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楊則堯在理智焚盡前及時抽開了身,如果再耽溺下去,就絕不只是一枚熱吻而已。輕輕地,他伸臂環(huán)住了她,將她收進(jìn)他因輕喘而起伏的胸膛。
許久許久,還是他先開口,聲嗓低沉而微喑。「你對我是有感覺的,芳岳,是么?你對我是有感覺的吧?」
那話,叩在她的心版上,字字鏗鏘,震得芳岳不知如何應(yīng)對。
這次,無論如何,他要把話說清楚,真誠明朗才是他向來的作風(fēng)!赋鞘悄銓ξ覜]有特別的感覺,否則,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腦袋像盛滿了熱融的巧克力,甜而濃稠;她需要一點新鮮空氣才能思考。
芳岳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輕輕推開!傅任,再等我一下下!
尊重她的感覺,於是他松開了雙臂!肝也皇且獜(qiáng)迫你給我答案,只是,請給我表明心跡的機(jī)會,別像在埔里那樣消失了。」
她垂下眼睫,避開他的視線。
「你可以拒絕我,可以說需要時間思考,但請你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嗯?」他的語氣平和。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拐f到這里,則堯突地一頓,然後哈哈笑了開來。
「嗯?怎么了嗎?」難道剛剛都是他在演戲,或開玩笑?
他的反應(yīng),讓她錯愕地拾起眸光,直接對上他的臉——噢,他真的長得很帥!是那種站在群眾里會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物,無需任何特別的表現(xiàn),自然就渾身散發(fā)光芒;那光芒,讓她絕難移開視線,又急欲掙脫。
「我剛剛突然想到……」話說到一半,他覺得還是先請賜免死金牌比較好。
「你先答應(yīng)我,聽了別笑我!
她點頭。「嗯!
「那個時候是很痛苦、很困惑沒錯,但是……我從來都相信你愛著我,一如我愛著你!固舾吡嗣迹f得意氣飛揚!高@是不是我太驕傲也太有自信了?」
你愛著我,一如我愛著你……他的話,說得直接極了,讓芳岳一時語塞,不曉得該如何反應(yīng),急慌慌地垂下了眼。
將她的失措收入眼底,楊則堯并不催逼她,只是靜靜地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像潺潺細(xì)流吻著岸邊小石,溫柔得沒有重量。
「我……」芳岳終於勉強(qiáng)開了口,澀澀地!肝也幌敫銈骶p聞。」
「那好,我們很有共識,我也不想跟你傳緋聞!顾缋实匾恍,順著她的話講!肝覐臎]把你看作是傳緋聞的對象,更不是用『鬧緋聞』的心態(tài)跟你往來。」
「我知道,只是……」
「怕對不起自己的工作?」
「嗯!
「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會因為有了感情生活就身價暴跌吧!?」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指間微微使勁!高怼疃嗍菚研乃挤稚⑿,不全都放在演奏事業(yè)上嘍。如果我的對象是別人,或許你真要擔(dān)心這個或其他麻煩,但今天,我喜歡的對象是你,該怎么收怎么放、怎么劃分公私……不是全都由你掌握嗎?女王陛下!
說完,則堯放開一手,在空中畫半圈,彎身順勢行了個紳士禮。
「我哪是什么女王?」他的言詞、動作和含笑眼神讓她不自覺地松開了表情,語氣也不若先前那般重若千斤!赶衲氵@樣的明星,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吧!如果搞砸了,影響的,可不只有你、我的工作前途,還有整間公司。」
他的笑意愈深!冈趺矗憔瓦@么沒有信心,認(rèn)為一定會搞砸?難道在專業(yè)領(lǐng)域上,我看起來是這么不可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芳岳,會不會,工作不過是個藉口,好說服你死心的藉口?會不會,是你自己害怕,怕承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比朋友還深了好多好多?」
沉默未答,她思忖著。
「沒關(guān)系,你別想了,我沒有要你現(xiàn)在就回答的意思!股斐龃笳,則堯用寵溺孩子的方式在她發(fā)頂揉了揉。
芳岳微微蹙了下眉頭,他這個動作讓她好不習(xí)慣,從沒人對她這樣的。
則堯微微一笑,認(rèn)真地注視著她,繼續(xù)說道:「我對你有信心,對我自己也有信心。所以,我會等下去,等你愿意承認(rèn)這段感情。我唯一的請求是別刻意假裝冷漠,你不好受,我看了難過。好不好,至少讓我們像朋友般的相處。」
「芳岳,我不想說I love you,這句話聽起來太過篤定了,反倒讓你很難相信吧;但……I am loving you, Carol, I am loving you!埂
「別忘了,我在等你,等你打開內(nèi)心的那扇門窗,你會看到我就站在你面前,從來沒有離開過!
※ ※ ※
都鐸國際藝術(shù)經(jīng)紀(jì)公司
楊則堯和杜芳岳正在小會議室里商討幾樁臨時提案。
「塞納咖啡昨天跟公司接洽,想找你還有你的大提琴一起到金瓜石的黃金神社拍攝新一季的廣告,希望能用音樂短片的方式,把大提琴醇厚的聲音和塞納咖啡的口感做意象上的串聯(lián)。」
「唔,聽起來不錯,但……」則堯微微笑問!溉{咖啡喝起來的口感真的有大提琴聲音那般醇厚?」
她躊躇了一秒!高@很重要嗎?不過就是個有收入的工作吧!
「這很重要,對我來說,這很重要!顾偃龔(qiáng)調(diào)。「我和我的大提琴都不愿意說謊,或者浮濫地為商品代言!
明朗而真誠,認(rèn)識他越久,她越能在他身上尋見在社會上失落已久的坦蕩。
他注意到芳岳的沈默了。「我這樣會讓你很為難嗎?」
「不是。我想的是你從小一路走來應(yīng)該都很順利,沒受過什么挫折吧?」唯有這樣,才能保持這種澄凈吧。
「確實,我這一路走來算得上是幸運而順利,但并不是沒受過挫折;雖然在別人眼中,或許那些挫折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啜了口茶,娓娓道。「芳岳,其實這是很不公平的,我一直覺得挫折是種私人感受,很難去跟人家遭遇過的相互評比,哪個大、哪個小,哪個叫做浩劫,哪個只是無病呻吟!
回歸主題,則堯繼續(xù)說:「并不是我經(jīng)歷的挫折不夠多、不夠大,所以提出這樣直接的要求,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凡事要真誠,真誠地表達(dá)我的想法,即便是一支短短的音樂廣告。」
目光停駐在他眸底好一會兒,芳岳綻開了笑!负,我知道了,我會請廠商先提供樣品,等你鑒定過後再討論。接下來,是臺北市文化局要辦一個活動……」
就在兩人專注討論之際,突然,「砰」地一聲,會議室的門板被重重地推了開來,而後,一團(tuán)火紅飛快卷進(jìn)小會議室,來到杜芳岳面前,手起手落就在她頰邊烙下一記耳光,聲音清脆響亮,教趕來小會議室攔阻的Kathy怔愣當(dāng)場,也引來下少同事跑來門口張望。
「小偷!」是連茵茵!改銒寢屚盗宋野职,你這個私生女就跟著偷我爸爸的遺產(chǎn)。好,真好啊,可以說是『家學(xué)淵源』哪!」她整個人裹在怒焰里,全然不管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敢皇墙裉煳夷脣寢尩奶峥羁ㄈヮI(lǐng)錢,還不知道你干了這么無恥的事!
熱辣辣的刺痛感立時在臉上蔓延開來,芳岳依舊盡可能保持理智!敢鹨,這里不好說話,你先回去,我下班後再到你家去!
「你也怕丟臉?」茵茵冷冷一笑,眼角勾向其他人瞄了瞄!概聛G臉就不要做這么無恥的事!
以茵茵的性子來看,她是完全沒打算收手了,芳岳暗嘆。當(dāng)她正要開口請眾人回避時,已經(jīng)有人率先出聲了!父魑唬F(xiàn)在會議仍舊進(jìn)行中,麻煩大家離開,并且順手將門帶上!
擎著溫和的微笑,楊則堯看了看搶進(jìn)會議室內(nèi)的Kathy,又看了看擠在門口的眾人。
猛地觸到他的視線,所有人都不禁臉上一熱,仿佛再待下去就是罪過;況且,這位「大提琴詩人」Yang還真的……頗帥啊,被帥哥這樣盯瞧,任誰的心跳都會漏拍。
半分鐘後,總算一個一個低著頭離開了現(xiàn)場。
芳岳轉(zhuǎn)向他點了個頭!钢x謝,真的謝謝。」
則堯淡笑,沒說話,他明白現(xiàn)在要作戰(zhàn)的主角是她。
「哼,假惺惺!」連茵茵啐了聲!讣热粵]人在這里,你大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說!你到底偷拿了我爸爸多少遺產(chǎn)?這些錢你都用到哪去了?」
「我沒拿,一毛錢都沒拿。」芳岳答得乾凈俐落,毫不虛軟。
「你沒拿?哼!別以為你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我就會相信,杜芳岳,我年紀(jì)是比你輕,但可不表示我低能。假如你沒拿,為什么里面剩不到二十萬?」雙手握拳,她像隨時會爆發(fā)脾氣的潑貓。
芳岳抿緊了唇,沉默未答。
「沒話好說了吧?」連茵茵當(dāng)她認(rèn)罪了,氣焰益發(fā)高張,不屑地睨去,夾棍帶槍地繼續(xù)道:「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家教差,品格差,骨子里就一個賤字!
「小姐,你是私生女嗎?」看不過眼,楊則堯插了個問。
連茵茵轉(zhuǎn)睇向他,那驀地出聲的男人長得實在好看,而且,表情和眼眸都帶著笑,十指交握輕松地擱在會議桌上,氣定神閑的態(tài)度像是和風(fēng)徐來,讓她稍稍斂了斂爪牙。「我哪里像私生女了?我爸媽可是光明正大結(jié)婚的!
「哦?是么?那是我誤會了。」他瞪大眼,擺出驚詫萬分的模樣。「咳,我真的不是故意錯認(rèn)的,實在是因為——在我的想法里,不敲門就闖進(jìn)會議里的人,家教有待加強(qiáng);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打人、開罵的,品格也需要再鍛練!
茵茵這才發(fā)現(xiàn),楊則堯是拐了彎在教訓(xùn)她,偏偏他說的都是剛剛確實發(fā)生過的事實,她無從反駁起,只得硬著頭皮強(qiáng)辯。「哼!要不是杜芳岳先偷我家的錢,我才不會紆尊降貴到這里來!
「哦?你有什么證據(jù)?」他神色自若地說。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早上,我拿媽媽的提款卡去領(lǐng)錢,才知道戶頭里剩不到二十萬!顾龥]耐性地重述了一次。
「這樣你就認(rèn)定偷錢的人是芳岳?」
「因為我知道能動這個戶頭的,除了我媽,就是她。她有存摺和印章!
「你問過令堂了嗎?」
她嗤笑道:「當(dāng)然問過,她說每個月都是提四萬元出來,她兩萬,我兩萬。」
頓了頓,茵茵加重語氣強(qiáng)調(diào)。「我媽不會騙我,絕對不會騙我!
楊則堯并未否定她的話,而是另外提了問題!改敲,你知道原先這戶頭的總數(shù)有多少?」
「我……」茵茵被問住了,尷尬地站在當(dāng)場,許久才掙扎出一個答案!笐(yīng)該很多就是了,我媽說過,爸爸留的遺產(chǎn)很多很多,這是真的,我家很有錢,我爸生前是大老板,所以,絕不會錯的。」
話是這么說,但在心底,她開始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行為的莽撞了,她應(yīng)該跟母親把實情弄得更清楚些,再來找杜芳岳興師問罪,這樣就能更加理直氣壯。
「芳岳,你有領(lǐng)那戶頭里的錢嗎?」他索性當(dāng)起「包青天」。
「我沒有!狗荚赖鼗氐馈
「唔,兩邊都說沒有!箘t堯再轉(zhuǎn)向連茵茵。「小姐,我想關(guān)鍵在令堂身上,如果你覺得這個真的很重要,你得跟令堂問清楚,或直接查戶頭里的金額流向!
茵茵皺著眉,想了許久,決定暫時放過杜芳岳!负冒,等我問清楚了,再來找你算帳。」
「小姐,如果你不那么沖動,早點這樣想,不就更好了?我也不至於誤會你……是你口中的那種私生女。」楊則堯挑高了眉,唇角微揚。
「哼,用……用不著你來教訓(xùn)我!顾恼Z氣并不嗆,反而像是跟哥哥使性子的妹妹。話一說完,甩頭就往門口走去。
「小姐,請等等。」楊則堯出聲喊住。
「別喊什么小姐,我叫連茵茵,碧草如茵的茵!顾2交厣。「怎么,還有事嗎?」
「你欠芳岳一個道歉。」炯亮的眼直盯著連茵茵,這點,他很堅持。
「要我向她道歉?不可能!」連茵茵斷然拒絕。
「事情緣由沒查清楚,你就動手打人,這不應(yīng)該要道歉?嘖嘖,私生女都是家教差、品格差的是吧?你這樣,我還是不免要誤會你是私……」
「不準(zhǔn)!不準(zhǔn)你說我是私生女,我說過了,我不是!」
「出身不是,但行為很像你自己為私生女下的定義,不是嗎?」則堯反問,表情還是一派溫和的笑。
連茵茵瞠瞪著他,氣悶得很,偏又沒有立場可以反擊。
「對不起這么難說出口嗎?」他聳了聳肩!改俏襾碜魇痉逗昧恕箘t堯站起來,朝她微彎身!笇Σ黄穑瑒倓倢δ愕恼`會,讓你覺得不開心,對不起。」
芳岳瞅著他,淚水差點就要奪眶而出。從他介入以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很明顯地看出則堯是如何誘導(dǎo)茵茵自愿結(jié)束這場臺風(fēng)襲來似的質(zhì)問。不像她,有太多顧忌不好開口,也不像繞珍,和茵茵杠上就是嘴巴見真章,非要毒個你死我活不可。如今,為了要茵茵向她道歉,他連自己的尊嚴(yán)都可以暫時放下,論情論理,他這聲抱歉并沒那么必要。
另一頭,佇在門口的連茵茵面對他這么慎重其事的作法,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這不是她第一次接受道歉,可卻是第一次為別人的道歉感到慌亂。
「瞧!道歉并不困難的,不是嗎?」則堯?qū)λ洱X笑了笑。
「我……」連茵茵還是覺得喉嚨干干的,發(fā)不出聲來。
「一句話、三個字而已,這是成熟負(fù)責(zé)的表現(xiàn)。」他繼續(xù)鼓勵。
楊則堯和杜芳岳同時注視著茵茵,而她的沉默,使場面陷入了緊繃的寂靜,空氣里,唯獨剩下時間的腳步聲滴答、滴答、滴答……
僵持很久,連茵茵知道一切等待著她的決定。心一狠、牙一咬,霍地向杜芳岳一鞠躬,她迅速爆了聲。「對不起!谷会,飛也似地奔出了會議室。
陸上臺風(fēng)警報,解除。
「還痛不痛?」他見她將冰毛巾按在臉頰的時候,眉頭瑟縮了一下。
「沒事了,謝謝!顾πΓ瑩u頭。
這會兒,換他的眉頭打結(jié)!笍脑诙艰I,一直到回我這里,『謝謝』兩個字你已經(jīng)講了不下千百遍了,求求你行行好,別再跟我說那兩個字了,要不然,我看以後只要一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反射動作就是搗住耳朵。」
則堯邊說,邊實際操作——兩手按著耳,雙眼緊閉,五官全皺在一起——那模樣呀,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而且,聽到她猛吸口氣憋住笑的聲音,他又故意變本加厲地運用臉部肌肉做出各種夸張的樣子,直到芳岳終於忍俊不禁,笑浪澎湃而出,他這才重新睜開了眼,恢復(fù)正常神態(tài)。
「你這樣可是有損形象的,大提琴詩人,在公眾場合,拜托拜托,千萬不可以這么做啊。」芳岳說,同時揉著笑得犯疼的小腹。
「這個當(dāng)然嘍!」他看著她,說得毫不遲疑!竃ang是給全世界的,至於楊則堯,我只給你,別人呀,嗯哼,想都別想!棺詮母v清楚之後,楊則堯的甜言蜜語就紛紛出籠、百無禁忌了。
曾聽過這種說法——「男人是視覺的動物,女人則是聽覺的動物」,咳,如今證明當(dāng)真是半點不假啊。倘使這句話出現(xiàn)在連續(xù)劇的對白里,八成會被她歸在狗血惡心類,可是,這會兒從他口中說出,她非但不覺得哪里肉麻:心里頭還暖烘烘、甜滋滋、樂陶陶的。
嗟,沒用的女人哪!杜芳岳不由得在心里數(shù)落自己。
「那邊那位美麗的Lady,請問你一個人紅著臉、偷偷笑些什么?」
笑?她笑了嗎?應(yīng)該是斥責(zé)自己才是吧,怎么會露了笑呢?下意識地,芳岳飛快地伸手掩住了雙頰。
「遮也沒用,臉越來越紅啦。」則堯在旁做實況報導(dǎo),語氣涼涼的。
「喂,楊則堯!」
「有!」他像聽話的小學(xué)生,立刻舉手應(yīng)聲,盯著她瞧的眼睛眨呀眨的。
她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赴Α艺婺媚銢]轍!
「哦,這句話我聽你說過,而且,喜歡極了!」則堯逸出滿意的喟嘆。
嗯,她記得,是在那次下中部的時候,她曾不經(jīng)意說了這么句話,結(jié)果他笑得很神秘,就像一只饜飽的貓。可是,她不明白,為什么他會這么開心。
看出她正困惑著,於是,輕輕地,他說了:「你說那句話時又好笑又無奈的表情,我想應(yīng)該就是愛情的模樣吧。我很難用言語解釋,那是一種感覺,很強(qiáng)烈的。You are loving me, Carol, I am loving you!
有些狼狽地,芳岳立刻收斂起容色,低下了眼,回避他的深情注視。還沒準(zhǔn)備好,她還沒準(zhǔn)備好要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
則堯伸臂攬上了她的肩頭,溫柔地說:「我不曉得過去帶給你的影響到底有多深,但今天,當(dāng)我又多認(rèn)識你一點,我就知道還要更努力,才能讓你安心地把自己交給我!顾f的,是她私生女的身分。
「我……」話到嘴邊,她停住了。
「嗯?」
「我……」這些日子以來,那個問題常在她的心頭盤旋不去,可面對他,她就是問不出口。
「說吧!難道,你說了,我會笑你嗎?你放心,我不會。還是,你怕我會賞你一耳光?你放心,那更不可能。還是,你說了我就從此討厭你?你放心,要打發(fā)我沒那么容易!
楊則堯一連串嘰哩咕嚕的自問自答,和緩了她原本的緊張情緒,深吸口氣,她試著吐出梗在胸懷許久的疑惑,即便那是困難的——
「我值得嗎?」她咕噥著。
她的問題,讓他聽了皺眉。「嗯?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我值得嗎?」這回,膽量大了,喉嚨總算也跟著放開。
「難道,你不值得嗎?」則堯?qū)⑺募巛p輕扳了九十度,讓兩個人面對面。
「我……我不知道!顾策^頭。
「那么,你覺得我值得嗎?」在這場感情里,他早已決定不退縮了!肝抑档媚銓⒆约航唤o我嗎?」
「這需要問我嗎?你不是對自己很有信心?」語氣透露出澀意。
「我的信心,是來自對你的觀察,芳岳。是你的種種言行舉止告訴我,你愛著我,就算你從未親口承認(rèn)。」握住了她的手,他繼續(xù)說!咐蠈嵳f,真正該緊張的是我才對,『不高、不帥、不是獨子、年紀(jì)不能比我小』——你開出的擇偶條件,我全部不符合,你說,是不是我才應(yīng)該是那個緊張的人?」
「咦?你……你怎么知道?」她驚訝地抬起頭來,然後馬上猜到出賣她的家伙是誰!甘抢@珍說的?」
則堯但笑不語,算是默認(rèn)。
「你都知道了,還……唉……」怎么還會對她這么執(zhí)著?她真的不解啊。
「知道你的要求,就明白自己要更加努力!」他始終言笑宴宴!竸偮牭降臅r候,確實覺得有點喪氣,不過,既然條件是人訂的,就表示有更改的可能,讓我最在意的,是你為什么會開出這樣的條件?」
芳岳笑得有些尷尬。「那是半認(rèn)真半玩笑的說法,我從沒拿這個標(biāo)準(zhǔn)主動去尋找結(jié)婚對象!
「幸好你沒有主動出擊,否則,路邊隨便挑,十個人也有六、七個符合你的擇偶條件,哪輪得到我呀!」則堯在她手心輕輕捏了一下!父螞r,我真的覺得這值得好好研究。你愿意說說看嗎?即使是開玩笑的想法都好,給我一點線索吧!顾皇菦]有揣想過,但終究需要從她這里才能獲得印證。
「唔……」她遲疑了,畢竟真要坦承告知情由的話,恐怕會牽連到他這個不折不扣的「獨子高帥男」。
「你說,沒關(guān)系,我的心臟很強(qiáng)壯,盡管放馬過來。」他看出了她的猶豫。
「那好吧。」她點頭,并將沈底的想法在他面前慢慢地掏了出來!赣指哂謳浀哪腥,多半桃花多,我何必要去跟這么多人爭搶?另外,據(jù)說長相好的孩子,確實會特別得老師關(guān)照,又加上是家里獨子,豈不被寵上天了?我看,長久下來,個性一定變得很自我。至於年紀(jì)不能比我小,很簡單,一個人顧自己已經(jīng)夠辛苦了,我不想再多擔(dān)負(fù)一個生活的負(fù)累!
「人為什么要談戀愛或是走入婚姻,我想,并不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混亂、更糟糕,而是要讓生命更有意義、活得更有動力,對吧?!」
一席話聽下來,他的眉頭從緊蹙到平復(fù),最後是昂挑了起來!腹唬沂敲缮咸炀祛櫟膶檭喊!」則堯說得意氣飛揚。
呃,這就是他的感想?怎么……覺得跟話題完全搭不上邊?
他立刻就解開了她的迷津。「剛開始,你說的差不多都符合了我的臆測——通常會排斥高帥男人的理由,多半是因為對自己沒信心;而要找年紀(jì)大的,則是希望有個能夠相互倚靠的伴侶。這些我都能了解,只是……」
則堯頓了頓,然後說道:「長相、排行或是年紀(jì),沒一樣是能操縱在自己手里的。如果因為這樣就被三振出局,豈不是擺明了要我怨天怨地、怨爹怨娘?」
「所以,我說這里頭有一半是開玩笑的嘛。」她不好意思地小聲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你聽我繼續(xù)說下去!顾肿煨。「但我聽到後來,有個感覺倒是更深了,那就是——能被你愛上的,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不巧,那個人,似乎就是敝人在下不才區(qū)區(qū)我楊則堯嘍,哈哈哈哈!」
「厚臉皮,嘖!」她搖搖頭,還是不習(xí)慣他這種往臉上貼金的言語。
「快說『我真拿你沒轍』呀!」他快樂地提醒她。
「偏不要,倒是你的解釋還有一半沒說!
「哦,是哪一半?」則堯故意逗她。
「就……」她沒他的厚臉皮,實在講下下去。
「就什么呀?」眨了眨眼,他就是要她親口說。
厚,這家伙實在很狡猾咧!芳岳微瞇起眼,瞪著他,在他那抹不打算收起來的賊笑下,最後沒辦法,她宣告放棄!赴,就是……為什么讓我愛上的男人,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因為,你會愛上的,肯定是你認(rèn)為讓你的生命更有意義,且讓你覺得活得更有動力的男人。唔,就算愛情有些非理性的部分存在,但七折八扣以後,那個男人還是價值不菲。想想,『存在』對自己的生命都不見得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了,更何況對其他人來說。所以嘍,對於那個男人生存在這個世界的意義而言,能讓你愛著,就是最大的恭維與贊美。」
原先以為,她的「四不原則」就是自卑和偏見構(gòu)筑成的條件說,未來他慢慢試著讓她安心與信任,應(yīng)該就能化消;然而,聽她陳述自己的想法,才發(fā)現(xiàn)「四不原則」不單如此,縱使部分印證了他的揣想,但抽絲剝繭後袒露的中心理念,卻教他感動啊——
在這寂寞泛濫的不安年代里,只要能有身體相互取暖就好,很少有人還會在愛情及婚姻的選擇上放置「理想」兩個字了……而她,是如此認(rèn)真地看待。
不管這是緣自於她性格本身的執(zhí)著,譬如對工作,抑或是因為上一輩留下的陰霾,使她對愛情與婚姻抱持了比尋常男女更為強(qiáng)烈的理想主義——絕對的「寧缺勿濫」。凝瞅著她,則堯有滿滿的、難以細(xì)述的情緒在胸臆問翻滾下休。
「你問我,你值得嗎?老實說,我無法告訴你衡量的結(jié)果,不過……」收整了表情,回到她最初的問題,他想了個最貼近此刻心情的說法做為回覆!肝铱梢愿惴窒泶丝淘谖倚睦锊粩喑霈F(xiàn)的兩個成語,一個是何其有幸,一個是夫復(fù)何求!
何其有幸,夫復(fù)何求。
是的,關(guān)於他和芳岳間的感情,楊則堯做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