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待,每天張開眼醒來的那刻起,她就在等待他、想著他。淡淡的喜、淺淺的甜、絲絲的幸福滲入她憂郁的心,它們一分一秒慢慢地為她清除掉積壓多年的愁怒怨憤,她的眉頭不再終日糾結(jié)。
偶爾、偶爾在他背過身去的剎那間,陽光會在她臉上駐足,偷偷地描繪出一分笑意。偶爾、偶爾在他低下頭幫那棵不知名的植物澆水時,小小的幸福感會攀上她多愁的容顏,映出春意盎然的燦爛。
梳梳頭發(fā),父親為她請來的特別護士幫她換上新衣。蘋果綠的及踝洋裝襯托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
“織昀,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羅院長很有眼光。"
說話的是特別護士楊庭君,她是個溫和心細的女人,在"華心醫(yī)院"當了近三十年的護士,和羅家的關(guān)系早已從上司部屬變成朋友,雖然她沒有直接參與羅家的故事,但多年來亦分擔了不少羅家人的心情。
“是羅院長還是羅太太?"織昀嘆口氣,這兩三個星期以來,他們小心翼翼的照護她全看在眼里,是疼惜、是補償早已不重要,他們都盡力了。
“你都知道?那……你是不是可以……"
“君姨,如果接納他們,我會恨我自己。"她知道君姨要說什么,這段日子她聽太多了。靠入枕頭里,她拿起伯墉給的綠色植物,輕撫狹長的葉面和抽高的小花莖,她不會解釋自己的心情。
她坐上床沿,握住織昀的手說:“織昀,我把你當成自己的晚輩才說這些話。你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留著她的遺憾讓自己不好過,并非聰明的做法。"
“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了。”
“你感受不到他們對你真心的疼愛嗎?”
“我懂,可是要我貪圖那份疼愛出賣自己的良心,我……"
“誰讓你出賣良心?父親疼女兒、女兒崇愛父親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她傾全力說服。
“可是他不愛我母親……"她噘起嘴。
“所以你也不可以愛他?固執(zhí)!"伯墉的聲音插了進來。
織昀抬頭,望上他一臉春風笑意,他拍拍手上的輪椅對楊庭君說:“君姨早!"
“早!你今天不是輪休,怎么又回到醫(yī)院來了?”
“我!天生勞碌命閑不下來。君姨你今天不是要請假?"
“對,我要到臺中幫我父親過壽,晚上怕趕不回來,我托了陳姐來幫你洗澡。"
“我可以自己來。"織昀忙道。
“別逞強!明天我就回來了,千萬要記得吃藥,三餐要準時吃……"她嘮嘮叨叨地叮嚀道。
“放心。有我在,你快去趕火車吧!"伯墉直把她往門外推。
“好、好別推我,唉!真快,都要過九十大壽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活到這個歲數(shù),人生無!"她咕噥著走出門外,引得伯墉和織昀相識而笑。
伯墉轉(zhuǎn)過頭對她說:“走吧!我推你出去走走。"
出去?真的嗎?她愉快地深吸口氣,突然好想念窗外的新鮮空氣。"你吃過早餐了嗎?”
“沒有。"他摸摸肚皮誠實作答。
“君姨帶一鍋咸粥,一起吃吧!"
“好!"伯墉拿碗盛滿一碗遞給她.剩下的他捧著鍋子吃起來。"太棒了,這是玫杏姨最拿手的鮑魚粥,我太有口福了,早起的鳥兒果然有蟲吃。"
又是她?她怎能領(lǐng)受她那么多的盛情,織昀對著滿滿的稀飯發(fā)愣。
他三兩下把鍋里的粥解決,湊近她的碗,夸張地舔舔唇"真的很好吃,你不快一點,我就要動手搶了!彼麥責岬臍庀⑷炯t了他的臉。
“不給你!"她難得調(diào)皮。
“是嗎?我又不等你給,我要動手搶。"他張口就碗硬是搶下一口。
織昀朝他吐吐舌頭,快速地把稀飯吃光。
“那么餓?看來我明天得請玫杏姨煮一大鍋,才夠填飽你的胃。"他似笑非笑的瞧著她。
發(fā)現(xiàn)中計,她別過身不理會他。
“生氣了?好!我自動消失讓你消氣。"他轉(zhuǎn)身往外,在門關(guān)上剎那間,織昀急得忙出聲喚人。
“賀伯墉你回來!"
“氣消了?那么快,不會吧!"
她扁扁嘴,第一次體會到身為殘障者的不平衡。
“你說要帶我出去走走,除非你身上的肥肉都食言得來的,否則你不可以言而無信。"
“肥肉?居然污辱我這一身肌肉,你說,我身上哪有肥油?"他拉高袖子,露出手臂上方的肌肉。
“挖掉那些為數(shù)稀少的肌肉,剩下的全都是肥油。"
“亂說!挖掉‘雞肉',剩下的還有‘牛肉'、‘羊肉'、‘魚肉'就是沒有肥肉。"
“那么好用,下回七月普渡把你抓起來往供桌一擺,‘牲畜祭品'就齊全了!
“沒錯,再把你往瓶里一插,各色鮮花也有啦,就是少了幾樣素果,還得跑趟菜市場。"他拐個彎贊美她。
他的贊美她聽懂了,直覺地垂下紅撲撲的臉。
“臉紅了?需不需要打一針降血壓劑?"
“我才不要打針。"織昀猛揮手,這陣子她打針打怕了。
“若是等你血壓自動降下來,天就黑了,那……我不等你,直接把你這顆紅蘋果拿到大街上叫賣。"他一面說、一面把她從床上抱起擺入輪椅中,碰到他厚實的胸膛,她居高不下的血壓更難降得下來了。
他帶她搭計程車、捷運,上上下下費好多工夫才把她帶到目的地——木柵動物園。
“你累不累。“盐依线h帶到這里來‘走一走',會不會太辛苦?"她調(diào)侃他。
“我是受某大市議員之托,帶你出來測試臺北市的殘障設(shè)施做得夠不夠好,政府有沒有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
“欺負殘障人士你很得意嗎?”她斜脫他一眼。
“有一點!"
抬杠同時,一個小販走近,伯墉掏錢買了兩頂動物帽子。
他把老虎圖樣的帽子戴在織昀頭上,大象形狀的戴在自己頭上,可是他的頭太大,加上過長的象鼻子,他每走兩步象鼻子就因重心不穩(wěn)頻頻往前垂,惹得織昀嬌笑不停。
“你在笑我?嘲笑別人是不好的品格!"他蹲下身把象鼻子頂上她的額際,搔得她發(fā)癢直往后躲。
“你的樣子好笨拙。"
“沒辦法,大象嘛——可是它無害呀!哪像你這只母老虎.誰見了都要嚇得落荒而逃。"他夸張地繞著輪椅"逃"兩圈。
“哪你為什么不逃得遠遠?"她一語雙關(guān)地問。
“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一點都不可怕。"他也一語雙關(guān)地回答。
他把她徹底看透了.她老是用叫囂掩飾不安、用兇狠隱瞞恐懼。在囂張的聲聲怒罵中,她的心是害怕怯懦的,在用力推開周遭人的時候,她是孤單寂寞的。她的的確確是只紙老虎。
“等你試過我的爪子后,再來評斷我是否無害還來得及逃。"
面對她的挑釁,他一笑置之。買過票,他把她推入園內(nèi),慢慢陪她一處處走。
“你做事都這么仔細嗎?”伯墉問。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看某種動物時都要花很久的時間,是在研究它的習性還是特征?"
“我在觀察它們的皮毛,看看適不適合剝下來做毛皮大衣。"她突然變身為一O一忠狗里的庫依拉。
“真的假的?"他睜大眼,對上她臉上的邪惡笑容。
“當然是真的,尤其是對你身上這層皮,質(zhì)地細致、保暖又通風,我感興趣極了!
“我先聲明,我身上這一件是非賣品,再多錢都不割愛!"
“好吧!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樹上那兩件吧!"她指指樹上那兩只無尾熊——哈雷和派屈克。
“噓!別讓動物保育協(xié)會的人聽到。"他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輕言:“我這個有為青年對蹲苦牢缺乏意愿。"
織昀反握著捂住的嘴巴的大手,稍稍拉開,也學著伯墉在他耳畔輕語,"反正我不能跑、不能跳,跟蹲苦牢沒大大差別,多拖個好朋友下水,才能稍稍平行我不平衡的心態(tài)。"她沒注意自己已經(jīng)把他排在‘好朋友'的行列中,但他注意到了。
握住她的肩膀,他說:“既然是‘好朋友’赴湯蹈火自然萬死不辭,但是我人入獄就沒人陪你出來逛一逛,所以還是請你饒了這兩只愛睡覺的小家伙吧!反正它們‘無害'。"
“說得挺有道理,姑且聽你一回!"她手推輪子把自己送往前。
“剛剛說到動物保育,我想到一個笑話,說給你聽。"
“要收費嗎?”跟他在一起,織昀變得輕松快樂,現(xiàn)在的她像一個真正的調(diào)皮美少女了。
“免費!但聽完笑話要記得起立鼓掌。"
“鼓掌辦得到,起立就免了吧!"她指指"控"了石膏的腿。
“好,成交!聽好哦——有一個養(yǎng)豬的老伯,他把每只豬都養(yǎng)得肥肥胖胖,有天有個年輕人走來問他:‘阿伯,你都喂豬吃什么?'阿伯回答:‘我喂它們吃餿水。'年輕人說:‘我是動物保育協(xié)會的人,我要控告你虐待動物。'第二天,又有一個年輕人問他同樣的問題,阿伯換了說辭,他說:‘我喂豬吃漢堡、薯條、可樂和汽水。'年輕人一聽大怒,指責他說:‘我是世界人權(quán)協(xié)會的員工,世界上有多少人類都吃不飽,你居然讓豬吃那么好。'第三天,又有人來跟阿伯問一模一樣的問題,這回阿伯嘆口氣說:‘我拿一百元給豬,叫它愛吃什么就自己去買。'"
聽完,織昀笑得差點合不過氣。
“唉!做人難、難做人、人難做。 彼訌姂騽⌒Ч愕亻L聲嘆息。
“我不行了……"她抱住腰,笑得前仆后仰。
“不行?你有這方面的困擾?沒關(guān)系,我利用職務(wù)之便.開一個月的威而剛給你服用,保護一服就立刻‘行'!'這話把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笑意重新引爆。
他推她走入靈長類區(qū),看著幾只懶懶的小猴子趴在樹上一動也不動,大概被熱昏了。
“我再說個有關(guān)猴子的笑話。"
“你又要說笑話?等等,我先把下巴裝牢,免得掉了還要勞煩你賀大醫(yī)生。"
他蹲在織昀面前,用他的手拍拍她臉頰和下領(lǐng),"不錯!結(jié)構(gòu)組織還不錯,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垮掉。"
“多謝夸獎!"
“OK?笑話開場——有一小男孩到森林探險,走著走著越來越熱,他一看四下無人就脫光衣服,赤裸裸地在森林走著,這時有一只猴子在樹上蕩,小男孩看見它一直跟在身后趕都趕不走,就惡意地取笑猴子說:‘哈哈!你的腦袋那么小,一定是個大笨蛋',沒想到猴子學他也指向小男孩說:'哈哈!你的尾巴那么短一定是個運動白癡!"
笑話退場,織昀瞪他一眼:“在淑女面前說黃色笑話?我看你不會因違反動物保育法入獄,會因妨害風化入獄!"
“沒那么嚴重吧!"他擠擠眼,又推著她走人夜行館。
“它們真勇敢,敢在黑漆漆的地方行動。"走出夜行館,織昀嘆氣搖頭。
“又有心得?"
“如果碰上臺風,夜行館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嚇壞?"
“你怕黑?"
“不只,我還怕雷聲閃電、狂風暴雨,就算我讀過一百次風雨雷電的形成因素,我還是止不住害怕的心情。"
“為什么?"他把她推到樹蔭下,讓微風拂去她的燥熱。
“我從小就怕雷兩,夜晚只要一打雷閃電,我就會哭?薜煤闷鄳K。那時候,媽媽晚上常常要到醫(yī)院值夜班,留我一個人在家,我記得有回臺風來襲,風好大、雨好大,一陣閃電狂雷過后突然停電,我嚇死了,摸著黑打電話給媽媽,媽媽一聽到我的哭聲,放下電話馬上趕回家。
就這樣子我躲在屋角一直等、一直等,過了好久好久,媽媽都沒有回到家,我心里閃過好多可怕念頭,那個晚上我流干了淚、哭啞了嗓子,將近天亮時媽媽才回到家,她渾身濕透。開花的雨傘早就壞得不能再修復,看到我時,她抱住我拼命跟我說對不起,說她叫不到計程車只能一路走回家。
她淋之夜的雨,病了好多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必須懂事、必須長大,媽媽醒來時我對她講的第一句話是——‘媽媽,我長大了不再怕打雷閃電,以后你不要為了我冒雨趕回家'。從那次后,只要一打雷我就會躲到床底下,把耳朵塞得緊緊的假裝沒聽見。"淚水濡濕了她的眼,"往事"對她而言都是不堪的呀!
伯墉擁她入懷,為她拭凈眼角淚滴,"現(xiàn)在還會伯嗎?”
“怕!好怕、好怕——我克服不來那種恐懼,只要一打雷.我就感覺到死亡。"她抱著雙臂,想拂去滿身疙瘩。
“為什么?"總有原因的,是哪個環(huán)結(jié)扣住了她的恐懼,他不明白,但他深信,愛可以克服一切,只要給予足夠的關(guān)懷,終有一天她會不再害怕。
“不知道。"搖搖頭,對這一切地無從解釋。
“不談這些,我們再去逛逛。"他推開她離開這片傷心。
他們一路聊、一路逛,他們認識了許多動物也更認識了彼此,他們開心地笑著、用著、玩著,直到夕陽西下、直到晚霞映入眼底,直到兩人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牽動了自己的心。
“今天真愉快,我從來都沒有這么快樂過。"織昀靠入椅背,努力把今天的一切刻入心版。
“快樂是件很容易的事。"
“那是對你這種事事如意的人而言。"
“我沒有事事如意,但是我心胸夠?qū)掗煛?quot;
“你在反諷我心胸狹窄?"
“你的智商很高嘛!總是能聽出我的弦外之音。"
“你……"她掄起拳頭想追打他時,才想起他一閃身,她那兩條早處于罷工狀態(tài)的廢腿根本無從追趕。
織昀對著伯墉大喊:“你這個庸醫(yī),我的腳什么時候才能站起來。"
“我要到法院按鈴控告你毀謗。"他也在人群那端對她"遙喊"。
“除非你有本事讓它們立刻站起來,否則我的‘口供'永遠都不會更改。"
“你當我是成仙的神農(nóng)氏,仙指一點,傷口就會完好如初!”
“神農(nóng)氏?算了吧!你比較像燧人氏,到處點火把人家好好的情緒燃出怒焰。"
“喂!羅織昀,你覺不覺得我們很像隔空喊話的兩岸?"
“是啊!只要你承認‘一個中國',我就不再演習,不再亂發(fā)射飛彈,把你們的股票打得雞飛狗跳!"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隔著人群互相喊話,喊到最后兩人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伯墉走近她,揚揚手中的照相機說:“為了向你的后代子孫證明,他們的祖先不是‘做不出微笑表情'的怪物,我把你的笑容全拍下來了!
他記得她說過的話?織昀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它們會是我這輩子最美好也是唯一的回憶!"
“小姐,一輩子是很長的,我保證你會有無數(shù)的‘美好回憶'。"
“會嗎?我不敢確定。"
“會的,下次我?guī)闳チ4,那里有大怒神、風火輪、海盜船……"
“那你要多準備幾支強心劑,我不想在六福村里香消玉殤。"
看著她彎彎的眉、水靈靈的眼,看著她柔媚的嬌顏……脫去了禁騖不馴后的她是攝人心魂的小精靈,伯墉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他的唇寬寬的,有些冰冰涼涼、有些甜蜜滋味,是剛才的霜淇淋還未在他口中化去吧!"甜"竟在她的唇齒間漾開,形成漩渦將她的魂魄吸進去了。
天!她要癱瘓了。
織昀倒抽一口氣,他的舌不客氣地恣意汲取她口中的香甜。在他的狂吻下,她的意識正一寸寸被吞噬,思緒越來越紊亂,然后逐漸呈空!
她的眼瞳漸漸蒙上一層氤氳,昏了、昏了,她快昏倒在這種蝕骨銷魂的震撼中。明知不可以,明知突兀的一切會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但是他們就是沒辦法從彼此的吸引中脫身。
他醉了,她迷人的體溫、誘人的氣息熏得他飄飄然,遺忘了織語、遺忘了他的未婚妻,遺忘了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在一陣掌聲中,伯墉倏地放掉織昀。他懊惱地撥撥頭發(fā),自己是在做什么?
一群大學生圍住他們,其中一個男生拍拍伯墉的肩頭說:“好樣的,活脫脫、真實版的‘美麗人生'在臺北上演。我支持你!"
另一個女人也走近織昀身邊對她說:“你真幸運,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碰上‘木村拓哉',要好好把握哦!"
他們拍拍手對伯墉和織昀高喊加油后離去,留下尷尬的兩個人。
他的懊悔織昀全看在眼底,他是個正義感豐沛、是非分明的男人,他不會容許自己背叛織語,更不會放任自己的心擄獲一份不屬于他的情感。噙著酸酸的笑意,她知道一切結(jié)束了,快樂、幸福在他的責任感抬頭時宣告終止。
“終于記起我們的身分了——妹婿。"她咬咬唇,這兩個字扎得她鮮血淋漓。
“妹婿?你愿意正視你和大家的關(guān)系了?”他選擇忽略自己的心情,掩蓋失落的空虛,把重點擺在她的問題上。
“面對你們‘一家子'盡心盡力的對待,我能不承情嗎?”
她刻意把距離拉回安全界線外。
“你承情,所以你接受?"
她搖頭,怎么大家都對她那么苛求?不恨、不怨已經(jīng)是她最大極限了呀!"我承情所以我不再恨,往后我們可以是朋友但——不會是一家人。"
“為什么?因為不想背叛你母親?"
他一直是清楚的,為什么還要問?這世界上只有她對母親忠誠,她不想改變。她和羅家的結(jié)仍舊存在,想解開需要時間、需要耐心,也需要愛……
可是,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愛可以分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