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若若 第四章 作者:衛(wèi)小游 |
“我們出城了!”——坐在裝滿草料的馬車上,懸蕩著雙腿,望著愈遠愈小的城門,疤瞼男孩開心地大叫。他的聲音清清亮亮的,活像個小姑娘。。原本,他還以為亡命天涯應(yīng)是很驚險刺激的,沒想到,都如此輕輕松松、順順利利地就出了縣城。真沒趣。叨硪贿叄幻f稼漢倚著草堆而坐,頭戴著一頂破舊的斗笠,神情淡漠,恍若未聞男孩的話。 男孩從車尾移坐到莊稼漢的身邊,扯著他的衣角搖晃,問道“爹,已經(jīng)順利出城了,接下來,咱們要往哪里去呢?” 莊稼漢一臉不耐煩地回道:“浪跡天涯,去不去?” 男孩的雙眼頓時閃爍熠熠,讓人瞧了,幾乎可以忽略他臉上那條由右眼袋橫過鼻梁、延伸到左頰的丑陋疤痕。 “浪跡天涯?聽起來好棒啊!我要去、一定要去哦!”男孩大叫。 莊稼漢冷哼了一聲,拿起腰間的葫蘆,打開拴子,正要喝一口時,男孩見狀,雙手立刻迅速地將葫蘆奪過來摟在懷里。 “你干什么?”莊稼漢怒喊一二聲。 男孩一臉無辜地說:“爹,孩兒是為您好!喝酒傷身呢,您就少喝兩口吧!” 這時,坐在前頭駕車的農(nóng)人轉(zhuǎn)過頭面向這對父子,笑說:“兄弟,你兒子還挺孝順的呢! 男孩咧嘴笑道;“謝謝大叔夸獎,做兒子的孝順爹爹,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嘛! 莊稼漢瞪了男孩一眼,冷冷地警告他!澳憬o我安分點! 仿佛他的話起了遏阻作用,男孩果然安靜了下來。 “拿來!”莊稼漢伸手欲討回那只葫蘆。 未料,男孩反將葫蘆放得遠遠的,牽起莊稼漢的手掌仔細瞧著。 “你的掌紋跟一般人的不太一樣耶,你自己注意過沒有?”男孩問。 莊稼漢用力抽回手,長臂一伸,奪回自己的葫蘆,灌了大大的一口酒。 男孩望著他,搖頭嘆道:“都已經(jīng)沒有姻緣線了,偏又是個酒鬼,有哪家姑娘肯嫁你呢?我看是難嘍!” 駕車的農(nóng)人又轉(zhuǎn)過頭,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爹不是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還愁娶不到老婆嗎?” 男孩仍是笑道:“娶繼室呀,我娘過世好多年了呢!大叔,馬車快撞樹了,麻煩您專心駕車.好嗎?” 農(nóng)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笑了一下,便轉(zhuǎn)身專心駕車。 莊稼漢仍只顧著飲酒,絲毫不將男孩的話放在心中。他的手相確實不同于常人,但,那又怎么呢?孤寡一生又如何?就算是無妻無子,他也不在意。 出了縣城,車行二十余里,經(jīng)過一個小市集,農(nóng)人要入市集販售草料。莊稼漢與男孩遂從草堆中翻出包袱,先后跳下車板。向善心載他們一程、在無意中助他們離開縣城的老實農(nóng)人致謝,并就此分道揚鑣。 “謝謝你呀,大叔!蹦泻⑿χ娃r(nóng)人揮手道別。 “哪里,呵呵,助人為樂嘛!鞭r(nóng)人瞇著眼笑道。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順道載出城的,正是城中四處告示、被懸賞捉拿的殺人嫌疑犯。 待農(nóng)人駕車遠去,男孩的手立刻摸上臉,打算撕下那道既丑陋又讓他不舒服的假疤痕。 “別撕!” 莊稼漢急忙出手阻止,卻已來不及。男孩早已撕下那假疤痕,露出一張眉目清秀的漂亮臉孔 “為什么?”若若一手拿著撕下來的假疤,一手仍撫著有些發(fā)癢的臉頰。 薛浪云看了眼她手上的假疤,嘆了口氣!拔覀儸F(xiàn)在只是出了縣城而已,衙門的差投可未必全是飯桶,你別以為出了城,就可以從此高枕無憂了。”要將一道假的丑疤弄成像真的一樣,可得費不少工夫呢,而她竟隨隨便便就把它給撕掉了。 聞言,若若拿著手上的假疤到他面前揚了一下!翱墒,再不撕下來,你教我成天臉上粘著這怪東西?很不舒服呢! “早知道你這么想被逮到,我就不幫你了!彼麤]好氣地回道。 “如果我被逮到,只要供出你,我就沒罪啦”說完,她將假疤塞給他。“好啦!生什么氣呢?頂多等有必要時,再幫我易容一次就是了嘛!比舨皇沁得跟在他身邊,直到任務(wù)完成,她才懶得對他低聲下氣呢。她覺得自己好委屈。 薛浪云一聲不吭地將假疤收起,心底也清楚她說得沒錯。他既下不了手殺她,她又替他背了黑鍋,即使自己厭惡與官府牽牽扯扯,但事情弄到這地步,他似是不幫她也不成了。 “合作吧!彼斐鍪窒蛩蠛。他們可不能鬧得太僵,否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解決不了。 瞧著若若一臉殷勤的笑容,薛浪云冷哼一聲,揮開她橫在他身前的手;但是,這動作尚未結(jié)束便僵啦,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停頓了下,望向若若,發(fā)現(xiàn)她眼中也有著與他類似的迷憫。然而,只是一瞬間,那種感覺就不見了。 “好奇怪哦,總覺得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呢!”若若眼神迷惘地喃喃。 自從她初次看見他而頭痛得受不了暈倒之后,直到再次遇見他之前,便沒再出現(xiàn)過那樣劇烈頭痛的情形,只有偶爾不經(jīng)意的時候——就像剛才,有一瞬間械較袷槍ヒ蒼⑸嗨頻那榫,但她却藫趸蓚b湊餼烤故鞘裁錘芯酢?/p> 事實上,若若的疑惑也正是薛浪云心里所想的,但他卻不再去探究,只是望著湛藍的天空,久久無語。 “我們現(xiàn)在要往哪里去啊?”若若問道。 薛浪云望著天空、久未出聲,只是慢慢地摘下了斗笠,套在若若的頭上;在陽光下,他向來陰沉的臉龐竟添了幾分溫和的神色。 “浪跡天涯吧!彼坪跛偸峭艘簧h泊,就像風一樣…… ##### 摘月山上,一道白衣飄逸的頤長身影站立在鏡湖湖畔。 俊雅的面容并無明顯的喜怒哀樂,更瞧不出任何表情。 他透過鏡湖的池水觀看著人間。池水清楚地映現(xiàn)出一對男女的身形。他們正仰望著天空,仿佛與觀看者的眼睛遙遙相望。靜靜地再看著他們好一會,白衣男子安詳?shù)拿嫒莶盼⑸兓,上揚的唇線漸漸勾勒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寧靜的鏡湖被層層濃霧包圍著。這霧,其實是狐族長老們設(shè)下的結(jié)界,是為了防止狐仙誤闖鏡湖。 感覺到周遭的空氣有了波動,白澤轉(zhuǎn)過身,看見濃霧中走出兩個身影。 一位著黑衫,另一位著碧裝,兩人衣訣飄飄,恍如天仙。 他們都是修練得道的天狐,也是狐族的高層長老。 即使修練成仙,天生為狐的妖媚氣息仍在他們身上展露無遺,只是因為他們修行高,善于控制體內(nèi)媚珠的力量,雖有妖媚氣息,卻不至于媚惑了見者之心。 在眾多仙族之中,狐族確實是得天獨厚的一族,他們的外貌遠比他族來得出色許多。若非天界仙人皆心如止水,恐怕,天界早已要為狐族鬧得天翻地覆了。 “黑長老,碧長老。”白澤微笑地打招呼。 “白澤。”黑、碧兩位長老走到湖畔,一同望向池水所映現(xiàn)的景象。“情況怎么樣了?” “日漸佳境!卑诐晌⑿Υ鸬馈!安贿^,原以為她會很快地記起所有的事,看情形,似乎并沒有如此。若若似是下意識地壓抑自己,并不想要索回記憶。”這點,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不想要回自己的記憶?”黑長老不解地問。 “也許她是隱約感覺到過去的記憶大傷人,才會稍稍碰觸到,便不肯繼續(xù)挖掘。說不定,我們加在她身上的記憶封印早被打破,而現(xiàn)在鎖住她記憶的,只是她自己的心!卑诐蓮乃^察到的所有跡象作出他的分析。 “這也不無可能!北涕L老擔憂地道:“卻不知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黑、碧長老皆看向白澤,白澤卻也無法回答這問題,因為,連他也有著與黑、碧兩長老相同的擔憂啊。 雖他總是說“看若若自己的造化”,但眼光愈追隨著她,他的擔憂就愈漸加深,若真能放任她不管,除非他無心! #### 離開常寧縣城,愈往北行,一路上偶有幾個小村落,便 而那無辜挨打的客人立刻回過身來,拾起椅腳邊的竹筷,一臉似要打死人的火爆兇樣,眼光搜尋著可能偷襲他的家伙。 若若心虛地垂下頭,看著自顧飲酒的薛浪云,不免怒氣橫生。 “你只要有酒喝就好了!大酒鬼一個!” “我喝我的酒。關(guān)你什么事?礙眼的話,就滾過一邊。”薛浪云不痛不癢地回道,唇角有抹惡意的笑。這女人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若若聞言,差點沒氣暈,伸手奪過他手里的酒碗!昂群群,真不知道這酒有什么好喝的!”她捧起碗正打算喝一口,纖細的手腕卻教人祖魯?shù)匾话炎テ,她低叫一聲,酒碗同時落下。 薛浪云馬上眼明手快地接住酒碗,若無其事地重新再斟一碗。 “你娘的!竟敢偷襲老子。”突然,有人大吼。說話的就是抓住若若手腕的粗漢,也正是方才被若若用筷子打中后背的那名客人。 好痛!被對方過重的力道抓疼了手腕,若若擠出兩滴眼淚,向薛浪云求救。 “我老子在那邊喝酒,你娘的,快給我放手!边@頭熊,她又不是故意的。見薛浪云沒有反應(yīng),她只好虛張聲勢地大叫。 一名熊腰虎背的壯漢斯負一個瘦巴巴的男孩,看起來實在不像話,偌大的客棧里,人來人往的,卻也無人敢出聲制止。 若若話一出口,旁觀的人都白了臉,那粗漢在他們城里是了出名的火爆太歲,誰惹上地,誰就倒楣。這男孩是哪來的不要命的家伙?不趕快道歉了事,竟還口出狂言。慘了慘了,這小少年不被打得半死才怪咧。 “你!”粗漢真的被惹火了,他一拳握緊,非要打得若若只剩半條命不可。 “我怎樣?”若若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卻仍嘴硬。她暗忖,這死薛浪云,打算見死不救嗎? 見那粗漢的拳將落下,她嚇得想抱起頭,卻仍倔強地張大眼瞪著那粗漢看。 然而,等了許久,那拳頭卻遲遲未落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見那粗漢一張黑炭似的臉驀地脹紅,直盯著男孩的臉瞧。是男孩臉上生了什么怪東西嗎?雖是有一道難看的疤……眾人開始胡亂猜測。 若若見拳頭沒落下,放心了點,卻不明白這粗漢盯著她的臉在瞧什么。摸著重新貼上的假疤痕,她瞪了壯漢一眼。 “你瞧個什么勁呀?還不快放了我的手!”一道丑疤有啥好瞧的?嘖,要不是薛浪云堅持,她才不愛在臉上貼這難看的疤痕呢。 若若出言一喝,粗漢子當真聽話地放了她的手,無言地回到他的座位。 從沒見過這么媚的眸子,如果沒有那道疤,那會是一張怎樣美麗的面孔?活脫是個女人……粗漢訕訕地想著,再瞥了跟那瘦巴巴的男孩,他啞了聲,轉(zhuǎn)過頭。真是見鬼了!那么丑的家伙。哪里像是個美人了?! 若若緩緩地坐下,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魅惑了那人的心神,猶仍苦思不解。 騷動方休,店小二終于將飯菜送上來。“對不起,讓兩位久等了,請慢用。” 若若早鴕丫霰飭,一见到饭菜,眼冷S闃皇O率澄錚匭履米乓凰曜櫻蹲遠摯埂?/p> 薛浪云瞧了眼若若,也夾了塊肉放進嘴中,動作卻在一剎那間僵住。 又是監(jiān)視的眼光!是誰?他緩緩咀嚼著肉塊,表面上不動聲色,卻暗自戒備著、本還以為是錯覺,都怪客棧里的客人實在太多了,剛剛的情況又招惹了不少注目的眼光,才讓他疏忽了。 而若若壓根兒沒注意到任何異樣,只顧著填飽自己的胃。 肅殺之氣漸凝。薛浪云的手掌已移到腰間藏于衣帶中的劍柄。 “怎么了?”若若正要夾一盤放在薛浪云面前的菜肴,不意望見他眼中凝聚的肅殺神色。隱約察覺不對勁,她開口問道。 他夾起一口菜。“有人在監(jiān)視我們!闭f完,又將菜送進吃中。 聞言,若若立即望向四周,想找出跟蹤他們的人。 薛浪云連忙出聲制止:“別亂瞧!快吃你的飯,吃完,咱們就走!蹦侨擞植灰娏耍遣煊X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嗎? 若若乖乖地不敢再亂瞧。但,教她如何還能好好吃飯?拜托!在這情形下,她哪吃得下去?不過,真的有人在監(jiān)視他們嗎?怎么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她反應(yīng)變遲鈍了,還是這家伙在裝神弄鬼? 瞧薛浪云像沒事人一樣的吃著飯菜,若若也只好學著他快快地喂飽自己。 ##### 匆匆離開客棧,薛浪云確信那跟監(jiān)者亦追了出來。那人會是誰呢?有可能是追捕他們的官差嗎?他有些納悶。 上了街,被跟蹤的感覺更加明顯,若若也察覺到了。而讓薛浪云擔憂的是,這人似乎有意讓他們察覺地的存在,恐怕對方不是個容易應(yīng)付的角色! 猛地回頭一瞧,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熱鬧滾滾的,只瞧見一抹人影。若若只得放棄了找出跟蹤者的念頭。 經(jīng)過一個胡同,薛浪云拉著若若閃身躲進一個巷道。 “你待在這里,我去揪出那個人。” 他吩咐著,原以為會看見她懼怕的神情,卻只瞧見她眼中鎖不住的興奮光芒。他抿了抿唇,早知道她并非常人,唉!算了。他轉(zhuǎn)頭正欲閃身出巷,突然,身旁揮出一刀極快速地砍向他們—— 薛浪云手快地推開身邊的若若,一閃身,抽到擋下那凌厲的一刀。 若若粹不及防,薛浪云推她的手勁太快太猛,將她推倒在地,手掌心瞬間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沁出血絲。要救人,也不必推這么大力!若若皺著眉,在心底抱怨。 她連忙爬起來,打算看看是什么人在追殺他們,順便幫幫薛浪云,但兩人打斗的身形變動太快,刀光劍影中根本容不得她近身,她還沒看清楚來人是圓是扁,打斗便移了場地,薛浪云和那人已雙雙躍至無人的屋頂上。 若若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她怎么會覺得那白色身影像……白澤?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若若拼命搖頭以否定那白衣人是白澤的可能性,卻仍是吃力地攀上了墻,再很勉強地爬上屋頂。 狐仙的修行中雖包括了武術(shù),但若若卻從沒認真鍛煉過。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竟會有被逐下凡的一天,再加上她的法術(shù)都被封住了,憑她的花拳繡腿可是連一般的凡人都應(yīng)付不了。這倒是她生平第一回意識到自己沒用,唉!真是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頂,卻只見屋頂空蕩蕩的一片,哪還有什么人影?往下一看,才看見兩人早回到了地上,街上行人皆紛紛躲到一分,他們就在街道上過招。 若若張大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真是白澤! 這怎么可能呢?但是那身形、那臉孔,分分明明就是她認識的白澤……世上唯獨對他,她絕不可能認錯。那么,這是怎么一回事?心雖涼了半截,但她仍擔心地注意屋檐下兩人過招的情形。 薛浪云雖是凡人,但武功極為高強,只論功夫的話,神仙都未必勝得過他,白澤該不會只是想找人較量較量吧?但他的攻勢卻招招凌厲,半點都不留情呀。 奮力撥開一刀,薛浪云跳至一邊,“你是什么人?為何無緣無故出手傷人?”看對方的裝束,實在不似差役。 白衣人笑道:“同你一樣,不過,我的目標不是你。你讓遠點!我要的是你身邊的女人! 若若?薛浪云不解,“為什么?”莫非對方同他一樣,也是殺手? “那女人可值錢了,不僅官府懸賞,郡守更出了大筆賞金要提那女人歸案。白衣人露出貪婪的眼光!鞍阉o我,我得到的賞金便分你一半。” 若若覺得她連自己的耳朵也不能信賴了,白澤要捉她去換賞金?這是開玩笑的吧?這人真是白澤嗎?她開始懷疑了,有沒有可能他只是一名酷似白澤的凡人? 薛浪云抬頭瞧了屋頂上的若若一眼,發(fā)現(xiàn)白衣男子也在瞧她,心知若他講‘不”,這男人會先對付他,再取他要的。 剛剛過招下來,他發(fā)現(xiàn)這男人的實力深不可測,也許勝過他也說不定他該保護若若嗎?他與她非親非故的,甚至還覺得她有點煩人;然而,難道他真要這樣和她一起過著逃亡的日子嗎? 短短的瞬間,薛浪云心頭不知浮現(xiàn)了多少問號與遲疑。 原本只是簡單的問題,卻在他心里產(chǎn)生了交戰(zhàn)。 白衣男子冷凝著一雙琉璃色的眼瞳,像能透視人心似的,靜靜地瞧著薛浪云表面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交戰(zhàn)無比的掙扎模樣。他無言地等著薛浪云的答覆,仿佛那才是最重要債。 薛浪云會保護若若,或是將她交給他?如果是后者,他會馬上將若若帶回摘月山。那么,薛浪云到底會怎么做? 結(jié)果,薛浪云并沒有答覆,但他的劍替他回答了。突地,他手中的劍鋒瘁不及防地攻向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先是微微驚訝,眼底卻有笑意漸升。他該相信若若識人的眼光。 “不,別傷他!”若若忽然大叫。 不知何時,若若爬下屋頂,她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見到薛浪云的劍刺向白澤,白澤眼底有些恍惚,而薛浪云的劍勢極快,白澤會受傷的!想都不想的,她沖上前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下那一劍。 兩個男人都被她這舉動給嚇了一跳。然而,薛浪云出到太快。收勢不及,即使劍鋒疾轉(zhuǎn),卻仍劃過她的左肩。 “你做什么?”薛浪云氣白了臉。她瘋了不成,干嘛突然沖進來護那男人? 看著大量的鮮血從她的左肩滲出,不一會兒就染紅了肩上的整片布料,薛浪云一急,連忙出手想將她從那男人懷中搶過來。再不快幫她止血,她會死掉的,他可不想當那害死她的人啊。 若若昏倒在白澤身前時,白澤也被她嚇到了。她突然沖進來做什么?別傷他?是怕他閃不掉那突來的一劍鳴?這丫頭是想保護他嗎?尚未修成仙體,她以為自己能夠刀槍不人嗎?見薛浪云出手奪她,眼中有股焦急,他該放手將她交給他的,但若若傷得這么重…… 不再多想;白澤摟著若若躲開薛浪云的攻勢。往后一躍,緊抱起她的身子,迅速地離開了。 薛浪云出手落了空,再出手,那白衣男子部已抱著若若躍上屋頂,他立刻跟著躍上,才轉(zhuǎn)眼,卻已望不見他們的身影。 “僅是”瞬間而已,那男人覺就像是平空消失一般。即使是身手再快的武林高手,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點!更何況,她還帶著一個受傷的女人…… 街道那頭奔來一批官差,似是有人報了官。薛浪云不再多想,遂舉起手中的劍,薄薄的劍刃沾了一片血漬,隱約泛著詭異的銀光。在官差來到之前,他施展輕功,離開了現(xiàn)場。 ####### 從昏眩中轉(zhuǎn)醒過來,若若睜開迷蒙的眼,捉著白衣男子的衣襟,虛弱無力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固執(zhí)。 “你是白澤嗎?”她迷糊地問。 “不然這會是誰呢?”他輕輕將她安放在木床上,制止她繼續(xù)說話。 “噓,先別說話,讓我先替你療傷,好嗎?”說完,他伸手解開她的衣襟。不禁皺起眉,看著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從她的左肩直指左胸。 他伸手扶住她的傷處,掌心發(fā)出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芒,將昏暗的破舊農(nóng)舍照得萬分明亮。而她的傷口出血漸止,也正慢慢地愈合。 若若星眸微睜,臉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相當蒼白,干澀的唇發(fā)出沙啞的聲音;“你擔心我。是不是?” 她難得見他眼底出現(xiàn)這樣顯而易見的焦急,他這雙琥珀色的眸子向來都是平靜的,好像任何事都無法獲得他的關(guān)心。她不喜歡見到他漠然的神情,所以,她總是做一些會惹惱他的事,再好整以暇地捕捉他卸下冷漠面具后的表情。 白澤只是專心地治療她的傷口,并未回答任何若若想要的答案。 “知道能讓你為我擔心的方法真好!边@樣,她痛也值得了。若若痛得不住地掉下眼淚,嘴角卻勾起一絲淺淺的微笑 “若若!別再說話了!”白澤終于出聲制止她繼續(xù)說話。 對于她的話,他只當是她怕痛,所以特別愛撒嬌。 突然,若若坐起身,將臉埋進他懷里。他的衣上有血,是她的。 “若若?”治療被打斷,白澤微微訝異地扶住若若的肩頭,為她的不合作氣惱!翱焯珊,別亂動呀,你——” “抱我,一下子就好!蹦樎裨谒厍,她貪婪地享受他的溫暖。她任性地要求著,嬌小的身子有股教人不易察覺的輕顫。 若若說不出這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只是莫名地想靠近他,只有在貼近他時,她緊繃的心情才能稍稍放松。 “一下子就好,拜托。”她哀求道。 白澤拗她不過,只好將手臂繞過她的身子,小心地避開尚未治愈完全的傷口,輕輕地擁著她,就像以前一樣。 察覺到她的輕顫,他關(guān)心地問:“冷嗎?” 低頭一看,她沾血的外衣敞開,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肌膚。并沒有像世間一般男子乍見春色時碾鍰蠡蟶模Kǹ囊陸螅持械慕啃∩砬檔酶粢恍。虽葰g骷氯幔彀腿椿共煌萄擔?/p> “以后在沒搞清楚狀況以前,不許再這么莽撞了!彼缟线@傷,本來是可避免的,更不在他的預(yù)想之中,若若此舉,著實令他吃了一驚。 不!她其實不冷,只是貪戀他溫暖的體溫,他不會明白她寧愿以身擋到,也不愿見他有任何閃失。她可以為他生、為他死,不清楚這是什么道理,卻知道她是真的可以替他做任何事,盡管換得的,只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小小溫暖。然而,她卻口是心非地回答: “好冷呢,再緊一點,好嗎?” 若若心底雖有許多困惑待問,但現(xiàn)下,渴望溫柔的意念使她暫把萬樁心事拋在腦后。結(jié)果,她一直賴皮地偎在白澤溫暖的懷中,不肯離開,直到她疲倦地睡去, 白澤待她睡著后,輕輕地將她推開,再施以一道白光替她治愈傷口;漸漸的,目光收起,她雪白的肌膚完美得看不出任何受過傷的痕跡。之后,他守候在床畔,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 現(xiàn)在,她依賴他,但再過不了多久,她依賴的就是那凡間男子了。白澤說不出心頭那分濃濃的失落感由何而來,也許是類似父親送女兒出閣那樣的一種不舍吧。然而,不舍歸不舍,這回,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許自己犯下和五百年前相同的錯誤。 “唉!” 嘆息聲在身后輕輕響起,音量不大,卻回蕩在舊農(nóng)舍的每一個角落。 白澤身體一伸,驚覺道:“什么人?”為何他沒發(fā)現(xiàn)這屋里還有別人?不,這感覺……不像人!究竟是誰? 摸不透這種異樣的感覺,來者周遭的氣流詭異而多變一恍如命運。 “莫常恒!”白澤緩緩轉(zhuǎn)過身,眼中凈是掩不住的講異。 “你來多久了?” “不久,不該看的都沒看到!痹摽吹膮s都看了而已,莫常恒在心里撲了一句。從面具底下傳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是那種令人聽過就忘的聲音,適用于催眠。說著說著,連莫常恒自己也打了個大啊欠。 那就是說已經(jīng)來了好一段時間了。如果不是它刻意發(fā)出的那聲嘆息,只怕他還察覺不出他——或她,已大駕光臨了。司命,一直是眾神之中最難捉摸,也最詭異的一位。 它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既是男子,亦是女子,臉上總戴著一張面具,聽說還沒有任何一位神人一睹過她的真面目——當然,白澤亦不曾。 “好久不見了!卑诐晌⑶硇卸Y,注意到司命的裝束,它穿著破舊且補釘甚多的乞丐裝,臉上則是一張蒼老、奇丑無比的面具,看樣子,今天該稱它為“他”。司命是命運之神,行事從無一定法則,不知它今日來找他,是為了什么? “五百年了,是有段時間了。”莫常恒淡淡地道。臉上唯一發(fā)光的是一雙眼,瞳仁一金一銀的,總是凌厲而詭魅,時時散發(fā)著天界難以見到的陰邪氣息。 沒有人樂意接近它,卻也永遠離不開它,它絕對具有存在的必要性。而它由何而來?何時所生?亦無人知曉,仿佛雜刑斕匾岳,就优d拇嬖凇?/p> “你今日來,有事嗎?”白澤大概也情得出是什么事?但司命的性情多變且不可預(yù)測,尤其愛與人唱反調(diào),他不能先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否則,莫常恒必會改變它原來的打算。 “沒事啊,見見老朋友而已。”莫常恒踏步到木床前,瞧了眼正沉睡著的狐仙若若。 白澤立刻戒備地看著馳,卻仍阻止不了莫常恒出人意表的舉動。 莫常恒手指微動,一道金光便裝向若若。 白澤一驚,出手要擋已來不及!澳恪 莫常恒笑道:“沒事設(shè)事,只是讓這只小狐貍睡得更熟一點而已。我可不想在無意間讓她聽見咱們的談話,那多掃興!”語畢,笑意瞬間斂去,聲音仍是低低沉沉的,略帶蒼老暗啞,隱隱透露著一股漠然,“不過,你也似乎太關(guān)心她了一點,關(guān)心到觸犯了游戲的規(guī)則哦!保 白澤微楞,隨即回道。“我沒有。”行事時時越軌的司命,偏偏就喜歡訂下規(guī)則,看過他人受限于規(guī)則之中,它卻以此為樂。它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沒有嗎?”司命的聲音里滿是濃濃的不信,類似嘲諷。 如果不是有面具遮著,白澤相信莫常恒的嘴此刻必定咧得大大的,盡管他唯一露出來的那雙眼正滿是無辜地盯著他。 “沒有,我只是以個人的身分、朋友的立場助她,并未干預(yù)她與那凡間男子之間的種種。當然,我亦沒有破壞我們當初的協(xié)認”白澤坦然地答道,并不在意莫常恒打量審視的嘲弄眼光。 “個人間?白澤,你可不是個人哪!蹦:闫降卣f。 白澤談笑道:“人間用語而且,司命不必在字里行間大作文章! 莫常恒搖頭嘆道:“五百年不見,你連玩笑都開不得了。 也罷!只是你可別忘了,破壞游戲規(guī)則的后果。規(guī)則不是我訂下的,這是協(xié)議,你就必須遵守。莫忘、莫忘!我可不想借此向你討人情,畢竟我們已是老友了嘛!” “司命若只是來提醒此事,那么,你大可放心。”只是,司命真的風卷來提醒他而已嗎?白澤不相信莫常恒的動機這么單純。 “你明白就好,我沒有惡意,不必像防賊似的防我。我雖司掌命運,又豈知不是命運司掌我呢?”說完,看向木床上的若若!把嗽贫⒅陮⒔,我勸你還是保佑你的小狐貍快續(xù)起五百年前未完的宿級吧!對了,游戲規(guī)則由你們遵守。遵守之人,似乎并不包括我在內(nèi),是吧?” 白澤恍若未聞地站在一勞,眉頭卻不自覺地深鎖。 莫常恒轉(zhuǎn)過身來,者見白澤凝重的神情,滿不在乎地經(jīng)笑?/font>“別擔心,說說而已。人間還有一大堆事要我去忙呢!唉!凡人就是喜歡與命運抗爭,堅持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硬是弄亂了天生的命盤,抵抗宿命……何必呢?人生也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像夢一場……你聰明,又不是人,希望你不會做出同他們一樣的事……”說著說著,它的聲音漸漸模糊,身形談去,終于消失不見了。 看著莫常恒先前仁立的方向,白澤仔細思索它話里的玄機。司命的話,就像它的行蹤飄忽不定,真真假假相雜……教人估不出它話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它是來擾亂他心神的,這是白澤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它說,它并不包括在遵守規(guī)則的人之中,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它要打破自己訂下的規(guī)則?別人都不許,只有它可以——這的確位極了它會做的事。 白澤愈想頭愈痛,索性不再多想。他轉(zhuǎn)過身想探視若若,卻看見她已坐起身。正睜著一雙大眼直盯著他看。 “若若?” 若若直直地看著白澤。“剛剛你們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她果然全聽見了!莫常恒方才是喚醒她,而非今她沉睡!這就是莫常恒不必遵守規(guī)則的意思嗎?該死的莫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