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永樂元年(西元一四O三年)
臭死了。戴安不由得掐住鼻子,頓了三秒后,再次放開,但還是很臭。他扶去額上的汗,動動肩膀,調(diào)整包袱的位置,然后瞄一眼身旁的聶剛才開口道:“大哥,你有沒有覺得什么不對勁?”
聶剛瞥了他一眼:“沒有!
“你不覺得有股很臭的味道嗎?”他又道,再次擦去額上的汗,繼續(xù)馬不停蹄的地趕路,天知道,他們已經(jīng)走了一個月的路,鞋底都快磨破了。
“那是我們的臭味!甭檮偮唤(jīng)心地說。
“我知道。”他咧嘴而笑,“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臭,我們好像潮從糞坑里爬出來似的。”他夸張的說。這一個月來,他們兩人餐風露宿,沿途打打野味,倒也還過得去,可是大熱天趕路,汗和灰塵夾雜在一塊兒,久了都快把人給熏昏了,他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自己臭味熏死的人。
“咱們最好找條溪水凈凈身子,否則咱們這樣子進城不把人給嚇死才怪。”戴安道。他們兩人披頭散發(fā),不修邊幅,再加上大哥身材膘悍高大,怎么看都不像“善類”,說不定還會有人報官處理,以為他們是江洋大盜。
聶剛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左方的樹林!澳抢镉袟l小溪!边@附近兩個城鎮(zhèn)的地理環(huán)境他都很熟悉,畢竟他是在這兒出生長大的,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也不會褪色的。
“小溪?”戴安揚揚眉!霸趺床辉缯f?”他立刻精神抖擻地往前跑去,還不忘回頭喊道:“大哥,我可不等你了!甭檮偔h(huán)視周遭的樹林,這兒的景色和五年前一樣,倒是應了“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這句話,他跨步往前邁去,走在空氣清新的樹林里,更覺自己身上的味道令人難以忍受,早該好好凈凈身子了,否則以他這模樣,恐怕沒法在壽張鎮(zhèn)找到工作。他走到溪旁,就見戴安早已扒光衣服浸在溪里,還大聲唱歌,衣裳散得到處都是。戴安一見到他,立刻揮手!按蟾,快來,這水涼爽得很。”聶剛扯開上衣,褪至腰間,他掏水潑在胸膛上,快速地洗過上身,也將臉上的灰塵洗干凈,水面反映出他紊亂的發(fā)絲和胡須,他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照過鏡子,不過,,看樣子和五年前差不了多少。
“大哥,干嘛不下水?”戴安叫道。
聶剛直起身子,穿回衣裳,瞄他一眼。“你最好快回岸著衣。”
“為什么?”
“這兒平常是婦女洗衣的地方。”
“女人?”戴安震住,似乎真的聽見三姑六婆嘻嘻哈哈朝這兒過來的聲音!澳阍趺床辉缯f?”他嚇得急急上岸。
聶剛咧嘴一笑!澳阕詈每禳c,她們來了!
戴安光著身子找他的褲子,不知被他丟到哪里去了?
“完了,完了。”他慌張地叫嚷著,她們的聲音愈來愈近。
“在這兒。”聶剛以腳勾起身后的褲子。
戴安一把搶過,七手八腳地想穿上,可才穿了一只腳便聽見腳步聲!巴炅恕彼@慌失措地道。
“快點。”聶剛的語調(diào)中藏著笑意,他移動高大的身軀擋在戴安身上,這會兒已瞧見三三兩兩的中年婦女自樹林走來,她們見到他,楞了一下。這時戴安已穿好褲子,整個人松了口氣,他撿起一步之遙的上衣,微笑地向婦人打招呼:“大嬸,洗衣啊!”婦人一見他的模樣也知方才發(fā)生什么事,她們各自交談了幾句,淺笑著!澳阋蚕匆聠?怎么衣裳全丟地上!币粙D人取笑道。
戴安微紅了臉,搔搔頭“沒有,沒有!彼泵澤泶┭プ印
聶剛則逕自向前走去,戴安連忙道:!按蟾纾鹊任!”
兩人出了樹林,走回大路,戴安松口氣道:“方才真是好險。
聶剛斜睨他一眼道:“剛好給你個教訓,還沒搞清楚狀況前別這樣莽撞。”
“是大哥自己不把話說清楚。”戴安咕噥道。
“你說什么?”他瞄了戴安一眼。
“沒事。”戴安立刻回道。“不過,此刻至少咱們不像糞坑里爬出來的!彼钌钗跉猓埔娗胺接袀老伯從林子里出來,身后還背了一大捆木柴,步伐顯得有些蹣跚。
“大哥,你看。”戴安指著前方,“過去幫他個忙怎么樣?”
聶剛微瞇眼,注視老人一眼后才點頭,瞧他那樣子只怕走不到城里。
“嘿!老伯慢走。”戴安扯開嗓門叫道。
老人慢慢轉(zhuǎn)身,瞧見十步開外的兩人,露出諒慌的表情,他遇上土匪了?他心頭一驚,便拔腿往前跑。
“別走。咱們不是壞人!贝靼埠暗馈
話還沒說完,老人一個踉蹌,摔了一絞。“唉呦!”他痛苦地叫了一聲。
聶剛跨了兩箭步,一手扶起老人。
“沒事吧!”戴安在一旁道。
“我……”他喘口氣!啊瓫]事……”他害怕地望著兩人。
“咱們是想幫你拎木柴,沒想到害你摔了你個筋斗。”戴安以他自認最和善的語氣說。“我家大哥長相是兇了點,但可不是壞人。”他用膝蓋也知道老人所懼何來,方才他在那些洗衣婦眼中也瞧見害怕,誰教大哥一見到人就露出惡狠狠的眼神,連鬼見了都得禮讓三分,何況是人!
老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笆抢闲嗾`會了!彼煽跉獾。
“我?guī)湍惚尺@木柴!贝靼擦⒖陶f。
“不用了,這怎么好意思!崩先诉B忙搖手。
“別跟我客氣!贝靼膊挥煞终f的抓起他的木柴便往肩上背!斑M城是吧!”
“是的,謝謝你,壯士!崩先烁屑さ氐馈!敖駜簜想多撿些木柴去賣,誰曉得身子不中用。”
“您年紀大了,還是別這么辛苦!贝靼舱f道,這老翁看來已年逾花甲,白發(fā)蒼蒼,身子骨瘦弱,根本做不了粗活!
“我老伴最近犯了病,我得多做些活才行。”老人嘆道,自然地和戴安攀談起來,畢竟他是兩人中看起來最面善且不具威脅的人。
“您的孩子呢?”戴安問道。
“我和我那老伴膝下無子,就兩個人過活!
“那你們怎么維生?”
“我們自個兒有菜園,而且我每天會來這兒撿些樹枝賣給虞府,他們可是個大善人,心地好的不得了。”老翁說道。
“他們府上可有缺人?”聶剛問道。老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他沒想到這壯漢會開口!奥牎f……是有,上個月還走了個長工!彼⑽㈩澏叮@人只要一瞪眼就足以把對方的魂給嚇飛了。
“那正好,咱們正想找個工作呢!”戴安覺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聶剛卻覺得事有蹊蹺。“既然長工是上個月走的,為何沒人去補這空缺?”
“是啊!為什么?”戴安后知后覺地問道!叭绻莞悄憧谥械拇笊迫说脑,那城里定有人擠破頭想去補這缺額!
“壯士有所不知,那是因為沒人敢去!”
“為什么?”戴安更不了解了。
“那宅子鬧鬼!
戴安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壯士別不相信,那宅子里幾乎全是女的,就連當家的也是個姑娘,所以陰氣特別重!崩衔填D了一下又道:“已經(jīng)有三名長工從那兒帶傷出來,都說是被鬼打的,而且連城里幾位進過虞府的公子也這么說,無風不起浪啊!”
“我才不怕什么鬼的!贝靼矒u頭。
聶剛問道:“為何當家的是位姑娘?”
“是啊!為什么?”戴安也覺得奇怪。
“那是因為虞府的老爺夫人在三年前于經(jīng)商途中命喪盜匪之手,那時虞姑娘芳齡十五,原本也該嫁人了,但因雙親去世,所以守喪了三年,直到最近才服完喪期,她正積極地找丈夫呢!
聶剛挑眉,戴安則笑出聲!澳挠泄媚锛易约赫曳蛐龅?不害羞嗎?”這年頭,姑娘們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頂多在家刺繡,做些女紅,連親事也是由媒婆從中牽成,倚靠雙親作主,有哪位千金閨秀是自己找丈夫的?
“這件事城里每個人都知道。”老翁因他不信任的態(tài)度而覺得受辱。“是啊!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為什么?”聶剛也顯出興趣。
老翁咧嘴笑道:“因為她貼告示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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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鵑,別亂動。”
“虞妍手拿毛筆,正專心地在紙上作畫,對于婢女小鵑沒耐性地扭動身子、輕蹙下了眉心。
“小鵑,別動!八f了一聲。
小姐,我好累,咱們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小鵑抱怨道。她已經(jīng)維持同一個姿勢半個時辰有余了,她·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就快好了。。虞妍勾上最后一筆,滿意地微笑,總算把月中嫦蛾給完成了。
“好了嗎?”小鵑發(fā)問,她擺在胸前的蓮花指都快僵住了,“小姐最近這一個月,不知怎地突然想學畫,說什么“修心養(yǎng)性”,她可聽不懂,只曉得每回小姐作畫,她就得擺姿勢,半個時辰都不能動,簡直是非人的折磨。
“好了,你歇著吧!”虞妍頭也不抬地說。
“讓我先看看!毙※N拖著一襲艷紅的月華裙,腰間有數(shù)十褶;行動時擺動如水紋,披帛繞過她的后背和手臂,宛如仙女下凡般飄逸,這也是為了畫畫而特地穿上的,否則以她一仆人,如何能穿得這華麗的衣裳。
她走近書桌,瞧著紙上的嫦蛾!巴郯!好漂亮!彼潎@道。畫中的女人直猶如仙子下凡一般,臉蛋美得無懈可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小巧紅潤的唇,見了真教人想一親芳澤,她的腳下踏著云朵,讓整幅畫更添飄然之感。
“小姐,你真是進步神速,才一個月就能畫得如此,不過,您把我畫太美了,不像是我!毙※N喜孜孜地說。
虞妍笑道:“我畫的是嫦蛾,又不是你,這臉蛋是我自個兒想的,可不是照你的形畫的!
“我明白!毙【晡⑿!安贿^,小姐是看著我畫的,我當然與有榮焉!
“你覺得好,我卻不滿意,我把她畫得太世俗了!彼p蹙眉宇!八窍勺,該讓人有清新脫俗之感才是。”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如果小姐不要這幅畫,可不可以送我?”她才不管什么脫俗不脫俗,只要漂亮就好,她可以拿給其他人欣賞,告訴她們;她就是畫中的人,這樣多威風啊!
“你要就拿去!庇蒎灰詾橐,反正再畫就有了,她不覺得有何不舍。
“謝謝小姐!毙※N高興地拿起畫!耙欢〞グ阉哑饋。”
虞妍笑著自椅中起身,愉懶地伸伸懶腰,小鵑立刻道:“小姐,要不要用午膳了?我這就去張羅!
“不用了,我現(xiàn)在還不餓,我想到后花園走走!
“我陪你。”小鵑先將畫放在房中,而后隨主人走出閨房。
“最近想畫些花鳥。”虞妍望著滿園花卉,鼻息間盡是芬芳的花香,讓人心情愉悅。
“為什么?”
“當然是培養(yǎng)耐性。”她理所當然地說!盎ɑ芎网B畫起來較繁瑣,需要更大的耐心!
“小姐,我不借你為什么要培養(yǎng)那么多的耐心,你已經(jīng)夠有耐心了,真的!毙※N認真的說。
“但事實證明我不是!庇蒎櫭肌!澳阃艘粋月前的事了嗎?”
“什么事?”她不知道小姐在說什么。
“就是——”
“小姐……”
另一名婢女自廊道跑來,打斷了虞妍的話。
“小雨,你跑這么快干嘛?”小鵑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稚嫩的臉蛋上閃著汗珠。
“那個潘公子來找小姐!毙∮甓说。她穿著淺綠色的襦裙,有張可愛的臉蛋,年約十四、五歲。
“潘公子是誰?”虞妍轉(zhuǎn)向小鵑問道。
小鵑立刻自懷中拿出一本薄冊子,翻了兩面!罢业搅,小姐,他全名叫潘榮昌,上周招親時他吹了首曲,你聽得都打了磕睡。”
“你連這也記?”虞妍瞪她一眼。
小鵑嘴嘴笑道:“不寫些有趣的,連我也要睡了。”
小雨哈哈大笑。“小姐,這人別見算了,我去打發(fā)他!彼鲃菥鸵摺
“等一下;你們別在這兒瞎鬧,告訴他我立刻過去……噢……對了,請他到后院賞花好了!庇蒎疽庑∮昕烊フ埮斯印
“奴婢馬上去。”小雨沖也似的往前跑。
“像在逃命似的!庇蒎眯Φ負u頭。
“小姐,你真要見他?”
“你忘了我在招親嗎?”虞妍踏下階梯,走上鋪著碎石的小徑。“如果我不多和他聊聊,怎么知道他人品如何?”走在這滿園馨香中,讓她覺得在這炙熱的午后多了份愜意。
“小姐說是就是!毙※N聳聳肩。
“而且我深信在花園里談話更能了解他。”
“我不懂!彼龘u頭,在哪兒聊天有差別嗎?
“等會兒你就明白了。”過圓形拱門來到后花園,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假山及池塘,瀑布順著石間泄亭,四周種著各式花卉,靠近圍墻邊的則是木棉樹,樹枝上開著滿滿的花朵,美不勝收。
“怎么不見旺伯?”虞妍張望著,這時候他該在掃地才是。
小鵑也左右張望墻角,隨即笑出聲。“小姐,在那墻角打盹呢!手里還抱著掃帚!彼赶驏|南墻角。
“得叫醒他。虞妍快步走近旺伯,怕他等會兒受涼可就不好了,雖說現(xiàn)在是酷暑,但墻角濕氣重,對身子骨只有壞處。就在這時,小鵑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叫。“小姐——”
“怎么了?”虞妍回頭,只見小鵑駭然地指著另一面墻,虞妍也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墻上多出了一條胳膊,。而后是一條腿,再來是那人的頭。小偷!虞妍立刻領悟。他正要爬進宅子,她不假思索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在那人跳下的剎那,她丟出手中的石子。
“哎喲——”那人尖叫,“啪噠!”一聲,跌個狗吃屎。
小鵑迅速奔向前,手里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根木棒。
“我打死你,你好大的膽子!彼莺輰⑺麃y棒打了幾下。
“哎喲!救命啊!大哥——”
“砰!”地一聲巨響,然后門被人踹開,門扉頓時裂成兩半;木屑飛揚。
那砰然的聲響,初時讓虞妍有打雷的錯覺,當她瞧見后門裂成碎片時,心頭猛地一驚,連小鵑都嚇得停下手邊的動作,而縮在角落的旺伯也揉了揉雙眼,看了天空一眼,還真以為是要下午后雷雨了。初時因飛舞的木屑遮蔽了闖入者的面貌,但當他跨入后院時,他的身形立刻引來小鵑的恐慌,她飛也似地躲到小姐身后,這人像是從地獄跑出來的鬼怪。虞妍仰頭看著他,說真的,他是她見過最高大的人,雖然她認識的男人寥寥可數(shù),但她相信他若走在路上,一定會有很多人避開他.因為不想惹上麻煩。他看來就像是殺人不眨眼的盜匪,但憑心而論,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不難看的強盜。他多日未修的胡碴讓他看來頗為粗獷,濃黑的眉毛增添他的煞氣,緊抿的雙唇則示他的無情,而那對深透黝黑的眸子透出來的是冷酷,這些特質(zhì)組合出來的臉孔雖不致風流倜儻、迷人俊俏,但卻顯得極有傲氣。虞妍打斷自己的思緒,人家都闖入她的宅子了,她竟還在注意他的外貌。
“你是誰?”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時,立即清清喉嚨,她知道,面對敵人時,絕不能顯出害怕。
在這當下,聶剛也在觀察她,原本他以為會面對的是一群家丁,但沒想到卻只是兩名弱不禁風的姑娘,與他對視的女子穿著一襲鵝黃桶裙,比她身后的人高半個頭,身形窈窕,有張秀麗的臉蛋,柳眉淡掃過她柔嫩無暇的臉龐,眉下有對黑白分明的絕美眼眸,但眼神卻是緊張戒備的,她甚至不自覺地抿緊嫣紅的唇,似乎擔心他會突襲。而她身后的女子,衣著更是華麗,神情露出懼怕,她的五官較俏麗,眉宇間有股的稚氣。
“你到底是誰?”虞妍重復問道。
“我們不是壞人。”這時,戴安已從地上站起,他的膝蓋和背部仍隱隱作痛。
“誰相信你的鬼話!毙※N揚起木棒壯膽!叭绻銈冊俨蛔,我就要叫人了,到時將你們兩個狗賊送官嚴辦!
“我們說的是真的!贝靼步械馈!澳氵@婆娘下手還真重!彼谋惩此懒恕
“你叫誰婆娘?”小鵑作勢就要沖上去。
“小鵑!庇蒎伤谎郏窍霙_上去送死嗎?
“這個……等一下!”
虞妍瞧見一名老翁自門后蹣跚走進來.雙手拿著柴薪,他吁口氣,甩甩雙手。
“你又是誰?”小鵑沒好氣地叫道。
“我是來這兒賣木柴的,旺伯認識我.我?guī)缀跆焯於紒。”他解釋。虞妍轉(zhuǎn)向仍坐在墻角的旺伯!笆钦娴膯?”
“是啊!”旺伯打個呵欠,睡眼朦朧地,慢慢直起身子。
“那干嘛爬墻?”小鵑質(zhì)問道。
“因為我們在門外敲了老半天,也叫了老半天,就是沒人應門。”戴安撩開衣袖,發(fā)現(xiàn)手臂有道瘀青。
“我想恐怕是旺伯在打盹,原本打算在門外等會兒,但這位壯士覺得爬墻會快些,所以才會造成誤會,他們兩人不是什么強盜,都是大好人,這一路上多虧他們幫我扛這捆木柴。”老人急急向她們解釋清楚。小鵑這時可尷尬了,她干笑兩聲,趕緊丟掉木棒。
“怎么不早說清楚?”
戴安沒好氣地道:“我話都還沒講半句,你就不分青紅皂白把人打成這樣!
“誰曉得是這么回事!彼厮痪洹
“好了。”虞妍瞪了小鵑一眼,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老翁又道:“他們想來府上做長工,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通報你們家小姐一聲?”
小鵑笑道:“她就站在你面前。”
虞妍瞧見三人訝異的神色,那位高大的男子甚至對她挑起濃眉,她也學他的樣子揚起眉毛,不相信他真的要來虞府當長工,這太荒謬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當仆人的料,她很難想像他卑躬屈膝的模樣。
“小姐——”小雨喊叫著跑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名年約二十上下的男子!鞍l(fā)生了什么事?我方才聽到好大的一聲巨響!
“沒事——”
虞妍話還沒說完又被小雨打斷!昂箝T怎么撞壞了?”她驚呼道,這時也注意到那三名陌生男子。“你們是誰?”她一接觸到聶剛的眼神,立刻跑到小姐身后躲起來,這人的眼神好兇喔!
“你們這些盜匪,竟敢私闖民宅!迸藰s昌壯起膽子,挺身擋在虞妍面前,他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這三人硬闖入府,而現(xiàn)在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候,如此一來,虞姑娘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潘公子,你誤會了!庇蒎嘀宰咏忉!八麄兪莵砀险夜ぷ鞯摹!迸藰s昌立刻道:“虞姑娘,你千萬不能答應,誰曉得他們有何居心?”
“嘿!你這是什么意思?”戴安火大的說。
“誰曉得你們是不是包藏禍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潘榮昌又道。
“你才是滿肚子壞水的驢蛋!贝靼擦R道。
虞妍忍不住道:“好了,你們別吵了,潘公子,麻煩你到?jīng)鐾つ莾旱任!?nbsp;
“可是虞姑娘——”
“小雨,送公子到?jīng)鐾。”虞妍打斷他的話?nbsp;
“虞姑娘,我明白這不關我的事——”
“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戴安插嘴道。
“你這賊廝好無禮,敢打斷本公子的話!迸藰s昌怒道。
“怎么?想打我嗎?”戴安火大地說,從方才到現(xiàn)在,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氣。
“你……”潘榮昌指著他。,
“夠了!庇蒎久肌!靶∮,還躲在后頭做啥?還不帶潘公子到?jīng)鐾と!?nbsp;
“是,小姐!毙∮晷牟桓是椴辉傅卣f,她才正聽到精彩處,小姐還真是殺風景。潘榮昌走前還不忘說道:“聽我一句話,虞姑娘,千萬不能引狼入室。”
“你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贝靼惨菜退痪洹P※N掩嘴而笑,這人嘴上功夫還真不輸人。
“虞姑娘,他們兩人真的不是壞人,老朽可以擔保。”老人說了句話。虞妍點頭,望了一眼從頭到尾不發(fā)一語的聶剛,隨即轉(zhuǎn)向旺伯!澳J為呢?”旺伯這時已走到他們跟前,他的聲調(diào)蒼老沙。骸八麄兣獕牧撕箝T,至少得修好,而且……”他打量了聶剛一眼。“他可以做很多苦力都沒問題。”
“那倒是!庇蒎⑿Γm然他很具威脅性,但知道他沒惡意,讓她安心不少。“你們可以留下來!
“小姐!毙※N拉拉她的衣裳!斑@樣不好吧!”戴安聽見她的低語,瞪了她一眼,說道:“小姐,你的決定是對的,我和大哥體力都很好,可以做很多事!
“我相信。”虞妍淺笑道!斑@里由我做主,所以不要再瞪著小鵑了,她的話不會影響我。你們叫-”
“聶剛和戴安!贝靼舱钩鲂θ,雖然一開始很不順利,但總算有個落腳處可以安定下來了。
“你是啞巴嗎?”虞妍望著聶剛,瞧見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大哥不是啞巴!贝靼不卮。
虞妍說道:“我要他說話,所以別再代他回來,聽清楚了嗎?戴安。”
戴安愣了一下。“是,小姐!
“你打算在我這兒工作多久?”虞妍示意聶剛回答,既然她是他的主人,就該一切聽她的,他這種態(tài)度像是他與她對等一般。
“一個月。”聶剛淡淡道,他明白她想得到掌控權(quán),從方才到現(xiàn)在,她一直居于主導地位。
虞妍滿意地微笑。“你們兩人先去換套衣裳,待會兒到書房等我;小鵑,領他們?nèi)ツ靡律!?nbsp;
“是,小姐!毙※N回答。
“對了,別忘了把木柴拿進柴房!庇蒎嵝训。
“是,小姐。”戴安立刻拿起地上的木柴。待他們走后,虞妍才放松地吁口氣,聶剛讓她覺得有壓迫感!袄喜@是給你的。”虞妍自腰帶中拿出五兩銀子。
“不,太多了!崩先思泵u手。
“這不是什么大錢!庇蒎χ鴮€y兩塞進他手中。老人的眼眶頓時涌上淚水!爸x謝你,小姐。”他激動地說,有這些銀子,為他老伴請十個大夫都沒問題。
“不用客氣,如果有什么困難,盡管來找我!庇蒎娝暧獍氚,還來這兒賣柴,心里明白他的生活必然很艱苦。
“謝謝你,小姐。”老翁不住的點頭。
“回去吧!路上小心!庇蒎崧暤馈
“是,謝謝,謝謝!崩先艘辉俚乐x,滿懷感激地離去。虞妍轉(zhuǎn)過身,卻被旺伯嚇了一跳,因為他就站在她背后。“旺伯,怎么了?”
“他不適合你。”旺伯說。
“誰?”虞妍不解,旺伯今年已經(jīng)七十歲了,有時說話不著邊際,她常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那個……那個……”他指向涼亭的方向。
“潘公子?”
“對,他不適合你!彼帜脪咧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他看起來是個好人!庇蒎f道。
“他是個軟骨頭。”他搖頭晃腦地說。
虞妍微笑!拔抑灰笏莻好人就行了!彼χ唛_,還可聽見旺伯在她背后喃喃自語。軟骨頭?虞妍搖搖頭,這到底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適合她的該是個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