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戀殷燦,以為他是世界上條件最好、最具男性魅力的人,冰蕊的死,粉碎了 這一切,否定了這一切!你說對不對?如果他真是這么好的人,冰蕊為什么要死!死就 是否定一切,否定她曾認(rèn)定的、最重要的東西,你說是不是?”
她的火力在瞬間猛烈了起來,叫他慚疚得無處可逃。他認(rèn)為她撻伐著殷燦,同時也 撻伐著他!他根本無詞以對,但又支吾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外人又怎么能了解. .”
“不錯,外人無法去了解!但是,我想知道真相,好叫自己真正死了心,不要每次 和你在一起都是這么心不在焉!”
她像蛇蝎一樣盯著他,等著他的反應(yīng)。果然他滿腹疑問地反問:“你這些話是什么 意思?”
“我一直暗戀他,一直把你當(dāng)成是他的替身,做愛時,我就想像你就是他……”
“閉嘴!夏竹!閉嘴!”
戈承堅暴跳起來,抓住她的上半身推晃著,齜牙裂嘴咆哮:“這不是真的!這不是 真的!你在說謊!”
“是真的,小戈。你不是說你總是觸摸不到我的心嗎?現(xiàn)在我把我的秘密向你剖露 ,你反而不肯相信?”
她裸露著胸脯,抬起臉看他,對他微笑,嫵媚而詭異。
“不!不是真的!根本不是真的!你一直寂寞,一直渴求感情,你多么傷感,多么 需要慰藉,對不對?而這些,只有我真正給過你,他充其量只是一座空中樓閣!夏竹, 你怎么可以說我只不過是一個替身?不要這樣懲罰我!不要這樣制裁我!夏竹,我愛你 ,我需要你!不要這么殘忍……”
他停止了搖晃她,把她緊緊擁進(jìn)懷里,無助地哭泣著。
她伏在他的胸前,感覺著他的呼吸劇烈起伏,他的喉嚨吞咽著淚水,濡濕的淚水在 他的肌肉上滑動……好一股復(fù)仇的快感!于是,她溫柔地告訴他:“別激動哦,小戈, 我已經(jīng)說過,我的美夢已經(jīng)落空了。我只想知道殷燦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只想知道他對 冰蕊做了什么。我要你幫我粉碎掉這個愚蠢拙劣的信仰,從今以后把他從我心里驅(qū)逐出 去,否則,我是不會死心的!難道你能忍受再當(dāng)一個替身?一個影子?難道你不愛我? 你不嫉妒?”
“不!你和殷燦無關(guān)!本來就沒有這么一回事!你只是存心氣我!”
他哀號著。
她還是冷酷地告訴他:“是真的!我可以對冰蕊和蝶茵發(fā)誓,我的確暗戀殷燦!但 是現(xiàn)在我必須要恨他,他害我失去了冰蕊,也失去了信念和希望!我把我的心活生生的 剖開給你看,你為什么不信?”
戈承堅垂下了頭,認(rèn)了輸,不再掙扎!
他知道,他斗不過夏竹那一種神秘的靈魂,他只有任憑宰割的份!因為他需要她的 救贖!
“說吧,你要我怎樣對付殷燦?要我殺了他?”
他咬牙說著那個夏竹所稱,在做愛中自己不過是其替身的名宇,妒火使他的拳頭又 硬又冷。
“不,不必殺他。我可不想讓你去吃牢飯!
她像撫摩皮球一樣玩挲他的肩頭,告訴他:“明天就要舉行冰蕊的喪禮,你去尋找 一個最丑、也會哭得最傷心的男人,不論用什么方法都行,叫他告訴你真相!
他疑惑地聽著,看著她,仿佛對這個使命感到茫然而沒有把握。
“不用擔(dān)心,只要記住,一個最丑的男人流著最真情的眼淚!你會發(fā)現(xiàn),這兩種東 西在這個世界上并不多見,你要找到他們并不困難!”
她竟然笑了出來,又加了一句:“別讓我失望,小戈,我需要你!”
她又用指尖晝著他的肌肉,指望著它不再只是他的裝飾品,像是孔雀身上的羽毛, 因為它曾經(jīng)無法保護(hù)一個純情女子的性命,它比鴻毛還要沒有價值,還要輕!
果然,戈承堅在喪禮上認(rèn)出了溫師夷,他百分之百能夠確定,他就是那個流著最真 的眼淚的、最丑的男人!
他跟蹤他,用他堅實強硬的肩膀,把他從他的座車內(nèi)扯了出來。
“先生,很對不起,有事請教你,請你跟我走!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丑男人的名和姓。
在暗巷里,溫師夷求饒著:“兄弟,我們素未謀面,為什么找我麻煩?”
“長話短說,你和冰蕊是什么關(guān)系?”
戈承堅受伊人之托,已經(jīng)義無反顧,對著溫師夷開門見山探問。
“這……,我和殷燦只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溫師夷顧忌極了,也為著信守對冰蕊的諾言。
“少打哈哈,我沒時間跟你啰嗦!趕快把內(nèi)情講出來,冰蕊的死有人會追究到底。 你今天不說,明天后天還是得說。你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還是只把它告訴我?”
“你……你到底是誰?”
溫師夷的心念動搖了,他想起了他的悍妻,他的員工,他的事業(yè)。
“好吧,反正最首要的當(dāng)事人我不算第一個!要死也不會是我死得最難看!”
溫師夷吞了吞口水,豎起了白旗!
##!跋闹,現(xiàn)在你知道殷燦是個怎么樣的人了吧?你還會對這種人有任何綺思 遐想嗎?”
戈承堅把他所知道的訊息都傳達(dá)給了夏竹,幸災(zāi)樂禍地下了結(jié)論。
“當(dāng)然不!不論對那一種人綺思遐想,都是會致命的!這個世界上的傻瓜已經(jīng)都死 光了!”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語意卻是力道萬鈞,把戈承堅當(dāng)頭嚇出一身虛汗。
是的,殷燦害死了冰蕊,他讓蝶茵走上絕路,同樣是一條人命!
“夏竹,你打算怎么樣?”
他用一個動作遮掩了渾身的不自在,訕訕地問。
“這個你不用管!”
她不屑地嘲諷他:“你該不是也想加人審判殷燦的行列吧?”
“橋歸橋,路歸路,夏竹,姓殷的爛帳不能牽扯上我!求求你,不要聯(lián)想上我!”
他又用假動作拭去太陽穴上的汗水。
“我沒這么說,這全都是你自動自發(fā)想出來的!”
她冷酷地睨他一眼,轉(zhuǎn)身出去。
他急急攔住了她,仿佛怕她一去不回:“夏竹,你去哪里?”
“自然是去找姓殷的!怎么?你還是想加人陪審團(tuán)嗎?到時候聽到什么刺耳的話, 可別怪我!”
她回轉(zhuǎn)身來又瞟了他”眼,以完完全全將他宰治的表情,告訴他她對他的鄙夷。
看到這樣的眼神,他知道,他和她之間一切已經(jīng)完了,完完全全結(jié)束了。
“夏竹!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需要你!”
他追趕著她,眼淚掉下來。
她笑得又嫣然又陰慘地告訴他:“不是我離棄你,是蝶茵離棄你!戈承堅,我們之 間,誰也不曾存在過!你是殷燦的替身,我是蝶茵的替身,我們都是假的,什么也抓不 住,你明白了嗎?”
她走了。
他的腳像釘在地上,沒有絲毫力氣移動半步,去追趕她、挽留她。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條承載了太多太多美麗與悲愁的小巷。
殷燦在哪里?她要找到他。
她認(rèn)為他必然躲著她,他不是耶么容易現(xiàn)身的。
果然,別墅的人告訴她,殷燦已不住在那里。想當(dāng)然耳,為了躲避深重的罪孽感, 他不會再回來。
也許他已經(jīng)遠(yuǎn)走高飛,她將永遠(yuǎn)找不到他。
她打電話到全華集團(tuán)的總營業(yè)處放了話,說她一定要見到殷燦。
沒想到,她又享受了個特例,次特權(quán),秘書聽見了她的名字,答應(yīng)她立刻安排和殷 燦見面。
她提出在三十二樓的頂層天臺上等他。
那是他嗎?
他的教父頭消失了,油光水滑、有棱有角的迷人發(fā)型竟然變成了蓬蓬松松的平頭, 他瘦削了極多,兩眼凹陷,看起來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他站在陽臺邊緣,夏季的烈日焚風(fēng)吹著他,仿佛隨時可以把他卷翻出去,像一枚樹 葉一樣消失在車流來往的地面。
“你終于來了。”
他的眼睛還是炯炯發(fā)亮,逼視著她,依然是那充滿殺伐果斷、男子氣概的眼神。
她只是看著他,一面交纏著宿世情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想你選擇在這里相見是有特殊意義的。如果你要為冰蕊報仇,可以伸手輕易把 我推下!
他告訢她。
她冷笑,也對他說:“應(yīng)該是我想讓你把我推下去,反正注定這一輩子彼此不能再 互相面對,誰掉下去都一樣!
“夏竹,相信我,我可以從這里掉下去,但我不能不通過那一件事情,我可以死, 但不可以失敗,你懂嗎?”
“我不懂。我不懂你的玄機,你的手段。今大我就是來問你,冰蕊是怎么死的?”
她期待由他自己招認(rèn),看看澈痛之后的他是否仍是一個男子漢。
“我知道你不會放過這一件事情,即使我隱藏了答案,你還是會窺破它,因為冰蕊 死了,這就是答案,日月昭彰的答案!
“知道就好,但是我要你親口認(rèn)罪。我可以不叫世人知道你的薄幸,卻不可以不讓 世人知道冰蕊的純情,讓她死得不明不白!你說,我要你自己說!”
她逼近他,眼中噴著怒火,焚風(fēng)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獅子。
“我會說!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她是我逼死的!我出賣了她!我把她像籌碼一樣讓給 了別人,換到了我想要的!我等著告訴你這一切罪行,我一直等著面對你!”
他木然地陳述著,沒有激情,也沒有眼淚。
“殷燦,你為榮耀而活,冰蕊卻為恥辱而死!她愛你到了忘我的境界,而你的心里 只有名利、只有成功,沒有道德和人性!你知道嗎?事實上你是為恥辱而活,冰蕊卻為 榮耀而死,她是個烈女,而你是一個懦夫!一個懦夫!”
她盡情地詬罵他,眼淚滾落了下來。
“罵得好!罵得好!夏竹,你應(yīng)該殺了我!”
他忽然狂吼了起來,伸手向天空握拳亂揮,痛切地控訴自己:“我每天都看見冰蕊 浮在水上的樣子,每次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她浮在水上,張著眼睛向我漂過來!我已經(jīng) 受到懲罰了!看看我,我像不像一只腳已經(jīng)踩進(jìn)了地獄的國度?我還像個人嗎?夏竹, 我的人生已經(jīng)是一盤救不活的死棋,我知道我輸了!棋差一步,滿盤皆輸,我輸了!輸 了!”
他凹陷的眼睛閃動著驚恐與絕望的黑色火焰,他的額頭暴露著青筋,他蒼老了,像 開始褪落彩葉的一株楓樹,生命的光華已紛紛暗淡、剝落。
“夏竹,我請求你,把我推下去,不然,就請永遠(yuǎn)保留這個秘密,我可以向你認(rèn)輸 、認(rèn)罪、認(rèn)錯,但不能承受惡名昭彰以及世人的恥笑!”
他抱住了頭,嗚咽地啜泣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是這種惡質(zhì)的男人?為什么你們這種惡質(zhì)的男人要害我們 三個人全軍覆沒?蝶茵死了,冰蕊死了,為什么得剩下我承受這一切?為什么我得一次 又一次親眼目睹死亡,而我自己又得死一次?”
夏竹已然淚流滿面,她的身傲骨已瀕臨粉碎!
“夏竹,你千萬不能做傻事,我求你!”
殷燦心中一驚,以為夏竹就要縱身跳樓。
“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像蝶茵和冰蕊”樣,以死向你們抗議!你明白嗎,當(dāng)我知道 了你竟然可以那樣出賣冰蕊,我真的想追隨她的腳步,把你狠狠地離棄,讓你沒有絲毫 挽回的余地!你幾乎殘殺了兩個人,一個是冰蕊,還有一個是我!”
“你……”
殷燦愕然張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曾經(jīng)熱愛你,燦哥。但是,你殘殺了我,毀滅了我,讓我連幻想中的偶像 都粉碎了!燦哥,讓我告訴你,我曾經(jīng)熱愛你!也請記住,是你親手把我埋莽了!
“夏竹,我,我們……”
殷燦心痛如摧,想起了冰蕊的遺言。
燦哥,如果你要再愛,只可以愛夏竹!
是的,夏竹如同一曲樂章中的重音,強烈鮮明而又扣人心弦。他曾經(jīng)為她心動,為 她神馳……但是,是他封殺了這一切,他只能啞然以對,因為他完全不具資格去說“愛 ” 字。
“你說話,燦哥!我說我愛過你,你難道無話可說?你是不是也曾經(jīng)愛我?想要我 ?人不為己,天誅地減,如果我和你一樣自私,此刻我可以倒向你的懷抱,占據(jù)你,對 你說,燦哥,現(xiàn)在冰蕊死了,我不必再暗戀,你也不必再引誘,我們從此可以高枕無憂 ……”
“夏竹,別再說下去,不要再說下去!”
他哀號著制止她。
然而她還是放聲大叫,告訴他:“我要說!今天我不只是為冰蕊申菟,更要為自己 聲討!冰蕊已經(jīng)死了,你為什么不說,夏竹,你是一朵真正的玫瑰,讓我們重新開始, 忘掉那一切?你不敢說,是不是?”
“夏竹,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只是存心凌遲我,我心里明白,夠了,你已 經(jīng)凌遲夠了!”
殷燦痛楚地閉上了眼睛。
“不!我是說真的!冰蕊死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會替你保守秘密,讓你活得 和以前一樣風(fēng)光而充滿榮耀,我要你說一聲你要我,你愛我……和戈承堅一樣,告訴我 ,你愛我!”
她逼近他,他已靠在天臺的邊緣。
“燦哥,說,說你愛我!只要你說你愛我,一切將完全改觀!”
她挨近了他的胸膛,靠著它,仰臉逼問,他已無路可退:殺伐果斷的男子,將在這 最后的一刻論定自己!
他喘息著,焚風(fēng)已吹干了他的淚。終于,他心堅意決告訴她:“不,夏竹,我從來 沒有愛過你,以后也不會!永遠(yuǎn)不會!”
一陣狂痛敏過他全身,也貫穿了夏竹的心。她后退了幾步,仰天放浪大笑,告訴了 他最后的答案:“殷燦,你總算天良未泯,在生死關(guān)頭的這刻,你贏了!如果你說你愛 我,你要我,那么此刻我已陪你一起躺在這千丈之下,同歸于盡!”
說完,她仰望著天空,一架波音七四七巨無霸正當(dāng)頭掠過。那轟轟作響的引擎聲彷 彿一個堅毅、可靠的聲音又在一遍地告訴她:走吧,夏竹,我陪你到美國去考綠山執(zhí)照 ……
###
那聲音來白咖啡SHOP的老板,天香豆蔻的主人。他身上有著她最熟悉、最信任的咖啡香味。
她吐出一口氣,掠開披散在臉上的頭發(fā),看了殷燦最后一眼。
“活下去吧,冰蕊替你帶走了恥辱,留下了榮耀,你就按照她的心愿,意氣風(fēng)發(fā)地 活下去,做一個永遠(yuǎn)不敗的殷燦!”
她給他微微一笑,笑中有淚,有哀愁,有愛,有寬恕。
蝶茵、冰蕊,安息吧,請容許我,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