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常母以及一些不相干的親戚朋友后,頭等病房內就僅剩頭上綁著繃帶依舊昏迷不醒的佟非愛,以及兩個男人。
而病房內的氣氛,也在身穿醫(yī)師袍的方舒遠遲遲不肯離去下,愈顯僵凝。
「方醫(yī)生,這里已經沒你的事了!故卦诖策叺某>┙樾表绞孢h一眼,冷淡的語氣里透著逐客之意。
「非愛隨時都會醒來,我必須在確定她的狀況后才能離開!狗绞孢h毫不畏懼他偶爾彰顯于外的暴戾之氣。
常京介輕哼一聲,臉上除了冷還是冷,因為此刻的他已經連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換言之,對于這個仍對他妻子存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他沒有立即將他轟出去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常先生,我想知道非愛為什么會出事?」縱使他已經對非愛死心,但感情的事哪能說斷就斷。
「這不關你的事!挂亲屗朗钦l在非愛的車內動手腳,他一定會讓他嘗到同樣的滋味。
「常先生,請你講理一點,我是非愛的學長,當然有資格關心——非愛醒了!」方舒遠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常京介緊繃的臉部線條突然軟化下來。
「非愛!钩>┙檩p輕地握住她吊著點滴的小手,并盡量克制自己語氣里的激動。
佟非愛眨了眨仍顯沉重的眼皮,然而就在她想放任意識再度沉入黑暗中時,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異常溫暖的大手給緊緊包裹住,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試圖將已合上的水眸努力撐開。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雙含帶深情的眼眸,她的心一悸,濃濃的睡意在剎那間消失無蹤,緊接著當一張略顯焦急的臉龐逐漸在她眼前擴大之際,她竟為之忡怔。
「京、京介……」他看起來好緊張,難道她真的傷得很重?佟非愛原本就毫無血色的臉蛋霎時變得更為蒼白。
“非愛,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訴我……」常京介一直在留意她的神色,以致當她的小臉倏然更為蒼白時,他的自制力差點崩潰!阜绞孢h,你還站在那里干嘛,還不快過來看看非愛,」
方舒遠被常京介暴戾的口氣嚇到,連忙問:「非、非愛,你是哪里痛,頭嗎?還是……」
「學長,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不能走了?」她語帶哽咽地看著一頭霧水的方舒遠,根本不敢嘗試去移動自己的雙腿,生怕惡夢會成真。
聽她這么一問,常京介與方舒遠同時愣住。
「是誰跟你說你不能走的?」常京介屏住氣息問。
「是你的表情!顾策^頭,不想讓他看見她的脆弱。
「我的表情!」常京介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己過于焦急的神色竟會讓她會錯意。
「非愛,你只是撞傷頭部而已,休養(yǎng)幾天就會沒事了,不過……」一記陰沉的目光陡地射向方舒遠,同時也截斷了他的話。
「方醫(yī)師,我想和我的妻子單獨說幾句話!钩>┙樵久蚓o的薄唇意外地勾勒出一抹極淺極溫和的笑。
「呃,那、那有什么問題再叫我!棺R時務者為俊杰,方舒遠對著佟非愛僵硬地笑了笑后,隨即迅速地離開。
「介,我真的沒事嗎?」佟非愛急切地問。
「非愛,你真的沒事,不信的話……」常京介的大掌冷不防地伸進被子里去,然后——一抹嬌羞的紅色染上她雪白的臉蛋。「如何,你的雙腿還有知覺吧?」他暗啞地笑問。
佟非愛放心之余,也奉送給丈夫一記白眼!缚彀涯愕氖帜瞄_啦!」
常京介一笑,緩緩地將大掌抽出。
「昨天你除了見謝曼蕓之外,還見過誰?」將病床調整到她最舒服的位置后,他的眉宇之間終于流露出肅殺之氣。
她微愣了一下,隨即想起——
鐘詩玲!
不對,鐘詩玲雖然恨她、怨她,不過應該不至于會置她于死地,或許煞車會失靈只是因為車子本身的因素。
「你的車子被人動過手腳!
佟非愛倏地抬起眼。
「那個人我認得是吧?」常京介瞇起眼沉聲問。
「介,她不可能會這么做的!顾炖镫m然這么說,可是只要一想起鐘詩玲離去前的怪異模樣,她就不確定地打了個哆嗦。
「哦?」
「嗯,她雖然氣我,但她的孩子才出生沒多久,不可能會……」佟非愛瞠大雙眼,看著臉上泛起冷笑的常京介!附,你不能隨便冤枉她,她其實也很可憐。」
常京介沒出聲,但唇畔那抹笑意卻透露出他的決心。
「介,不要去找她,她會變得如此偏激,多半是因為你的關系。」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肩頭一縮,卻毫不客氣地撇唇說道:「誰教你既花心又不負責任!
「花心我承認,但什么叫作不負責任,我們交往之初就已經說好各取所需,是她的胃口愈變愈大,不僅凈耍些小手段,還想把肚子里的種栽贓給我,哼!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早就讓她在服裝界混不下去了。」
但顯然鐘詩玲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會膽敢在佟非愛的車內動手腳。鐘詩玲啊鐘詩玲,是你自掘墳墓,怨不得人。
「介,事情都還沒查清楚,你不能……」
「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倒是你……」
「我!鼓曋y得展露出來的真心笑靨,佟非愛竟看得癡了。
「你必須好好給我待在這里一陣子!
「學長不是說我不要緊?」佟非愛又是一陣慌亂。
「你是不要緊,但你總得顧及一下你肚子里的寶寶吧!钩>┙檩p笑一聲,忍不住傾身啄吻她頻頻眨動的眼瞼。
「我肚子里的寶寶?那你是說我,我懷孕了!」她驚喜、激動萬分地欲傾身抱住他。
但常京介卻早一步壓住她還插著點滴的手腕,以免她被針頭刺傷。
「介,寶寶沒事吧?」欣喜之余,她也開始擔心起孩子的狀況。
「放心,寶寶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你肚子里!
「那就好!
叩叩。
開門走進來的是拿著各式補品的李嫂。「少爺,少夫人該吃點東西了!
「好好休息!钩>┙闇厝岬貙λf完,隨即步出病房。
他該去找那個女人算帳了。
*****
佟非愛記得自已是在吃下一大碗的補湯后,即睡了過去。
但不知何故,一個類似重物落地的碰撞聲令她突然驚醒,她反射性地看向房門的方向。只見門依舊是關起的,可是,李嫂呢?
佟非愛的視線立刻投向右側的沙發(fā)椅,由于天色已經全黑,病房內也只開了盞微弱的小燈,以致她直到現在才發(fā)現李嫂竟整個人倒臥在地。
「李嫂!」佟非愛失聲叫道。
啪的一聲!
房內大燈突然亮起,佟非愛一驚,倏地瞪視著前方。「是你!」
「你為什么沒死?」鐘詩玲噙著一抹猙獰的笑,緩緩地走向倒臥在地的李嫂。
「你把李嫂怎么了?」佟非愛欲掀開被子下床。
「佟非愛,你敢過來,我就馬上讓她死。」鐘詩玲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小刀!而令佟非愛心驚膽戰(zhàn)的是她竟然把刀口擱在李嫂的脖子上。
「住手,我不過去、我不過去,你把刀子拿開!顾静仍诘厣系哪_尖迅速地縮回病床上。
鐘詩玲獰笑一聲!纲》菒郏愕拿真大,竟然沒跟你肚子里的雜種一起死去!
佟非愛的雙手驀然握緊,不!她不能再刺激她。
「在我車內動手腳的人,真的是你?」佟非愛盡力保持聲音的平穩(wěn)。
「是我沒錯,那時候我不是叫你要好好保重嘛。」
「這么說你一直在跟蹤我?」
鐘詩玲一雙異常興奮的眼睛倏然迸出一抹詭異的光芒。
「鐘詩玲,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就算我真的死了,京介也不會愛你!顾龢O力隱忍的情緒在一想起腹中才剛形成的胎兒,便克制不住地爆發(fā)出來。
「住口!」佟非愛的話嚴重地刺激了鐘詩玲,她渾身不停地顫抖,就連眼中也無端地蒙上一層懼意。
因為就在兩天前,京介竟然二話不說地把她綁在一輛車子的前座上,還命人將車開往佟非愛出事的那條山路,以時速一百公里以上的速度不斷地做出極危險的動作,有好幾次她都覺得車子即將墜落山谷,害她被放下車后不僅狂吐不止,還連站都站不起來。
可惡!這一定是佟非愛煽動他的,否則京介這么愛她,怎么可能會如此狠心地對付她。
佟非愛有身孕了是吧!
為了讓京介有理由擺脫這個心機深沉的佟非愛,她必須……一旦她失去腹中的胎兒,那京介勢必會再回到她身邊。
佟非愛一直密切地觀察著鐘詩玲的一舉一動,可是她的心也因為她的笑而逐漸轉為沉重。
倘若李嫂沒有落在她手中,她還可以與她一搏。
「這是什么?」看著一瓶藥罐慢慢地滾向她,佟非愛害怕地緊盯著鐘詩玲眸中所流露出來的瘋狂。
「把藥撿起來,然后吃三顆下去。」
「這是什么藥?」她顫抖地間。
其實她心里多少也有點底。
「你不夠資格懷京介的孩子!
「你!」
「佟非愛,你要是不吃,我就一刀割破她的頸子。」鐘詩玲握緊刀柄用力比畫了一下。
「等等……」佟非愛忙不迭地彎身撿起地上的藥瓶,不過她還是沒有勇氣將瓶蓋轉開。
怎么辦?她不能不顧及李嫂的安危,但她的寶寶……京介,求求你快點趕來,要不然我們就真的見不到寶寶出世了。
「鐘詩玲,你非這么做不可嗎?」
「少廢話,快吃!」
「鐘……」
「再說我就殺了她!圭娫娏岽蠛鹊溃J利的刀口作勢就要畫下。
拖延不了了,佟非愛雙手顫抖地開啟瓶蓋,旋即倒出三顆白色藥丸。
「快吃下去!」
佟非愛的雙眼一閉,將掌心中的三顆藥丸全放進嘴里。
砰!
說時遲那時快,房門毫無預警地被一股外力給猛力踹開,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才讓還處于極興奮狀態(tài)的鐘詩玲來不及反應,就被常京介所帶來的兩名安全人員給制伏。
「哈!來不及了,她已經吃下去,她已經吃下去了……」雖然被擒住,鐘詩鈴仍然得意地狂笑不止。
「非愛!钩>┙槊嫔ё兊乇贾链策叀!改憬o她吃了什么?」見佟非愛手里拿著一瓶藥罐,他隨即兇狠地瞪向鐘詩玲。
鐘詩玲一駭,笑聲倏止,但很快地怨恨凌駕了恐懼,她勾起一抹詭譎至極的微笑!對著常京介緩緩說:「墮胎藥!
「該死的!」
常京介極力按捺住想殺人的沖動,在他按下緊急按鈕的同時,也開始試著幫佟非愛催吐。
沒想到佟非愛卻對他搖搖頭。
而且照理說,她在被迫吃下藥丸后,理應會傷心不已,可是她卻只是在常京介及時趕來的一剎那松了一口氣,就再無其他反應。
「非愛你……」
就在這個時候,佟非愛竟低頭將三顆白色藥丸全部吐出。「我沒有吞下去!顾嗽谒麘牙铮p輕說道。
幸虧京介來得快,否則若再晚個幾分鐘,難以開口說話的她肯定會被鐘詩玲瞧出異樣。
常京介見她沒吞下藥丸,心中的大石猛地放下!改憧靽標牢伊!顾o緊地擁住她,語氣難掩激動。
「怎、怎么會這樣,你怎么會沒吞下去?」鐘詩玲見她根本沒吞下藥丸,當場驚愣不已。
「鐘詩玲,看來你根本沒學到教訓!挂娖拮記]事,常京介即以一副怒氣騰騰地樣子看著她。
「介!讓她走吧!」
「不行!钩>┙閿嗳痪芙^。
「介,我拜托你放過她,她會這么做完全是因為她太愛你,而且她還有個小孩要照顧,你就饒她這一次好嗎?」見鐘詩玲從不敢置信到現在這副隨時都會昏厥過去的模樣,她著實不忍心。
「哼,你確定她不會再犯了?」他冷哼了一聲。
「鐘詩玲,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了誰呀?」佟非愛忽然看向鐘詩玲,意有所指的問。
鐘詩玲說不出話來,除了常京介那副欲將她碎尸萬段的兇狠模樣令她徹底絕望外,佟非愛的這番話,也讓她開始思索起來。
就在醫(yī)護人員趕到的那一刻,常京介也在佟非愛請求的目光下,臉色緊繃地示意安全人員松開對鐘詩玲的鉗制。
而后,鐘詩玲緩緩站起身,低著頭一個字也沒說地默默離去。
「你不應該替她求情的!
「我相信她絕對會變好的!
「哼,你太小看女人的妒忌心了!
「你還敢說,若不是你以前太花心,我……」
他突然吻住她,久久之后,他才有些難堪地紅著臉,聲音沙啞地在她耳邊低喃:「今后,就罰我常京介只能愛你一個人,這樣總可以了吧。」
對于他變相似的道歉,佟非愛宛如玫瑰花瓣般的唇不禁浮現一抹極其幸福的嬌笑。
「嗯。」她輕輕應了聲,旋即湊向他烙下深情的一吻。
*****
八個月后。
佟非愛順利產下一子,公公婆婆自是歡喜不已,所以在常家長孫滿月時,便在愛情大飯店席開百桌慶賀。
「恭喜你了,非愛!
休息室里,謝曼蕓開心地將一條金項鏈系在正依偎在母親懷里的小嬰兒身上。
「曼蕓,這孩子收到的禮物已經夠多了,你不需要再破費!官》菒鄣难劾锷l(fā)著為人母的光輝。
「非愛,你這么說就不對了,你能生出這么可愛的小貝比,我可是功不可沒。」
「哦?」
「你想想看嘛,要不是我雞婆,你能碰到這么偉大的預言大師嗎?等等,你別跟我說你跟常大帥哥重修舊好一點都不關預言大師的事,我就不相信大師那番預言沒對你造成影響。」謝曼蕓得意洋洋地說。
「什么預言?」常京介剛好開門走進來。
「問你的親親老婆羅。」
謝曼蕓對著佟非愛眨眨眼。「。〔铧c忘記了,有人托我將這個紙袋轉交給你!顾R相地將休息室留給他們兩人。
「你朋友的眼睛好像有點問題?」常京介開心地摟住嬌妻,并逗弄著白胖可愛的稚兒。
「你的眼睛才有問題呢?」她白了他一眼。
「對了,你們剛才在說什么預言?」
在將懷里寶寶小心翼翼地抱給丈夫后,她才忍不住笑道:「介,你知道嗎?其實已經有人早一步替我們算出……」
聽完她的敘述后,常京介僅是挑了挑眉,「這位預言大師是挺厲害的,不過他就算再怎么厲害,也沒你老公厲害!
。凼菃幔俊
「因為我可以預言我們將來會有一打的小孩!
「你當我是母豬啊!」佟非愛不依地槌打了他一下,就在這時,她竟不小心將謝曼蕓拿給她的那只紙袋掉在地上。
當她撿起紙袋的同時,一張紙也順勢滑出紙袋外。
對不起。
鐘詩玲
佟非愛一笑,開心地收好紙片,隨即轉身抱住欲偷看的丈夫及差點失去的稚兒。
一切都過去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