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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綣三個世紀 第五章
作者:葉小嵐
   
  清晨在溫柔的陽光和鳥兒嘹亮的吟唱中,施然投向她欠動的身體。她先伸手向旁邊摸去,摸了個空,她眼睛猛然大張,看看她的手。她自幼就獨睡,從來也沒有與人同衾過,更沒有未睜眼先找身邊人的習慣。而她剛剛的動作和反應,是那么自然。

  她把臉埋進枕頭。“你是章筠,不是凌恩慈!

  她竟然開始說服自己,不禁覺得好笑。

  樓下傳來許多聲音,有人在說話,而且是好幾個人。她跳下床跑進浴室,調好蓮蓬頭水溫,水柱沖刷過她的身體時,她忽然又有個怪異的感覺,她的身體似乎不再是原來那一具。

  章筠搖掉荒謬的想法,猜忖著會是些什么人這么早就來了。她用干毛巾擦干短發(fā),手指梳一梳就順了。她無法想像她有耐心留像恩慈那么長的頭發(fā),整理起來多麻煩呀。

  她既沒帶衣服,只好仍穿恩慈的。她套上一件玫瑰色寬松棉罩衫,和米色長及足踝的棉裙,站到鏡前打量她自己。

  但她看見的是個十足女性化,雙眸、臉龐都閃著美麗光彩的女人。

  章筠從不曾想過自己是個美麗的女人。今天以前,當她看自己,她就只是章筠,一個外科醫(yī)生,一名行為心理學博土,同時在繼續(xù)研究醫(yī)學,以求尋得更完美的技術救助病人。

  現(xiàn)在她這個握有行為心理學學位的醫(yī)生,甚至沒法解析她自己的行為。

  她一出現(xiàn)在客廳門口,以初立即走過來擁住她,親吻一下她的唇。她的注意力遂全部被他吸引住。他看上去容光煥發(fā),淺灰襯衫上一條細條紋藍色領帶,深藍色西裝,英挺而瀟灑。

  “我媽在廚房,她堅持給全家做一頓豐富的早餐!彼嬖V她。

  “我們好久沒有全家在一起吃早餐了!闭f話的是則剛。

  章筠這才看見他們都到了。以欣和以華仍帶著半信半疑的眼光研究她。

  “早,大嫂!币孕勒f。

  “大嫂早。”以華說。

  “呃……早!边是有些尷尬、局促地,章筠向大家頷首微笑。

  “早餐好啦,可以叫恩慈起床了!睆N房傳來于婷的叫聲。

  忽地想到他們全知道昨晚她和以初……的事了,章筠的臉孔漲得粉紅。然而沒有人注意到,大家高高興興走進餐廳。以初為她拉開椅子。空氣中的香味使章筠發(fā)覺她真的好餓。

  她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不過她決定不要再問令自己顯得呆愚的問題。她的好胃口顯然很取悅了以初的母親,她不停為她添菜。

  這個早上,在大家的閑談中,章筠知道了以欣在大學讀書,念的是新聞系。以華在廣告公司做事。則剛是一家企業(yè)管理顧問公司的負責人。于婷己自學校退休,現(xiàn)在偶爾到音樂教室兼課教鋼琴。

  而以初,他竟是一名大學歷史教授。他年紀這么輕,看不出背負著幾千年歷史這么厚重的學問。

  終于,章筠發(fā)現(xiàn)大家邊吃邊說話,邊不時地竭力假裝不經意地把目光盯向她,然后她找到了癥結所在。她在使用筷子夾菜,而且夾得流暢自在。這一注意到,她反而手一松,筷子一支跌在桌上,一支掉到了桌子底下。

  “沒關系,沒關系,我給你換雙干凈的!庇阪民R上重拿來一雙。

  “掉一支筷子,表示今天有人要請你客!币孕缹λUQ。  

  “真的?掉兩支呢?”章筠深信不疑,認真地問。

  “表示我們倆都會被邀請!币猿跽f,把從地上拾起來的那支筷子遞給他母親! 

  “哦。那……我可不可以再掉一次?”她可不想單獨和別人出去。

  大家都笑了。

  “別擔心,我邀請你,不等于我們都被請了?”以初溫柔地拍拍她!敖裢硇iL請所有教授吃晚飯,我們一起去!

  “我覺得你最好再考慮一下!币匀A小聲咕噥。

  他父親用手肘撞他一下!拔覀兌荚撟吡恕!

  “碗盤擱著,恩慈。等一下以華會洗!庇阪谜f,拿起她放在椅背的針織外衣。  

  “我?”以華抗議的喊。

  “和我交換,我就替你洗!币孕篮退剹l件。

  “門兒都沒有”以華立刻拒絕,不大情愿地向警告地瞪著他的于婷答應,“好,我洗,我洗!

  “我大概下午兩點半就會回來了!币猿跤H親章筠前額。

  “你若想出去走走,叫以華陪你,免得迷路!

  以華?章筠不解地看向他,他一臉迫不及待。

  大伙都走了,以華留了下來。今天輪到他在這“看守”

  她,章筠終于恍悟。

  “你不必上班嗎,以華?”

  “老板放我半天事假!彼淇斓赝炱鹦渥,開始收拾餐桌!袄习寰褪悄愎!

  “公公?”

  “我爸爸,也是你老公,以初的爸爸!

  “老公?”

  “唉,值得!薄 

  “洗幾個碗盤換陪你半天,值得!

  “哦!闭麦薏挥X得特別榮幸。“你是打算利用這半天大顯身手,還是觀察的我顯笨手笨腳、笨嘴笨舌?”

  以華笑!澳模F(xiàn)在你的口氣又不像恩慈了。你真的把我們全搞胡涂了,你知道嗎?當然了,我那個明明頭腦不清、自以為很清楚的大哥不算!

  章筠以掌支頭!霸鯓酉穸鞔?怎樣不像?我指她的個性,她說話的語氣,她的……”她手一揮,“就是關于她這個人!薄

  “恩慈?沒有人像她,所以你這么像她,很難相信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彼煺鄣貒@一口氣。“我看過她的影像,我外表像她,但我不是她。真希望你們肯相信!

  “影像?”以華靈活的眼珠轉了轉!澳阏f的是相片吧?”

  “大概是吧。在樓上。樓下也有一張大的,在墻上!

  “客廳那幅啊,那叫畫像。是我哥畫的哦!币匀A留意著她對這句話的反應。

  她很驚奇!耙猿鯐鲌D像?

  “那是油畫。”以華深深端詳她,搖搖頭,轉身洗碗。

  “我?guī)湍愫脝?”章筠走到他旁邊?br />
  “噢,不必了。根據記錄,你洗三個碗會打破兩個!

  章筠揚起眉!澳阏f的是恩慈!

  他也揚起一道眉!澳阆催^碗?”

  “沒有。你洗給我看。”

  以華于是洗一個碗示范,然后他讓開,把洗碗布交給她。她初時有些笨拙,但是很快便熟練了。

  “嘩,破紀錄了。”以華對著那些洗得清潔溜溜,沒有半點破損的碗盤吹聲長長的口哨!澳阍谀沁呍趺聪赐耄俊

  “我們不洗,用過的餐具器皿,放進電腦解融機,下次需要時,使用的是全新的!

  “什么?那要花多少錢在買餐具上。俊

  “很便宜啊。以我一個人的使用量,每次不會超過五夸克!

  “夸克?折合臺幣是多少?”

  問住她了。“我不知道。我沒有在這買過東西!

  “簡單,我們上街去。”  

  一點也不簡單。章筠一走進商店,頭也昏,眼也花了。在以華告訴她是“超市”的店中,她看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你只要拿下你要的東西,到出口結帳就行了!

  章筠搖著頭!拔业闹Ц犊ú灰娏耍也荒苜I東西!

  “不要緊,隨便挑兩樣你喜歡的,我付帳!

  “哦,不行,不行!

  結果是以華拿了兩包洋芋片,她專注地看矮柜臺后面的女孩利落地敲打一部機器,然后以華用現(xiàn)金付帳。

  “一般這類超市很少收信用卡,百貨公司的超市就……”

  “信用卡?”  

  “我想就是你所謂的交付卡!

  為了幫助她進一步了解,以華又帶她到百貨公司,買了瓶香水,用他的信用卡付帳。

  “不一樣,章筠對他說,“我們需要購物時,只要在家告訴電腦物品代號,和我的支付卡號碼,沒有這么多費時的過程。電腦也會隨時傳遞最新消息,有新物品上市,它有圖片顯示!

  “對喜歡逛街采購的女人來說,這樣買東西多無聊。”

  “哦,你也可以出去買的。到展圖墻找你喜歡、需要的東西,按圖片旁邊的按鈕,同時輸入支付卡號碼,物品會在電腦接收訊號之后由輸出窗口送出來,而且是包裝好的!

  “聽起來,你們完全不用貨幣?”

  “貨幣?”

  “現(xiàn)鈔!彼统鲡n票給她看。

  她興味地接去仔細端詳!安,我們不用這些紙。它們的圖樣和顏色很好看。我可以要一張嗎?”

  以華笑著把干元、百元和五十元鈔,各給她一張,又給了她一些十元、五元銅幣。

  “啊,謝謝!彼吲d地把它們謹慎的放進口袋。

  她天真、無邪得似小女孩的模樣,教以華望得一陣怔忡! 

  “你這種表情,又和恩慈一個樣子!彼岷偷仨樄。“現(xiàn)在我明白大哥為什么對你那么癡迷,又那么的堅決相信你復活了!

  “我本來就沒死,何來“復活”?”

  她的笑容溫和,已不再介意他們忽而把她當恩慈。忽而又似乎明白她不是!澳氵沒告訴我,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能得到你們全家由衷的喜愛,令以初如此情癡,她一定很可愛!

  “恩慈是很可愛。我哥為她畫的那幅油畫再傳神不過了!

  “一個像純潔無瑕的小女孩的美麗、動人的女人?”

  “對,你形容得恰到好處。她有種令男人見了就想不顧一切、卯足全心全力保護她的柔弱,然而她堅強起來又教人為之心折;”

  車窗外的景物與各種各類建筑不再吸引章筠的好奇,她專注地聆聽以華對恩慈的描述。

  “她父親因礦坑崩塌,活活給埋死;她那個飆車族弟弟,和另一個飆車族起沖突,給砍得血肉模糊,當場斃命;她妹妹自殺……短短幾年連著發(fā)生這么多事,我們都以為她會承受不住。我哥就像現(xiàn)在盯著你一樣,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安慰她。我們全家呢,也輪流來看她、陪伴她。結果她還把她媽媽由金瓜石接來。恩慈無微不至地照料她時,我們在一旁活像少見多怪的一群傻瓜。她還照樣在我們到她家時下廚做菜,忙得好像全家聚在一起過年。”

  “我母親病逝時,我悲傷得一度一蹶不振,我甚至氣我父親照常工作和生活,我認為他不關心、不在乎。我懷疑他有另外一個女人!闭麦揿o靜地說,望向以華!拔也皇嵌鞔龋乙灿肋h不可能變成她。我不會做菜,我不懂什么是飆車族,我不知道“過年”是什么。她種的那些花,見都沒見過,我不認識它們。我連一棵小草都沒有種過。我?guī)缀跏窃趯嶒炇议L大的。”

  以華沉思良久!斑@些你對我哥說過嗎?”

  她點點頭。

  “沒有用,對不對?”

  她苦笑!八珢鄱鞔攘。”

  “也太想念她了。怪不得他。若我有個像恩慈這樣的妻子,我大概也會和他一樣瘋狂而執(zhí)迷不悟!薄 

  章筠內心糾結著矛盾的情緒,不安和嫉妒。以初對她的誤認和錯誤的執(zhí)迷,不知幾時起,竟使她痛苦起來。而正如她告訴以華的,她永遠不可能變成恩慈。如果她再不設法終止這一切,情況將會不可收拾。

  “以華,你能不能送我去金瓜石?”

  以華沒聽見,他對著高架橋上十幾分鐘動也不動的車陣皺著眉。

  “搞什么?中午都不到就塞成這樣?”他嘀咕,轉頭對她說:“你坐一下,我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

  章筠才不想呆坐在車內她也跟著下車。

  ※    ※    ※    ※

  “她百分之百、千分之千不是恩慈!币匀A壓低聲音說。

  以初走去打開書房門,確定一下恩慈不在外面或附近。

  她幾分鐘前上樓去了,看起來很疲倦,他希望她睡著了。

  再度關上門,他走回來。他回到家時沒見到恩慈,直到將近五點以華才把她送回來,他已經非常不高興了,再見到恩慈衣服上的血跡,他簡直大驚失色。

  “你憑什么這么說?”

  “我剛剛告訴你,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碰到車禍?墒悄銢]看見她的立即反應。她不只是個醫(yī)生,大哥,她是個比專業(yè)醫(yī)生還要專業(yè)的醫(yī)生。”以華突然笑起來!袄咸,你該看看她到了醫(yī)院把那些醫(yī)生、護士指揮得團團轉的情形!

  “這件事不好笑,以華!币猿跞嘀栄ā

  “我沒在說笑話,我在告訴你我親眼目睹的事實,大哥。

  別說她要的東西他們一樣也沒有,他們根本沒有人聽得懂她說的話,就連醫(yī)院里首屈一指的外科主任都傻了眼。你相不相信?我在那看著我都難以置信。她宣稱并堅持進開刀房給那個流了滿頭滿臉血的傷者動手術時,沒有一個醫(yī)生反對!

  原來她是因此而那么筋疲力竭。

  “院長給驚動出來,要她出示或至少指出她的合格行醫(yī)證明。她嚴厲地說:“我的技術就是證明。”她還告訴那幾個圍著她的醫(yī)生:“你們要進來旁觀實習可以,務必噤聲。我給病人開刀時,不許有人說話。”

  以華發(fā)出一聲夸張的驚呼。“實習!那里面有外科主任和外科駐院醫(yī)生!手術結束時,我就在開刀房門外。我告訴你,大哥,那幾名醫(yī)生和那位主任出來時,個個一張看了一場驚世表演的表情。在車上,她告訴我那個人腦部縫了十幾針,還慶幸他傷得不算嚴重,口氣就像他腦袋上掉了個扣子,她替他縫回去那么簡單!

  以初緊抿著雙唇,面無表情! 

  “你告訴我好了,大哥,恩慈她會做得到嗎?”

  以初仍不作聲。

  “她對我們日常生活所使用的東西完全一無所知!币匀A繼續(xù)舉證!八B我們的鈔票都視若奇物,她所說出來的幣值名稱叫“夸克”,甚至不是任何我們熟知的外幣,諸如馬克、幣、法郎、英鎊等等……”

  “不要說了!币猿踅┯驳刈!敖裉炷憧吹降氖禄厝ゲ灰謰尯托∶锰帷!

  “為什么?”

  “因為這是我和恩慈的事!”他峻聲道。

  以華愕然。不會因他大哥不曾對他如此冷厲,更因以初不可救藥地仍認定樓上的女人是他死去的妻子。

  停頓半晌,以初緩和了語氣說,“我承認她是有些舉止……異于平常,可是有更多跡象顯示她是恩慈沒錯。恩慈是我的妻子,以華,我愛她甚于我自己的生命,我對她會不了解、不熟悉嗎?”

  這個,以華無話可說。但--“她對于在二三OO,她來的年代,所有一切我們所沒有,聽所未聞的,那些言之鑿鑿的述說,你有何解釋?”

  “我沒有!币猿踺p嘆。再開口前,他沉默了半晌!拔医裉烊ベI了一本叫“前世今生”的書!

  “哦,老天”以華雙臂交抱胸前!皠e告訴我你信這種輪回之說!

  “我本來不信,認為那是些對自己缺乏自信的人的幻想、妄想。但是,以華,你如何說明恩慈由三百年后回來和我相聚?”

  以華精神一振,眸光閃亮!澳悄闶窍嘈潘齺碜远齇O年了?”

  以初不置可否。“不管她說的時光機是否真的存在,或是如書中經歷返回前世的當事人,朦朧中意識穿越一條發(fā)光的通道,她回來的不僅是她的精神或心靈意識,她是真真實實的在這,以華。”

  “但……”

  “她之所以回到這,回到我身邊,必有其原因。我們的情未了、緣未盡,我在等她、盼她、望她歸來,她必是感應到了我日日夜夜的呼喚。她轉世時去了另一個年代、換了另一個身份,致使她人回來了,部分意識一時還扭轉不回來。”

  以華張開口,卻找不到話反駁,或喚醒他摯愛妻子至不可自拔的哥哥! 

  “我會幫助她!币猿踺p輕地又說,“不管要花多少時間,或要用上我畢生的歲月,我都會在她身邊,幫她記起屬于我們的每一個記憶,直到她完完全全的回來。”

  “爸媽和小妹都在幫你,和幫她……恢復記憶?”

  以初點點頭,期望地望著他。

  以華嘆一口氣!澳恰乙脖M力就是了,既然你如此堅信不疑她只是失去記憶!

  “謝謝你,以華!币猿蹰L長吁一口氣。

  “嘿,我喜歡恩慈,你知道。你第一次帶她回家時,我就告訴自己,將來我找對象也要一個像她的女孩,至少有一半像她也夠了!

  “以前那個完全的她,現(xiàn)在這一半的她,都是我的。你若拿恩慈當標準,我看你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

  “什么哥哥嘛!”  

  兄弟倆相視友愛地笑了起來,化解了僵凝的氣氛。

  “什么聲音?”以初偏著頭傾聽。

  “好像是水聲!币匀A聽出來。“在院子里!

  以初過去打開面向庭園的窗子,以華來到他身側,兩個人朝外望,同時怔住。以初是歡喜異常,以華則瞬間摸不清頭腦地混淆了他原先的肯定及確定。

  章筠在花園小徑中,舉著灑水器澆花,偶或停下來,彎身拔除雜草,及摘掉枝梗上的枯葉。她穿著一件杏色直簡棉長袍,檢視花朵生長情形的專注、疼惜表情……不是恩慈,是誰?

  以初拋給以華一個“我說的沒錯吧”的愉快眼神,正耍離開書房到庭園去,外面一聲驚怖的尖叫,使得他們的目光又投了出去。

  “哦,上帝!”以初低喊,飛快地奔出書房。以華緊跟其后。

  ※    ※    ※     ※

  章筠轉身望向發(fā)出駭?shù)萌诵捏@的叫聲的女人,立即明白又是一個把她當恩慈的人。不,這個女人瞪著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個面目獰惡的鬼。

  她露出最柔和的微笑,朝僵立在走道的女人走去,意欲解釋和表示友善,不料對方面龐整個扭曲,顫抖地后退。

  “不……不……不……”

  女人倒退到大門邊,飛轉身逃出去時,以初和以華由屋內跑出來。

  “念慈!”以初喊著追了出去!暗纫幌,念慈!”

  以華則走向恩慈,接過她怔怔拿著的灑水器放在一邊。

  “那是恩慈的妹妹!彼o靜說,并非詢問。

  以華像第一次看到她般打量她!澳阏J得她?”

  她搖頭!澳阏f過恩慈有個妹妹,而以初叫她念慈。”她轉向以華。“你不是說她自殺了?”

  “她自殺過好幾次,都沒死成!币匀A用的是“受不了”的口氣!澳恪瓌倓傇谧鍪裁矗俊

  “澆花啊!彼鸬美硭斎唬瓜袼麊柫藗愚不可及的問題!拔颐刻於歼@個時候澆……花的。”倏忽間,章筠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的呆愕住。

  以華靜靜望住她,內里情緒劇烈起伏。難道以初真說對了?她是轉世去了三百年后,又回來了的恩慈?

  “我……直覺的要下來做……這件事,我就出來了。”章筠煩擾地掠一下頭發(fā)。

  以華呆望住她這個和恩慈一模一樣的動作。他用力甩晃一下頭。

  “我要回去了!彼

  章筠沒有答腔,她陷在自己因頓的思潮中。

  駕車駛過車道彎角時,以華看到以初摟著念慈站在路邊,他搖搖頭。添上這個神經質的凌念慈,這出真假難辨的怪劇,可要更加熱鬧非凡了。

  以華從沒見過這么脆弱不堪一擊如凌念慈的女人。她父親死時,她自殺。她弟弟發(fā)生命案,她自殺。她男友遺棄她娶了別人,她也自殺。恩慈出車禍昏迷不醒,她又自殺了一次。奇怪的是,以華忽然想起來,她每次自殺獲救,都是因為以初及時趕到。

  好像她自殺前打了電話通知他大哥似的。就不曉得她今天怎會忽然冒出來?以華又搖擺著腦袋。天曉得,光是一個“真假恩慈”,已夠他想不透的了! 

  ※    ※    ※    ※

  “她回來找我算帳……她回來報仇的……她不放過我,我知道她不會放過我的……”

  無論以初如何安撫、哄慰,她都聽不進,一個逕地恐怖萬分的喃喃不停。

  “念慈!”無奈之下,以初抓住她的肩用力搖她一下,“你聽我說好嗎?”

  她惶恐地仰起比紙還白的臉,咬住顫抖如落葉的青白嘴唇。她瘦削的身體也抖嗦著。  

  “念慈,那是恩慈,是你姊姊沒錯……”

  “我知道……我知道……”她嗚咽著。

  “聽我說!”他又搖她一下。“她不是鬼,她是人,念慈!

  “她死了!

  “她沒有。恩慈沒有死。我有說過她死了嗎?”

  念慈茫茫然地睜著空洞的眼睛。

  “恩慈沒有死,念慈!币猿鯚o比柔和地說!八宜退ヒ粋更好的地方接受治療,現(xiàn)在她復原了,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她……好了?”

  “她回來了。她很好!

  “她不是……鬼?”

  “不是!

  她的眼睛無助地在他臉上梭巡,驀地甩開他,后退一步!澳泸_我!她明明死了,她從來沒有醒來過!她死了!”

  “念慈……”

  “她恨我、怨我,怪我害她出車禍,怪我和你……她是來收拾我的!她要我死來償她的命!”  

  “不要胡說,念慈!币猿跄托牡厣焓謹堊∷!案一厝,念慈,去看看她,和她說話。你會發(fā)現(xiàn)她還是那個善良的恩慈,那個愛你的姊姊!薄 

  “不!她恨我!她恨我把你從她身邊搶走!我沒有!那是……那是……”

  她再次甩脫他,轉身跑開時,正好一輛空計程車開來,她狂亂地揮手攔住,跳上車。

  以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嘆息地返身。恩慈出車禍后,念慈一直萬分自責,絕望、沮喪得又企圖結束她備經曲折的生命。那同時。罪惡感同樣地吞噬著他。他不計一切地要挽救恩慈,倘若她因那場車禍死了,他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因此他能了解念慈見到恩慈的恐怖、慌亂反應。就這件事而言,坦白說,他頗慶幸恩慈失去部分的記憶。他需要時間重建他們之間的感情,重新取得她的信任,然后才能向她解釋他無心造成的過錯。

  他曾試圖讓念慈了解,恩慈出車禍,他應負大部分責任,他不該瞞著她背著她去念慈那兒的事,可是他有他的不得已和情由。念慈太自卑、太脆弱、太容易崩潰,也因為如此,他不管用何種方式都無法消除她的自我罪責,就像他無法令她明白,她父親和弟弟的死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回到家中,迎著他的一片寂靜令他不安起來。老天,千萬不要再舊事重演。至少這次恩慈沒有車子。

  他心緒不寧的在屋內找尋。終于,他在書房找到她。

  她由書本上抬起頭,眼光關切。“我把恩慈的妹妹嚇壞了,是吧?你追到她了嗎?”  

  “她會沒事的!彼米咚臅诺揭贿呑郎,將她拉入懷中!拔艺娓吲d你還在這,恩慈”。他喃喃。

  “沒有交通工具,我又沒長飛翅,我能到哪去?”

  她本來已百分之百的做了準備,絕不理會他的任何碰觸,可是當他的臉貼上她的面頰,她卻感到她的準備已由她的四肢百骸向外飄散消逝了。他的手臂那樣柔和又有力,他經由渾身貼向她的柔情,教人無法抗拒。她意識到昨夜那種難抑的激情再度復生,也感覺到當他的身體覆上她時的柔弱和無力! 

  “我們今晚不去參加校長家的晚宴了!

  他呢喃著執(zhí)起她的手覆在他唇上,空氣中開始充滿電流!昂貌缓?”他的嘴唇開始膩向她修長的頸項。

  她閉上眼睛,感情和理智交戰(zhàn)著!耙猿,你確定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抬起頭時,她睜開眼睛,一和他濃情款款的眸子相遇,她的理智就豎白旗了。  

  “我愛你,恩慈。只有你!

  幾分鐘之后,在那張大床上,屋外晴朗了一天,忽然落下來的雨點叮叮咚咚打著窗戶和屋頂,仿佛應和著室內兩具軀體的云雨澎湃。

  她再度感到那種夢境與真實合一的感覺。這實在很瘋狂,一點道理也沒有?墒撬J得他,真的認得他。她認得他的氣息,認得他們軀體交合的聯(lián)系感,認得他們和諧的旋律。

  那種感覺強烈、深刻得令她戰(zhàn)栗,使得她覺得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事物都變成一片濃霧,不清楚也不真實了。章筠和二三OO年只是一種幻覺,只有他和恩慈才是真實的。而她,是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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