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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老公 第一章
作者:夙云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師父,我想——”宋洋跪在佛祖面前!巴絻赫J(rèn)為機緣已成熟,特拜別家人,前來求師父讓徒兒出家吧!”他虔誠地乞求道。

  釋空大師緩緩開口:“宋公子,何謂因緣成熟?”

  大師的話中蘊涵“玄機”。

  “師父——”宋洋清俊的臉龐上,有幾分無奈與不解!笆昵埃絻阂蚕蚰鷳┣筮^,當(dāng)時您說:徒兒機緣未到;若徒兒能在經(jīng)歷十年千變?nèi)f化的花花世界后,依然能堅持,再來找大師您。如今,已屆十年,徒兒依然意志堅定,不曾改變!

  “你心中已了無牽掛了嗎?”釋空大師加重“牽掛”兩字。

  “都放下了。”宋洋坦然道。“原來徒兒最放不下的是父母親,畢竟父母之情,恩重如山。如今,徒兒的哥哥們都已成家立業(yè),能給徒兒的父母親最好的照顧,徒兒已無牽掛。”

  釋空了然一笑!八喂蛹葻o提起,又何來的放下呢?提與放你還未參透啊!回去吧!”說完,他旋身背對著宋洋。

  “師父——”宋洋猶作辯駁。

  “有時,天機不可泄漏——”釋空轉(zhuǎn)身,揮手制止宋洋說下去!巴絻海昵,無法告訴你,十年后,為師依然不能泄漏天機。每個人,都有帶前世的冤欠,你的債尚未還清,如何能出家?”

  “這——”宋洋不以為然!叭粽嬉肪课业娜饲閭挥杏H情的牽掛;為了父母親,拖延了十年。不然,早在十年前我就可以做和尚的!彼母邭獍恋。

  “宋公子,你很狂妄!”釋空大師莞爾一笑!班梁扌娜院軓!

  “徒兒——”宋洋靦腆,沒想到會被師父看穿。畢竟,凡人難貪癡愛,酒色財氣,要到“空”的境界,實在是難上加難。

  “求求您,師父,讓徒兒出家吧!徒兒若出家,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和尚。”宋洋信誓旦旦道。

  “宋公子,你——”師父苦笑,難不成宋洋的那一段世俗孽緣會因為他的個性而起?

  凝視宋洋秀美的面孔,溫文沈靜的風(fēng)度,在一般人的眼光看來,可算得是優(yōu)秀的男人。

  宋洋家世赫赫有名不說,他更是一名留英的法學(xué)博士,外形高軀,體格健壯,尤其他那張俊臉,更是清秀得仿佛不屬于這紅塵俗世,猶如脫俗的一朵蓮花。

  這樣的男人,必定是前世修來的。他若真心想出家當(dāng)和尚,釋空豈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宋洋直覺以為,以他優(yōu)秀的條件,憑什么不能出家?他辛苦了十年,若釋空還不答應(yīng),只怕他會氣得抓狂。

  不行,修行豈能執(zhí)著于“形象”。六祖慧能雖然目不認(rèn)丁,但還不是能成就佛法?縱使宋洋有過人一等的學(xué)歷,聰明的頭腦,可是,妄尊自大,恐怕不能得著正法。

  這些,對釋空而言,都還不是最打緊的;他最在意的是宋洋前世的“情緣”。情債未了,宋洋的“她”沒有交代,“她”會在每世不停地追尋,永世不會放過宋洋……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釋空面對著宋洋若有所思道。

  “師父,徒兒沒有心情聽故事——”宋洋一心只想讓師父答應(yīng)讓他出家。

  “故事的主角也是一個和尚;不過,他對一個姑娘欠下……嗯——應(yīng)該是這么說,這姑娘很愛這和尚,但是這和尚卻很無情……”

  釋空像是在說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故事,但是在宋洋心底卻莫名地撩起一股悲傷,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楚,恍若切膚之痛般刺進(jìn)他的心腸。

  清初順治年間。

  紫兒是富貴人的千金,一心向佛。

  她的父親去世時,母親在農(nóng)歷七月中普渡那日,想在一間寺院中辦場超渡法會,超渡她的父親。

  這天,紫兒隨母親到做水陸道場的寺院中。

  寺院的門口金碧輝煌,門口站立兩個莊嚴(yán)雄偉的石獅子。寺門旁的石墻上刻有兩行文字。

  對鏡吾非昔,捫懷志自新。

  何林一枝別,蔭我雪霜身。

  “娘,這石墻上的字寫得真好!弊蟽嚎戳撕蒙矚g,她對詩文書畫竟有深層的品味。

  “紫兒,你寫的也很好啊!”母親道。

  “才怪!我哪比得上提這詩的和尚呢?”她看得愛不釋手,久久舍不得離去!皨!你看!這筆強勁有力,我哪比得上!弊蟽号鹱,心情怪扭忸地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寺廟。

  把母親搞得糊里糊涂。

  紫兒愛死了那些字。

  夜里,她輾轉(zhuǎn)難眠,一直想著那筆觸,甚至想干脆把石墻敲下來,把那些“石字”帶回家里。她睜大眼想著那些俊美的文字,開始幻想起那位和尚的俊顏。

  字如其人,字寫得如此,人一定也差不到哪。那位師父,一定也是俊俏得可以了,紫兒躲在棉被里幻想著。

  “我真想和你見上一面!弊蟽簣(zhí)語著。

  隔天,她眼眶紅腫,一臉倦容。母親見著了,十分擔(dān)心地問:“紫兒,你怎么了?”

  “我——”這叫我怎么啟口呢?她一個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啟口要見這位師父?而且,她也好想得到他親筆寫的字呢!

  “媽——”她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精明的母親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昂⒆樱阕蛱鞆膹R里回來,就不太對勁。是不是哪個和尚欺侮你了?”

  “欺侮?”她被嬌寵了的千金大小姐個性,立刻藉機發(fā)作!笆堑,是的,有和尚欺侮我!彼淖炻N得老高,雙眸噙著淚光。

  這下子,可把母親嚇了一大跳,“紫兒,你的貞節(jié)……”母親面色如土地道不下去。原來是她誤會女兒的意思了。

  “貞節(jié)?”紫兒聞言跺一下腳!安皇抢!娘!我是好想拿到那個石墻上提的字,還有見見那個師父,我一定要!

  母親不懂女兒的心態(tài),那字對女兒真的有這么重要嗎?介于疼愛的心理,她開口說道:“這很簡單,我們可以來個‘以相結(jié)緣’,要求見那和尚,再請他寫字給紫兒,結(jié)個佛緣,如何?”

  紫兒眼中透出光彩!斑@主意太棒了,謝謝娘!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孩子,你真是冒失!”母親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喔!也對!”紫兒看看自己,接著忙著出去叫丫環(huán)翠玉。“翠玉,快點!幫我好好盛裝一番,我要見師父,快點!”她看來竟十分緊張且興奮。

  “這——”太奇怪吧!難不成你是去相親?母親心底好疑惑。

  紫兒還是沒有見到那提名寫字和尚。

  住持很婉轉(zhuǎn)地推說:“對不起,紫兒姑娘,我們的書記師不肯見人!

  “書記師?”紫兒心中一陣狂喜!八皇呛蜕袉?”她用著千金大小姐的倨傲口吻問。

  “不是!弊〕值。“書記師的機緣尚未成熟,還不夠資格當(dāng)名和尚。”

  聽到這句話,紫兒心中竅喜!拔蚁肱c書記師結(jié)個善緣,請他為我寫些字。”

  “這可能沒有辦法!弊〕炙坪跤须y言之隱!皶泿煻甲≡谏欧,鮮少出門,請姑娘不要為難他。”

  “為什么?”紫兒有些慍怒!拔屹p他銀兩來為我寫個字不行嗎?今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到他。”她倔強的個性一旦顯現(xiàn),竟十分地氣勢凌人。

  住持面有難色,過了半晌,終于頷首,起身去叫人。

  半個時辰后,住持仍是一個人出來,他給了紫兒一幅對聯(lián)。

  枝枝葉葉月,疏疏密密風(fēng),

  誰共踏流水,倚杖石橋東。

  老天!光看那書記師的字體,紫兒心已怦怦亂跳,臉頰微紅。

  “書記師人呢?”她不懂,為何沒見到人。

  “請施主不要再強人所難,書記師以這字與姑娘結(jié)緣,也就夠了,施主請回吧!”

  紫兒怒視著他道:“真好笑,你們口口聲聲說菩薩的精神,是要接近眾生,救渡眾生,沒想到,連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書記師硬是不理會?”她執(zhí)拗脾發(fā)作起來。“反正我是不會走的,除非親眼見到書記師本人。”

  “施主——”

  紫兒說到做到,任住持、母親、丫環(huán)翠玉怎么勸也沒用。

  夜深了,冷風(fēng)簌簌吹起,紫兒還是不死心地待在廟寺門口,在那兒受寒又受凍的。

  “小姐——我們——”丫環(huán)翠玉在一旁想勸又不敢。

  “如果我因此而病倒,書記師在感動之余,一定會出來見我的!弊蟽捍蛑约旱娜缫馑惚P!叭绱,再辛苦都值得!”

  “女兒呀——”母親卻好擔(dān)心,不知為何女兒會變成這樣的執(zhí)著?

  膳房內(nèi)。

  “師父,我——”丑洋兒佇立在黑暗中的一角。

  平常,他連油燈都不敢開,也足不出戶。因為他的容貌,實在是丑得見不得人。人家都說他是母夜叉羅剎轉(zhuǎn)世。也因此,丑洋兒有自知之明,不會隨便走出去以免嚇人,更遑論是前去見一名千金大小姐。

  “我若出去,一定會嚇?biāo)浪。”丑洋兒苦惱道?br />
  “學(xué)佛是要學(xué)著能控制自己,使自己受外面的情欲所蠱惑。一切的相皆是虛,若你能放下一切,才能過自在的生活。”

  “我——”丑洋兒明白,他還未能完全地放下,所以,師父才不讓他出家。而這次,正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可是,我若傷了人的心,我會不安的。”畢竟,丑洋兒是個很有慈悲心腸的人。

  “人長得美丑,都與前世脫離不了關(guān)系,你會生得丑,全是你前世的業(yè)力感召,與其躲避,倒不如多結(jié)善緣,虔心禮佛,以求下世能得個面相美好的善果!

  丑洋兒謹(jǐn)記在心。“謝謝師父的訓(xùn)示,但是,紫兒姑娘——”他的心全系在那位美若天仙的千金小姐。

  “就看你怎么去面對了。丑洋兒,做個有智慧的和尚吧!”住持說完,便起身離開。

  一直到夜深,丑洋兒還是不敢去見紫兒姑娘。雖然師父有訓(xùn)示,可是,“心結(jié)”哪是容易打開的?他對自己的長相仍感到自卑……他縮在膳房的角落,心里牽掛著;黑夜冷沁,紫兒姑娘的玉體,豈堪折磨?

  紫兒姑娘若是生病了,他會愧疚一輩子的。過了許久,他忽想起師父說的“智慧”兩個字,一直回繞在他腦海中。

  他終于想到了一計。

  他火速地點燃油燈,在桌前寫上一封信,俊挺有力的字跡,一筆一勾勒,絲毫不含糊。接著,他拿起了一件破棉襖走出去。即使這名富有的千金不屑他的破衣服,但這一切,都是代表他的心意。

  三更半夜,寺廟的人都已入睡。丑洋兒躡手躡腳走出膳房,經(jīng)過大廳、庭院,至殿前。他向佛祖跪下,求佛祖給他信心及勇氣,也祈求紫兒姑娘不會被他嚇著。

  在開門的剎那,他深吸了好幾口氣。

  紫兒姑娘果真還在那癡心地等著他。

  不開門不知,這一見,紫兒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只見花容失色,摔倒在地上。“鬼啊!鬼!”她驚魂未定地大聲叫喊。

  “對不起,對不起——”丑洋兒的自尊頓時消失殆盡。“我是人,我是人——”他拼命地解釋。卻垂首,直視地面。

  “你嚇壞我們家小姐了,你是出來獻(xiàn)丑的啊!你干么三更半夜跑出來嚇人?沒想到寺廟里還有這么丑的人……”丫間翠玉咒罵個不停!拔胰ソ凶〕职涯阙s出寺廟——”

  “我馬上就離開,對不起——”丑洋兒看到紫兒跌倒在地,很想上前去攙扶她。不過,他不敢,他只是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唯唯諾諾地道:“是書記師叫我送東西給小姐的!

  “書記師?”紫兒蹣跚地爬起身。“那東西呢?”她急急問道。

  丑洋兒緊抿著雙唇,瞧紫兒一副心花怒放的神情,讓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暖流!笆恰@封信,還有,他怕姑娘你受寒,特地要我把棉襖拿出來給您!

  看著紫兒接過來,丑洋兒一刻也不敢逗留,火速地踏進(jìn)門檻。在要關(guān)上大門時,還不忘偷偷睨了紫兒姑娘一眼,把她的美顏深深印在自己的心底。

  關(guān)上大門,他還聽見丫頭翠玉不屑地嗤道:“什么破棉襖嘛!還敢拿給小姐穿?書記師真是小家子氣,不敢出來,還叫那個‘鬼怪’出來,嚇到了小姐……”

  丑洋兒聽著有些心傷,“鬼怪”?他難不成真是惡鬼來投胎?才讓他長得這么丑陋?他前輩子到底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今日才要來受這種折磨。

  紫兒姑娘的責(zé)斥聲接傳出!白】!翠玉,只要人家有這份心,即使東西又破又舊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一樣很喜歡!弊蟽赫湎У匕衙抟\揣在懷中。

  聽紫兒這一席話,丑洋兒安慰自己道:這樣就夠了。

  看過那封信后,紫兒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家中,不多久便病倒了,而且是久病不起。

  那封信,是丑洋兒的告白:

  “……其實我的容顏,是真的不能來見你的,頭上長滿癩菌,臉上有麻子,嘴歪眼斜,牙齒露在口外面,鼻子幾乎沒有鼻孔,而且又是個駝子——我知道,一旦你見到了我,一定會以為我是鬼——

  這件棉襖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姑娘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是他的字跡,紫兒認(rèn)得的,那么剛才的“鬼”,不正是書記師?

  沒錯,她真的當(dāng)他是“鬼”?

  紫兒的雙眸流下滾滾的淚珠。

  三個月過去了,紫兒沒有再來寺廟。

  而丑洋兒,依住持和尚的指示,日夜虔誠地在佛殿禮佛。當(dāng)然,那時,他還沒有出家,不過卻不再懇求這件事。

  也許,他還放不開吧!他的心中,紫兒的倩影,一直縈繞,久久不散……

  這日——

  紫兒沒出現(xiàn),但她的母親卻來了;就在丑洋兒躲在暗處念經(jīng)的時候。

  他從不明目張膽地在寺廟走來走去,當(dāng)然,這是為避免“嚇人”。所以,縱使他在拜佛念經(jīng),也是在角落,用簾子遮著。

  紫兒的母親跪在佛祖前,哭哭啼啼!扒笊衩鞅S游业呐畠,我失去了我的丈夫,可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兒!

  丑洋兒正在好奇,莫非紫兒姑娘出了什么事?他撩起一邊的簾子細(xì)瞧。

  方丈與紫兒的母親在大廳里談了好一會兒,紫兒的母親才離去。住持的神色看來頗為凝重。在他經(jīng)過小門長廊時,丑洋兒故意藏匿在一角,乘機抓住了師父,想問個清楚。

  師父簡單地描述了一遍!白砸姷侥愕哪且怪螅蟽汗媚锉悴〉沽,看遍醫(yī)生都沒用,老夫人也因此陷入愁云慘霧中,特別為女兒祈福。”師父若有所思地看了丑洋兒一眼。

  丑洋兒聞言很難過。“師父,一定是我害了她,我若不出去見她,她也不會被嚇得生病!

  “這不關(guān)你的事,別太自責(zé)了。”師父看的倒是另一個層面!翱蓱z的還是老夫人,一會兒喪夫,現(xiàn)在又面臨女兒——”他嘆了一聲!耙允浪椎难酃饪磥,是件不幸的事!

  丑洋兒好心痛,他對自己說:這是因他而引起的,他一定要去彌補這個錯,才能讓他的良心過得去。

  “師父,您知道徒兒精通一些草藥偏方,請師父轉(zhuǎn)告老夫人,徒兒試試給紫兒姑娘幾貼藥方好嗎?”丑洋兒懇求著。

  師父微微頷首!昂,救渡眾生,本來就是我們的義務(wù)!

  說也奇怪,服用了丑洋兒的“草藥偏方”,紫兒的病情明顯地好轉(zhuǎn)了。

  三個月后,已能下床走路,雖然她還是每天唉聲嘆氣。

  機靈的翠玉,為討主子歡欣,忙乘機開罵:“破棉襖啊!你惹得我們家小姐不高興,莫怪丫環(huán)把你扔出去!”說著,就要去抓那件棉襖。

  “干嘛!”紫兒急忙抓緊了棉襖!按溆瘢羌抟\惹你啦!你如此討厭它?”她算是明理的人,“雖然棉襖有些破舊,但起碼也是那位書記師的心意啊!既然我不領(lǐng)情,我也得把衣服還回去,而不是丟掉!

  丫環(huán)趕緊附和道:“是!是!小姐,我們也該去寺廟走一趟,向方丈道謝一番。若沒有方丈的草藥,小姐的病不會那么快痊愈!

  紫兒點點頭道:“你去向母親說一聲吧!我們待會兒就出發(fā)!

  紫兒到寺廟里,除了拜佛,也不忘向住持感恩叩謝。

  “為何要謝老僧?”方丈笑著道!拔也]有幫助施主您啊!那些草藥,全是丑洋兒親自采集、煎熬的,女施主該謝的是他。”

  “丑洋兒?”紫兒心中一驚。

  “也就是書記師。”老方丈直言不諱道。“那夜嚇著姑娘您的事,他一直銘記在心。知道女施主病重,就義不容辭想替您治療。其實,丑洋兒雖長得丑,但他的心卻是十分善良呢!”

  紫兒聽了,深受感動,突然有點怪罪自己,不該以貌取人的。

  她思索了一會兒,將拿在手中的棉襖,又塞進(jìn)了布包中,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以紫兒這樣知書達(dá)理的女性,也明白要報恩。

  所以,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把破棉襖補一補,甚至一向不喜歡女紅包的她,居然也乖乖地待在閨房中,縫制出一件全新的棉襖。

  在臘冬那天,她上寺廟,想親自把她的“心意”,遞到丑洋兒手上。

  丑洋兒依然是不肯見人。但是,紫兒再三的堅持及要求。

  既然紫兒如此堅持,丑洋兒也只好告訴自己:讓她再見我一次也好,可讓她死了心。

  是嗎?也許,打從心底,他何嘗不是希望再與紫兒見一次面?哪怕只是一彈指的時間。

  因此,他不再害怕,也不再躲避。

  看那“駝子”遠(yuǎn)遠(yuǎn)地走過來,紫兒強迫自己冷靜,絕不要再出現(xiàn)落荒而逃的尷尬場面。于是杏眼圓睜,注視著丑洋兒。

  奇怪地,這一次,她仔細(xì)端詳他,她也不再覺得他丑。仿佛看見他的身上有層光輝。因為,丑洋兒的善良早已掩飾了他外表的不完美。他是這世界再好不過的人了,誰能比得上他的心地?

  一接觸到紫兒姑娘的眼睛,丑洋兒立刻把頭垂了下來!皩Σ黄,施主,上次——”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驚小怪了。”紫兒輕輕一笑道!爸x謝你的草藥,你是我的恩人!

  “不!不敢當(dāng),是佛祖庇佑您福大命大——”丑洋兒謙卑地道。“紫兒姑娘是很有福報的人。”

  “是嗎?”紫兒看向丑洋兒,越看越順眼,因為她眼里的是他內(nèi)心的美麗世界,令她尊敬愛慕不已。

  “這送你!彼贸鰞杉抟\!耙患?guī)湍阊a好了;另外一件,是我親手裁制出來的,喜歡嗎?”她把棉襖塞到他的手里。

  一碰觸她的手,丑洋兒急急后退一步。

  “不!不!這東西我不能收!彼疵鼡u手。

  “誰說的,聽你的話,是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嘍!那么我下次再病倒了,也不接受你的草藥。”紫兒慧黠地回道。

  “這——”他是想說:怎么可以?但卻說不出口。

  “收下吧。冬天時,你會需要它的。”紫兒將棉襖硬塞到他手里。看一眼手中的棉襖,丑洋兒抬頭與紫兒四目相視,他們看到的是彼此心中的交流。

  “施主,你能等我一會兒嗎?”他要求道。

  “叫我紫兒就好!弊蟽呵纹さ卣R幌卵邸!爱(dāng)然,我可以等你的!背笱髢盒唪龅卮故,不敢再直視這位美麗動人的姑娘,疾步離開。

  半個時辰后,他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幅對聯(lián):

  臥倚青山飯白云,谷聲鳥語共晨昏,

  空庭有隙載蘭蕙,緘戶無蹊入怨恩。

  “紫兒——”直接稱謂紫兒的芳名,令丑洋兒感到好別扭!笆┲,我……沒有什么可以相贈的,只能以筆墨與你結(jié)緣!

  “我很喜歡,謝謝!弊蟽喊呀伡埮踉谑终菩纳!耙院螅胰粼賮硪淮,你每次都可以送一首詩詞給我嗎?”

  “好!背笱髢罕WC道!斑@沒問題!

  “這太好了!”紫兒看看外頭的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口氣中有些依依不舍。

  臨走之前,紫兒還不忘再叮嚀一遍:“丑洋兒,你要叫我紫兒喔!”

  當(dāng)丑洋兒知道自己中計時,為時已晚。

  因為,從此以后,紫兒是每天來找他,而他,也要每天以詩詞相贈。

  他們兩人之間,沒太多的言語,唯有真情的注視。

  畢竟一個姑娘家,不能表現(xiàn)得太露骨。因此每次紫兒來廟里,都會上香拜拜,然后,故意在四處繞一繞。最后才繞到膳房前,等丑洋兒把詩詞送上。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紫兒書房的絹紙已堆積如山,而她也快十八歲了,面臨到終身大事,因此上門來提親的人絡(luò)繹不絕。

  除了早課、勞動、念經(jīng),丑洋兒每天最快樂的時光,莫過于紫兒的到來。

  這天,他按例待在膳房,思忖該寫些什么詩詞贈給紫兒。不過,一直等到天黑,紫兒卻沒有出現(xiàn)。

  他開始有些不安,這不是紫兒平常的作風(fēng)。雖然彼此沒有承諾過什么,但是,他們的“心”早已互相允諾;永不分離!生生世世。

  但是,今天為何她沒有來?

  丑洋兒憂心極了。紫兒生病了嗎?還是,她家有何事故?還是……他胡亂地想著。

  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佳人倩影,他有一股想沖出去找她的沖動。不過,他不敢,只要想到自己的“容顏”,他就會膽怯得不敢出門。因此他只好耐心地在膳房里癡癡地等待、期待,直到次日天亮、天黑、天亮、天黑。

  “不好了!丑洋兒……”寺廟的師兄沖到膳房!澳愀改赣H和兄弟姐妹……在家鄉(xiāng),被一群土匪襲擊,全……死了!”

  這恍若是晴天霹靂,丑洋兒震驚地望向窗外的白雪,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突然,一連串噼哩啪啦的炮竹聲響起,遠(yuǎn)處出現(xiàn)轎子。恭賀聲不斷。

  “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紫兒姑娘嫁個好婆家,入主富豪官邸,做成了李夫人……”

  原來是紫兒出嫁了。

  老夫人總算了了一樁心事。紫兒嫁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宰相之子李公子呢!老夫人謝天謝地,感謝諸仙介紹的庇蔭,故特地來寺廟還愿。

  丑洋兒躲在角落里,無法置信地注視這一切——

  李府娶媳婦是件大事,對方爽快地捐金千兩給寺廟。而這名李公子,人品極佳不說,長得更是帥氣非凡,丑洋兒和他一比,簡直是天鵝與癩蛤蟆。

  丑洋兒凝視著花轎,仿佛看到了美麗動人、風(fēng)姿綽約的紫兒。

  他傷心欲絕地起身,沖進(jìn)膳房中……

  沒有了親情,也沒有了愛情,從此這一生,他只能孤獨地過日。

  三天后。

  “師父,求你成全徒兒,讓徒兒出家吧!徒兒已一無所有,了無牽掛,求您答應(yīng)吧!”他雙眼濡濕地懇求道。

  “丑洋兒,你看開了嗎?你看透了嗎?”師父再三質(zhì)問他。

  “徒兒已一無所有,還能再看不開什么?”丑洋兒淚仍汩汩流出!笆篱g變化無常,唯有‘苦’字足以形容,師父!我好苦啊!求你渡我脫離苦海!

  “丑洋兒,你在出家之后,絕不后悔?”

  “是的,徒兒絕不后悔!背笱髢浩鹗。

  “好!狈秸山K于頷首!凹热荒阋严露Q心,為師的就成全你吧!”他轉(zhuǎn)頭吩咐小和尚:“準(zhǔn)備剃度儀式!

  第一刀,斷除一切戀。

  第二刀,愿修一切善。

  第三刀,誓渡一切眾。

  ……

  在剃度中,丑洋兒緊閉著雙眸,告訴自己,他要“絕”一切情愛,看“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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