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七點整,捧著一顆緊張萬分的心,他準時步入孟宅。
想不起這輩子曾有哪一次,這么緊張過──啊,有啦,第一次牽祥馨的手,他也張惶得快要厥過去──接下來就屬這一次,最叫人心神不寧。
他站在敞開的大門口,雖然入夜了,涼風習習,他卻猛扯領口,連連深呼吸,不由得想到一個怪問題。
戀愛總是讓人心兒怦怦跳,可他們在一起二十年,他怎么可能只繁張過這兩次?但他確實記得,第一次偷吻她,他不緊張;第一次抱著她入睡,他不緊張;第一次探索她的矯軀,他不緊張;甚至是在求婚的時候,他更是不緊張。
這代表什么?
……他從來不認為祥馨會拒絕他!
他太有自信,下意識地知道祥馨一定會任他予取予求,他想要怎么樣,祥馨一定都會如他的意,所以養(yǎng)成了他的壞習慣,從來都不去考慮她的意愿。
……惡劣、霸道、大男人主義!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用力罵道。
我注意到,以前都是我女兒遷就你,步步追著你跑。
準岳父的抱怨猶回蕩在耳邊,莫非他指的就是這個?
一陣腳步聲從樓悌上順下來,就像玻棒由高而低滑過了玻璃水杯,敲響了悅耳的音符。
來人在樓悌口呆了一下。“……千峰?”他扯著領口的大掌倏然僵住,過了幾秒,才將頭轉(zhuǎn)過去。
“祥馨。”他瞥扭地喚她的名,全身器宜都像長反了似的,全都不對勁。
祥馨扶著樓梯扶把,睜大眼睛看著他,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你──”來做什么?
起了個話頭,她迅速將余下的話咽下去。那樣問,好像她很不想見到他似的。
天知道,那天海晶對她說的話,反覆盤旋在她心上。她想要展開“破冰之旅”,卻苦無著手的機會,先前他那冷漠的態(tài)度,真的嚇到她了。
即便她再想和好,只要一想到要面對的,不知道是他的熱面孔、還是冷屁股,她就不由得想繼績保持被動的姿態(tài)。
“我……過來這邊吃飯!彼p咳兩聲,不知所措的雙手干脆插進口袋里。
“喔!彼_微笑,心兒像是長了小翅膀,啪嗤啪嗤地往上飛。
見她笑了,他的緊張感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往上沖升。他要怎么做,才能讓她恢復往常的笑靨?
他又咳一聲,笨拙的話沖口而出!皠倓偽矣龅侥惆,是……他叫我過來的!毕檐暗男☆D時凝祝或許這是實情,但他畫蛇添是的解釋,卻硬生生地扯下了那對雀躍亂拍的心翅膀。
她收起笑容,意興闌珊地招呼!耙燥埦瓦^來吧。”他說錯了什么?她怎么又不笑?他納悶在心底。
兩個人同時往販廳移步,徐千峰不時偷眼看她,心里七上八下。
來到飯廳,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張象征“團圓”的中式大圓桌被撒掉了,換上了一張方形桌,桌面不大,要在上頭吃飯,他們恐怕得親密地膝蓋碰膝蓋才行。
爸爸在想什么?平時不是對千峰意見多多嗎?今天怎么態(tài)度大反轉(zhuǎn)?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菜肴,那些精心設計過的“外觀”,看得兩人一陣呆。
這些菜……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呀?
突然間,一陣車子發(fā)動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嗶”一聲,遙控器開啟了前門。
祥馨連忙走到窗邊,卻看到父母同時坐進了拉風的敞篷跑車里。
“爸、媽,你們要去哪里?”她忍不住輕叫!耙燥埩艘!”只見孟鵲起瀟灑地往后擺擺手,油門一踩,炫紅色的跑車便滑出孟家。
嗶!又一聲輕響,前門降了下來。
好了,現(xiàn)在家里沒大人,只剩小輩兩尾,面面相覷。
她瞥了徐千峰一眼,踱回餐桌旁,再度審視一桌的菜肴。不得不說,她這輩子還真沒看過這么多“心”湊在一起過!
首先是今晚的主食,蛋包飯,香滑可口的蛋皮上,用番茄醬擠畫出一根金箭,射中兩顆小紅心。
她挑挑眉。主菜迷迭香小羊排上,也是金箭串紅心的圖案,用薄荷醬淋的。
一盤包含了切絲高麗菜、商茸、甜玉米粒、紅椒、苜蓿芽、番茄的生菜沙拉,則用巧手排成了一顆大紅心──當然,盛醬料的容器,也是心形。
甜點是櫻桃果凍,果凍還是很沒創(chuàng)意的紅心狀。為了加強“紅心意念”,鋪底在瓷盤上的煉乳醬底,也用櫻桃醬勾出一串紅心。
差點忘了提!桌上還有一個邱比特造型的燭臺,焰影搖曳,更添氣氛。
看來,她媽咪真的費了不少苦心,兩位大人又很刻意地避走開,留他們共進晚餐,還有,剛才千峰也說了,是爸爸叫他過來吃飯的……他們分明是想當和事佬,把他們撮合在一起。
那他呢?他心里怎么想?他是被押著來的,還是自愿過來的?
“菜……菜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祥馨,我們一起吃飯吧!彼嫠_橡木椅,椅腳絆到他的長腿,差點就翻倒在地上。
“小心!”他怎么突然變得笨手又笨腳?
她連忙伸手去扶,心里不禁著惱,他只看得到“好吃”那一點嗎?難道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一堆大紅心、小紅心、金箭串紅心是什么意思嗎?
祥馨忍不住嘀咕他幾句,但也是因為太介意他過來的意愿,才會處處挑剔。
她側(cè)身坐下來,他深吸了口氣,然后踩著重重的腳步,到對座坐下。
他長腳一伸,立刻又招呼到桌子腳,整張方桌晃了一下,祥馨一句“小心”都還沒出口,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他額上都是汗!
不只這樣,那雙交握在桌沿的黝黑大掌,也幾不可見地輕輕抖顫。
剎那間,那些嘀咕、埋怨、緊張、懊惱,通通化成了一顆顆的小氣泡,嗶嗶剝剝地釋放在空氣中。
他在緊張!這個嗓門大、脾氣急、拿槍不手軟的大男人,居然在緊張!
祥馨忍不住失笑出聲。
“你怎么了?”他緊張地往前靠,差點把一攝前額的墨發(fā)喂給燭火燒。
“你當然是自愿來的!”笑意流轉(zhuǎn)在她的眼波間。
“什么?”他沒聽懂她的咕噥,也壓恨兒不知道她梗在心里的猜疑。
“沒事沒事。”她回給他一串怡悅的笑聲。
她早該知道,徐千峰不善處理這種狀況,場面一冷、情況一尷尬,他就會變得僵硬呆板,笨拙非常,而她,卻差點被自己的瞎猜唬了過去。
徐千峰著迷地看著她。這一回,仿佛感受到了她真正飛揚起來的好心情,她的笑聲竟有效地平撫了他的緊張。
“咦,這里有一個錦囊!彼饺话l(fā)現(xiàn)。
錦囊?有誰要給他們錦囊妙計嗎?
祥馨低下頭,也在自己的右手邊看到一個。“我這里也有!薄翱觳痖_來看看。”也許準岳父有什么絕學要傳授給他,那也說不定。
他飛快地從錦囊里,抽出一張折好的信箋。
他是個愛情自癡,別跟他計較!
嘎?他呆了一下。
祥馨也拿出信箋閱讀。
笨蛋,快點數(shù)落你自已的不是!記。呵уe萬錯都是你的錯!
還有,多順著我女兒的意,別想強出頭!
耶?地也呆了一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從頭到尾再看一次。
祥馨腦袋溜溜一轉(zhuǎn),忍住了笑!拔覀兪遣皇悄缅e了給對方的妙計?”“應該是。”可惡!準岳父居然對祥馨說,他是一個愛情白癡!
他們交換過來,無可避免的,指尖相觸了一下。
兩顆心怦怦一跳。他看了她一眼,紅了臉;她看了他一眼,也紅了臉。
正當他想要緊緊握住她的玉荑的時候,祥馨已經(jīng)把手抽回來了。
這一次,他們都拿到正確的錦囊,低頭又默讀一遍。兩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錦囊里寫些什么,也都知道對方的錦囊里寫些什么了。
面面相覷了半晌,確認彼此都有和好的渴望,兩人忍不住笑出聲。
“對不起,那天我不應該那么沖,說走就走!彼氏日J錯。
“對不起,其實是我不夠體貼你,才讓你對我有好多怨言!彼舱J錯。
如果不是那天他把壓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兒地說出來,她就不會知道,原來他這么需要她的“在意”。只是……她為自已設下的原則礙…徐千峰猛地搶白!安粚Σ粚,都是我的錯,你一點錯都沒有!睖试栏高@么交代,照著辦肯定沒錯!
祥馨拿起食具,不欲在先前不快的話題中停留太久。“先吃飯吧!”“嗯!毙烨Х迦鹌鸺t酒,看著菜肴,嘖嘖稱奇!皽试滥刚嬗袆(chuàng)意。”“她是想為我們制造氣氛吧!辈蝗,又不是“蜜月套餐”,一堆“心”放在一起,好怪!
“可能她很擔心我又搞砸了一切。祥馨,對不起喔,一切都是我的錯!”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一再鉆進她耳中,開始引發(fā)一點點不舒服的效應,但她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干脆就先將它拋到后腦勺。
他們怡然地用餐,說說笑笑,心中都有一個敏感地帶,下意識不愿去碰觸。
但徐千峰性子急,壓不住話,用餐完畢,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
“祥馨。”他謹慎地開口。“那天……我提早回家的那一天,你到底怎么了?”祥馨正在吃櫻桃果凍,小圓匙在半空中僵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么!彼是避重就輕,不愿吐實!拔抑皇怯X得有點不舒服,可是……你好像覺得那樣很好玩,讓我有一點不愉快!毙烨Х宀环裾J自己當時的確有逗弄她的意思,但還是下意識地覺得她在說謊──她始終不肯承認擔心他,為什么?
……算了算了,現(xiàn)在燭光美、氣氛佳,令人不忍破壞,還是順著她的意,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漠視心中想要證貫祥馨其實是在意他的小小渴望,舉杯,對她微笑。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再揭下去,兩人又要坐立不安了。
“總而言之,都是我不好!彼肿镒约。
祥馨眉心一臀,低頭啜飲紅酒,不愿多談。
現(xiàn)在,她只想要快點依偎在他身邊,徐千峰也是。
從小到大,他們不是沒有分離過,只是這一次分離,是不歡而散,所以彼此互不交談的這段時間里,感覺分外難熬。
因為思念太切,他們都希望能早點挨在一起,一切會再挑動對方敏感神經(jīng)的話題,即使是上回造成不悅的原因,都不愿說開。
他們只想快點和好。
“對不起,我不應該拿你開玩笑!鼻уe萬錯,都是他的錯,徐千峰默念。
“我……也是。”祥馨心虛地垂下了眼簾!拔也粦撘驗樯眢w不舒服,就把你當作出氣筒。”“沒關系,我愿意當你的出氣筒,你不高興就揍我!痹賮硪徽忻壅Z甜言。
“我……我才舍不得揍你。”她紅了秀頰。
這是從祥馨口中說出,最似糖蜜的一句話了。
他拉起她的柔荑,深情一吻,觸動了彼此的心。
“要不要到我的房間坐坐?”祥馨小聲問,在心里邪惡地想起海晶的建言。
她是真的想把徐千峰拐上她的床。在海晶的洗腦之下,她開始覺得沒有發(fā)展親密關系,感情好像很沒有保障似的。
她想要有一個保障,更想嘗試……與千峰水乳交融的感覺。
徐千峰沒察覺到她的“邪念”,只是急著點頭說道。
“去,當然去,怎么不去呢?”天知道他孤枕難眠耶么久,就是在盼望著,什么時候才能重新回到祥馨的香閨。
沒有她的軟玉溫否抱滿懷,他怎么可能睡得著?
唷荷,從今天起,他就搬回祥馨睡房,繼續(xù)與她甜甜蜜蜜、形影不離。
☆☆☆
對他而言,祥馨的香閨就像他的房間,而他自己的房間卻好像客房。
前幾天他回自己家去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diào)有問題,總覺得寒冷。夜里睡不著,坐在窗邊看月亮,心情好凄涼,實在有一種被流放到天不吐去的感覺。
回到比自己的房間更熟悉一百倍的地方,徐千峰的神經(jīng)整個放松下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長沙發(fā)上,打開電視,看影集。
“祥馨,過來這邊坐!彼呐纳砼缘奈恢。
祥馨遲疑了一下,先看了看左右,悄悄地走到門邊落了鎖,然后又將燈光調(diào)暗些,才來到沙發(fā)坐下。
徐千峰正眼看著電視,她側(cè)臉看著徐千峰。該……怎么開始?
“千峰……”她經(jīng)喚。
“嗯?”他將她攬在身邊,雙眼還是直盯著螢幕上的“異形”不動。
她軟軟地偎進他的懷里。然后呢?接下來該怎么做?
以前耳鬢廝磨,都是徐千峰采取主動,現(xiàn)在輪到她想出手誘惑,她才悔不當初地想到,以前看時尚雜志,那些“了解男人的性感帶”、“如何挑逗你的男人”等議題,她通通跳過沒看。
還有還有,亞寧寫的小說,她也錯過了!
亞寧的作品本來就具有濃濃的“桃系色彩”,而且聽海晶說,經(jīng)過韋克的“啟發(fā)”之后,亞寧寫起情色場面更加得心應手,火辣的劇情與唯美浪漫的床戲,幾乎可以當作參考書來研究了。
不過,早先不準備,現(xiàn)在才來后悔這個,有什么用?
“千峰……”她又喚他的名字。
“嗯?”他還是聚焦在螢幕上。
半晌,見他都沒有回頭,她不覺有些氣悶。
“難道那些來自外太空的異形,會比我好看嗎?”聽見她大發(fā)嬌嗔,他趕緊轉(zhuǎn)移注意力,將她納入自己懷中。
“當然不是,你比他們漂亮多了。”這可是真心誠意的讀美。
她噗哧一笑,笑聲止住后,黑黝黝的水眸還是直瞅著他不放。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墨濃的眉宇霸氣十足,挺直的舅尖英氣燠發(fā),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一口強健的白牙閃閃發(fā)亮,那笑容,連陽光都為之遜色。
徐千峰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她真是個美麗的女人,肌膚細白勻嫩,豐唇性感誘人,一雙杏眸看著他的時候,水光閃耀,就像小女孩看到了最喜愛、最驚奇的事物,忍不住要雙眼發(fā)亮。
她看著他的眼神,就是他戀著她的泉源,在她的凝視之下,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他伸出右掌,輕輕順周她耳邊的發(fā)絲,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感受到那熾熱的掌溫,她忍不住像只乞求憐愛的小貓,主動地靠向他的手掌,摩挲。
電視上還在上演著科幻片,音效紛雜,但互凝的視線已經(jīng)在他們周身交纖出一個網(wǎng),旁的事怎么也擾不了他們。
他的掌揉弄著絲緞般的肌膚,繼而滑到她的下巴,輕輕一抬。
她柔順地閉上雙眼,兩人不由自主地愈靠愈近、愈靠愈近……四瓣唇在半空中銜接住了。
啊,好久沒溫存了……
兩人顫巍巍地嘆了一口氣,他的攻勢益發(fā)急切,她的承受益發(fā)柔順。
他靈活的舌尖在她小小的貝齒間滑弄,時而輕咬她的下唇,時而頂著她的鼻尖,長指溜進了她的衣擺,悄悄地造訪嬌軀,一路行經(jīng)之處,宛如灑下一串火苗,令她開始全身發(fā)燙。
她第一次試圖在親密之中保持理智,困難她抬高雙手,往他頸后一勾,即便他不間斷的吻讓她虛軟無力,她還是用盡力氣,拉著他往后仰躺。
這并不困難,因為他也想“占領”她。
誘惑的吻熱切地燒過一回,枕在椅靠上,她的神志迷亂。在雪膚上游移的大掌熨燙得她好舒服,她好像輕飄飄地躺在云堆。
徐千峰啃咬著她頸側(cè)的肌膚。他應該起身了!可是,她馨甜的香氣誘他再咬她一口……不行,他應該有所節(jié)制了!可是,她纖腰一扭,玉腿微分,他腰部以下的部位淪陷在她柔軟的一處……噢,要命!感覺好好。
他忍不住深深地抵住她,隔著衣料親匿的擠弄,他愈是想要控制勃發(fā)的欲望,他的硬挺就愈渴望肆游她的秘密花園。
他忍不住撞擊著祥馨的柔嫩,或許是太刺激了,她竟“隘一聲,輕輕地叫了出來,聲音出奇的柔媚,聽得他一陣魂酥。
不行,他一定一定得抽身了,不然,鐵定擦槍走火!
他拉攏她被他扯開的衣領,用力地啄了她一下,然后翻身坐起。
滅火、滅火、滅火、滅火……突然間,一雙玉手絞扭住他的衣擺。
祥馨仰在椅靠上,長發(fā)散成了流云,眼兒柔媚,紅唇微腫,加上衣衫凌亂不整,看起來就是一副心甘情愿任他“享用”的模樣。
“千峰!彼乇獗庾臁!半y道你……從來就不會想要更進一步嗎?”他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天哪,她這是在邀請他嗎?
“那個還是等婚后──”
他低聲答,壓低的音量,仿佛怕被窗外的月兒聽去了濃情絮語。
“為什么?”是她魅力不足嗎?剛剛他們不是已經(jīng)醞釀出情欲的氣氛?
徐千峰努力地克制著愈來愈昂揚的欲望。
“因為我愛你。”
每一次踩煞車,他都痛苦得像要死去。但是,他也有他的考量,萬一他在勤務中出了什么差錯,叫祥馨怎么辦?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寧可祥馨保有純潔之身,或許她還能再遇到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你可以更愛我一點!彼呒t著臉說道。
他糗她。“嫌我愛你不夠?”
雖然羞赧,但她板起臉,非常嚴肅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做徹底底地愛我──不只用嘴巴講,還要有“行動”。”他怔怔地看著她,確認她是百分之百的認真。
有哪個男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忽爾勾唇一笑,打橫將她抱起,往那張空寂一陣的大床走去。
這一夜,激情的低吼、驕旋的吟哦都不曾少過,只是兩個人都有一些話藏在心里,不愿意說出口……★※★※★※接下來好一陣子的時間,他們都沉溺在愛之海。
就像提前預支了新婚蜜月,在那一頓“心心相盈的晚餐之后,他們?nèi)缒z似漆的程度,連“膠”跟“漆”快要都自嘆不如。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有個不安的黑洞,卻逐漸擴大。
海晶那句“蜜里調(diào)油似的幸福,久了也會讓人覺得膩,膩到后來,就會失盡胃口”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底,不時地跳出來攪亂她的心情。
加上千峰這陣子,出奇得好說話──
“千峰,今天晚上吃韓國烤肉好不好?”“好!薄扒Х澹覀兪裁磿r候去看禮服?”“你決定!薄扒Х,下周日晚上,我高中同學要聚會,你想陪我去嗎?”“當然。”“千峰,你中意哪一家的婚宴菜色,還是我們先去試桌?”“你拿主意,我配合。”就連那句最惹他感冒的──“你慢慢來,不用急,我不會介意”,他都變得不痛不癢,也不再追問因由。
事情真的不太對勁,他溫順得惹人疑。他什么都說好,什么都一口應承,讓她忍不住想挑戰(zhàn)他能耐的極限。
等等……這樣做,不就跟他先前拚命想激她生氣,是一樣的道理?
她頓時醒悟,接著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悶、煩、郁、躁,匯流成莫名的怒氣。
千峰干么這樣遷就她?他的個性本來就不是這樣!兩人之中,他一直是比較強勢、比較有意見、比較剛硬的那一個,但現(xiàn)在情況生怪,兩人的角色好像對調(diào)了,問他什么都說“好”、“沒問題”、“你決定”。這是怎樣?新禮貌運動嗎?
她想到爸爸給千峰的錦囊妙計:笨蛋,快點數(shù)落你自己的不是!記住: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還有,多順著我女兒的意,別想強出頭!
是了,是爸爸出的主意,他才不敢不從吧?
她氣悶地往前一拍。
“叭!”一聲巨響,她驚跳起來。
“叭叭叭!”后頭一串的喇叭聲跟著響起。
左邊一輛喜美搖下車窗。“小姐,開車不要發(fā)呆啦!”她連忙踩下油門,開過下一個路口。
握著方向盤,她想,等會兒見到千峰要跟他提一下,今晚回家他們談談。
她開著車子,特警隊總部就遙遙地轟在前方,突然間,后頭有一票騎著機車的青少年,車速極快,呼嘯而過,個個情緒亢奮,手里還拿著不明物品。
她心里打了個突,直覺這些青少年會去找特警隊的麻煩。
她才正想打電話給徐千峰,一小警一下,就看到那些青少年將手中的不明物品住特警隊總部扔。
零星的爆炸聲響起。老天,那是汽油彈啊!
那些人扔完汽油彈,哈哈一笑,加快車速,便揚長而去。
祥馨油門一踩,心里憂急如焚。她在路邊停下車子,抓起行動電話,不顧危險地橫越大馬路。
這時,特警隊的成員已經(jīng)抱著滅火器出動,她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京旋,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急急問。
“笨蛋,你不會用眼睛看嗎?有人攻擊了特警隊!”在這個時候,駱京旋仍不忘踩她一腳!澳銇碜鍪裁?大美人,你啥都不會,還是快點回去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我們有很多“專業(yè)的任務”要執(zhí)行!”她說話非得那么酸不可嗎?如果“專業(yè)的任務”是抱著滅火器滅火,她也做得到!更何況是抱著滅火器“罵人”,對她來說,那就更不成問題了。
一個奔過來的斟昂黑影差點撞倒了她。
“祥馨,你在這里做什么?”情況危急,徐千峰忍不住虎吼出聲。
她嚇了一跳!拔宜忘c吃的過來……”
“這個時候還吃什么?”他搶白一頓,主要是擔心她的安危,只是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修飾口氣。“快點回去!別在這里妨礙我們的工作!闭f畢,他立刻跑開,大聲指揮屬下救火。
“徐組長,請快點過來,這邊的人我滅不了了!”徐千峰匆匆地朝駱京旋跑去,一人手里一支滅火器,終于合力將火焰撲滅。
砰!又一個人撞上了她。
“姨……嫂子,你怎么會在這里?”黑仔及時扶穩(wěn)了她。
“趕快回家喔,嫂子,這里很危險!”幸好沖過來的阿正及時煞住腳步,不然鐵定出撞上她。
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忙很忙的樣子,她杵在這里,只會讓他們更加忙亂。
“……好,我回去就是了!彼堕_笑容,揮揮手,落寞地穿越大馬路。
站在愛車旁邊,她看著同心協(xié)力在滅火的特警隊員。
特別是徐千峰與駱京旋,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有的人默契十足,動作協(xié)調(diào),幾乎不用言語,只靠眼色,也能準確無誤地攜手合作,平時出生入死培養(yǎng)下來的情誼,在此刻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她像是局外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
盡管與徐千峰有二十年的感情為基礎,近日來更有了肌膚之親,每個夜里,他們的身軀都熱烈地交纏在一起,但是這一刻,她卻突然覺得,他們像平行線。
竟然、竟然,沒有交集。
★※★※★※
祥馨回家后,怎么樣也坐不安穩(wěn)。
打開電視,整點新聞報導的都是特警隊總部受到汽油彈攻擊的消息。她趕緊把電視關掉,不敢多看,以免又被千峰發(fā)現(xiàn)她“怪怪的樣子”。
她又急躁又煩惱,全身熱烘烘,淋浴之后,忍不住換上一件低胸細肩帶的黑色上衣,與白色迷你熱褲,在房里踱來踱去。
她一方面擔心徐千峰的安危,另一方面,駱京旋與徐千峰分工合作的那一幕,在她腦海中,怎么樣也消除不去。
雖然長年來,她總期許自己能夠成為徐千峰最堅強的后盾,而她也達到七、八成目標,但是,當她看到駱京旋站在徐千峰身邊,跟他一起戰(zhàn)斗的模樣,心里還是不免掠過一陣嫉妒。
她多希望,當時跟他一起迎接挑戰(zhàn)的人是她埃思緒正百轉(zhuǎn)千折時,房門突然開了,她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過頭去。
看到是他,她松了一口氣,見他安然無恙,她連忙跑上前來。
徐千峰逕自走了進來,帶著滿臉的疲憊與挫敗,重重地坐在長沙發(fā)上。
“以后不許你再到特警隊總部去!彼婚_口就沒有好氣。
祥馨擔憂了好半天,終于盼呀盼回他的喜悅,瞬間從沸騰冷卻到冰點。
徐千峰卻毫無所覺,后腦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
今天的事件,十之八九是成旭甫教唆那些小嘍啰來鬧事。特警隊總部的建筑經(jīng)過強化處理,那些汽油彈能發(fā)揮的破壞力有限,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祥馨。
以前祥馨常來探班,她又沒有緊急應變的能力,萬一被波及,叫他怎么舍得?再說,他離職的日子就在這幾天,成旭甫如果存心讓他在特警隊里難堪,這幾日的攻擊肯定加倍狠烈!
祥馨不知道他心中種種,只覺得她被排斥了!
她壓下不愉快,勉強地扯開笑容!俺燥埩藛幔俊薄斑沒。”“現(xiàn)在下樓去吃飯,好嗎?”“好!彼芎献鞯貜椞饋怼
不要再說“好”了,不管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她聽了都頭痛。
飯菜很快就準備好了,但是徐千峰握著筷子,夾菜的動作卻意興闌珊。
“這些餐點不可口嗎?”
“不、不是!
“那你是不是食欲不好?”
“當然不是。”他鷺地用力扒兩大口販,以茲證明。
突然間,祥馨站起來,把桌上的碗碟都收回廚房里去。
“等一下,祥馨.我還沒吃飽斂!”她變得激烈的反應,令他措手不及。
“你沒有胃口,就別勉強自己吃!”他勉強裝出依馴的模樣,她看了就生氣。
“誰說我沒有胃口了?”對,他是真的沒有食欲,但他不想忤逆祥馨。
難道說,這樣做也錯了嗎?
一整天累積下來的不快、悶氣、急怒,到了這時候,已經(jīng)有點壓不住了。
她收收收,連他手里拿著的那碗白飯都收走。可惡!他明明就不想吃東西,為什么還要裝出一副想用餐的模樣?這也是順她的意的一種作法嗎?
她把桌面擦得干干凈凈,然后倚著墻,環(huán)抱雙臂,看著他,正色說道。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問題!
“有問題嗎?”徐千峰聳聳肩,想避而不談!拔也挥X得有什么問題!薄霸趺磿䴖]有問題?”祥馨有點激動!艾F(xiàn)在你什么都遷就我,什么都聽我的,你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當然,這樣的徐千峰與她為自己訂下的原則并不抵觸,相反的,他別急急追索她的“在意”、“關心”,還比較不讓她為難。但是,她并不希望千峰變得唯唯諾諾,她希望他有什么話、有什么意見,就直接說出口。
而不是用“是是是”、“好好好”、“對對對”,就把他自己的意見打發(fā)掉。
徐千峰今晚實在不想談這個話題,一個成旭甫搞出來的事,已經(jīng)夠讓他頭痛了,如果再扯到祥馨那兒去,他肯定很沒耐性。
因為,到現(xiàn)在他還在猜想,上回祥馨不肯承認擔心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莫非……他真的誤解了,她確實沒在擔心他?
這個想法令他眉峰一蹙,心情更。
“千峰,你說說話!彼拇叽賹⑺厣瘛
“遷就你?我當然要遷就你!彼噲D咧開一個笑容,但沒有笑意!盀槭裁茨氵w就我就可以,我遷就你就不行?”因為我沒有從事危險的工作。
因為我不是時時都有性命之憂。
因為我愛你,我愿意做一個聽話柔順的女人,讓你毫無后顧之憂。
她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說埃”一點硝煙味噴出他的鼻尖。
上次的情形也是這樣,一遇到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她的心嘴就閉得比蚌殼更緊,倔強卻又淡然的模樣,看得他一陣惱怒。
“你為什么不說?”口氣加重了。
她就是不回答,就是不想說出自己對他的牽掛。
他就快要自特警隊退下了,還剩幾天的時間,沒有理由她撐了好久的堅持,卻到最后關頭才放棄。
盡管很想開口說清楚,但……還是再忍忍吧,過了這幾天,之后,他要什么回答,她一定照辦;他要多少關心、在意,她絕不吝嗇,統(tǒng)統(tǒng)都給他──看她忍住一口氣的咬牙神情,他深深有種左右不討好的感覺。事實上,也是如此,照他原本的路子走,不對!照著準岳父給他的建議走,也不對!
不管他怎么做,她都把心門關得緊緊的。
他的急性子,終于被她給磨爆了!
“也許我們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他又累又疲憊,終于生氣了。
祥馨聞言一愣。不適合……在一起?
怎么……怎么會跳出這個結論?一時之間,她完全無法反應。
徐千峰這句重話,原本只是意氣用事地開口,沒想到猛藥一下,她居然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哀莫大于心死。
他重重地推開椅子。
“我看,我們干脆先分開一陣子,等冷靜之后再說!薄拔摇液蘩潇o!彼龢O力壓抑著惶亂的惰緒,持平嗓音說道。
看得出來!他冷笑一聲!暗俏也焕潇o!”他吼。
那……他就是要“分手”啰?
祥馨心口一抽,顫抖的左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前舊時的傷口。
他見到她的動作,見到那道傷疤,猛然醒悟。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從來不曾拒絕過他什么,怪不得她總是順著他的意,怪不得他只是順從了她幾天,她就坐立難安,一反以往地想跟他“談談”。
他黑眸一黯,聲調(diào)突然變冷。
“原來,你只是因為當年我救了你一命,才想要嫁給我。”純粹是報恩心情!
不是、不是這樣!
她想開口,但喉間卻像是有石子梗住了氣道,讓她說不上話來。在他犀利的視線下,她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力氣就像被抽干似的,連搖頭都困難萬分。
徐千峰正在氣頭上,他只知道她看起來很無所謂,卻沒察覺到她的心情。
他握緊雙拳,下巴隱然抽動,重重地膳下一句。“這樣的婚姻,我不需要!彼D(zhuǎn)身就走,因而沒見到玉淚滴垂下來,那張嬌艷的小臉已瞬間哭得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