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回臺北了……強烈的思念,在她仍身在他們身旁的時候,就已經(jīng)緊緊搭上了弦、拉滿了弓,隨時準(zhǔn)備呼嘯射出了。
想想也實在可笑,一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要“歸去”,卻落得“陌生”兩字,她不過才出走兩個多月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呵?
“阿嵐,你在整理行李嗎?”安安探頭探腦鉆進她的臥室。
“嗯。”她輕應(yīng)。
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當(dāng)初到這里是打算收拾好自己惶然的心情,這個期許算是完滿地達成了,至于即將回到臺北的她,要從這里打包什么呢?
陽光?輕風(fēng)?山林鳥語?還是--人崎的深情、安安的依戀?
“阿嵐……”安安的聲音竟也顯得有點沈重!澳銜貋砜次液桶⑵閱幔俊
“當(dāng)然啦!”她笑了笑。是呀,又不是一輩子的分離!“安安希望阿嵐回來看你嗎?”
“嗯嗯嗯!”安安連聲回答,再配合點頭如搗蒜的動作,就怕君嵐看不出她心底的殷切期盼。
她瞥了墻上的鐘一眼!皶r間差不多了!庇沂殖鹦心,左手牽著安安,往外走去。
而他,一直站在門口,背對著夕陽,濃稠的熏紅在他身后用排筆橫掃出離愁的顏色,望著從屋內(nèi)緩踱而出的君嵐與安安。
“我已經(jīng)把車開到門口了!彼罂绮阶呱锨叭ィ话呀舆^她手中其實沒有什么重量的手提行李。
“嗯,謝謝!彼⒌椭^,輕輕地說,輕輕地笑,輕輕地把垂至頰邊的發(fā)絲 重新塞回耳后;只是,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炯炯目光,以免自己情緒會過度泛濫。
“阿嵐……”安安扯了扯她的手,平常的開朗笑靨現(xiàn)下全部斂起,偎靠著她,憋了許久的問題終于脫口而出!拔铱刹豢梢缘脚_北去找你?”
“當(dāng)然可以!”崔君嵐笑著摸摸她的頭,然后將視線轉(zhuǎn)向身旁高大的身形。
“阿崎可以帶你來!
“對!”陸人崎也對女兒笑了笑,不忍心讓她小小的心靈承受太多感傷,而后攀上她雙眸的眼,卻流露出太多復(fù)雜的情緒……那天晚上,終究沒有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再回到這里,究竟是定居還是客居,對她來說,是必須再三深思的選擇題;定居--意味的,是一生一世的感情交讬,這可是太大的賭注,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以前,她不敢輕妄下手,因為,她知道自己難以承受全盤皆輸?shù)慕Y(jié)局!
所以,在那一晚,她提出要給彼此“試煉期”的建議,試試在沒有聯(lián)絡(luò)的兩地,這段感情會如何發(fā)展?這段感情,會不會只是天時地利的結(jié)果,而欠缺真正的人和呢?
“安安要聽阿崎的話哦!”她坐進了駕駛座,安安還是摟著她的頸、埋在她的懷里不愿離開!斑有,如果睡在孫奶奶家,也不可以太晚睡,害爺爺奶奶都沒辦法休息,知道嗎?”
“嗯嗯!”安安猛點頭,回答的聲音已經(jīng)有點哽咽。
“掰掰!”她狠下心來,撇開安安環(huán)在她肩頸的手,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轉(zhuǎn)來無恙。
“阿嵐再見,記得你說過你要回來的喔!”安安忍不住再交代一回,就怕她忘記,并在她頰上留下道別的一啄。
“嗯,再見!”她把眼光轉(zhuǎn)向一直沈默不語、靜靜瞅著的陸人崎身上。他--難道不說些什么嗎?
“自己開車要小心!彼皇堑谝痪。
“我知道!彼秳幼旖,勉強地擠出笑。他--真的不說些什么?
想想也真荒謬,她在期待他說些什么嗎?許下承諾或者誓言,還是抱著她訴說他的不舍?崔君嵐啊崔君嵐,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關(guān)上車門,輕踩油門,車速越來越快,離他們也越來越遠了,眼前無聲無息地罩上了一層白茫茫的淚霧……不行!不行!這樣子開車,實在是太危險了!崔君嵐趕緊用手背飛快地拭去眼眶蓄積的淚水。
開車要小心--是他說過的!
靜靜望著汽車經(jīng)過所掀起的滾滾塵沙,陸人崎這才讓虛弱表現(xiàn)在臉上,不是沒有瞥見她臨走前受傷的表情,只是,他連控制自己情緒浮動都覺得力不從心,更遑論去撫平她的。
就當(dāng)是他自私吧!是他自私,不愿讓她看到他的軟弱。
他明白,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時間的,也許,這一次她的返回臺北,就是最好的試煉,是對她--也是對他的。
兩個人是否能并肩齊步走向永遠,不是看言語的甜度有多高,而是生活、思想、價值觀等等是否能夠相互包容、相互接受,畢竟,相愛容易相處難呵!
“阿崎,你跟安安一樣,已經(jīng)開始想阿嵐了嗎?”旁邊的安安看他許久不語,只是直直看著汽車離去的方向,低聲問了一句。
他垂放在安安肩頭的手微微使上力,誰說年齡和感受力成正比的?
面對女兒童稚的質(zhì)詢,陸人崎終于在深呼吸后,輕輕地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
“想!而且,很想、很想、很想……”
“安安也是,很想、很想、很想……”
落日用最后一點殘溫,妄想燃燒整片天空的云霞,火候不一地造就深淺紛呈的紅橙黃,也是一場嘔心瀝血吧!只是,燒得久了,山頭的另一邊便焦黑了起來,以墨染的速度向光亮的方向襲來。
他們可不可以向天請求--祈禱夜黑能攜著他們殷殷切切的“很想、很想、很想”,帶到有她的地方?
這--算是奢求嗎?
。
“回來啦?”
“嗯!币贿M門就看到孟琛抱著大靠枕,窩坐在小客廳;真沒想到孟琛居然醒著,兩個多月沒見著面,對她火爆式的關(guān)懷,倒還真有些想念呢!
“很累吧?”她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她!霸趺辞颇隳樕淮蠛!彪y道,君嵐還沒從陸宇槐的陰影里走出來?
“是很累沒錯,神經(jīng)持續(xù)緊繃快七個小時了!彼裏o奈地搖了搖頭,才發(fā)現(xiàn)想咧嘴一笑都是這么費力的事。
突然想到阿崎每個月都要上臺北兩三次,真是服了他了,開車開這么久,加上來回,而且為了安安他一向是馬不停蹄、趕呀趕的……阿崎……安安……怎么才剛踏進家門,這兩個名字就竄上了心頭?這就是所謂的“不可救藥”嗎?
“想什么,又出神啦?你哦,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接受美麗的大自然洗禮這么久,還是喜歡把垃圾放在心里,枉費我送你這么好的度假機會!”孟琛又開始了,每次看到她這模樣,她就實在忍不住要犯嘀咕。
“孟琛,你真是一點也沒有變!边@下子,她倒打從心里開懷地笑了!拔疫以為我這欠罵大王消失后,能讓你的火氣稍微收斂一點,看來我錯了。”
“這么好笑。 焙吆,也不知道她是在關(guān)心誰哦!“既然這么開心,想必是肚子不餓啰?那我煮的什錦面就我一個人吃好了!
“你有下面哪?”開車開這么久,她可是半點食物都沒進,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嗯……讓我這做菜高手幫你評分一下吧!我可以犧牲一點!
“你少來!”嘴里是嚷嚷著,人卻已經(jīng)起身端出兩碗面,擱放在茶幾上。
“謝啦謝啦!彼活櫴缗蜗,捧了碗就埋頭努力吃。
“君嵐……”喚她的語氣一下變得凝重許多。
“怎么了?”奇怪,孟琛難得會用這么拖泥帶水的方式說話,君嵐不禁抬眼看她,表情也端了起來。
孟琛吞了吞口水,終于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她!瓣懹罨庇喕榱!”
“哦!”她輕應(yīng)一聲,又低下頭去,繼續(xù)未完的工作。
唉……看來她真的還眷戀著陸宇槐……否則,君嵐不會又逃開。孟琛心里微微一刺,是痛的感覺--這不該是她要有的感覺才對啊!為什么在知道崔君嵐與陸宇槐之間還有情系時,她會感到痛楚呢?
然而,真是這樣嗎?
崔君嵐的心底深處,當(dāng)真還是被“陸宇槐”三個字壓得透不過氣來嗎?
重新投入忙碌的工作,比社會新鮮人剛開始工作還容易感到疲倦,相較之下,她在鄉(xiāng)間過的日子簡直是神仙生活。
不過,忙碌也好,忙碌就不會有太多時間東想西想。
“君嵐,以前你和那個陸宇槐交往的時候,孟琛都怎么跟你相處?”
“嗯?什么意思?”崔君嵐被同事這樣沒來由地一問,實在是滿頭霧水。
“你沒去,所以不知道。在老板千金的訂婚喜宴上,她和準(zhǔn)新郎倌走得很近咧!大家都覺得很有問題呢!”同事低聲道,說得煞有其事。
人就是這么奇怪,沒有八卦傳來傳去,好像生活就少了那么一點味道似的;然而大部分的人在做消息媒介時,往往不會考慮到是否會傷人,只要能滿足自己內(nèi)心窺探的快感就夠了;然后,用個“大家”就可以抵免所有的責(zé)任。
完全沒有考慮這個消息聽在陸宇槐前任女友的耳里會不會刺耳,也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對孟琛的名譽會造成多大的斫傷。
“是喔。”她冷淡地應(yīng)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不再搭理;對于這種事,她的配合度向來不高;總不能期待“謠言”是如歌謠一般的語言吧?!
那同事頗覺掃興,本來以為這件與她有關(guān)的消息,能夠讓她稍稍有點情緒反應(yīng),可是……居然還是這樣的態(tài)度!
唔……會不會……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崔君嵐還傷痛在心,所以不愿多談?
哈!又會是個好話題啰!這個陸宇槐還真行,用“眾星拱月”來形容他,實在不嫌夸張呀!
。
“阿崎!阿崎!”老A的五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久。
“嗯?”陸人崎如夢初醒。
“怎么會發(fā)起呆來了呢?想寶貝女兒呀?專心點!趕快收工就可以回家陪女兒啦。”阿崎對女兒的疼愛,早就是眾所皆知的事了,不過,還是得提醒他。沒辦法!一個月他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大伙兒都是把握一分一秒在工作,他更不例外。
天曉得!現(xiàn)在在他腦海里盤桓的是哪張面孔!
陸人崎苦苦一笑,和她處在同一個城市里,連距離這層保護都不存在,只有任她的容顏無所忌憚地放肆著;突然想到了“咫尺天涯”四個字。
到底是什么時候、什么機緣,能讓他對崔君嵐鐘情至此?他實在是記不起來!
不想不想,不能再想了!否則,就算趕夜車也不能完成工作!
。
“你最近是怎么搞的?老是把公事帶回來加班!嫌平常上班不夠累呀?”孟琛終于不滿地開口了!澳惆炎约豪鬯懒艘矝]用!大老板這回是抱定主意要用自家人了,經(jīng)理的位置再等個幾年總會輪到你的啦!”
她以為她在為工作上升遷機會被奪賭氣?
“你快去睡啦!”算了,她不想解釋。“你不是說十一點以前沒上床睡覺是美容大忌嗎?”
“好啦好啦!我自認沒你麗質(zhì)天生的優(yōu)勢,這就滾回我房間睡覺可以了吧?”
去去去!這個崔君嵐就會逃避,她不要管了啦!
“順手把門帶上,謝啦!”夜晚,她習(xí)慣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這樣的獨處比較自在,也比較有安全感。
原來,忘記一個人可以是很簡單的。
雖然最近在她的生活中,再三出現(xiàn)“陸宇槐”這個名字,但是,她竟然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感覺了;受傷的、甜蜜的、哀愁的,甚至遺憾的,全都不曾在她心間駐足。
這--算是一種冷血無情嗎?孟琛提起他時,她曾問自己,沒有答案;同事提 起他時,她也曾問自己,依然沒有答案。
諷刺的是,在想不起一張交往三年的男人面孔的同時,每晚夢中固定出現(xiàn)的,卻是另一張認識不過兩個多月的臉……不知道這符不符合“水性楊花”的定義?崔君嵐有些失笑地想著;在她眼前的這份資料,早就核對不下三、四次了,可她就是沒有勇氣讓自己停下來,無法控制作夢,那么好歹讓她在清醒、可以自我決定之時,盡量不要想起他吧!
只是,汩汩流出的感情,又該怎么解決?能--收回嗎?
唔……吉他聲?思念至深的病癥會出現(xiàn)耳鳴的征兆嗎?否則,沒開音響怎么會有吉他聲呢?
不對!不對!不是耳鳴!
因為不只是吉他聲,還有人正唱著歌,旋律她聽得熟,歌詞她也不陌生,“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聲量不大,但真實得讓她無從懷疑!
是他嗎?會是他嗎?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節(jié)奏不斷加重加快,像是連抽賽馬數(shù)鞭后的達達蹄聲;如果,人的心情就是為心跳填上的歌詞,那么崔君嵐此刻的心情只需兩個字來表達:是他!是他!是他!
她再也不遲疑,以飛蛾撲火的癡傻沖勁直奔下樓。
“是你!”崔君嵐雙手使勁,緊握成拳,試圖轉(zhuǎn)化自己激蕩不已的情緒;即使現(xiàn)在與他正面相對,仍有恍如夢中的暈眩感。
“是我!彼従彴鸭畔。
“為什么來?”抑不住眼淚奔流,只能任他的影像在眼前浮動。
“因為想你!彼卮鸬酶纱,然而這一字一句卻是用相思的痛楚煎熬成句的;他低聲問,臉上不敢有太多情緒的表露!霸嚐捚跐M了嗎?我的刑期滿了嗎?”
是的!她錯了,徹底地錯了!這些日子下來,對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試煉,而是折磨,椎心的折磨!
崔君嵐投進了渴望已久的懷抱,雙臂環(huán)上了他的頸項--行動,足以為陸人崎的這個疑問解答了吧!
“你這傻瓜,這么晚了,還來找我!”重逢場面告一段落后,兩人索性躲進阿 崎的車?yán)镎f話;已經(jīng)入冬了,最好不要輕易嘗試挑戰(zhàn)夜里的低溫!皠e告訴我,你待會兒要開夜車趕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向來是這樣的!”他從后頭摟住她的腰,她則側(cè)坐著,一手搭著他的肩,一手抵在他的胸膛;親密而溫暖的動作,有說不盡的滿足感。
“不許不許!太危險了。”
“哈!現(xiàn)在會說不許了!”他笑著說,眼底全是調(diào)侃的熠熠光彩!耙膊粫缘檬悄膫醉女,曾經(jīng)害我大半夜還在臺北逗留,回到家沒睡兩個鐘頭又被寶貝安安挖起床!”
那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呀!崔君嵐不好意思地將臉埋進他的頸窩,以免酡紅的雙頰現(xiàn)了蹤,讓她更覺羞赧。
“安安,好嗎?”嗯……有個小朋友可以解救她哦!她連忙施展乾坤大挪移,把話題轉(zhuǎn)開。
“好!”他在她額間打個爆栗,就像在鄉(xiāng)下時他們之間常會有的習(xí)慣動作,代表他洞悉她的用意!爸皇,很想她的阿嵐!
“哦?”眸光流轉(zhuǎn),風(fēng)姿嫣然,崔君嵐輕笑地繼續(xù)問:“是想我的菜,還是想我的故事?”
“都想!結(jié)果,那個叫陸人崎的,身價跌到谷底,貶值眨得慘兮兮!”
“又不是我的錯,我可沒有負責(zé)的打算哦!”這家伙呀,還是不改拈酸吃醋的本性嘛!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負賁?”他故作驚詫樣,然后邪邪地勾起唇角,說道:“陸人崎的下半輩子就是想交給你負賁照顧。”
“我怎么覺得這不是負責(zé),而是--懲罰?”她吐了吐舌頭,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毒人的功力還勉強可以。
“哦?懲罰呀,懲罰該是長這個樣子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就已經(jīng)落在她的上頭;這些日子以來,念茲在茲的香軟甜蜜味道,現(xiàn)在終于嘗到了,是讓人舍不得放開的迷醉呵!
只是,他發(fā)現(xiàn),再不把兩人間的距離稍稍拉開些,受懲罰的就會是--他自己啰!
。
“昨天晚上,好像有人在我們公寓下頭彈吉他。”孟琛打了個大呵欠,伸伸懶腰說道。
“嗯?有嗎?”她裝傻!澳隳菚r不是睡了嗎?”
“你沒聽到嗎?”孟琛尷尬地一笑。事實上,最近她老是沒法睡得很好,總是很淺眠,所以連她也不大清楚到底是作夢聽到的,還是真的有個超浪漫的家伙在樓下彈吉他。
君嵐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心頭卻甜滋滋的。
“看來,八成是我在作夢,現(xiàn)在哪有人要睡不睡,半夜跑到人家樓下彈吉他唱情歌的?又不是什么拉丁情歌王子!”說完,孟琛又打了個超大號的呵欠,睡眼惺忪的模樣頗有加菲貓的架勢。
情歌?拉丁情歌王子?
崔君嵐想到陸人崎,笑了……很溫柔很溫柔地笑了……如果,讓孟琛聽到那位“拉丁情歌王子”唱的歌詞是“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不知道她的表情會扭曲成什么樣?呵呵,她居然已經(jīng)有點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
***
“嗨!孟!”
“是你?”她第一個感覺是全身的神經(jīng)開始緊繃,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瓣憽罨?”沒想到連出來逛個夜市、買個消夜都能碰到他。這就怪了,陸大少爺會出來逛夜市?
“真巧!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
應(yīng)該是“真不巧”吧?孟琛在心底嘆了口氣,腦海里驟然冒出四個字--“冤家路窄”!
“沒想到居然曾在夜市碰到陸少爺,怎么,沒陪著我們采霏小姐?”她譏諷地說。
“可以不要提她嗎?”向來予人溫和斯文的陸宇槐,難得會用這種不耐的語氣說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所有的人碰到他的第一句話,絕對都是跟傅采霏牽扯上關(guān)系;在家里,父親最關(guān)心的,是他和傅家說定的親事是否有按照他心中的模式進行;在公司,每個人都好整以暇地等著本年度最具話題性的商業(yè)聯(lián)姻;現(xiàn)在,連碰到她也必須聽到這樣的話嗎?
“對……對不起!泵翔〔恢雷约簽槭裁匆狼,可是看到一抹受傷的神情匆匆自他臉上掠過,“對不起”這三個字就沖口而出了,連后悔的余地都沒有。
“不,我……”他不是在責(zé)怪誰,只是希望能有真正的朋友,不當(dāng)他是陸任峰的兒子,不當(dāng)他是公司的少東,更不當(dāng)他是聯(lián)姻的工具。
陸宇槐沈痛地問出在他心里醞釀許久的一句!懊翔。y道我們之間不能回復(fù)到以前學(xué)生時期嗎?”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彼p輕給了他回覆,語氣意外地幽幽了起來。
“而我,也不想回去!
是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孟琛……為什么?我們曾是最要好的朋友呀!”
這么多年,從學(xué)校到職場,她已經(jīng)累了、倦了,不想再隱忍自己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待在他身邊,做他的“好兄弟”;再這樣下去,她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她會瘋掉,在欺騙的罪惡感和永遠得不到的失落感中瘋掉。
“沒有為什么,就是這樣。”她冷淡地應(yīng)著,小心不讓隱藏的情愫流露,能夠埋這么久,沒道理在他即將步入禮堂的時候發(fā)作。
早在他和君嵐開始交往后,她便試著慢慢在兩人之間劃出縫隙,然后,任它隨時間越擴越大、越擴越大……如今,除了針鋒相對,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相處了。
“是……因為君嵐嗎?”他曾經(jīng)這么問過她,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除此之外,陸宇槐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不是!”算了!從以前他就沒正視過“孟琛是女人”的事實,又怎么能奢望他現(xiàn)在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呢?
“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孟琛什么時候也會婆婆媽媽?他想了想,既然她不愿意說,他就干脆另覓出處,于是笑著說,口吻誠懇到家了。“那么,你愿意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地接受我這個新朋友嗎?”
男人,你的名字是遲鈍呀!
“不愿意!”孟琛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丟下這句,轉(zhuǎn)身就往人群里鉆去,再跟他交談下去,夜市一定會發(fā)生喋血案件!
為了不讓自己有到警察局觀光的機會,她還是趕緊抽身而退好了,任他在后頭踩著夜市人潮的尸體努力尋找她,她也絕不要再和他說話了!
陸宇槐,你這只宇宙第一天下無敵超級霹靂的頭號呆頭鵝!
***
并不是懷疑對人崎的感情有幾分真實,只是,偶爾仍會想問問自己,我已經(jīng)完全揮別過去的那段感情了嗎?想不起舊情人的臉孔,是不是就代表已經(jīng)超脫過去的回憶了?
應(yīng)該要干脆一點的!我也明白。
可是,面對這個問題,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得到怎樣的答案,直到再次遇到陸宇槐,我才終于確定--我們在十字路口分手,再次相遇卻已在平行街頭--這段情,的的璀確已經(jīng)沈淀了!
崔君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