天未亮,范蓮驀得驚醒,再加上那場似有若無的綺麗夢境,醒來時她已是冷汗涔涔、雙頰酡紅。昨夜的激情歷歷在目,再加上凌亂的床面為證,她和他……她和他真做了那種驚世駭俗的事!
可他人呢?
是啊,他是不該留下,倘若被發現,無論是他或是她都是終生永難磨滅的污點,可她的身子、她的心全都交給了他,被他一聲不響帶了走,從此她一人又該如何獨活?
莫非他們倆真要這么偷偷摸摸的過一輩子?但他可愿交付他的一生給她?或是這件事自首至尾影響的就只有她一人,他依然優游自得,唯有她得在長吁短嘆、慢慢不樂中度日?
抬頭望向窗外,天空已呈現淺淺均勻的藍,可為何她的心卻怎么也未見清澈?她不后悔給他一切,只怕他倆這段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想著想著,她內心百轉千折,淚水禁不住滴至枕上,凝聚成珠。
對了,今兒個可是古佛菩薩萬壽,春兒就要來喚她前去山上進香,而每年的今日她依例都會上文山為爹爹祝禱,祈求他益壽延年、福如東海?焖倨鹕淼膭x那,范蓮才明白她的那兒有多疼了。但怕露出馬腳,她又不能表現出來,于是緊張的整理起床面,看著床褥上不小心留下的暗紅色痕跡,她不禁面紅耳赤又悵然若失。情急之下,她趕緊將它把一背,塞進檀木柜中,但愿春兒忘了它的存在。
將床整理好、換好衣裳,春兒正好來敲門,進了房她立即走近范蓮身邊,憂心忡忡地問:“小姐,您還好吧?”
范蓮一愕,避開眼道:“我很好啊。”
“可是您昨晚——”
“你準備好了嗎?可以走了吧?”她無意回答她的問題,那只會讓她思及小喬子,無法從想念他的情緒中抽離——才分離不過數個時辰,為何罹仍是那么深、那么濃、那么強,唉,如果世事都能講求平,那他呢?是否也會想念著她?
“嗯,香燭素果都準備好,可以出發了!贝簝焊牧丝冢闯鲂〗銦o意回答,便不再多問了。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事情并不單純,一定有什么事發生了。
“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范蓮輕展笑靨,刻意佯裝愉悅的口吻。
“嗯!
于是春兒便與她一塊離開閣樓,來到后院時已瞧見丫頭小玉與仆人阿義在等待,他們手上都拎著上香用品,而后門外則有等候多時的四人轎,待范蓮上了轎,大伙正要出發時,突然聽聞后面有男子叫喚的聲音。
坐在轎內的范蓮心口一窒,手心緊捏成拳,隱約還沁出不少冷汗。
他來了?他怎么來了?
“咦?小喬子,你怎么來了?”春兒轉向發聲處。
冉采喬跑到她跟前,雙手直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說:“還好,呼……終于讓我趕上了。”
“瞧你跑得這么急,可別岔了氣!
春兒低頭望向他微紅的臉龐,只見他抬頭覷著她。扯出一記笑,“你真的挺關心我的哦!彼坏裳。“去你的。就會油嘴滑舌。”
“嘿嘿……”冉采喬揚揚眉,沖她打趣的笑。
“說啦,究竟是怎么回事?時候不早了,你別打擾我們!睆倪@兒到芡山有一段路,他們可得在午時前趕到。
“是這樣的,就因為路途遙遠,所以老爺不放心,特地要我當隨護,護送兩位姑娘前往。”冉采喬漾出低沉渾厚的低笑,若仔細觀察當能察覺他眼中泛著的流光,可見范老爺之所以會這么吩咐,八成是他的計謀。
“哦,可是老爺已經派阿義他們跟隨了,為什么還要多你一個?”春兒想不通地皺起眉。
“這么說你是質疑我護主的能力羅?”冉采喬撇嘴輕笑,以一種近乎賴皮的模樣死纏著不放。反正他就是跟到底了,說什么他也不會輕易放棄。
“我哪敢懷疑你的能力啊,你不僅辦事的能力佳,就連誘拐女人的心也頗有一套,這可是大伙有目共睹的。”春兒笑睨著他,順手往后一揮,轎夫立刻扛起轎子,眾人便直往芡山邁進。
“哦……我終從搞懂咱們春兒姑娘對我的態度怎么突然變了,原來是不希望我太有女人緣?”冉采喬快步跟上,并故意靠近花轎。企圖從圓窗探得里頭佳人的倩影。
“你別凈往自己臉上貼金。如果要跟麻煩你站遠點,別老擋住我的路!贝簝簾o奈地瞪他一眼。又擺起個架子繼續往前走。其實她也不是氣他的女人緣,而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招惹小姐。
小姐心思向來單純,非常容易受騙,而且是那種會鉆牛角尖的個性,如果愛上某個人定是用盡了整個生命去愛,哪是小喬子這痞子的對手?
冉采喬聳聳肩,對她曖昧地扯開唇,“今兒個春兒姑娘可能是生理不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春兒聞言,頓時是又惱又羞,“冉采喬——”
她正要發威之際,突見轎子停了下來,轎夫蹙眉對她說:“前陣子這里下了場大雷雨,山路都被雨水沖平了,非常難行,何況我們還要抬項轎子,所以只能送小姐到這里了!
“你說什么?只能到這兒?”這消息不啻是火上加油,讓春兒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山路有問題你怎么不早說呢?如果小姐出了事,那可怎么辦?”
“可是我們真不敢走,你若是硬要我們扛可會更危險,倒不如下轎自己用走的吧。”轎夫好心勸說。
“你愈說愈離譜,居然要我們小姐——”
“春兒,別掙了,轎夫是顧及我的安全才這么說,你不可以這么沒禮貌,我下來走路沒關系!闭f完,范蓮已輕掀起轎簾,緩緩地下了轎。
“可是……不好啦,您是千金之軀,怎能受這種折磨,既然這樣我們干脆回府算了!贝簝毫⒖腾吳暗。
“不行,來芡山祈福上香是我向古佛菩薩許的愿,說什么我也要做到。”她堅持道。范蓮轉首啟步,驀然一抬頭,水柔的眸子正好對上冉采喬那深邃懾人的目光,她立刻著赧地別開臉,神情滿是無措。
“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上路吧!睘榱穗[藏心里的驚慌,更為了排解這尷尬的氣氛,她率先朝山頂走去。
“小姐,你等等我!比讲蓡桃哺希瑓s有意落于她身后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并超春兒趕上前,以僅她能聽見的音量意有所指地說:“怕被人撞見,所以昨夜我先行離開,就因為這樣你生氣了?”
“我沒生任何人的氣!狈渡忣^也不回的道。
“何必呢?難道你希望東窗事發,讓我無地自容你才滿意?”他輕輕地說,低沉的嗓音溫柔得教人聽不出威脅。
范蓮凝住氣。佯裝沒聽見似的加快速度繼續往前走。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她從沒要讓他無地自容過,他怎能這么誣陷她?
“小姐,你們走慢點啊……”春兒不明白他們兩個為什么突然走得那么快,讓她追得渾身冒汗。她更擔心范蓮那纖弱的體力,鐵定會吃不消的。
“小姐,你是該走慢點!”
冉采喬眼看范蓮走起路來已呈現顛簸,但依舊不肯放慢腳步,讓他大感不妙,于是他向前跨了幾步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這么折磨自己的小腳。
“你別拉我……”范蓮哽咽的道,兩行淚水掛在瞼上是這般凄楚可憐。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纏了小腳的女人走起路來也能那么蠻橫!”他咧出一記笑容,隱約透露出一股邪佞的味道。
她啞著聲,顧不得一切地對他大喊:“你究竟要做什么?如果是怕我把昨晚的事說出去那就不必了!”范蓮痛心地撫著胸,蒼白的麗容上有著被愛與恨所沖擊的苦澀。
冉采喬燦燦黑眸閃著興趣盎然的光華,肆笑道:“你真以為我是怕你說出去才來找你的?”
“不是嗎?”她甩開他的手,旋過身子繼續往山頂走。
“難道你忘了我曾對你說過的話嗎?”他依然窮追不舍。
范蓮這回不再多話,只是專注于前面高聳的山路,每一步都耗費了她不少力氣。
“好,你不說也沒關系,我可以重復一次。”冉采喬立刻上前扶住她顫巍巍的身子,“算了,我背你吧”
范蓮雖已是香汗淋漓,但她仍是固執地搖頭,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澳阕唛_,我能給的全都給你了,你究竟還要我怎么樣?”她拭了拭汗,心底的話也就這么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
“果真,我就知道,你為我昨夜的不告而別一直耿耿于懷!彼C的俏臉。
“早就沒事了!彼嬖V自己一定要堅強,絕不能因為他的一兩句話又掉淚。
“你說得沒錯,我是得到了你的……”他看了看身后,沒見春兒跟來,于是壓低嗓門,附在她耳畔,
“你的身體,但我同樣也得到你的心了嗎?”
冉采喬薄薄的唇逸出了低沉的笑意,刻意壓低的嗓音更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