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里他是傳統而善良的,雅竹已結婚,已是蕭玉山的太太,無論如何,當年的一段是應該埋葬了,他絕對不想影響他們夫婦的感情。
雅竹和蕭玉山有感情嗎?
他寫了一串音符,用鋼琴彈出來,嗯——并不理想,要略微修改一些。這是一首優美的、幽怨的曲子,像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是因為下午見到雅竹而作的嗎?
房門突然響起來,這個時候——已是深夜一點多,除了子莊之外不會有別人,但是子莊從來不會在他工作時打擾他,難道有什幺重要的事?
他打開房門,看見神色怪異的子莊。
“莫先生——”子莊的聲音是激動而又委屈的,發生了什幺事嗎?
“進來!蹦∑届o的說:“慢慢說,不必急!
子莊的臉龐脹紅了,他看莫恕一眼,大步走進來。
“莫先生,你為什幺——要這樣做?”子莊說。他那激動和委屈——竟變成了哭意。
子莊想哭?他是個大男人!
“我做了什幺?”莫恕皺眉。
“你——你——”子莊喘息著,他是激動得很厲害,然而——為什幺呢?他們之間不是情若兄弟的?“你為什幺不要她唱你的曲子?”
“哦——”莫恕懂了,為了以玫,唱片公司老總一定把莫恕的堅決反對告訴了子莊!霸瓉硎沁@件事,子莊,你認為我不該反對?”
“你對她一開始就有成見,現在是她的機會,我費了好大的力,你——你到最后竟然反對,莫先生,為什幺?”子莊似乎控制不了自己情緒,他從來不曾用這種態度對莫恕說話。
莫恕沉默的思索一陣,他一直是冷靜的。
“你是要我答應給何以玫唱那些歌曲?”他問。
“至少——不要剝奪了她的機會。”子莊盯著莫恕!八砰_始就遇到這幺大的阻力,我怕她會失敗!
“她的得與失對你是那幺重要?”莫恕淡淡的笑。
“莫先生,請告訴我,是不是以玫得罪過你?”子莊問:“你告訴我,我要她來道歉!
莫恕搖搖頭,再搖搖頭,他知道,現在他再講什幺都沒有用了,子莊的心,已完全被以攻搶去。
“她沒有得罪過我!彼f。
“那——為什幺呢?”子莊顯得痛苦!澳銖膩矶荚敢馓岚魏筮M,照顧新人。為什幺獨對以玫例外?”
“我對任何人沒有偏見,不會例外,”莫恕正色說:“這是我復出的第一批作品,你不認為我該找更適合的歌星來唱?”
“我——”子莊矛盾又極度不安。“但是你沒試過用以玫,你怎幺知道她不適合?”
莫恕淡淡的笑起來。
子莊是被愛情沖昏了頭吧?莫恕怎幺不知道以玫的歌唱情形?子莊忘了莫恕曾教過她?
“我覺得她不應該操之過急,她那幺年輕,有大把機會,為什幺急于一時呢?”他說。
“但是——這是一次好機會,宣傳上可以占便宜,”子莊急切的!澳愕膹统龅谝慌,已占了先天的優勢,以玫紅的機會很大。”
“子莊,我發現你的觀念改變了,不求根基穩妥,只求成名?”莫恕問。
“我——”子莊的臉又紅了,但他不放棄!白鳛橐粋歌星,她也夠資格了!
“她可以唱任何人的歌,除了我。”莫恕斬釘截鐵的。
“你——”子莊張大了嘴。
“你甚至可以自己作曲給她唱!蹦±淅涞男Α!拔也幌矚g被人利用,尤其是女人!
“莫先生——”子莊不死心!澳懿荒芸紤]一下?以玫簽了你那間公司,我——幫不了她!
“我也幫不了她。”莫恕沒有表情。
屋子里一陣奇異的沉默,子莊沒有移動,顯然并不想退出去。
“還有事嗎?我的曲子只寫了一半!蹦≌f。
“莫先生——”子莊委委屈屈的,像在老師面前的小學生!拔摇摇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蹦±淅涞。
“是——我知道。”子莊結結巴巴的。他從來都不是這幺夾纏不清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幺?”莫恕看他一眼。
一個男孩子掉進情網就是這樣?他當年是不是也這幺蠢?這幺傻?這幺婆婆媽媽?
“可是——我已經早就答應了她!弊忧f沮喪的。
“答應她?你答應她什幺?”莫恕忍不住的皺皺眉,忍不住的在反感,子莊怎幺完全變了似的?
“我答應她——一定求得你回心轉意,”子莊垂下頭來不敢看莫恕。“因為——因為她
好失望,好——可憐兮兮!
莫恕望著子莊,好久,好久。
“子莊,我沒想到你這幺天真,”他搖頭。“我也沒想到你這幺容易相信一個人。”
“莫先生,我——”
“你仔細的想一想,明天我們再談這問題!蹦≌f。
“明天?可是——”子莊還想說什幺。
“你去休息,我要寫完這一首曲子。”莫恕搖搖頭,打斷他的話。
子莊猶豫一陣,終于沮喪的走出去,并關上房門。
看來,子莊真是愛上了以玫,他已完全被感情支配了,可是以玫呢?同樣愛子莊?
莫恕搖搖頭,再搖搖頭。
他不能忘記以玫一次又一次的暗示,甚至挑戰的口吻,以玫分明只是利用子莊,以玫絕對不可能愛上他。
然而,子莊和他之間似乎已有隔膜,已有誤會,這個時候他恐怕不能再說什幺了,他怕幫不上忙了。
如果他愿妥協,讓以玫唱他所寫的歌曲,或者會令子莊回心轉意,恢復以往親如手足的感情,可是——他又怎能和以玫那樣擺明了是利用的女人妥協呢?
他是個講原則的人,對任何人都如此,當年對雅竹都不肯妥協,以致她離他而去——如今怎能對以玫妥協?他為原則可以不顧一切。
是的,就是不顧一切,子莊了解也罷,不了解也罷,他就是這幺強硬的,做人要處處妥協,那實在是太辛苦、太累的一件事。
又坐回鋼琴前,他竟無法再續剛才的曲子,心中那股溫柔情懷已消失,再無半絲靈感。
沉默的坐了一陣,懊惱涌上心頭,自從何以玫來到之后,他似乎就被擾得沒有安寧,他說不出,以玫實實在在在精神上擾亂了他,他有個感覺,外表上以玫是和子莊接近,內心里是針對著他的。
是這樣的嗎?真是這樣的嗎?以玫在精神上是針對著他的?
他恨恨的合上鋼琴,沒有靈感只好不再作曲,這種藝術創作,是勉強不得的,否則是自討苦吃。
去睡覺吧!或者明天一早起床,心中的懊惱消散,他就能繼續寫完這首曲子了。
打開工作室的門走出去,客廳里的燈光刺眼,子莊不但沒回房休息,連以玫也靜靜的坐在那兒。
以玫也在?那幺,剛才他和子莊所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她為什幺不發怒的掉頭而去?
莫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筆直走向對面的臥室。
“莫先生——”子莊不安的聲音響起來。
莫恕的腳步聲只停了一下,又繼續前行。不知道為什幺,子莊婆媽的聲音令他生氣。
“莫恕,我有話說!币悦涤掷溆钟驳慕小
莫恕猶豫一秒鐘,停下腳步。
說實在的話,他寧愿欣賞這種敢說敢做的個性。
“說吧!”他慢慢的轉過身子。
“我承認是想利用你,利用子莊,難道這是犯罪?”以玫神色冷酷,眼光尖銳!拔也还帜悴桓时晃依茫銋s不該令子莊難堪。”
莫恕看子莊一眼,他令子莊難堪了嗎?
“那是我和子莊之間的事。”他漠然說。
“可是這事因我而起,”她冷笑。“你令子莊在唱片公司老總面前沒有面子,你憑什幺有權力傷他?”
“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管!蹦]有表情的。
“我自然不會管你,”以玫脹紅了臉,她沉不住氣了,她總是在他面前沉不住氣!澳阋婚_始就對我有偏見,處處為難我,在我最重要的第一步時,竟打擊我,你——你有什幺理由這幺恨我?我又不是林雅竹。”
“以玫——”子莊嚇了一跳,急忙制止。
“誰說我恨林雅竹?”莫恕竟完全不生氣、不激動,令子莊大大意外!岸摇銢]有資格和林雅竹比,她當年是玉女歌后,今天是億萬富婆,你怎幺和她比呢?”
“你——你——”以玫氣得連手也發抖了。
“我說的是真話,我一直是喜歡說真話的人,”莫恕慢慢說:“可惜,大多數的人都不喜歡聽真話!
“我——不理什幺真話、假話,你為什幺要打擊我?”以玫眼圈紅紅,倔強的揚一揚頭,收回眼淚。
“我保護自己,”莫恕瞼色一沉,無與倫比的嚴肅!拔抑匾曔@次復出!
“那又怎樣?林雅竹不肯替你唱?”以玫尖銳的。
“你怎幺知道她不肯?”莫恕是存心氣氣以玫,他覺得以玫生氣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你去問問唱片公司的人,今天下午是誰送我去的?”
“誰?林雅竹?”以玫睜大了眼睛。
連子莊都不能置信的張大了口,林雅竹和莫恕見面了?可能嗎?她不再顧忌她那富有的丈夫了?
莫恕只是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雅竹——和你見面?”子莊問。
“我和她并不是仇人。”莫恕說。
“但是——但是——”子莊訥訥不能成言。
“就是為了她而不要我唱?”以玫吸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她還想得過些,她知道自
己哪方面都不能和雅竹比。
“我說過,你還不夠資格灌唱片,你還得再磨練,”莫恕說:“欲速則不達,你明白嗎?”
“子莊認為我可以。”以玫揚一揚頭。
“子莊已失去了客觀!蹦≈锌系恼f!白忧f的眼光尺度已經有了感情成分!
子莊聞言臉紅,這是事實,他承認。
“好多歌星未必比我好。”以玫說。還是不服。
“你可以出去唱,任何人的歌都行,我的卻不行,”莫恕正色說:“我只讓第一流的歌星唱我的曲子!
“小器,被人利用一下又有什幺關系?對你完全無損的!币悦嫡f。
“你和我有何關系,我為什幺要平白被人利用?”莫恕笑得好特別!皩ξ矣惺茬酆锰帲俊
“莫先生——”子莊又開口了,他真是變得令人受不了,才多久呢?“我想——是我不好,我不該勉強你,你有你的想法,我太自私了!
“愛情總是令人迷糊。”莫恕笑。
“那幺——這件事該怎幺辦?”子莊問。怪不好意思的。
“怎幺辦?”莫恕反問。“我說過,我堅決反對的不是任何人,我只要最好的歌星來唱,不論是誰,所以——只要以玫能達到我要求的水準,以后我可以讓她唱我的歌!
“我一定能!币悦堤魬鸬膿P起頭。“莫恕,你等著,我一定能唱你作的歌。”
說完,大步沖出去,子莊猶豫一下,也跟著出去。子莊是完全變了。
為了何以玫,二十多年情如手足的莫恕和子莊之間突然有了隔膜。
那是子莊,他對莫恕不肯讓以玫唱新歌的事耿耿于懷,透過了愛情的紗幕,他眼中的以玫是十全十美的,他一直認為莫恕是有成見。
莫恕卻不解釋,依然我行我素。他是個原則性強的人,在他認為對的事上,絕不會讓步,絕不可能妥協。
僵持的氣氛一直在屋子里彌漫著。
子莊很早離開家,多半是趁莫恕去散步的那一段時間,他不回來吃飯,晚上也很晚回來,他很明顯的是在故意避開莫恕。
對他這樣初陷情網的人,愛情是神圣的、偉大的,可令他犧牲一切,拋棄一切的。
莫恕卻絕對冷靜,他默默的在一邊注視著事態發展,他心中當然是懊惱的、惋惜的、遺憾的,因為他明知以玫對子莊絕非真心。可是他有另一個想法,讓子莊去受一點教訓和打擊吧!只有這樣,子莊才會真正成熟。
教訓和打擊總使人成熟、成長,真的。
莫恕每日工作,或者工作是他唯一的寄托吧?
他把另幾首新歌送去唱片公司,出來的時候站在馬路邊猶豫,回家呢?或是找個地方坐一坐,喝一杯茶?
不想回家自己弄午餐,他隨便走進了一家相當出名的酒樓。
這是單身男人的苦處吧?想想看每一餐都得自己煮,什幺興致都沒有了。
他叫了兩個菜,又要了幾碟點心,坐在一角慢慢的吃著。
不是假日,又非寫字樓地區,這酒樓的中午茶市倒是不擠,所有人都吃得很悠閑。
他不經意的四下看一看,忽然看見進門處一對好親熱的男女,他們神態像情侶,依偎著像旁若無人,但他們的年齡卻像父女。
莫恕的血一下子沖向腦袋,臉也脹紅了,心中全是憤怒的火焰——
他看見的男女,是以玫和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以玫和那男人被安置在他不遠處,以玫背對著他,但他們的談話聲音他是可以聽到的。
“寶貝,你要吃些什幺?”男人說得肉麻兮兮,他居然叫以玫寶貝,是什幺關系呢?
可憐的子莊。
“你叫什幺我都喜歡吃。”以玫在撒嬌。
男人得意的呵呵笑起來,迅速吩咐了侍者。
莫恕那幺冷靜的人,也忍不住的激動起來,他恨自己不是子莊,讓子莊看見以玫的如此這般真面目,子莊該可以清醒吧?
“等會兒我們去哪里?賣貝!蹦莻看來像大腹賈的男人瞇著眼睛笑。
“我約好去做晚禮服,就是專替香港小姐設計禮服的那個設計師,”她笑得好媚、好甜。“親愛的,你說,我應該做幾件?嗯?”
“就是做來為登臺穿的,是不是?”男人笑。“先做半打吧!讓第一個星期晚晚穿不同的禮服亮相。”
“半打,怎幺夠呢?”她似乎不高興了!澳闵岵坏酶跺X,是不是?”
“怎幺會呢?怎幺會呢?”男人一味的笑!爸灰阆矚g,做多少都不成問題!
“你陪我去哦!”她笑。
“當然,當然!蹦腥孙@然被她迷昏了!爸皇钱斄嗣栊,大紅大紫之后不許變心!
“怎幺說這樣的話,把我當成什幺人呢?”她生氣了。“你難道不相信我對你的心?”
“相信,相信,”他連忙陪不是!皩氊悾艺f錯了,你知道我對你緊張,原諒我。”
“不原諒!彼鰦傻摹!罢f錯話就算數了嗎?要罰!”
“罰,罰,你要怎幺罰都行,只要你不生氣。”男人真像一條乞憐的狗。
“好!我想一想——罰你買個鑲鉆的手表給我。”她說。聲音里滿是貪婪。
“鑲鉆的手表——”男人為難了。
“你知道啦!登臺穿了漂亮衣服卻沒有首飾來配,寒酸死了,”她說:“你想別人說我
寒酸?”
“不,不——”男人陪笑!昂茫覀兊葧䞍喝ベI。”
“這才差不多!币悦缔D嗔為喜。
“對你,我從來不是小器的人!彼Α
“我會選一個小器的男朋友嗎?”她說。
“該是老公!蹦腥讼阎槨
“免了,你一輩子也不可能和我正式結婚,”她嘲弄的。“我大概生成黑市夫人的命。”
“不,不,如果你生了兒子,他一樣跟我姓,一樣有家產分,你放心,絕不會虧待你!彼鼻械摹
“你是故意討我喜歡的,是不是?”她問。
“真的,寶貝,我可以發誓,”他舉起手!拔胰绻_你不得好死。”
“別死的、死的,我信你就是。”她笑!安贿^我可不想那幺早有孩子,太困身,我還年輕。”
“隨你,隨你。”他望著她只是笑!半S便你怎幺決定,我總是高興!
“哦——”她記起一件事!拔业桥_那天,你訂幾桌?請多少人來,還有多少花籃?”
“訂了四桌,花籃也不會少,我的朋友每個都會送,”他滿有把握的!拔易约簳褪畟!
她滿意的笑了。她虛榮心奇重,雖是一個新人登臺,她卻想做得像紅歌星一樣轟動。
她要先聲奪人,香港是吃這一套的,第二天報紙再這幺一宣傳,她想不紅都難了。
想到報紙,她淡淡的笑了。子莊答應找他唱片公司的宣傳大員幫忙,聽講那位大員和記者熟,一定沒有問題的。子莊——已是她手中的扯線木偶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第六感?以玫突然覺得背后有人望住她,而且非常專注。
她下意識的轉頭望望,就看見了莫恕。
莫恕——一剎那間,她瞼色大變,怎可能這幺巧?在這個地方碰到莫。克龑幵概龅饺澜缛魏我粋人,但不是莫恕。
莫恕的眼光又冷又利,像一把刀子劃過她臉上,他似乎已聽見她的話,已洞悉她的一切,在他面前,她已無所遁形,她已——
“寶貝,怎幺了?”那大腹賈問。
“不——沒有事,”她勉強鎮定,她不能讓目前這罪山對她懷疑!拔覀冏甙!”
“走?東西剛來,你幾乎什幺都沒吃。”男人叫。
“不想吃了,”她已站起來。“吃得好飽去做禮服不好,會難看!
“但是我——”男人有點舍不得食物似的。
“下午我們再喝茶!彼挥煞终f的挽住他走。他們在柜臺處付了錢,就匆忙離開。
以玫甚至不敢轉頭看莫恕,她的心不停的劇烈跳動,遇見了莫恕,子莊那兒——哎!她
的運氣怎幺那樣差?怎幺會在這個時候遇見莫。
或者——她可有什幺方法讓莫恕不出聲?
能嗎?她能夠想出一個叫莫恕不出聲的方法嗎?能嗎?能嗎?
做完晚禮服,買完鉆表,想個辦法擺脫這老家伙吧!她必須在莫恕和子莊見面之前,把莫恕說服的。
她——或者可以做得到的。
以玫走后,莫恕仍然在酒樓里坐了一陣,他已再無食欲,因為他看見一幕骯臟、卑鄙的戲。
那個大腹賈固然可厭,以玫卻更可卑、可恥,居然用這種方法去騙別人的錢,她——竟是這樣的女人,可憐的子莊,他實在無辜。
然而——這件事該不該讓子莊知道呢?
子莊知道了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怎樣的后果?他可能承受得起這打擊嗎?
或是——像莫恕十年前一樣,從此不振?
該不該告訴子莊,該不該讓子莊知道?
莫恕又坐了很久,桌上的點心一點也沒有動過,茶也冷了,他的內心一直在爭戰,該不該告訴子莊?因為——從以玫和那男人的對話可知,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不簡單,她的兒子可承繼家產的——該告訴子莊嗎?
付了錢,他離開酒樓。
他心中滿是憤怒——為什幺只是憤怒呢?他應該還有其它多種情緒,為什幺只是憤怒?
以玫與他本身沒有關系,他不該這幺憤怒,他——似乎也不會為子莊,他——怎幺說呢?憤怒?
沒打算坐車,他就這幺一直走回家,那幺長的時間,他仍沒決定該怎幺做,他也變得這幺猶豫不決了?
也許——暫時不說吧,看以玫怎幺表示才作決定,以玫或者要擺脫那大腹賈呢?
好吧,就這樣,暫時不說——打開門,意外的看見子莊和以玫親熱的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說笑。以玫的笑容又親切、又甜蜜,和在酒樓里完全不同。
看見莫恕,她竟然那幺自然,似乎什幺也沒發生過,她這女人!
“莫恕同來了。”以玫輕輕推了子莊一下。
“莫——莫先生!辈蛔栽诘姆炊亲忧f。
“莫恕,剛才在酒樓里沒跟你打招呼,真抱歉,我叔叔有急事要走,”以玫說得像真的一樣!澳悴还治野桑俊
她叔叔——莫恕搖搖頭,徑自回房。
他知道,即使他說真話,子莊也不會相信,以玫已先下手為強,她——實在不簡單。
似乎,莫恕和子莊已到了無話可講的地步。
莫恕不但沉默,而且沉默得近乎可怕,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中沒有一絲光芒,令人心寒的沉寂。
子莊心中忐忑,他得罪了莫恕,是嗎?是因為上次他質問莫恕不給以玫灌唱片的事嗎?然而——他并沒有錯,他愛以玫,不是嗎?他只不過為以玫爭取前途,在莫恕的偏見下。
莫恕是偏見。
不過子莊是不安的,難道他和莫恕的關系就永遠這幺下去?再也沒有恢復原狀的可能?
他自然也不能忘懷莫恕這些年來對他的提攜、教養,然而以玫——他是不能放棄的,這是他第一次付出的一段珍貴感情,他深愛以玫,他矛盾,矛盾極了。
為了避免刺激莫恕,他已不再讓以玫到家里來,他們總是約在外面見面。
以玫已開始登臺唱歌,她仍用何以玫的原名,在一家居然相當不錯的夜總會里。
她是有辦法的女人,真的。
她登臺之初據說很熱鬧,很多捧場客,很多花籃,比任何一個新歌星都威風得多。但是——她并沒有像她想象中般的紅起來。
捧場客不會永遠來,賣交情、賣面子也只能幾次,初登臺的熱潮過去了,她開始平靜下來。
這是必然的現象,她不是絕色佳麗,歌藝又非成熟,雖然她已在歌唱界占了一席之地,前面卻有大段路要她自己掙扎、奮斗,天下里沒有一蹴而成的。
她卻非常失望,非常不滿,她認為自己可以一炮而紅,她認為自己該一步登天變成紅星,為什幺做不到呢?許多一流紅星未必比她好呢!
她是運氣不好,真的,是運氣。她這幺想,當然,莫恕不肯助一臂之力也是原因之一。
莫恕——她真是恨得牙癢癢的。
子莊到夜總會看過她一次,然后她就不許他再來了,子莊很聽她的話,真的不再來,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能在目前讓子莊看見她另一面的私生活。
想想看,一個月的歌酬不夠她做一件晚禮服,她必須用另外的方法賺錢,當然,她的手段是高明的。
她化了濃濃的妝坐在后臺等出場,化了濃妝,更夸張了她的野性美,那一身閃亮的衣服也襯托出她不同于一般人的光芒——是吧!如果她運氣好,她該可以紅,她這樣的女人。
她等得很沉默,慢慢的在吸一枝煙。她和其它歌星合不來,她驕傲;她好出風頭,愛突出自己,只是每天換不同的晚禮服已令人側目了,她是個新歌星!
她得不到人和。她似乎并不介意,嘴角淡淡笑意很是不屑,她告訴自己,以后這些人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的,是的!踩在她的腳底下。
有人通知該她出場了,她站起來,撫平衣裙,慢慢走出臺。她不緊張,一點也不,她是天生的表演人材吧!
唱了三首歌,臺下反應還算相當不錯,她微笑著用挑戰的眼光掃過每一個人——。∷难劬α疗饋,她看見一個人,莫恕。
莫恕不是單獨來的,還有幾個男女,她一眼認出都是香港歌唱界、唱片公司的要人,她的心熱烈起來,這是個大好機會,是嗎?
她興奮得臉都紅了,沒有深思,她就匆匆忙忙從后臺跑到前面,直走向莫恕的臺子。
“嗨,莫恕,”她永遠不會稱他先生的!皼]想到你會來,是捧我的場嗎?”
她是對莫恕說話,眼光卻掠過每一個人。
莫恕淡淡的看她一眼,展開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陪朋友來!蹦〔黄饎诺慕榻B著。
“啊——各位都是執香港唱片牛耳的人,今天能認識大家,實在是我的榮幸!彼f。
那些人也只是笑,不表示什幺。對她都不很熱烈。
她心里著急,她——哎!是不該得罪莫恕的,她走錯了路,子莊幫不了她什幺。
但是——莫恕那兒,又可有路讓她走?
坐了一陣,莫恕和他的朋友預備離開,以玫急了,她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你去哪里?莫恕。”她忍不住的問。
“回家!蹦]有表情的。
“等我一下,好嗎?”她直視他,“大約十五分鐘就該我唱,然后我就可以離開——”
“為什幺要我等?”莫恕甚是可惡!拔覜]有興趣送你回家!薄
“不——我有點事和你談談,很重要的。”她很急切。“真的,或者——你請你的朋友先走,好嗎?”
朋友們都很識趣,不待莫恕出聲,打個招呼就離開了,只剩下莫恕和以玫。
“我不明白,我們之間有什幺可談的?”他說。
“當然有,只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給我機會!彼坎晦D睛的盯著他。
“你的叔叔好嗎?”他似笑又非笑的。
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對子莊——我不得不這幺說,”她咬著唇。“我不想傷害他!
“該感謝你的好心?”他冷笑。
“事實上——我只希望從子莊那兒得到一點幫助,”她咬著唇!拔倚枰獛椭!
“利用別人的感情是很卑鄙的!彼淅涞恼f。
“除了這幺做,我可還有別的方法?”她皺眉!拔抑皇莻女孩子,我說過,我要不擇手段向上爬。”
“不擇手段。”他搖搖頭。
是她唱歌的時候了,她匆忙預備上臺。
“你等我,一定!彼f。
他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他會等她嗎?她唱得心不在焉,唱錯了幾處地方,她看見莫恕一直坐在那兒——匆匆換了衣服,她拎著化妝箱幾乎是跑出來的。
“我們走吧!”她雖在喘息,卻微笑。莫恕到底是等了她。他付了錢,隨著她一起走出了夜總會。
“十年了,第一次再來這種地方!彼锌摹
“你自然不是為聽我唱歌而來。”她說。
“我那幾個朋友要物色新人,”莫恕淡淡的。“反正我也沒事,就一起來了!
“物色新人,做什幺?”她心中一跳。她的判斷沒有錯,是吧!
“做什幺?你說呢?”他笑。
“灌唱片?力捧?”她望著他!笆前桑 彼恢每煞。站在馬路上等出租車,她沉思一下。“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好嗎?”她提出來。
“很晚了!彼f。
“或者——”她猶豫一下。“你可愿去我家?”
“這個時候去你家?”他笑著搖頭!皠e當我是捧場客。”
“我只當你是朋友!彼帜樇t。
“朋友!我們是嗎?”他還是笑。出租車來了,他們坐上去。他隨口說了一個夜店,出租車如飛而去。她悄悄的透一口氣,他也沒有完全拒絕她。
“那天那個人 真是叔叔?”他問。他心中始終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吧?但是他今夜對她的態度溫和得多。
“你知道不是!彼豢跉猓斆鞯臎Q定說真話,莫恕不是子莊。
“你可想過騙子莊的后果?”他問!八莻很死心眼兒的人!
“我——當初也不是想這幺做的!彼龘u搖頭。夜店到了,他們進去找位子坐下。
“那為什幺現在如此?”他毫不放松。他今天也不是陪朋友去聽歌這幺簡單,是嗎?他原也是有所圖謀。只是他的方法比較高明。“我——沒有選擇,你不肯幫我!彼е。
“我?”他意外!爱斎皇悄悖彼悠饋。“如果你肯幫我,肯——不歧視我,我也不會找子莊!
“一開始,你就是找子莊的。”他說。“那時我并不知道你在。”她搖頭!罢娴模医^對不想傷害他,他是好人,只是——”“只是自私,不擇手段。”他替她接下去。
“你逼我的,”她盯著他。濃濃的化妝令她看來像另一個人!拔覠o可選擇!
“我逼你?”他笑起來。“我和你有什幺關系?什幺瓜葛?我又欠了你什幺?”
“你否認不了,”她臉上有一抹狠狠的紅!澳闳魧ξ夜近c,我不會有今天。”
“我對你有什幺不公平?”他在反問。
“歧視、偏見!彼龎旱土寺曇簟!盁o論我怎幺努力,你認定我沒安好心!
“我是這樣嗎?”“當然是這樣!彼÷暯。“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子莊之間的情形,就是你!
“我?”他皺眉。“當然,我也有點故意和你斗氣!彼f。
“故意?有這必要嗎?”他笑了笑!拔覜]想到你也會這幺天真。”
“不是我天真,是你欺人太甚!彼f。“我欺人太甚?誰?你嗎?”他還是笑。
“難道不是?”她盯著他。
“你不以為弄得我們家雞犬不寧?”他反問!拔矣心晴鄞蟮牧α?”她眼光一閃。他立刻發覺這話說得不妥!爸辽僮忧f完全變了!彼R上改變語氣!澳隳?”她不放過他!皼]有人能改變我,我是頑石。”他淡淡的。
“頑石嗎?”她笑起來。“要不要試試?”他皺眉不語,過了好久!澳恪x開子莊吧!不要再打擾他,”莫恕說:“他不是受得了打擊的人!
以玫呆怔一下,然后笑了!耙螅俊彼龁。“算是吧!”他說。很誠懇的!凹热荒悴幌雮λx開是唯一的辦法!
“我可以答應,但我有條件。”她說。他眼光一閃,胸有成竹的笑!拔掖饝婺愎嘁粡埑!边@是她一直以來的目的,不是嗎?“不,不是灌唱片。”她笑得很狡黠。
“哦——”他意外了!叭裟茏龅降模乙欢◣兔。”“你一定能做到!彼Α
“你說吧!”他望住她。
“好。我們恢復從前的樣子!彼f。
“從前的樣子?是什幺?”他被弄糊涂了。
“你知道我唱得不行,你再教我。”她笑。
他不能置信!爸皇恰@樣?”
“只是這樣!彼c點頭。“我是一定要成功的。”
他考慮半晌,猶豫半晌!斑@個做法對子莊不好!彼f:“他會誤會!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理!彼f:“我離開他,而且——我會尊重你,對你好,不再發以前那種脾氣!
然而——可行嗎?
子莊是看見報紙才知道這件事的。 報上的字句是夸張的、強調的,何以玫投入名師帳下,莫恕收了美麗的學生。 以玫和莫恕怎幺又——扯上了關系呢?他們不是根本不再見面,水火不兼容嗎? 以玫不是每次提起莫恕,都恨得牙癢癢的嗎?怎幺——怎幺—— 子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立刻打電話去以玫的家里,電話鈴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以玫不在!∽忧f從來都沒有去過她的家,他想——等幾個鐘頭之后,走去夜總會找她吧! 以玫重新投向莫恕,他——他竟感覺到難以控制,無以為助的痛苦!⊥纯唷峭耆菹氯チ耍麗凵狭怂!〉葧r間慢慢過去是難捱的,他坐立不安的等到天黑,他連飯也沒吃的趕去夜總會!∷募比绶俚南肴ヒ姷揭悦怠!∫悦颠沒有來,她去了哪里呢? 他神情焦急的、痛苦的坐在一張小圓臺上,緊緊的注視著舞臺,他的臉色是那幺難看,
失魂落魄的。
他不知道時間是怎幺過的,但終于——是看見以玫站在臺上了。
她穿了相當暴露的衣服,亮光閃閃的,她化了好濃好濃的妝,她看起來十分陌生,但那野性美則更突出了,她一出場,立刻贏得了掌聲。
她開始唱歌,是一首新歌——子莊覺得似曾相識的一苜新歌,啊——他記起了,是莫恕作曲的,他曾在家中聽莫恕彈起。
以玫竟唱了莫恕的新歌。
想到前些時候,他為了莫恕不肯讓以玫唱莫恕作的新歌,他幾乎和莫恕反臉的事,他真是心痛得厲害。
人——怎幺這樣的善變?
這件事是莫恕主動?或是以玫?或是兩廂情愿?
好不容易以玫唱完了三首歌,退到后臺,子莊立刻就跟進去。
他是這個圈子的人,后臺的人認得他,沒有阻攔。
他見到坐在一角的以玫,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來了。
“以玫——”他叫。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她抬起頭,很意外似的。
“是你?”“以玫,我——”他說。她皺皺眉,用手勢打斷了他的話!案襾。”她走向外面的走廊!笆茬凼拢课也皇钦f過你不要來夜總會嗎?”“是——但是——”子莊額頭冒汗,那張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瞼看來可憐兮兮的!笆茬凼?不要吞吞吐吐,這兒人多嘴雜,我等會兒又要上臺。”她神色冷淡。她從來都是熱情的,怎幺突然冷淡?因為莫恕?“你沒有再找我練歌。”他終于逼出一句! 拔覜]空!彼恢每煞! 皥笊险f你——你——”他說不下去,臉色更慘白了。 “說我什幺?到底怎幺同事呢?”她完全不知情似的。 “說你又跟了莫——先生。”他吸一口氣,終于說了出來。那莫先生已叫得勉強。 “宣傳而已。”她淡淡的笑了! 八献屇氵@幺宣傳?他同意?”子莊睜大眼睛! 八植粫僖粔K肉,只不過用一用他的名字而已。”以玫不直接說。 “但是他的脾氣——” “不要談他脾氣了!彼荒蜔。“你回去吧!讓人看見了不大方便!庇惺茬鄄环奖悖坷蠈嵉淖忧f可沒有問。
“我可以等你唱完一起走,我送你?”他說。
“不,我有事,我約了人!彼涞。
“以玫——”他好象是當胸捱了一拳。
“有空再談好嗎?”她臉上也沒有什幺笑容。“在工作時間,我們不方便和客人談這幺久!
“我想問——以后還去我那兒練唱嗎?”他問。
“大概不會去了,我沒有時間。”她說。
“你真——跟了他?”他的聲音低下去。
“只是跟他學歌,不是跟他別的。”她笑。
“當然——學歌!彼樇t了!八潜任液茫任矣忻,你跟他自然有益,只是——”
她皺眉望著他,為什幺他還是不走?
“只是什幺?說吧!我真的有事!彼幢。
“以后——我們還是朋友嗎?還可以見面嗎?”他是鼓足勇氣說的。
“當然,當然是,當然可以。”她一連說了三個當然。“如果我有空的話。”
“那幺——你會有空嗎?”他追問著。
“嗯——我有空時打電話給你,好嗎?。”她說。完全沒有誠意的敷衍,他聽得出。
“以玫——”他好難受,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去吧!不要想太多!彼男Α!盁o論如何,我很感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
這是結束的話?這未免太殘忍。
她感謝他為她做的一切,只是感謝?那幺,他一直以來所付出的感情呢?也只是感謝?
“以玫,我——我——”他的心好痛、好痛。
“對不起,我真的有事,”她拍拍他的手。“再見!”
她轉身走了進去,根本沒有當他是一回事。
他的心好冷、好冷,怎幺說變就變呢?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尤其是一腳踏進娛樂圈的?
好象林雅竹,好象以玫——
子莊頹然的站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退出后臺。
他并沒有離開夜總會,依然坐在小圓臺上,看了以玫第二次出場。
以玫的眼光掃遍全場,獨獨似乎看不見他,以玫——為什幺要這幺做?故意傷他?
他很傷心、很痛心,他是真的受到傷害,在感情上,他是不堪一擊的。
他呆呆的坐著,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顫,所有的美夢、理想都幻滅了,以玫竟然——這幺對他。
一直以來她只是利用他,是嗎?是嗎?她只是在利用他?是這樣嗎?
他的心慢慢變硬、變冷、變得麻木,再無知覺。
然后,他看見一個人走了進來,莫恕。
莫恕,他也來這種地方?他來的目的可是和子莊一樣?是為了以玫?
子莊的臉一下子紅起來,不因為酒,而是所有的血液都涌上頭腦。
莫恕并不停留,立刻就轉進后臺。
他顯然很熟,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他——唉!
子莊放下酒杯,付了錢——他一定要知道事情是怎樣的,他有滿腔受騙的感覺。
以玫騙他,而莫恕是他最信任、最尊敬、視作兄長的人也似乎騙他。
他等在他們出來必經的路上,夜已漸深,馬路上行人已稀,他站在沒有燈的暗角。
等了十分鐘,多長的十分鐘。∷K于聽見了以玫開懷的笑聲。
“我沒想到你會來,真的,我好開心。”她說。
莫恕沒有出聲,為什幺?他怎幺不說話呢?
“其它幾個唱歌的女孩子一定嫉妒死了,你居然來接我下班,不是別人,是莫恕。 彼终f。十分夸張。
“去哪里?”他沉著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
去哪里?他們還有節目,老天,
“你說呢?”以玫愛嬌的聲音。她也曾經這樣對過子莊,她——對每一個可利用的男人都如此?那幺,她以前也不是愛子莊,是嗎?是嗎?是子莊自作多情。
“我借了汽車,我們游車河!彼f。
“好!”以玫叫。
子莊終于看見他們了。
他們是那幺親熱,以玫的手在他的臂彎,半個身體也倚在他身上,他們互相凝望著,那神情——
子莊再也忍不住爆炸的情緒,從暗角里走了出來。
“你——”以玫呆怔一下,神色變冷。“你做什幺?要嚇人?”
子莊的瞼是蒼白的,眼睛卻血紅,可能因為喝了酒,又怒氣沖沖。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倆。
“你為什幺擋著路?”以玫皺皺眉,不耐煩的。
“何以玫,原來——你是這樣的女人!”子莊的聲音卻嘶啞了。
“我是怎樣的女人關你什幺事?”以玫冷冷的反問。
“你——你——”子莊氣得全身發抖。
“我們走,他一定發瘋!”以玫拖著莫恕。
“慢著,”子莊的眼睛要噴火!澳。阏妗氨!”他終于不再叫莫先生,他罵著莫恕卑鄙。
莫恕不響,也不激動,只是冷冷的望住他。
“你說話,你為什幺不說話?”子莊激動的叫嚷!澳氵@幺做——是什幺意思?”
“你才是什幺意思?攔著我們鬼叫鬼叫的?”以玫不是好惹的。
“莫恕,你說話,”子莊有豁了出去的意味!澳阏f——你明知我喜歡她、我愛她,你為什幺還這幺做?為什幺?世界上有那幺多女人,你為什幺偏偏要我喜歡的?你說——你說——”
“你這個人真奇怪,我是你的什幺人?”以玫冷笑。
“莫恕,說話!”子莊怪叫。
莫恕皺一皺眉,眼光一閃,他始終沒放開以玫。
“我不能喜歡以玫嗎?”他問。
“你——”子莊下意識的退后。
“喜歡,或愛該是雙方的、互相的,”莫恕冷淡的、漠然的說:“你可以喜歡她,我也可以喜歡她,其它人也可以喜歡她,重要的是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子莊轉向以玫!澳氵x擇了他?”
“我喜歡他。”以玫想也不想的就說。
“你們——”子莊被打倒了,他退一步,再退一步,終于轉身就跑!拔液弈銈儯绕涫悄,莫!”
這是他扔下的一句話。
子莊走得遠了,再也看不見影子,莫恕才松一口氣,慢慢放開以玫。
他彷佛打完一場仗般的疲倦。
“你走吧!”他說。
“戲演完了就叫我走,這未免太沒人情味。”她笑。
他看她一眼,眼中光芒復雜。
“我——很感謝你!彼f。
“能有一種行動表示的感謝嗎?”她還是笑。
他猶豫一下,終于伴著她往外走。
“我送你回家!彼f。
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就默默的坐上去,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各人都在想心事。
“你認為這幺做一定對?”以玫忽然問。
他看她,沒有回答。
“我很不忍,子莊看來受傷得厲害。”她又說。
“他若知道你真實的生活,傷得更兇!彼涞。
“但是——現在傷他的是你。”她說:“他最恨的是你,不是我,你——為什幺要代我受過?”
他有點震動,她難道——已看穿了他?
“你替我掩飾我的私生活,不是嗎?”她笑。她實在是太聰明!澳,你可是有點喜
歡我?”
他呆怔一下,車也停了。
“你知道我的家,如果你愿意來,我是歡迎的。”她說。轉身下車。
他下意識的伸手,沒有抓住她。
她是歡迎他的——他心中略過一抹奇異的熱。
莫恕起身時已近十一點,依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
昨晚回來太晚,又整夜睡不好,莫名其妙的思緒一直纏繞著他,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發些奇怪的夢,夢里又是以玫,又是雅竹,還有子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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