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大白日里居然無端端地蒙塵，不知打哪來的烏云頃刻間籠罩整個梅花鎮(zhèn)，有老人指著天說：“活了一大把年紀(jì)，我還沒見過這種異象……莫不是……咱們梅花鎮(zhèn)要出大事了？”
的確，梅花鎮(zhèn)是要出大事了，這事兒讓神仙見了都要心凄，索性找來烏云相助，掩去了讓人心傷的一幕。
此地名叫梅花鎮(zhèn)，是因此鎮(zhèn)處處植滿梅花，這梅花鎮(zhèn)里住了一個御史，姓曹名諱又先，平日為官清廉、愛護(hù)百姓，雖然他非地方上的父母官，但老百姓有事相求，他從不借口推托。打官司、告皇族、檢舉貪污……總之，能幫上忙的他都會盡全力而為，卻因此得罪不少皇親權(quán)貴。
曹大人年過五十尚無子嗣，曹夫人設(shè)佛堂虔誠參拜，誠心感天，在曹大人五十五歲那年生育一女，女兒出世時滿帳紫光，故取名紫蘋小名紫兒。
紫兒打小聰慧敏銳、過目不忘，在五歲那年已能認(rèn)得二千余字，熟讀烈女傳、三字經(jīng)、論語、詩詞選輯。而今不過十歲光景，她已能吟詩作畫，為人解決紛爭。在鄉(xiāng)里間傳為奇事，人人都說，曹御史心慈善報。
這日，程公公帶著一批御前侍衛(wèi)沖進(jìn)了曹家大門，曹家上上下下均迎在庭前跪接圣旨。家門前擠滿圍觀百姓，擾擾嚷嚷的雜音，在程公公尖銳的嗓子喊出圣旨下……跪……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屋內(nèi)的曹家人、屋外的圍觀百姓動作一致就地跪下，遠(yuǎn)遠(yuǎn)地，帶著小紫兒從市集回來的管家福伯，看見家門前圍著黑鴉鴉的人群，便拉著紫兒跪藏在人群中，并于耳畔叮囑她不能出聲。
“奉天承運(yùn)、黃帝詔曰：查御史大人曹又先心懷不軌，與邊疆匈奴互有勾結(jié)，意圖為害朝政，經(jīng)鎮(zhèn)國將軍曲懷天檢舉，人證物證俱全，罪證確鑿。今判曹家含婢奴七十三口斬立決。欽此謝恩�！碧O(jiān)細(xì)銳的嗓音，讓在場的每個人心里泛出陣陣寒栗。
通敵叛國？好大的罪名呀！這曹大人怕是遭人陷害誣告的吧！
雖然人人心里都有這個想法，卻是誰也不敢說出來�；实劾献诱f話，誰敢反駁？
“曹大人……”程奎奸笑二聲。續(xù)言：“多年前我不是早教過你為官之道？誰讓你不聽勸！清廉？清廉可不能保你一家大大小小七十三口人命……”
“亂臣賊子把弄朝政，國之將亡啊！”曹又先仰天長嘆，可憐這些陪他入塵的家奴，他們無過��！他轉(zhuǎn)過身對身后人跪地一拜�！皩Σ黄�，你們跟錯主人了，曹又先欠諸位的，容后世再報。”
“老爺……”眾人紛紛跪走到曹又先身邊，哭著還揖�！叭松詈蠼K將難免一死，這樣也好，黃泉路上我們可以結(jié)伴同行，不怕寂寞了�！�
“好個結(jié)伴同行！下輩子愿上天讓我們?yōu)樾譃榈�，共結(jié)一家情，相互扶攜！”曹又先慷慨激昂地說。
“對，為兄為弟共結(jié)一家情！”一時間，跪在地上的奴仆全扯著嗓門大喊。
門外的紫蘋聽了，她站起身就要往門內(nèi)沖，卻被身旁的總管福伯硬生生地拉住。
“福伯伯，我想要進(jìn)去和爹娘一起……”她飽含淚水的眼睛泛紅，拉著福伯的衣袖央求。
“好小姐，要想清楚��！你進(jìn)去不過是多添條亡魂留在這里，將來長大才能為冤死的爹娘和曹家?guī)资谌擞懟毓�。”福伯軟言勸慰。他的心如刀割，因為他的婆子、兒子、媳婦和孫女兒都在里面，他也想進(jìn)去守著家人，但……不甘心啊！
“小姐，你要看清楚，拿圣旨的那個姓程的，叫程奎，他是宮里當(dāng)紅的太監(jiān)，而舉出老爺通敵叛國的人叫曲懷天，曲調(diào)的曲、懷抱天空的懷天。要牢牢記住了，將來有能力，定要取他們的項上人頭來抵命�！�
記住了！程奎、曲懷天，滅她曹家一門的兇手！
紫蘋拭去淚痕討公道，是的，總有一天，她要向他們討回這筆血債！曹家大大小小的命都要在她的手里獲得安慰。沉重的擔(dān)子落在十歲女童身上，迫使她瞬間長成大人！
☆ ☆ ☆
十年后
隱身楓林中，莫情臉上覆著黑色帕子，水靈靈的眸子透露出強(qiáng)烈恨意，死盯著由遠(yuǎn)而近的兩騎。曲煒勖——她不共戴天的世仇！
緩緩抽出長劍，寒月映著冷光，仇恨照著莫情沒有溫度的心，今夜——她要手刃仇人。
昂然頎長的白色身影隨著馬匹的晃動緩緩向前行，英挺的俊容上有著淡淡的疲憊，家……就在不遠(yuǎn)的前方等待著他，掛在臉上的慵懶笑容是所有歸家游子都有的松懈。
倏地，他眼底閃過一道銳光，坐直身子，冷笑取代慵懶。
他發(fā)現(xiàn)她們了？莫情向草叢里的五名黑衣人莫念、莫意、莫傷、莫痕、莫心，點頭示意。
待馬蹄聲近，一聲單音長嘯響起，六人自草叢中同時躍出，六柄長劍快如閃電地直取曲煒勖喉間。但劍光快、曲煒勖身形更快，一個云飛蛟龍避開致命劍氣，移形幻影幾個招式，他由被動反控局勢。
掌風(fēng)急至，首當(dāng)其沖的莫意喉中翻涌出腥甜，連連退后三步，撲倒在地。
“上！”莫情一喊，密密實實、暗藏?zé)o限內(nèi)力的劍招，同時指向曲煒勖周身大穴，毫不留情。
幾個戲弄般的靈活閃躲，她們始終傷不了他，這時心有靈犀的莫傷、莫痕相視一眼，同時發(fā)招刺向與他同行的奴仆，武功不及她們的叔端，還來不及呼叫就已被劃出幾道見血口子。
“該死！”幾個凌波微步，一招鷂子翻身，他揮掌奪下莫心的銳劍，劍氣一劃，瞬間風(fēng)沙揚(yáng)起，月光下無數(shù)綠葉離枝落地，粼粼劍光在微稀星光中，似成數(shù)道光芒。登時，莫傷、莫痕、莫心腕間中劍，血流如注。
這時，又是一聲長嘯，未受傷的莫念扶起地上的莫意，和其余三人縱身一躍沒入黑暗中。
莫情不理會指令，下手快速且無情，發(fā)了狠硬取他的性命。不容許自己手軟，不允許回憶侵蝕決心，今晚她是無心無情人。
不能再等了，十年——她等得夠久也夠苦了，就是今夜，她要親手結(jié)束這一切。她知道錯過這次就再也狠不下心殺他，她發(fā)誓他死后她定會拿性命相陪！
莫情每一招每一式都刺向他的要害，她要他死，不計一切代價！
一記昊云遮日化解了她的凌厲攻式，曲煒勖在她的眼里看到滿懷恨意，不明白她的憎恨從何而來，殺手合該是無情冷漠才對。旋身、抬腿、架開她手中長劍，動作一氣呵成。
“姑娘，在下可曾開罪過你？”她的眼神讓他覺得熟悉，似乎在哪個時間、哪個地點，曾有過這樣一雙靈秀的眼睛看著他，他拼命在腦海中搜尋屬于她的記憶，動作因遲疑而緩慢下來。
她是無論如何都?xì)⒉涣怂藛幔烤退闼齼A盡心力也無法練就他這身武功，那么……她還活著干什么？既然不能為家人報仇，不如刎頸自盡，隨家人同入黃泉！
她抬高劍柄，忽地，看見他因分心而變緩的動作，心下大喜，揮手一劍朝他心窩方向飛近。
危險近身，曲煒勖下意識地發(fā)掌襲向莫情，莫情卻不閃避，悶聲一哼、咬牙承受，飛身將劍尖繼續(xù)往他身上刺入。
曲煒勖雙指夾住飛射而來的劍尖，啪地！劍身應(yīng)聲斷成兩截，反手一轉(zhuǎn)，他把斷劍射入泥地，直沒入土中。
“你走吧！我不殺你，”受傷的莫情不再是威脅，曲煒勖背對她撕下一截衫袖，為叔端裹傷。
莫情猶不死心地盯住他的背影，緩緩從靴筒中抽出貼身匕首，一鼓作氣地沖向前刺向他的背。曲煒勖閃電般轉(zhuǎn)過身，抓住她的手，把原該插入他背部的劍反插入她的肩胛骨。
乍見鮮血流下的那一刻，他立即后悔，快速點住她的止血穴，抽出匕首，莫情控訴般的眼神挑動了他的心，不該傷她的，為什么？對一個想置他于死地的敵人他沒必要留情，可是……他無法不心生憐惜……是因為那雙熟悉的瞳眸嗎？
對一個殺手他不該心慈，那只會為自己招惹更多麻煩，但……他搖頭苦笑，不再多想。煒勖從懷中掏出一個翡翠玉瓶，倒出兩顆血紅色藥丸遞至她掌心。
“你走吧！留得青山、不怕無柴，假若我們之間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留著自己的命，再學(xué)幾年功夫回來殺我吧！我隨時在曲府等你！”
握著丹藥，她的心又在不知不覺中陷落。好不容易筑起的圍墻，只消他一個動作、一句言語，就崩塌頹圯，難道她的心墻永遠(yuǎn)無法抵擋他的溫柔？
扶起叔端坐上馬背，曲煒勖執(zhí)轡領(lǐng)先離去。
莫情緊緊壓住肩胛上的傷口，似乎這么壓著就能忘記劇烈疼痛，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主仆對話，她側(cè)耳傾聽。
“少爺，為什么要放她走？你不怕養(yǎng)虎為患？”
“她只是玉面觀音的殺手，罪不及死，況且殺人非她本意，為難她沒道理。”
“少爺，我們家和玉面觀音到底有何仇隙？她為什么三番兩次派人刺殺？”
“她和父親……”
馬走遠(yuǎn)了，莫情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凝視著手中藥丸。他還是這樣一副慈悲心腸、還是這般悲天憫人？十年光陰沒改變他醇厚仁慈的性格，而同樣的十年，改變她太多太多……
一賭氣，她把它們擲入泥中，她不要接收他一分一亳的好意，他們二人是永遠(yuǎn)的勢不兩立！
疼痛像漣漪般一圈圈擴(kuò)大、蔓延……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頭一偏，她任自己陷入昏迷。
☆ ☆ ☆
莫情囈語不斷，夢中的情景一幕幕快速閃過，刺激著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她呼喊著、掙扎著，卻始終掙不脫這場惱人惡夢。
不要啊……爹……娘……不要啊……娃娃……她不要、不要、不要……
陰惻惻的尖銳嗓音在她耳際響起，穿過耳膜，令她全身泛起顫。
“曹大人，您要是說夠了，可否讓我們送您一程？”他滿布惡意的眼睛掃向曹大人身后的婦人，接道：“這書上說的好——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我看您就和夫人一起上路吧！”
侍衛(wèi)拉過曹夫人，讓兩人并排跪地。只見她嘴角含笑、臉上毫無懼意。
她握住丈夫溫暖的手掌，輕言道：“來世再續(xù)結(jié)發(fā)情�！�
“好！在天愿比翼，在地成連理！”他一生從未對夫人說過情話，誰料得到第一句蜜言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出口？一世夫妻、一世恩情啊！到老不分飛，風(fēng)風(fēng)雨雨他們也要一處棲！
“夫人，這生是我負(fù)你�！�
她點點頭，溫婉笑容不曾自頰邊褪去�！跋螺呑�，我等你償還�！�
“真感動！好個叫人眼紅的鶼鰾情深！”程奎嗤地冷笑一聲，眼光示意，倏地，大刀揮下鮮血直迸，噴上了跪在后頭的奴仆，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老爺……”
“夫人……”
尖銳的吶喊喚不回已逝的主人，眾家仆哭得聲嘶力竭，門外百姓也隨著嚎啕大哭。老天怎不開開眼？這樣的好人不庇佑，天理何存？
“曹紫蘋那娃兒在哪里？”森冷的嗓音再度響起。
門外的百姓紛紛挪動身子，想擋住曹福和紫兒的身影，大家心里想的全是同一樁事——保住曹家最后一條血脈。
視死如歸的福嬸，擰了眉、割舍心中不舍，把自己的孫女兒娃娃，往外推出去。
“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才女？過來，給公公看看。”他溫柔的語音令人顫，娃娃抖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跨不出一步。
“怎抖成這樣？一點才女的樣兒都沒有。曹大人，您可得走慢一點，等等您家閨女……”語音未歇，一柄長劍沒入娃娃心窩，再抽出，一道血柱自她傷口射出，活蹦亂跳的娃娃成了沒生息的破布娃娃。
她的娘抱住女兒逐漸冰冷的身子，卻是再也哭不出聲。來世？人間真有來世嗎？若真有靈魂輪回，他們這七十幾口子前世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才換得今日悲慘下場？
“娃娃……”福伯緊捂住紫兒的脫口悲鳴。
娃娃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呀，她們一起玩、一起讀書……她的童年全是與娃娃一起度過的，如今，娃娃走了，她的童年也結(jié)束了……她掙扎地想站起身。
“小姐，請你不要讓娃娃白白犧牲！”福伯涕淚縱橫，娃娃是他唯一的孫女兒，他怎會不心酸、心疼？但是，老天留他這條老命，就是要他護(hù)住曹家這條血脈，他不能卸責(zé)、不能奔入園內(nèi)和親人共赴黃泉�。�
“殺無赦！”第三道指令下，數(shù)十條人命在頃刻間盡數(shù)喪于刀下，一時間風(fēng)狂雨驟，陣陣?yán)坐Q夾雜著臨死前的嘶叫，整座御史園血流成河，再多的雨露都沖刷不去滿地血腥……
莫情自噩夢中驚醒，冷汗?jié)裢敢律溃X得好冷、好冷……
她又回來了，回到這住了十年的房間，環(huán)顧這房里的一桌一椅，以為再活不成了，怎知……再一次死里逃生，活下來又是另一番折磨吧！收拾起不堪回憶，她又是個沒有情緒、沒有知覺的殺人機(jī)器。
“你醒了？師父在喚你�！蹦鉀]有起伏的聲調(diào)傳入她耳中。
她沒敢多遲疑，忍住胸口翻攪的疼痛，起身下床，尾隨莫意來到觀音殿。她和莫意兩人快速加入早已跪在地上多時的四人當(dāng)中，等候指示。
“莫念，你動心了？嘖嘖嘖，真可惜��！可惜了我多年調(diào)教，誰料想得到，你一見了男人還是動心了，唉……又是一番白費(fèi)功夫�！庇衩嬗^音曼妙的身形輕倚在貴妃椅上，慵慵懶懶的神情風(fēng)情萬種，謫仙般的華貴姿容上沒有半分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稟主人，屬下沒有！”莫念驚懼得手抖足顫。
“是嗎？莫言，你來說給她聽聽�！蹦允钱�(dāng)天隱在林中觀察眾人行動并發(fā)出長嘯聲者。
“是！你招招出劍、招招留手三分，要是你盡了全力，莫意也不會一出手就被震出內(nèi)傷�！�
“稟主人，莫言瞎說，她在胡亂栽贓，是她看上了曲煒勖的英俊逸朗……”
“昨晚月色那么昏暗，你還能看到他英俊逸朗？”莫言一語堵住她的說辭。
“多話！”玉面觀音斜眼瞪視莫言，驚得莫言垂首不語。“我最討厭女人多話！”話落，銳眼閃過，嚇得莫念猛然縮身，突地，一柄淬過毒液的柳葉鏢直插入莫念喉頭，黑氣迅速攀上她驚惶的臉。
“主人！”急切中，莫情驚呼出口。
“又要求情，莫情、莫情，我?guī)湍闳∵@個名字，就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多情感，唉……情字總有一天會害了你！”她以眼神示意，莫言走向前拔下莫念喉間的柳葉鏢，交回師父手中。
看一眼已然僵直的莫念，再說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她咬住唇，垂頭應(yīng)和：“屬下知錯，多謝主人教誨�！�
“知錯？你可知自己犯了哪條大錯，要不要也讓莫言說給你聽聽？”
“屬下不遵從莫言師姐的命令擅自行動，不自量力，堅持要奪曲煒勖性命，違反主人規(guī)范，但憑主人責(zé)罰！”她主動將自己的罪行列出。
“好個但憑主人責(zé)罰，我要是罰輕了，往后其他人都不服從指示；要是罰重了，你又要心里犯嘀咕，罵我不近人情。你為我拚死拚活，差點兒弄丟一條小命，我還罰……這真叫我左右為難。”
“莫情以死謝罪。”執(zhí)起匕首，橫向頸間。
咚！玉面觀音一彈指，打掉她手上的短刃。
“唉……性子真烈，要改改，動不動就抹脖子，這不是用死來威脅我嗎？”
“屬下不敢！”莫情回答。
“既然不敢，那我就真罰嘍！”
“但憑主人吩咐�！�
“莫情不服指令擅自行動，罰鞭笞二十。下個月曲煒勖將迎娶章府千金，就由你混進(jìn)去，殺了新娘，嫁入曲府。我會派莫意幫你，這回再失敗，沒取回曲煒勖的性命，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屬下領(lǐng)命！”莫情、莫意同聲應(yīng)和。
“我這懲罰可有人異議？有想法快講出來，別出了觀音殿又在我背后嘰嘰喳喳，擾得我耳朵發(fā)癢�！�
“屬下不敢！”莫意等人嚇得流出涔涔汗水。
“很好，這次你們都盡力了，下去后到凈瓶宮領(lǐng)取兩個月份的觀音露�！�
她的話讓眾人心喜成狂，這句話的背后意義就是——她們的生命又得以延長兩個月。
“多謝主人賞賜！”
望著這群她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殺人機(jī)器，她輕揚(yáng)姣美的唇角。
曲懷天……看到了嗎？當(dāng)年你狠心背義，負(fù)我這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另娶她人，今日……我要你付出代價……妻離子散如何？斷子絕孫又如何？
☆ ☆ ☆
門外鑼鼓喧天，串串鞭炮聲不斷。今日是曲府公子迎娶章家千金的大好日子。多年前，曲家老爺曲懷天棄官返鄉(xiāng)經(jīng)商，這幾年獨子曲煒勖接手家族事業(yè)，短短三年，曲家商行遍布大江南北，不論是食衣住行，舉凡生活所需無不與曲家商行打上交道。
曲煒勖精明的經(jīng)商頭腦，不但讓曲家賺進(jìn)大把銀子，也樹立了曲家商號在商界的地位。
曲家有這樣一個偉岸的兒子，多少富家千金都想攀上這門親事，而他單單選上章家千金，除了她有張美如出水芙蓉、艷若桃李的嬌容外，聽說還是個飽讀詩書、擅長織繡、音律，是個婦容、婦德、婦功兼具的女子。
此刻，章嫣含已經(jīng)打扮妥當(dāng)，她拘謹(jǐn)?shù)刈诖惭兀锖鸵棠飩兺皬d去了，只有一個貼身丫頭小容隨侍身旁。
相較于前頭的熱鬧，新娘閨房反而顯得安靜而冷清。
小容穿著一身簇新的紅色衣服，來來回回地東摸摸、西摸摸，一顆心如小鹿般亂撞，馬上，她就要隨小姐嫁入曲府。
聽說，新姑爺?shù)募矣泻脦资畟�章家大，假山流水、池塘曲橋，美的像人間仙境；聽說，新姑爺貌比潘安，文采不遜當(dāng)今的文狀元，武功比那長年駐防在邊疆的楚元帥還略勝幾分；聽說，姑爺目前只納了一個妾室，她和小姐情同姐妹，若她們二人能同侍一夫豈不增添人間美事？
想至此，一張嬌俏的小臉漲得通紅。幸好、幸好小姐臉覆紅巾，要不這張紅臉豈不教小姐笑了去……
突然，門外一陣鏗鏗鏘鏘的吵雜聲，是哪個粗心丫頭把花盆弄破了？在這個大喜日子里……唉！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她回身對小姐說：“小姐，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推開門，她對著碎花盆邊的女孩怒斥一聲，沒想到她一喊，女孩不但不理會，反而轉(zhuǎn)身跑走。
“喂！你是哪一房的丫頭，竟敢跑到這里來撒野，真是沒規(guī)矩。我叫你停下來，你聽見了沒有？”她邁開小腳朝女孩方向追去。
在她身后，一道黑影閃入章嫣含房中。
莫情拉去章嫣含的紅帕子，伸手一指點住她的穴道，讓她全身動彈不得。
“你……你是誰？”嫣含張口囁嚅問道。
“催命閻羅。”抽出短刃、即將落下時，莫情在她眼里看到無助凄惶，這個表情……也曾出現(xiàn)在單純的娃娃臉上，娃娃……她的摯友、為她犧牲生命的女孩……一時間莫情下不了手，都是無辜的人��！
“我做錯什么？”嫣含鼓起勇氣張口問。
是呀！她做錯什么？就因為她要嫁入曲家？兒女婚姻、父母之命，她何錯之有？矛盾浮上心頭，不殺她，她只有八個時辰可用，必需在今夜動手刺殺，萬一沒成功……她再無第二次機(jī)會。
突然間，嫣含和娃娃的臉重疊為一，她眼眶滑下的兩顆晶瑩珠淚，像無言抗議。無辜的女孩……無辜的娃娃……為了報仇讓一條生命枉死，該或不該？
搖搖頭，她做了決定，點住嫣含的穴道，快手快腳剝下她的嫁衣，穿到自己身上，再把嫣含點上睡穴、塞入床底下，八個時辰就八個時辰吧！反正她早沒存希望能活著走出曲家大門。不管成不成功她都算為父母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