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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陌生人 第五章
作者:葉小嵐
   
  冰蕊答應(yīng)了殷燦的求婚,訂婚儀式探訂在來得及的最短時間內(nèi)舉行。  

  殷燦讓冰蕊決定一切,包括怎樣重新粉刷、裝飾他們的別墅、開什么樣的菜單、穿  什么樣的禮服、怎樣宴請賓客……

  “盡興地發(fā)揮你的想像、實現(xiàn)你的夢想,別的什么都不用管!”  

  殷燦像一個富甲天下的丈夫,完全沒有拘束地寵縱他未婚的妻子,在訂婚那一天,  以昭告天下的氣勢宴請所有的親朋戚友、同業(yè)、員工、媒體紀者……等所有他認識的人  ——包括他的競爭者、他的對手。他要向世人夸贊,他得到了一個冰清玉潔、美似天仙  的嬌妻,他一向喜歡炫耀他的成功和勝利!  

  再也沒有比冰蕊更幸福、更風(fēng)光的準新娘了。她的訂婚禮比達官顯貴或超級巨星的  婚禮還豪華,而且一切盡如她意。  

  她穿著從巴黎由專人迭來的香奈兒婚紗,頭戴鑲著巨鉆的發(fā)箍,燦爛奪目、嬌艷如  同公主!她為夏竹和蝶茵也訂制了同樣華貴的禮服和發(fā)飾,當(dāng)她在贊美詩的音樂中由殷  燦引導(dǎo)著現(xiàn)身亮相,各色玫瑰花瓣由大廳挑高的四側(cè)飄灑了下來,室內(nèi)室外到處是玫瑰  ,長毛地毯上鋪著玫瑰花瓣堆成的花毯,到處充滿濃郁的玫瑰花香,而她,手執(zhí)一捧白  絲帶扎成的半開雪白玫瑰花蓓蕾,搭配一色雪白的禮服,在純潔高貴的一身白色烘托下  ,朱唇皓齒、明眸瑩光閃爍,真是連天境仙女都要羨慕她、嫉妒她!  

  殷燦穿著黑色燕尾禮服,春風(fēng)得意、英姿煥發(fā),如同玉樹臨風(fēng)的王孫公子,沒有人  不打心里艷羨如此一對神仙美眷。他摟著他的未婚妻向眾人昭告:“各位貴賓,今天是  我畢生最快樂、最滿足的日子,我有幸得到顏冰蕊小姐的眷顧,在今天和她訂下白苜之  盟,在不久之后,當(dāng)會以最隆重的儀式請大家正式喝喜酒,以答謝各位的隆情美意和給  予我們的祝福!”  

  所有的賓客報以最熱烈的掌聲,玫瑰花瓣紛紛飄落,開香檳的聲音四處響起,成群  的白鸰被放向藍天,彩色氣球迎著陽光飄去……冰蕊多情善感,幾度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  

  夏竹替她輕拭去眼淚,安慰她說:“到這個節(jié)骨眼還哭什么,既然決定嫁他,就要  像改變信仰一樣,把你過去一肚子的疑慮當(dāng)做舊教條全部拋掉!你應(yīng)該要笑,開心地笑  ,驕傲滿足地笑才對!”  

  蝶茵說:“冰蕊是喜極而泣!”  

  “喜極也不準哭!要喜極而笑!今大我還要為你多喝幾杯!”  

  夏竹笑道。  

  一旁和親友應(yīng)酬的殷燦看見三個美女交頭接耳,好奇問道:“你們說什么悄悄話?  可以讓我知道嗎?”  

  夏竹說:“我們在說,冰蕊太大方了,讓我們穿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禮服,客人要是  錯認了新娘怎么辦?”  

  殷燦笑道:“要是冰蕊真的夠大方,我把你們?nèi)齻都要過來當(dāng)新娘!冰蕊,你肯不  肯呢?”  

  冰蕊甜美回答:“我肯,但是夏竹不肯、蝶茵不肯、戈承堅更不肯!燦哥,你別做  春秋大夢了!”  

  殷煤大笑摟住了冰蕊很快樂地說!  

  “我不敢!這一輩子只消受冰蕊一個人就夠了!美人艷福不是給一個人包辦的!”  。  

  聽殷燦提起了戈承堅,冰蕊又問蝶茵:“小戈呢?他跑到那里去了?”  

  “誰知道?不管他!  

  蝶茵嘴里這么說,一對眼珠子卻忍不住滴溜轉(zhuǎn)動,在人群中尋覓起來,她知道戈承  堅今天來得很勉強。  

  “你去找他吧,別冷落他了,只要夏竹陪我就好了。”  

  冰蕊催促蝶茵,夏竹竟對冰蕊說:“我不陪你。我要一個人享受一下,好好喝幾杯  !  

  說著,瞄了殷煤一眼,率先就走開。  

  “夏竹是永遠不當(dāng)人家電燈泡的。新娘子,讓你的新郎陪你,我去找小戈了!  

  蝶茵顧不了別的,一顆心掛在承堅身上,也走開了。  

  三三兩兩的客人川流不息來和新郎新娘致意,冰蕊始終以最婉的甜美的笑容對待,  直到她看見一個山魈般令她毛骨悚然的人,她的笑靨自此像晚秋枝頭最后一片落葉飄墜  一樣,不復(fù)再現(xiàn)。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這個喜宴之中會出現(xiàn)這樣一張面孔!  

  他筒直像一只穿著燕尾大禮服的螳螂,半垂兩塊又厚又寬的大雙眼皮,五官動也不  動,他端禮如儀,卻透出一股陰森的恐怖,當(dāng)他那躲藏在半垂厚眼皮之內(nèi)的呆滯眼珠定  定地直視著冰蕊,她不禁暗中打了一個寒戰(zhàn)!  

  然而,身旁的殷燦看見這個人,反應(yīng)和冰蕊完全相反。  

  他擺出了極致的傲慢與睥睨之態(tài),用最風(fēng)發(fā)得意的聲音,對那只螳螂山魈道:“溫  兄,見見我的未婚妻,她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塔頂尖的明珠!”  

  冰蕊不了解為什么殷燦需得對他的客人如此炫耀、如此夸張地引見自己,她簡直沒  有勇氣再多看那個恐怖父丑陋的男人一眼!然而殷燦又得意非凡地對冰蕊介紹道:“冰  蕊,認識?下我的事業(yè)伙伴,溫師夷先生!”  

  那螳螂山魈伸出手來,掀動厚唇咕噥了一聲:“嫂子,幸會!恭喜!”  

  冰蕊簡直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她駭怕將會握釗一只披著冰冷鱗片的獸爪!可是她不  得不把手伸了出去,好在她戴了白紗小手套,可是山魈緊緊握住她手心的感覺,使她幾  乎要氣絕昏倒!  

  “溫兄,什么時候輪到你請喝喜酒啊?”  

  殷燦又開腔,冰蕊聽得出來,他顯然在故意挑釁著那只山魈,故意向他示威。  

  山魈露出一排血紅的牙齦,注視著冰蕊道:“快了,等我找到一個和嫂子模樣的人  ,就快了!  

  他的聲音沒有抑揚頓挫、沒有表情,沒有笑容,冰蕊愈覺胸口一陣翻騰,只想嘔吐  。  

  殷燦對這個人卻是見怪不怪口泰然又揚言道:“我相信!溫兄天縱英才,沒有辦不  成的事情!”  

  冰蕊又聽得出來,這句話分明是不懷善意的挖苦和嘲諷,她更相信,這個被挖苦、  嘲諷的對象更是把說話音的意謂揣摩得絲不茍,他分明很清楚地知道殷燦的用意,卻仍  是皮肉不動地說:“不敢當(dāng),要向殷兄看齊!失陪。”  

  溫夷走后,冰蕊立即告訴殷燦:“燦哥,我很不舒服,想進去休息卜!  

  殷燦不明所以,溫存問道:“是不是站太久、累了?我陪你進去躺一下。”  

  他帶著她離開大廳的時候,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竟然又清清楚楚看見溫師夷那  張浮在眾多模糊面孔之中可怖的臉,他在盯著她,目不轉(zhuǎn)睛,動也不動,像一個幽靈,  一個穿著黑白條紋人禮服的螳螂幽靈!  

  冰蕊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忍著回到休息的房間,才奔進洗手間嘔吐了起來。  

  “寶貝,我看你是太累了,我叫楊醫(yī)師上來給你打針,今天還有得撐的!  

  殷燦攙扶著她,讓她在一張極漂亮講究的貴妃椅上半躺下來,動手要打電話,冰蕊  阻止了他,虛弱地說:“不用找醫(yī)生,我沒事!  

  她本來想說,只要不再見到那個螳螂山魈就好了,可是,她還是比較理性地問:“  那個溫師夷是什么人?我覺得你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好詭異、好奇怪!”  

  殷燦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驕矜道:“不愧是我的妻子!你猜的完全正確!”  

  “他是你的死對頭?”  

  “沒錯,我的近程目標只有兩個,一個是娶你為妻,接下來就是鏟除他!”  

  殷燦眼中露出含帶殺機的兇光,閃閃耀動,看來令人不由畏怯。  

  “他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一副勢不兩立、恨之入骨的樣子?”  

  “這件事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說,就是劉邦項羽的霸業(yè)之爭!可惜,他既不是劉邦,  也不配當(dāng)上項羽,只是一個中間人物,一個我不除不快的第三者勢力!”  

  “燦哥,我還是不懂!  

  “全華百分之七十的股權(quán)分成兩大份,份是我們殷家,另一份是郭氏家族,其實郭  家才是我真正的對手,我一直想掌握全華所有的股權(quán),慢慢把大部份的股份全都吸進來  ,但以目前的情勢,我刨不動郭家的根,擁有百分十七股權(quán)的溫師夷當(dāng)然是獨一無二的  關(guān)鍵性籌碼!我只要拿到這些持股,就是全華最大的股東!到時候任我呼風(fēng)喚雨,誰也  莫奈我何!”  

  聽到這里,冰蕊已領(lǐng)會七分,接口說:“可是他不肯讓步,讓你有志難伸?”  

  “不錯,不只這樣,他還占盡墻頭草的便宜,妄想有一天騎到我的頭上來!”  

  “你們明爭暗斗很厲害?”  

  “臺面上,大家還是合伙人,不過各人心里有數(shù)!你等著看吧,我會叫他乖乖把股  票捧到我面前來!”  

  何等自負的一個男人!他的自負令她激賞崇拜,也教她驚愕!  

  “燦哥!你們做事業(yè)都要用這種頭破血流的方式嗎?”  

  她望著她的未婚夫,明顯流露著憂慮。  

  殷燦朗聲笑道:“我殷燦做事,都是信手拈來,在成功之閑任意穿梭,還用得著老  婆來擔(dān)驚受怕嗎?寶貝,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全心全意享受生活就是了,F(xiàn)在覺得怎  么樣?  

  有沒有好一點?”  

  “嗯,好多了!  

  冰蕊沒說實話,她還是覺得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卻勉強打起精神這樣說。  

  “那就好。這么高興的日子,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費。我們下去和客人同樂!”  

  殷燦把她抱起來,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冰蕊露出笑容,補了妝,和他起下樓。  

  她十分戰(zhàn)兢志忑,深怕冉看見那只山魈可怖的身形和嘴臉。  

  可是,溫師夷就如同厄運的黑騎上,在她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悄然降臨。他總是盯  著她,在她不經(jīng)意又看見他的時候,讓她魂飛魄散、驚魂難定……##;檠绱髲d一片  歌舞升平,酒酣耳熱,在外圍和羅馬式庭園里,卻是迥然的一種寧靜與幽雅。  

  戈承堅雙手斜插褲袋,滿腹火氣、無聊難耐地晃到庭園里來。大部份的人都在大廳  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溜到庭園中享受寧謐的夜色與自然清新的空氣。不意中,他瞥見夏  竹坐在噴泉邊一座白色天使雕塑膝邊的石塊上。  

  橙色的燈火照著穿了雪白禮服的夏竹,透著紅暈的標致容顏,沉靜的神態(tài),叫戈承  堅不由看呆了眼。  

  他站在數(shù)步之外看著她,在她覺察之際,他機伶地恢復(fù)了神色,朝她走近去。  

  “原來你躲在這里享清福,原來也有人和我一樣,不喜歡這種無聊透頂?shù)难鐣。?nbsp; 

  他在她身邊的另一個石塊上坐下,嘴里噴著酒味。  

  “你難得勉強自己,但是,你還是把蝶茵丟在里面!”  

  她總是遠到機會就挖苦他。他也聞到她身上的酒氣。  

  “哼!有人說,這是一種愛的表現(xiàn)。有人很講究這一套。如果不是這樣,我早就走  了,甚至根本不來!”  

  他一副犧牲頗大厭煩之極的口吻,強烈流露著對蝶茵的不滿。  

  “所以我說很難得!”  

  她笑笑,也冷哼著,打了一個酒嗝。  

  他只好自嘲道:“至少喝到了一些好酒,算是不虛此行!”  

  “你這個人不是普通的自我中心,說得更實在一點就是自私。我已經(jīng)對你說過不止  一次了!  

  她睨他一眼,顯得不屑。  

  他大不以為然,揚聲反駁道:“這是觀念問題!人生本來就是一場SOLO,不是嗎?  只有獨唱和獨奏才能表現(xiàn)出完完全全的自在和瀟灑,別人算什么?你為什么得凡事都和  別人一起唱和?”  

  “你真是振振有詞!和蝶茵完全格格不人,你為什么會找上她?她和你完全不適合  !”  

  “這種事很難理解,當(dāng)初她讓我色授魂與!  

  他漫不在乎地點起菸,也遞一支給她。  

  “當(dāng)初?現(xiàn)在你后悔了?”  

  她讓他點燃了菸,仰臉把煙吐向空中。  

  “她要的不過是彼此看守、坐監(jiān),有時我坐監(jiān)、她看守,有時候我看守、她坐監(jiān),  就是這種彼此消耗生命、壓迫生命的生活模式!”  

  說著,他望向燈火輝煌、樂聲流囀的大廳又說:“對里面那一套,她可羨慕得很呢  !”  

  “你這樣說蝶茵不公平,她可不是為了受苦而跟你!  

  夏竹毫無遮攔地說。酒氣滿身的她,腦子可還十分清醒。  

  他隱忍的滿腹怒火被她挑動了起來,大聲地發(fā)著牢騷道:“受苦?那是她自找的!  為什么她不想我給她保留很多空間、很多自由?我從來沒有告訴她,我們得像螃蟹一樣  用草繩把彼此綁在同一個竹簍子里面;她想爬上去,我就把她扯下來,我想爬上去,又  換成她把我扯下來!我說過了,我要的是SOLO,不是混聲大合唱!”  

  “很好,錯的是,你的SOLO人生觀并不能完全貫徹,你得上床;而你更不該找蝶茵  這樣的人上床!”  

  “不要提她行吧?道德重整專家!”  

  他說不過她,只好試著改變話題:“雖然你老是站在蝶茵那邊和我唱反調(diào),我反而  覺得和你很相投,你有你真正的想法,對不對?”  

  他擺出一副知心的樣子向她試探。  

  “正好相反,我和蝶茵想的完全一樣,渴望一份穩(wěn)定可靠的感情,渴望婚姻。”  

  “我不相信!你不過想幫蝶茵游說我!你才不是和她一樣是那種想不開的人!”  

  他訕訕冷笑,極為頑固自負。  

  “我為什么要游說你?你最好相倍,我和蝶茵同樣羨慕著冰蕊,而且羨慕得緊!”  

  夏竹故意模仿適才戈承堅的語氣,挑動他。  

  果然他動氣了,大聲道:“那算什么玩意兒?”  

  他以鄙夷的眼光望向大廳:“虛偽的形式!不過是金玉其表而已!”  

  一可是,它卻讓女人覺得幸福!”  

  夏竹徐徐說來,不慍不火卻充滿殺傷力。同時,她從腳邊摸出一瓶酒來,對嘴猛灌  。  

  “夏竹,你……”  

  戈承堅又氣又沮喪,既驚且怒。他恨她如此無情地打擊他男性的自尊,更驚異她竟  然是躲在這里藉酒澆愁!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灌夠了酒,快意地高吟。  

  “夏竹,你有心事?你不快樂?”  

  戈承堅拋開自己的感受,認真地問。他想到剛強冷竣的她也有情感起伏的一面。  

  “我有什么不快樂?人生是一場SOLO,這樣才能真正瀟灑自在、盡其在我!”  

  她又笑又哭似地,語無倫次。  

  他像要看穿她似地,望著她不停地搖頭:“不對,你騙不了我,你的心里有很強烈  的愛,像火一樣把你燒得又苦又痛,對不對?有沒有?你是不是很寂寞?”  

  “寂寞又怎樣?我不會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她大膽地告訴他,讓他感覺一股蹊蹺的放浪。  

  “誰是你不該愛的人?”  

  他心猿意馬,并大膽地試探。  

  “當(dāng)然不是你!”  

  她哈哈大笑起來,又仰天灌酒。  

  他被她笑得窘迫起來,故意挺起胸來說:“別想捉弄我!總有一天我會搞明白你心  里在想什么,我會弄清楚的!”  

  話未說完,另一個聲音在他背后響起:“你會弄清楚什么?”  

  戈承堅轉(zhuǎn)身一看,竟然是蝶茵!口氣一轉(zhuǎn),強硬地反問:“原來是你,你怎么舍得  跑出來?”  

  他看見她,仿佛覺得被掃了興,沒有快意而只有怨氣。  

  “這是什么話?我在到處找你,你躲在這里是什么意思?”  

  蝶茵沉著一張臉,也不和夏竹招呼,瞪著戈承堅又問。  

  “你找我干什么?別人結(jié)婚,你的勁兒最大,起哄得最厲害,你還用得著找我?”  

  說到這里,意猶未盡加一句:“我在這里和夏竹研究她的心事,你會有興趣聽嗎?  我看你還是去里面湊熱鬧比較對味!”  

  “小戈,你亂講什么?對蝶茵客氣一點!”  

  夏竹終于出口制止,戈承堅愈是故意說:“我哪里亂講了?剛剛你才告訴我,你不  會愛上個不該愛的人,這個我懂!  

  你們女人中意的,當(dāng)然是像殷燦那種能夠擺場面、給女人個豪華隆重的婚禮,讓女  人錦衣玉食過日子的男人,我戈承堅算什么?”  

  這一番話,戈承堅意在對蝶茵揶揄嘲諷,夏竹聽了卻如同被歪打正著了似地滿面通  紅起來。蝶茵沒有發(fā)現(xiàn),氣忿地罵說:“戈承堅,你自己心里有鬼,還好意思話中帶刺  地扁我、損我!你給我說清楚,剛剛講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又不是腦震蕩的豬,連這么簡單的話都聽不懂?既然你裝佯,我就  坦白一點。你很羨慕顏冰蕊是不是?可惜你沒那個命,你跟上了一個窮光蛋!  

  你想結(jié)婚是不是?很抱歉,我不想把我的生命投資在一間牢房上面!”  

  “是!你用不負責(zé)任來成全你的自命風(fēng)流!用嫉妒來掩飾你的怯懦無能!你根本  不敢負責(zé)任!不錯,我羨慕冰蕊,而你嫉妒殷燦,你敢不承認?”  

  話未說完,戈承堅一雙巨掌向她掃來,幸好被夏竹及時抓住,她厲聲喝道:“你們  保留一點人性行不行?今大是冰蕊的好日子,你們可不可以壓抑自己的情緒去視福她,  也給自己一點祝福?”  

  戈承堅放下了高舉的手,狠狠瞪著蝶茵,終于忿忿離去。  

  夏竹拿起了酒瓶,繼續(xù)麻醉自己。在陣窒息般的沉默后,她聽見蝶茵用她似乎沒有  生命氣息的聲音平平緩緩地說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所謂抵死無悔的愛情只剩下  彼此傷害、彼此踐踏?為什么只有無盡的猜疑、爭執(zhí)、否定和厭煩?我能給自已什么祝  福?”  

  “嗯……”  

  夏竹自顧喝酒,自顧不暇地吐露自己的感受,仿佛心間已失去了往昔關(guān)照他人的余  裕,喃喃說道:“不要愛上你不該去愛的人……對啊……誰叫你去愛一個你不該愛的人  ?”  

  蝶茵以為這是回應(yīng)之語,慘然說道:“對,我不該愛上小戈。這是生命腐爛的開始  !對這個沒有安全感、充滿不確定的世界,我失望、害怕,我已經(jīng)厭倦……”  

  夏竹在酒精的深度麻痹中,已經(jīng)聽不進這幾句讖語,只有蒼云之外的上帝默默垂憐  。  

  大廳之內(nèi),歌舞樂聲升平依舊。  

  這是一個既華麗又詭譎、既幸福又悲慘的夜晚。  

 。##S喕橹螅镞w人別墅成為女主人,殷燦并帶著她到日本度假。  

  冰蕊拋忘了一切,和他盡情享受神仙一般自在又豐裕富足的蜜月假期。  

  “在這一段時間內(nèi),我全心全意陪你,什么也不管,等再回到臺灣,我就要全力去  進行另外一件大事!  

  殷燦這樣告訴冰蕊。  

  他真是一個全能、全知、全方位的丈夫。充沛的精力、清晰的頭腦、雄厚的財力,  在恩情、精神和物質(zhì)方面都有余裕百分之百地滿足地,他有能力讓她想怎樣開心就怎樣  開心,想怎樣滿足就怎樣滿足。關(guān)于性,他尤其沒有一貫的殺伐霸氣,總使她歡愉、滿  足到頂點。  

  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女人能擁有如此的丈夫、如此的幸運、如此的幸福、如此的  驕寵!  

  冰蕊用她完全純凈的本質(zhì),體驗著一個完全圓滿的夢想。  

  他們像兩尾神仙魚,在京都的思古風(fēng)情與古城文明中自在悠游。  

  在京都的廟寺、大原的鄉(xiāng)間和禪院、幽雅的旅店、古老的茶屋、神社、河岸茂綠的  櫻樹、馬鞍山的溫泉……他們輕車簡從,道不盡的逍遙寫意。  

  而在大埠東京的精華地帶,他讓她盡情揮霍、恣意滿足感官與物質(zhì),采買一切她想  要的。  

  雖說她拋忘了一切,擺脫了現(xiàn)實的羈絆,換上另一種心情去享受人生,但唯一令她  念念不忘的,還是蝶茵和夏竹。  

  她為她們采買了許許多多的名牌服飾、配件、化妝品、香水甚至珠寶。凡是她喜歡  的,必為她們同樣購置相似的數(shù)量,有時甚至更多。  

  “冰蕊,你簡直是新人類中的異數(shù)。他們重色輕友,而你是重友輕色!  

  殷燦這樣逍遣她,她嫣然笑著反問:“什么是輕色?色指的是什么?”  

  “現(xiàn)代人的解釋是男朋友或女朋友,老公或老婆!  

  殷燦笑道。  

  “你吃醋嗎?只因我沒有為你打算、為你買東西。”  

  “有一點!因為她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太重了。不過反過來想想,我把你從她們身  邊搶走,實在也很難補償她們!  

  “燦哥,你真好。我真希望夏竹以后也能嫁到像你這樣的老公!  

  冰蕊緊挽著殷燦,把臉頰貼上他的肩頭。殷燦又說:“何不讓她也嫁給我,這樣可  就完全符合你的心愿了!  

  冰蕊聽了抬起頭來,半認真地問:“燦哥,你真的喜歡夏竹?”  

  殷燦立即笑道:“當(dāng)然是開玩笑!你們二女共事一人,變成了情敵,你損失慘重,  我沒好日子過,這種傻事我不會做!”  

  冰蕊聽了還是沒有釋然,又追問:“燦哥,我不吃醋,你真的告訴我,你是不是喜  歡夏竹?”  

  她等著他回答,知道他不屑撒謊。  

  果然殷燦軒朗回答:“我喜歡她,但是我只要一個女人,絕不自找麻煩!  

  “燦哥,我就是崇拜你這么瀟灑、這么坦白!  

  “安心當(dāng)我殷燦的妻子,我身邊沒有給女人的第二個位子!  

  他告訴她,給她體會他泱泱的男子氣概。  

  神仙假期一如殷燦的行程計畫在二十天內(nèi)結(jié)束,他們回到臺北。  

  冰蕊的首要之務(wù),就是回天母找夏竹和冰蕊,把三大箱的貴重禮物送給她們。  

  然而,公寓的人門深鎖。在百貨公司的領(lǐng)帶專柜和CAFE都找不到蝶茵和夏竹。  

  蝶茵缺勤是常事,連夏竹也不見人影,冰蕊不由深感大事不妙。  

  “請問,夏竹為什么事請假?”  

  她向CAFE里的人探問。  

  “好像她的朋友出事了,昨大晚上匆匆離開,沒有再回來!  

  有人這樣告訴她。  

  夏竹和蝶茵同時告假,冰蕊的聯(lián)想是,莫非出事的人是戈承堅?  

  她回到公寓,讓司機把箱子都搬進去,決定在那里無止無盡地等候,直到他們回來  。  

  她們總會回來的吧?如果戈承堅出了不測,蝶茵也許痛不欲生。冰蕊知道,蝶茵根  本不能沒有小戈,如同她不能沒有她的燦哥。身為二十世紀末的現(xiàn)代新人類,她和蝶茵  都一樣,是那種一日為夫、終生為夫,跟定唯一一個男人的古代女子。  

  不,她不能失去蝶茵,不能讓蝶茵失去小戈……“上帝,把我的幸福分三分之一給  蝶茵,三分之一給夏竹……”  

  在不停的禱告中,她終于聽見鑰匙在鎮(zhèn)孔中轉(zhuǎn)動的聲音,是神色如槁木一般的夏竹  走了進來。她一看見冰蕊,頹然把身子靠在門板上,只用一副空洞又凄清的大眼望著她  。  

  “夏竹,出了什么事?蝶茵呢?小戈呢?”  

  冰蕊張惶地問,深覺噩夢就要成真。  

  夏竹仍是死死地望著她,眼神深邃得可怕、空洞得可怕。  

  “夏竹你快稅,蝶茵怎么了?小戈怎么了?”  

  冰蕊情急大叫。  

  仿佛等了一輪回的日出日落,夏竹才幽幽回答。  

  “蝶茵死了,蝶茵死了!  

  “……蝶茵死了……?”  

  冰蕊渾身冰冷,兩眼發(fā)直。她生平未曾預(yù)測過涉及生死這樣慘烈的事,但卻是一猜  就中!她不能接受這種事!  

  “蝶茵死了?那戈承堅呢?他也死了嗎?”  

  她不由錯亂地狂喊出來。  

  夏竹瞪著圓眼,詭譎地向她吼叫:“蝶茵死了!是蝶茵死了!你提戈承堅做什么?  ”  

  “蝶茵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過出去幾天,才一轉(zhuǎn)身,你就告訴我蝶茵  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冰蕊僵僵站在原地,一張臉像中了邪似地發(fā)怔,一對驚惶的黑眼珠鑲在圓睜的眼白  之中,其悸怖如同遇上了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  

  夏竹拖著破皮囊似的身子,把自已頹然摔進沙發(fā)里,有氣無力地再說一次:“蝶茵  真的死了,她說過她會像櫻花吹雪那樣壯烈地為愛而死。她為自己預(yù)設(shè)了命運、預(yù)設(shè)了  結(jié)局。這一直都是她想要的,冰蕊,你不也知道的嗎?”  

  聽夏竹說得這樣冷靜又這樣深沉,冰蕊再也不能勉強自已不去相信。她怔怔地張大  眼睛又呆立了好久,才夢游似地問:“她怎么死了?為什么要死?”  

  “安眠藥。”  

  夏竹仿佛陳述著另一個世界的故事,既沒有激動,也沒有眼淚,只是幽靈一般地飄  了起來:“她脾氣愈來愈壤,看見螞蟻罵螞蟻,看見蒼蠅罵蒼蠅,和小戈在一起只有吵  架、動粗,愈吵愈兇。戈承堅干脆逃跑,不冉回來!  

  “她是死諫?”  

  “她說她愿意為他而死,從一而終。她不怕結(jié)束自已的生命!  

  說到這里,悲情終于淹沒了夏竹,她的眼淚滾落卜來。  

  “蝶茵!”  

  冰蕊烈痛欲死,終于仰天悲嘯,叫著蝶茵的名字,放聲嚎啕痛哭狂泣起來。  

  “蝶茵,我要你,你不要走!你不要死!”  

  她像瘋狂一樣的撲向夏竹,死命要把她從沙發(fā)上抱起來:“我要去看她!帶我去看  她!她在哪里?夏竹?她在哪里?”  

  “冷靜一點,冰蕊,我們替蝶商找一套衣服,她等著要穿呢。找到了衣服,我?guī)?nbsp; 去看她!  

  夏竹滿臉淚水,伸手撫慰冰蕊的臉頰,忍著悲傷勸她。  

  說起了衣服,冰蕊重重一怔!她把紅腫的眼睛投落在她帶來的三個大箱子上,又是  一番天崩地隕的大慟!  

  箱子里面,有蝶茵最喜愛的、頂尖流行的帥氣黑色套裝、緞面鑲珠的西式小背心、  緊身煙管褲、長筒皮靴、吉兒桑德的純絲外套和香水,還有卡迪亞的鉆表、整套的嬌蘭  化妝品、法國的巧克力、滲有金箔的日本“金色不動茶”……這些都是蝶茵夢寐以求而  買不起的極品,她替她飛越千山萬水帶了回來,卻未料成了送終的禮物!  

  冰蕊悲泣難忍,一面打開衣箱,面哭得肝腸寸斷。  

  “真的?真的?蝶茵,你真的死了?我給你帶回來的東西,你真的不要了?”  

  她翻著那些衣物,淚水滴落在那件純絲的昂貴外套上。  

  夏竹跟過來,安慰她:“冰蕊,你不要太傷心,蝶茵會領(lǐng)受你的心意的。你來做決  定,讓她穿哪套衣服,嗯?你一向最會打扮的……”  

  冰蕊替蝶茵選了黑色西式套裝,銀白襯衫,黑絲巾和皮靴,在用心挑選中,她稍微  平靜了下來,再問夏竹:“蝶茵有沒有說什么?”  

  “什么也沒說。她知道我們懂得她的心,知道她愛小戈。”  

  “蝶茵,你好絕情!”  

  冰蕊再度哭泣一番,想起了戈承堅,又問:“小戈呢?他怎么樣?”  

  “守在那里,看起來已經(jīng)死了一半。有什么用?已經(jīng)太遲了!  

  夏竹呢喃。  

  “夏竹,你難道不恨他?他害死—蝶茵!我恨他!”  

  冰蕊咬牙道。  

  “既然蝶茵不恨他,我恨他做什么?不是他害死蝶茵,是蝶茵成全了她自己!”  

  “不!我恨他!他負心,他害死蝶茵!我恨他!”  

  冰蕊扭絞著箱子內(nèi)的衣物,暴戾地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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