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從廚房后門回家的祖安,今天由前門跑進來,沖到池瑛面前。
他興奮、開心地大叫:“爸爸去看我們打球,他自愿當裁判。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耶!”
“親親”花容失色,纖纖玉手握住脖子!疤炷模噬,他愛上的是有夫之婦,兒子都這么大了!”
祖安這才看到屋內有別人,他立刻跳到池瑛后面,再閃到尋歡身旁。這時池韋進來.他又跑過去拉住他爸爸的手。
“咦,家里有客人!背仨f說。
他和孩子們玩球,玩得和他兒子一樣,滿頭滿臉的汗,一身泥土。
“皇上”和“親親”都盯著他。
“爸,媽,”尋歡介紹,“這是池韋、池瑛,祖安是池韋的兒子。”
“和池英簡直像孿生兄弟!庇H親說,笑吟吟端詳池韋。
她說池爸爸的名字,彷佛那是上等佳釀,教人飲后回味無窮!斑@對孿生兄弟,出生的時間未免相差太遠了。”皇上嘀咕!斑^來,韋池,”親親拉池韋的手。“讓我好好看看你!
“是池韋,李伯母!背仨f說。
“嘖,叫仙姨。在美國,都是把姓和名倒過來念的!
池瑛想,仙姨?對了,尋歡說過,他媽媽叫姚仙女。
“仙……仙姨?”池韋怔怔說。
“瑤池的仙女!币ο膳畵亾仢饷艿慕廾!澳惆职之斈耆羧⒘宋摇徊钜稽c點—
——瑤池的仙女便名副其實了。換言之,差一點點你就是我的兒子,呀,那你便可以是韋里布將軍了哩!
“你有一群哪咤太子,很不錯啦!被噬习牙掀诺氖掷貋怼
“說到太子,我們那些太子、公主、郡主,怎么一個都不見?”姚仙女問。
尋歡變了臉色。“他們都要來?”
“他們應該比我們早到才對!彼赣H告訴他。
“哦,要命!睂g呻呤。
跟著他呻呤聲,一名穿著類似歐洲皇室宮廷貴婦的女人,撐著一支白色絲綢洋傘,驀地現身,自天花板款款降落。
只聽得她喃喃抱怨,“正當高潮迭起的時候,下什么金牌嘛,討厭。”
“你只接一支,我收到兩支,一支掉在我的‘玉女’嘴里!绷硪粋聲音大聲抗議。
尋歡早用雙手掩住了臉。池韋、池瑛和祖安,皆目瞪口呆,瞪著平空冒出來約又一個不速之客。
這第二個,穿著合身、帥氣的騎馬裝,雙手各舉一支金光閃閃的令牌,馬靴咚地落地。
“哇,”祖安嘴張的大大的,“好!”
“讓開,讓開,讓開!”一名芭蕾舞伶不知從哪冒出來,喊著,旋轉著轉進客廳。
池韋及時在她眼看著要撞上玻璃窗前,伸出雙手抓住她,使她停下來。
“喔,喔,謝謝,謝……”她喘著氣抬頭,又急促地連喘幾聲,對池韋猛眨眼。
“噢,媽媽,這個好,這個好,這個我滿意!
池韋嚇一跳,連忙松手。
姚仙女嘆道:“真是我的女兒,母女果然連心哪!
她老公瞪她一眼!斑@個,”他抓過他女兒,“已經做爸爸啦!
“沒關系,”芭蕾舞伶仍癡癡望著池韋!拔也唤橐庾隼^母。”
接著一聲嬰兒的號咷,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沒看到那位美麗的少婦幾時、如何坐在沙發上的。只見她迅速解開衣襟,將一只乳頭送進嬰兒嘴里,嬰兒立刻停止哭號,用力吸吮食糧。
“什么事呀,十萬火急的?”少婦安撫了孩子,抬頭不耐地大聲問。
尋歡嘆一口氣,趨前拉拉他姊姊的衣服,遮蓋住暴露的半邊胸部。
一、二、三、四,池瑛默默數著。尋歡一共六個兄弟姊妹,還有兩個未到。
她最想見的是李少白。
不過,目前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為什么沒告訴她他的家人全都不是“人”。呃,普通“人”。
尋歡接到了池瑛質詢的目光,他只能苦笑,F在實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他們是……什么?”祖安扯扯他爸爸的衣袖,小聲地問。他看得眼花繚亂。
“他們和我們一樣。”池韋回答,把兒子的手握在掌中。
“哇,厲害!”祖安一一看過去,最后他拉緊爸爸的手,決定道:“我還是和你一樣就好了!
因為那些對他來說奇裝異服的人,正在互相質問、叫囂,誰也不聽誰的。
祖安在安寧、祥和的環境中長大,他身邊及他所認識的大人,沒有一個像這些人,他覺得他們不像正常人。
池韋目光閃亮,激動、欣喜地蹲下來摟摟兒子。
“對不起!睂g來到池瑛旁邊,低聲道歉。
她瞥瞥他。“待會兒再說。”
他露齒而笑,狀甚偷快。
“笑什么?”
“你的口氣像等一下要和老公好好算帳的老婆。我媽和我爸每好好算一次帳,就懷一次孕。”
“也許因此你的兄弟姊妹脾氣都如此暴躁?”
“我只知道我的情況不同。”
“如何不同?”
“我是他們度第三次蜜月時產生的。據說那段時間我媽異于尋常地溫柔、溫馴!
池瑛看看正在一手叉著柳腰,一手指著丈夫呱呱呱的姚仙女,想象不出她溫柔、溫馴的樣子。
不過,池瑛必須承認,姚仙女即使兇巴巴的,仍然兇得十分優雅,而優雅中又有火辣辣的狂野之美。
“你母親為什么叫你父親‘皇上’?”
“猜猜他叫什么名字。”
“李后主!彼谒嬖V過她的名字中選出一個。
“他還有個別名,叫天凡。”
“一個浪漫得無藥可救的皇帝。”池瑛喃喃。
這時,池媽媽來了。
“肅靜!”她高喊,一手高舉著代表李家傳令的金色令牌。
李氏一家立即給點了啞穴般,站著或坐著,一動不動地張著嘴。
“她怎么會有我們家的令牌?”姚仙女先發出聲音,指著池媽媽,問她丈夫。
“廚房里有個泡在酒桶里的男人,他要我來告訴你們,他到了!背貗寢屨f。
一群人爭先恐后涌向廚房。
池瑛以為“泡在酒桶”是池媽媽用來表示那人爛醉的說法。
結果不是。那男人真的在一個木制桶內,木桶在餐桌上,廚房里酒香四溢,一張和尋歡有幾分酷似的俊臉露出木桶上緣。
“嗨,嗨,嗨,大家好!彼虼蠹掖蛘泻簟K芮逍。
池瑛正猜他是否即是李少白,便聽到尋歡其中一個姊妹不以為然地喊———
“李鴻章,你在那里做什么?”
“就是嘛,還不出來!”
李鴻章嘿嘿笑著。“我沒穿衣服!
“真是的,穿上呀!被噬险f。
“親爸爸,”李鴻章說:“如果沒什么要緊事,不需要留太久,我想盡快回去!
“沒什么要緊事!”姚仙女瞪大一雙美目,“沒什么要緊事,會把你們全召來嗎?”
她的兒女們,除了尋歡,統統轉向她。
“什么事嘛?”他們一致不耐煩地問。
“也許我還來得及在化裝舞會結束前趕回去。”宮廷貴婦說。
“我可不想錯過下一場,”芭蕾舞伶說,然后向池韋送個秋波,“除非有人留我!
池韋假裝沒看見。
“我的比賽還沒完哪!眲叛b騎師說。
“雙胞胎的另外一個等一下醒了要吃奶!泵郎賸D說:“我老公不在!
“少白還沒到!被噬吓e手威嚴地制止他們,“等他來了再說!
他們馬上七嘴八舌嚷起來。
“等他?我都又生一堆小孩了。”
“那個遲到大王,早知道要等他,我明年再來!
“遲到?他根本常常不到。要等,你們等,我還有個衛冕賽在等我呢!
“我的酒要變成醋了!
“他有說要來嗎?他如果說了,他根本不會到。他如果沒說,更用不著等他!
真的有個李少白。池瑛不禁后悔曾懷疑尋歡。
而且看起來,聽起來,李少白還是個紀錄不良的不守時、不守信的家伙。
“圣旨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在空中某處宣布。
“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騎師咕噥。
但李少白并沒有出現。
大家引頸張望、等待時———尤其已好奇到極點的池瑛———一支金黃色,像畫軸般的卷軸,綁在一個迷你降落傘上,變魔術似的冒出來,緩緩下降。
尋歡接住了它。
他打開卷軸,在他旁邊的池瑛好奇地伸著脖子看。
還真的和古代帝王用的圣旨絲布一樣呢。
里面夾卷著一支令牌。
“這小子,竟來對我下旨!被噬洗鬄椴粷M!八f什么?”
“令牌先到,他隨后就到!睂g把“圣旨”和令牌一起遞給父親!罢埓蠹疑园参鹪!
“押韻。他還押韻!币ο膳老踩艨瘛!盎噬希以绺阏f了,這孩子有李白的詩才!
“是喲,他出生時,邊哭邊吟‘春眠不覺曉’呢!卑爬傥枇嬷S刺地說。
“‘春眠不覺曉’和李白有什么關系?”騎師斥道,“‘把酒祝東風’才是李白的詩。有點常識好不好?”
“詩就是詩,和常識有什關系?”宮廷貴婦撇嘴嘲笑他們!斑有,你們都錯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才是李白的詩。他是個酒鬼,懂了嗎?他就是喝醉了,抓著酒壸問老天:‘為什么沒有明月?’老天告訴他:‘沒有就是沒有!翘觳皇鞘,哪來的月亮?他為了要看明月,天天等,天天喝,喝到醉死!
“那他死以前到底看到月亮沒有?”美少婦問。
“我怎么知道?”宮廷貴婦白她一眼,“他又沒有告訴我。”
他們幾個駁來駁去時,皇上頻頻呻吟。
“李白是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醉眼蒙攏,以為那是真的月亮,突然近到伸手可及,他想撈月,因此淹死了!
一干自以為是者,頭轉來轉去尋找這個口齒清晰、頭頭是道的學者。
“‘春眠不覺曉’是孟浩然的詩,‘明月幾時有’是蘇拭寫的,而且還是宋詞,不是詩,和歐陽修的‘把酒祝東風’一樣,都是宋詞。嘖,宋詞三百首里面有嘛!弊姘灿终f。
當他們發現說話的人是個小男孩,無不瞪圓了眼睛。
尋歡笑著為祖安鼓掌。
池韋向兒子豎起大拇指。池媽媽在一旁哈哈大笑。
皇上簡直要氣暈了。那長子李自成不懂詩便也罷了,三個女兒,李商隱、李靖、李清照,今天可是把史上偉大詩人們的詩譽糟塌得一乾二凈啦。
“真的是好笑!币ο膳u道,“一個小鬼,哪里曉得李白怎么死的?”
“書上寫的!弊姘卜瘩g!岸椅也皇切」,我叫池祖安!
芭蕾舞伶半蹲到他前面!澳銕讱q,小親親?”
祖安被她嬌滴滴的聲音嚇得躲到他爸爸后面。
“他是我爸爸,你問他!彼f。
“你……”芭雷舞伶立刻回到她最初的心儀者。
“他是我丈夫!币粋冷冷的聲音插進來。
※※※
池家從來不曾如此熱鬧、賓客云集過。
唔,鬧是相當鬧了。尋歡的家人的嘴似乎沒有一刻能停息,對每件事,不管對錯,或是否與他們相關,他們都各有各的意見。
尋歡顯然是唯一的例外。
李少白始終沒有出現。
不過祖安的媽媽的出現,使李氏一家的神奇式現身,變得相形失色。
她嫂子的突然回家,帶給他家大小的驚喜和震撼,超過早她一天回來的池韋。
連整座屋子快要鬧哄哄鬧翻天都不見人的池爸爸,也從不知什么地方出來了。
祖安接受媽媽的反應,沒有對他爸爸那么自然快速,他似乎嚇著了,呆了一下,跑了出去。
當池韋要去追兒子,尋歡扯扯他,用眼神暗示他應該把握機會,和妻子談談,尋歡則自己去找男孩安撫他。
那一剎那,整個廚房安靜得彷佛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池韋一聲不響牽著闊別十年的妻子的手,走了出去。
李氏一家立刻恢復你一言、我一語,爭論的主題仍是要不要等李少白。
“少一個人表決不算數!弊詈笠ο膳f。
“表決什么?”她的兒女們問。
她指著池瑛!皩g要娶這個魚池!
我沒說要嫁他。池瑛想說。可是沒有她開口發言的機會。
“親親,她叫池瑛!被噬险f。
“尋歡要結婚了?太好了!崩钭猿烧f。
“恭喜你!泵郎賸D親切地握握池瑛的手!耙賾鹚贈Q。”
她,池瑛后來知道,是李商隱,尋歡的大姊。
“既然是喜事,我原諒你們把我從舞會中拉出來!
這是宮廷貴婦,尋歡的二姊,李靖。她在池瑛兩頰印上兩個鮮紅層印,以示歡迎她加入李家。
酒桶里的,是李鴻章,尋歡的二哥。
他說:“你們喜宴上的喜酒由我包辦!
“我太高興了。我說什么好?”李清照,芭雷舞伶,你們兩張包廂票,來看我表演。歡哥從不肯去看我的演出!
“為什么?”池瑛問。
“太多名媛貴婦了,他怕被綁架!
接著這幾個兄弟姊妹一齊問他們的母親,“我們可以走了吧?”
姚仙女大大不悅!斑少了少白!
“已經超過大半數啦,我們都同意!崩钭猿烧f。
“我看你根本不需要我們參與表決,”李商隱說,“你是叫我們來投你的指定票的!
“為什么,媽?”李清照說,“池瑛有個那么帥的哥哥,她哥哥有個那么聰明的兒子,她配歡哥,再合適不過了。”
沉默老半天未發一語的池爸爸,忽然冒出一句話短評,“咦,這個說詞有條有理!
皇上瞄了眼池爸爸,告訴他的孩子們,“你們母后陸下因為反對而反對!
“因為……什么?”他們問。
“她疑心我對月兒舊情難忘,把由妒生的醋,倒在池瑛身上!
“你仲聽見沒有?”姚仙女立時發作,同兒女們尋求支持,“又是甜蜜蜜的月兒,又是魚池,還把我說成醋,我看李白是給他淹死的。無怪給少白取名少白。少了一個白,意思就是少了李白!
沒有人聽懂她的七拼八湊造句。
“誰是月兒?”酒桶里的李鴻章問。
“李白沒撈著的那個。”姚仙女悻悻然地說!澳悻F在明白你為什么老喜歡泡在酒桶里了吧?”
“不明白!彼侠蠈崒嵒卮稹
“哎,反正今天是為尋歡的婚事集合的,”李自成說,“我贊成。我走了!闭f著就消失了。
“我也贊成。我也走了!
“我一樣!
“我也是。”“我……”
剛輪到李鴻章,姚仙女大喊一聲威震八方———
“統統給我回來!”
咚咚咚咚,都走了的四個,彷佛樹上的果子給搖了下來,一個個跌坐在地上呻吟。
“還好我帶著桶不方便,走得慢!崩铠櫿聭c幸地喃喃。
而池瑛一直還以為只有她的家人與眾不同呢。
此刻,她坐在院子里,回想那一場亂哪,不禁搖頭,簡直不知該笑還是……笑。
真的是好笑。
他們吵吵鬧鬧之余,還有人記得要吃晚飯呢。
既然一時不被容許離開,李鴻章變走了酒桶,西裝筆挺地現出全身。
尋歡的哥哥們個個像他們的父親,高大英俊。姊妹們盡皆美女,加上絲毫不見老、生了一群兒女依然苗條的姚仙女,李家可謂一門俊男,美女如云。
池媽媽今晚可是盡情地露了一手。她眨眼間變出了一桌山珍海味。
池爸爸照舊三兩下吃完,去進行他的星期四飯后娛樂,其它一干人等,他全當他們不存在。
她哥哥、嫂嫂,尋歡和祖安,都沒回來。
當李家兄弟姊妹忽然明白,原來他們的父母和池瑛的爸媽,年輕時有段四角之爭,馬上興味盎然,話匣子一開越發不可收拾。
池瑛則逃了出來。
不知她哥哥和她嫂子談得如何?希望他們能言歸于好,倘若他們再度破裂,祖安今可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未足月嬰兒,他恐怕受不了這個打擊。
他看到他媽媽為什么跑掉呢?
池瑛設法集中心力,想試試能否“聽”到尋歡安撫男孩的情形。他們出去太久了。
但有人出來打斷了她。
“呼,氣都喘不過來了!
池瑛怔怔看著坐在她旁邊、著高雅名貴套裝的女人。
她向池瑛笑了笑!拔沂菍g的二姊。”
“哦!背冂腥淮笪,“你換了衣服,卸了妝,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做宮廷裝打扮的冶艷,和此際的高雅、嫻麗,判若兩人。
從她的明亮會意眼神,池瑛知道她讀到了她所想的。
“其實,”李靖慢條斯理地告訴她,“尋歡要來看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池瑛怔住。“看我?”
“親爸爸跟他提起你!
“親……跟他提起我?”她似乎只會重復李靖的話。
李靖點點頭!八嬖V尋歡,要擺脫媽媽不死心的給他撮合來、介紹去的最好方法,是自己找個他知道他會鐘愛不渝的人!
“而你父親向尋歡推薦我?”
“提議!崩罹概e一只手指,笑著修正!坝屑挛覌寷]有疑心錯。親爸爸的確對池媽媽念念不忘!
池瑛張著嘴。
“他有一次告訴我,他始終對池媽媽心懷歉意和愧疚!
“我……不明白!
“親爸爸和池媽媽原是一對戀人,幾乎要論及婚嫁了,他又認識了我媽。她的野性和熱情奔放令他迷失———那是他用的字眼,我想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著迷。他著了魔似的為了這個狂野、艷光四射的人女神,拋棄了那個溫柔婉約甜美的小仙女!
池瑛笑了笑。“仙女不是你母親的名字嗎?”
“我是引述親爸爸的話!崩罹刚UQ劬。
“這些和尋歡來這有關嗎?”
“告訴你一件事,你得保密喲!崩罹笁旱吐曇。
屋內聲浪高得直沖云霄,池瑛不認為有人聽得到她們說話。
她做個人格保證的手勢。
“親爸爸藏著一張你和池媽媽的相片!
池瑛十分意外!拔覌尯退新摻j?”
“這個嘛,我就不大清楚了?傊也恍⌒姆瞿菑埾嗥,親爸爸于是對我說了這個四角故事,他乘機緬懷一下往事!
“他也給尋歡看了相片嗎?”
“是啊,尋歡一見相片上的你,立刻鐘情。別說他了,我看了也好喜歡,幾乎馬上愛上相片中那個睜著烏黑明亮大眼睛、笑得好甜好美的寶寶哩!
池瑛愕然!皩殞殻俊
“那張相片是你滿月那天拍的,親爸爸瞞著我媽來看你,當然了,他也很想見見池媽媽。
回去以后,不用說,我媽大發雷霆,我們家的醋酸味隔了好久好久才散呢!
池瑛被她的形容和表情逗得咯咯笑。
“何必瞞呢?你父親可以約你母親一起來嘛!
“那又是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些心結了。不過你別誤會,他們還是很相愛的。咦,怎么說起他們上一代的事了?”
“你在告訴我令尊要尋歡到這來!
“不,不完全是這樣。尋歡在做一份關于臺灣原居民的文化、歷史,與美國印第安民族文化歷史,有何異同的研究,他本來就要來臺灣,只是不確定該自何地著手。那陣子我媽老想把他和某某人的女兒送作媒,把他搞得很煩,親爸爸建議他到臺東,同時因為你們在這!
尋歡在做的這個研究,有何用途?”
“一方面是興趣,我知道他搜集這方面的資料有一陣子了。另外,他希望這份研究內容對他班上的學生有所助益。”
“學生?什么學生?”
“碩士班的學生啊。尋歡是加州柏克萊大學碩士研究所的教授。他太年輕,不像是吧?看你的表情,他一定沒告訴你!
對極了。他沒有告訴她,而且對她說了謊。
“他口吃得那么厲害,而他是教授?”池瑛用不經意的口吻問。
“口吃?”李靖大笑。
“他不口吃!背冂o靜說,暗暗氣得咬牙。
“哦,你別怪他,池瑛。尋歡有時不得不如此,對他不認識或不熟悉的人。我問你,當你和人初見面,最常被問到的問題是什么?”
“姓名,職業!
“對啦。尋歡若說出他是碩士研究所教授,接下來,一般人的反應會是如何?”
“不相信,嚇一跳!
“吃驚,懷疑,之后便有更多問題出籠,等人們知道他十九歲便拿到博士學位,就會想打聽這個天才的祖宗八代,尋歡馬上會被看做是個異人!
“異于尋常的人!
“他十三歲那年就學到教訓,并想出這個口吃的辦法。十個有九個半的人聽他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完一句話,很快就放棄跟他溝通,他因此得到他需要的安靜和隱私,百試不爽!
怒氣瞬間煙消云散。池瑛太了解這種不想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覺了。
李靖看著她,微笑!八@個方法,在這兒顯然沒有發揮功效!
“哦,有的,我們都被他唬了!鳖D了頓,池瑛添上一句,“至少我深信不疑。”
“而你依然愛他!
“我不……”
“不要否認,池瑛!崩罹溉岷偷卮驍嗨,站起來。“對感情,尋歡非常謹慎,他這方面很脆弱,很易受傷,他不輕易付出和接受感情,不像少白!
池瑛想問些關于李少白的事,李靖已經進屋去了。
她尚未有時間消化和思考李靖對她透露的一些事情,李清照來了,坐在李靖剛才坐過的位子。
她也換了衣服,一身輕便帥氣的襯衫和吊帶褲取代了芭蕾紗裙,發髻放了下來,扎成一束可愛的長馬尾。
“你不會以為我們真的弄不清楚那些詩不是李白作的吧?”她開口就問。
“我想你們那么做,就是要讓你們的親爸爸明白,李少白永遠不可能成為另一個李白!背冂f。
李清照咯咯笑!坝H爸爸不是不明白,他就像天下大部分的父母,寧愿相信他們所相信的,因為那是他們對兒女的期望。期望破碎的話,太教人難過了嘛。”
“那又何必戳被他的期望呢?”
“因為他的期望已經演變成盲目的信念了。他和母后都因此而縱容少白,認為詩人浪漫多情是特質,既多情,情自然難以專一。但因為他是詩人,所以情不專是可以原諒的。
問題是,李少白不是李白嘛,詩人?他連平仄都搞不清楚哪!
“我很想見見他!
“如果你指的是看看他的長相,你已經看過了!
“他和尋歡真的那么像?”
“像照鏡子一樣。所以我們常常打趣說母后懷少白時,一定在肚子上畫了張尋歡的臉。”
池瑛頗納悶。“他們不是孿生兄弟?”
“這么說比較容易,不然如何向旁人解釋他們為何長得一模一樣?連身高都半公分不差,衣服、鞋子尺寸也相同。不,我們家兄弟姊妹都相差一歲,他們不是雙胞胎!
池瑛呆愕得說不出話。
母后一年生一個哩,厲害吧!親爸爸說如此她才沒有時間到處展露風情。你家就你和池韋兄妹兩個?”
池瑛點點頭。
“哦,太可惜了。”
她沮喪的口氣令池瑛莞爾。
“池媽媽不生了嗎?”她繼而又充滿希望的問。
池瑛掩嘴輕咳一聲!斑恚退悻F在馬上再生一個男孩,對你,也嫌太小了吧?”
“年齡不是問題!崩钫涨鍞D擠眼睛。
她們一同大笑。
“我很高興歡哥要娶你來做我的嫂子。母后也許一副反對的樣子,其實她不是針對你,她很喜歡你,我們都看得出來!
看來李清照也知道兩邊父母的四角故事。池瑛不過一念之頓,李照清也又走了。
不過沒人讓他瑛閑著。
李商隱人未坐下,先發了句驚人之語。
“那么,你們幾時生孩子?”
池瑛眨眨眼睛!吧⒆?我沒……”她還沒有機會考慮尋歡的求婚呢。
“你沒懷孕?你到現在還沒有懷孕?”
池瑛啼笑皆非。尋歡不過才來一個禮拜,即使她和他熱情如火到失去控制,懷孕?沒那么快吧?
“尋歡,這個愣小子,一定沒照我的話做!崩钌屉[喃喃自語。
“你叫他……做什么?”池瑛臉已經紅了。
“速戰速決嘛。我老公就是如此使我無法脫身的。不過我一天也沒后悔過。我們非常幸福美滿!崩钌屉[左顧右看一下,附在她耳邊低語,“我有個御夫秘訣!
“呃,我想我不需……”
“哦,相信我,你需要。美好的性生活是把你的男人栓在你身邊的妙方!
“不,我……”
李商隱抓住她急急擺動的手,在她手心塞了一樣東西,將她的手闔起來。
“我就猜到尋歡有可能不聽我的忠告。.有些男人就是這樣,自大。但是有了這個,”
她拍拍池瑛仍被她抓握著的手。“保證他的自大沒處放。記住,要使你的男人無時無刻不需要你,他到哪都只記得你的氣味。”
氣味?池瑛納悶時,李商隱也結束了她的“私診”
池瑛張開手,掌心中躺著一只精致的香水瓶。
她送她香水?用香水就可以消滅男人的自大,把他栓?
池瑛笑笑。她從來不用香水。
“啊,你在這。”
池瑛把香水放進上衣口袋。
“祖安呢?”
尋歡也在她旁邊坐下。
“他很好,在吃東西。”
“他……”
“唔,你好香。什么味道?”他湊向她,嗅著她身上發散出來的香味。
“不知道。你姊姊送我的香水。祖安有沒有……”
“哪個姊姊?”他的臉埋進她的頸側,貪婪地吸著那氣味!昂孟愕南闼,我喜歡!
池瑛推開他。怎么這香水這么濃,她連瓶蓋都還沒打開呢。
“大姊!
“大姊!難怪。她是做香水的!
他又靠過來,伸手摟她。
池瑛倏地站起來,他于是撲了個空,趴在椅子上,然后茫然坐起來,抬起頭。
他眼里跳躍著灼熱的欲望。
池瑛忽然明白李商隱的話了,以及這瓶香水的作用。
她越發地啼笑皆非,連忙自口袋中拿出那只小瓶子,扔出墻外。
“你把什么東西去了?”
“沒什么。”
他眨眨眼,眼光澄明多了。
“現在你好些了嗎?”
“我?”他又眨一下眼睛,“我很好啊。不要離我那么遠嘛!彼呐乃瓉碜牡胤。
池瑛立在原地。“你們怎么出去那么久?”
“有很久嗎?我只和祖安說了幾句話就回來啦!彼麑λT惑地笑著。“你想我了,是不是?過來嘛,瑛瑛!
“你爸媽和其它人知道你到了嗎?他們等你等得很著急呢。”
“哎,別管他們,我有話跟你說!彼nD,忽然聽出她話中用字的差別。
池瑛微笑!皻g迎姍姍來遲,李少白,很高興你終于露面了!
“嗄?”
“不過我想你今晚之前其實已經來過了!背冂D身朝屋里走去!跋嗖钜荒赀是有差別的,李少白!
李少白怔了半晌,挫折地喊:“不可能嘛!地怎么看出來的?而且天這么黑!”
墻外傳來一串愉快的笑聲,大門推開,尋歡緩緩踱進來,走到和他難分軒輊的弟弟面前。
“栽了吧?告訴過你,被路走多了,終要自暴其短的!
丟下這句話,尋歡也走向屋子。
“嘿,下一句應該是,遲早遇見鬼!崩钌侔讓λ谋秤昂啊
“對你未來的嫂子,說話用字當心點!睂g扭頭朝他抬抬下巴!澳阕詈眠M來,該你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