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不得不承認對斯年的印象漸漸在改觀中,更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耐心的男孩子。
但是,她也清楚自己,她的立場是絕對堅定的,她不是容易改變的女孩!
斯年可以做朋友,普通的,同性的朋友,可在一起聊天,喝酒或談些公事、世界大事的朋友,她不會對他放出感情!
她也決定不再拒絕他了,但是一定事先清楚地告訴他一切,他們做普通朋友,他們之間不會有愛情!
蕙心仍然上班下班,仍然每天下班的時候見到斯年,他說每天接她下班,他說到做到!
在公司里,她越來越受重視了。
老總把許多不屬于她部門的工作都交給她,每次開業務會議,指定要她出席——參加的原本是經理級的人馬,像她的波士陳家瑞。許多人都開始在背后議論紛紛,表面上,也對她越來越客氣了!她并不意外,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她是努力工作的,應該受到重視!她更不在意別人的閑言閑語,只要自己站得穩,立得直,怕什幺別人說閑話!又她看不起那些說閑話的人,如果她是有什幺錯,她歡迎任何人站在她面前講!
她是女孩子,卻有男兒風度,甚至比一般男人更光明磊落,更贏灑!
玻璃房里面的陳家瑞還是不時偷偷的以監視的眼光塾住她,斯年說不是他的主意,那幺——這陳家瑞發什幺瘋?她可真不明白!
望也由他望吧。反正他沒有惡意,她也沒有損失,是不是?
她總不能管制別人的眼光!從會議室出來,各人都走回自己崗位,很自然,陳家瑞走在她旁邊。
陳家瑞不高,五尺八寸的樣子,和穿了高跟鞋的她差不多。人家說男人矮就多計謀,不知遭有沒有道理!不過這陳家瑞看來是滿有心計的!
想著剛才開會時他還是用那種監視的眼光對她時,她忍不住問:“陳先生,是否我工作上有什幺地方令你不滿意?”
她用一種挑戰的口吻。
“什幺?哦——不滿?沒有,怎幺會呢?”陳家瑞呆怔一下,結巴地連串說。
“但是你的眼光分明是這種意思!”她不放松。除非她不開口,否則她一定要追問到底。
“我的眼光!”他指著自己,樣子有點傻!拔业氖茬邸酃?我不明白!”
“是嗎?不明白?”慧心的脾氣已涌上來,她最討厭那種敢做不敢認的男人。
她重重的把那一個公文夾扔在了桌上。
“沈小姐,你——這是什幺意思?”陳家瑞脹紅了臉,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對不起,波士,我的態度不好,我知道,”她昂然面對他!暗俏也荒苋淌苋思夜砉硭钏畋O視的眼光!”
“你說——我監視你?”他真的呆住了。
“我不知道,”慧心吸一口氣。“可是傅斯年說沒有讓你這幺做!”
“斯年?這——又關斯年什幺事?”陳家瑞像蒙了不白之冤似的。“我想你是誤會了!”
“也許!我也希望是誤會!”蕙心聳聳肩!叭魏稳硕疾幌矚g在被監視的眼光下工作,相信你也一樣!”
家瑞皺皺眉,推一推眼鏡。
“我——我沒有監視你!彼钦J真和嚴肅的。
“我相信你!”她笑了。她不能太過分,只要令他以后不再那幺望她就行了。
她自然記得他是波士。
“其實——我覺得你能力很強,讓你做我的助手是很——委屈的事!”陳家瑞又推推眼鏡。
“沒有委屈,你是不錯的波士,”她這一句話是相當有誠意的。“我剛畢業,沒有經驗,要跟你學!”
“那——希望我們好好合作,不要再有誤會!”他由衷的。看來——他真不是監視她?
“我盡力廠‘她笑。
家瑞看了她一眼,轉身正欲進辦公室。
“波士,可否間你一個問題?”蕙心叫住他。
“可以!”陳家瑞永遠是一本正經的。
“傅斯年可是真名字?”她問。
“那——當然是!”家瑞想不到她會這幺問!拔艺J識他時他就叫傅斯年!”
“但以前臺大的校長也叫傅斯年,我父親那個時代的,”她說:“現在臺大的傅園就為紀念故校長!”
“是嗎?我不知道!”家瑞是有點后知后覺那種人吧?他反應不快!
“你以為這兩個傅斯年之間可有關系?”她問。
他思索一下,一本正經的。“不會吧?如果算年紀,斯年該是老校長的孫子輩,但沒有理由用同樣的名字!”他說。
“謝謝!”她笑一笑!爸皇呛闷妫
家瑞又望她一陣,忽然說:“我沒有見過斯年對任何女孩子認真,包括楊文珠!”
“哦——”蕙心呆一下。
“他——每天接你下班?”他問。
“順路吧!”她淡淡的。這個陳家瑞真多事,他看見斯年每天都接她下班嗎?
“斯年住山頂!”他搖搖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不置可否的!拔覜]有叫他來,也并不希望他來!”
“我——并沒有看見他,不過同事在談論,而他那部平治四五O跑車又的確引人注目!”
“這不是什幺大得不得了之事!”她說。
“是——但是斯年——不像以前,”家瑞似有深意。“他對女孩子很驕傲,要對方遷就他!”
“是嗎?”慧心始終不起勁。“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可以聊天的同性朋友!”
“同性朋友?”家瑞睜大了眼睛。
“同性朋友!”慧心重復著,低頭開始工作。
她感覺得到,家瑞走進玻璃房,很有效的,家瑞不敢再以監視的眼光對著她,她想,人是要兇一點,強硬一點才行,不是嗎?
快下班了,心情突然好起來,沒什幺原因的輕松。為了斯年會等在樓下?不,不,主要的是她不必擠巴士,不必和人爭的士,這才輕松的吧?
五點鐘,她已清理好桌上所有東西,揚聲說:“波士,還有工作嗎?”
“沒有,你可以離開!”家瑞這才看她一眼。
剛拿起手袋,臺上的電話響了。
“沈慧心,請問哪一位?”她抓起電話。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家瑞,是嗎?我是斯年!彼鼓甑穆曇簟
他發了瘋嗎?明明聽見她的聲音,叫家瑞?
“家瑞?”她笑!澳愕纫坏龋姨婺憬,因為你打錯了電話!”
“是,找你,家瑞,”斯年的聲音好古怪,好急切。“文珠在我這,我不能來了,我們有點事情!家瑞,真對不起,你是明白的是嗎?”
“我自然明白!”慧心大笑!安槐剡@幺緊張,找不會等你像等男朋友一樣,再見!”
“等一等,家瑞,”斯年著急的。“不是這意思,哎——晚上我給你電話!”
他先收線,大概怕講多錯多吧?
她拿著話筒搖搖頭,這才放回去。
“找我的?”家瑞站在門邊,他聽見蕙心說他名字。
“不,斯年用你做擋劍牌,”她笑!拔闹樵谀莾海摬涣松恚
“斯年也有今天!”家瑞退回辦公室。
慧心再搖搖頭,獨自離開。
今天沒有斯年送回家,她要獨自和中環的人潮搏斗,她自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搶的士,她的確不行。
誰知剛下樓,就看見了費烈。
“費烈!你是在等人?”她招呼著。
“等你!”費烈總是這幺的斯文淡定。
“哦——”她很意外。
“我知道文珠在斯年那兒,他出不來,”他淡淡的笑!斑@個時候很難找到車!”
“我只能說——我的運氣真好!”她說。
誰說不是?總是有人爭著接她下班,又都是那幺出色的,運氣實在好!
“我的車停在后面安瀾街,走過去,好嗎?”他說。
“有車總比沒車好!彼咴谒磉叀
上了他的車,轉上大馬路,在人潮中,車隊中,他的車開得很穩,很熟練。
“是不是文珠對我有所誤會?”她主動地問。
“不是,文珠不是針對你廠‘他搖搖頭。
“是斯年把一切弄得這幺糟的,我絕對不希望造成任何的誤會!”她坦然說。
“我很明白,”他點頭!暗恰鼓赀@幺多年,是第一次對女孩子認真!”
第二個人這幺說了,是嗎?還有家瑞。
“這實在是很抱歉,”她攤開雙手,說得很困難。“我只是當他普通,甚至同性朋友,對他和對你,對任何人沒有什幺不同!”
費烈很意外地看她,仿佛是問:真的?
“是這樣的!”她加重語氣!白郧暗那樾问恰抑皇窍M幸恍┠芰奶,能溝通,或者事業上的朋友!”
“要我把這些話轉告斯年?”
“不必!如有需要,我自己會講,”她說:“我喜歡坦白,光明磊落!”
他點點頭,再點頭。
男孩子最欣賞她,她全身最吸引人的一點也是這些吧?
“文珠——其實也只是追問他這些日子在忙什幺!”他說。
“他有麻煩了!”她全無芥蒂的。
“文珠——真不聰明,”費烈嘆一口氣。“她越這幺緊張,斯年大概會跑得越快!”
“我不能了解他們,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她問。
“青梅竹馬——也有很多種形式的感情,”他搖頭!八鼓旮嬖V過我,他對文珠好象我對文珠一樣!”
“兄妹?”她笑著搖頭。“并不是很好的理由!”
“斯年不是這樣的人,他說兄妹就是兄妹,”費烈很有風度!拔伊私馑鼓辏易龈耶!”
“但是情形很糟,是不是?”她笑!叭绻麨榱艘粋愛他的女孩子,他是值得的,只是我——很好笑!”
“只要在他心中覺得不可笑,他也值得了!”費烈說。他倒很幫斯年。
慧心思索著這句話,雖然是很有道理,但——她絕對不想給傅斯年任何鼓勵。
“不是很傻?”她說。
“傻不傻是個人感受,不是別人眼光!”他說。
她吸一口氣,費烈不是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比他的外表更有深度,他的話很有說服力!
“我想——我不該跟劍橋畢業學生辯論,我沒有機會,是不是?”她說。
“不,我說的只是事實廠‘他搖著頭。
“我——該不該向文珠解釋一下?”她忽然問。
“不必!你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吧?”他微笑。“你也該了解文珠的脾氣!”
“那——我該怎幺做?”她問。
到家了,停妥車,她跳下車。
“你等斯年晚上的電話吧!”他駕車離開。
費烈——真是那幺大方?那幺有風度的男孩?
慧心獨自坐在客廳看電視。
父母有應酬出門了,她覺得難得的清閑,而電視上這套西片又非常精彩,她看得很人神。
門鈴在這時響起,她皺眉,不情不愿的去開門,誰在這時候來呢?真不通氣。
門開處,她呆怔一下。
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而且——不該在此地出現的,斯年,他不是說晚上打電話來嗎?他不是被文珠纏著嗎?他怎幺站在這?
正想拒絕他進來——慧心從不接待男孩子?墒,斯年卻是怒沖沖地闖了進來。
“他呢?他呢?叫他出來見我!”他邊走邊嚷。
蕙心的臉沉下來,她不能忍受這幺莫名其妙的態度,算什幺呢?當她什幺人呢?
“傅斯年,這兒不是你胡鬧的地方,”她沉聲說:“趁我還沒發怒前,你最好離開!
她開著門,站在門邊。
“離開?”他霍然轉身,臉也脹紅了。“我今夜來要弄清楚,費烈到底怎幺回事!”
“那你該找費烈,這兒不是你發潑的地方!”她絕不退縮的。
她心里真氣,好好的一部電影就這幺看不成了,而且斯年——他憑什幺資格?
“沉蕙心,你憑點良心,”斯年怪叫沖過來,用力關上門。“我——難道不夠誠心?你要這樣對付我!”
“我對付你?”慧心啼笑皆非!澳氵@是惡人先告狀?”
“難道不是?你明知道文珠纏著我,我沒辦法來接你,你為什幺跟費烈走?”他叫。
“我愿意跟誰走就跟誰走,你管得著嗎?”她氣壞了,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我當然要管,”他緊緊地盯著她,恨不得一D把她吃掉!拔乙欢ㄒ,你的事——我非管不可2”
“傅斯年——你可別無理取鬧?”她叫。
“你叫費烈出來,我和他講清楚,”他一把抓住她!拔也荒苋淌芩看纬段液笸!”
“放開我!”她掙扎!百M烈怎幺會在這?”
“怎幺不在這兒?送你回來之后,他一直沒回去過,他當然在這!”他嚷。“出來,費烈!”
慧心狠狠地跺一跺腳,卻又掙不脫他。
“你去找吧!別嚇一跳,我窩藏的三個男人在里面!”她氣極了。
斯年看她一眼,拖著她居然真往里走。
“你別以為我不敢,只要是男人,我見到一定殺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她不響,任他拖著進去,一間間的屋子搜查。
她是不滿他的莫名其妙行動,但卻又有些很特別的感受,似乎——被他的魯莽,被他的沖動感動了,斯年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這幺失態,這——這感動只是一剎那,被他怪叫所打斷。
“他呢?人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指緊得像鐵鉗。
“床底下,你為什幺不看?”她椰榆的。
斯年呆怔一下,然后清醒了——若不是清醒,他剛才的戲做得真好,真傳神。
“你——捉弄我?”他盯著她看。
她穿著睡衣,披著晨摟,臉上沒有一絲化妝,真實得令斯年心中的漣碉一圈圈擴大。
現在的社會里,真實的女孩子難求,個個都像戴了面具,連喜怒哀樂都化了妝。
“你自找的!”她瞪著他,絕不退縮。
“我——嫉妒,你看不出來嗎?”他問。聲音已經柔和了好多,好多。
“嫉妒的男人是最劣等的!”她冷笑!皩ψ约簺]有信心才會嫉妒。”
“我是最劣等的,我不在乎,但我的信心從哪里來?你告訴我!”他目不轉睛的。
“怎幺知道?你的事不必問我!”她冷冷的。
“沈慧心,你——到底想強硬到幾時?”他吼。
“我的原則我的個性不會改變!”她說。
兩個互相瞪視著,卻沒有退讓的意恩。
“但,你對費烈似乎沒有原則,沒有個件!”他說:“為什幺這樣不公平?”
“費烈是君子,我們可以做普通朋友!”她淡然說。
“我不是君子,我不要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他的臉又脹紅了,叫道:“我愛你,聽見了嗎?我愛你!”
他大聲叫,整個房子都充滿了他的叫聲,連電視聲浪都被掩蓋了。
“我愛你,”斯年巳經不是第一次這幺說了,然而——這次卻有看神秘的力量,真是,居然令慧心的心情波動了。
“不要這樣,你為什幺不去廣播?”她制止他。隔壁的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恩?
“我是要去廣播。如果能打動你的話,我去買下電臺所有的時間。”他目不轉睛的。
“荒謬!”她說。忍不住的笑容溜了出來,斯年說的話跟他的人不配,這幺孩子氣!
他看見了她的笑容,整個人都呆住了,這笑容——可愛得令人情不自禁,像小女孩和男朋友在賭氣,然后突然心軟,卻用笑容來表示諒解,這笑——真是像陽光照耀,她可是像諒解了的小女孩?
“慧心——”他哺哺地叫。
她皺眉,怎幺了?他怎幺突然發了癡似的?抓住她雙臂的手用力再用力,收縮再收縮——“我警告你,傅斯年——”她叫。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慌。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嘴唇打斷了她,他吻她,緊緊地,令人透不過氣的吻她。
她掙扎著,猛烈掙扎著,這吻來得并不突然,不像上次在汽車中,她原有時間,有機會抗拒的,她——竟然沒有,心中只有驚慌,混亂,她——然后,掙扎也停止了,她安靜了下來,安靜在他的懷里,然后,他放開了她。
屋子里還是有著低低的電視聲浪,氣氛卻是溫柔得多了。
似乎——有著淡淡的,令人心靈安靜的情。似乎!
他凝視著她,她也凝視青他,在此時此刻——好象沒什幺話適合,感覺——似乎更重要些!
然而——又怎能不說話?
“可以——走了嗎?”她先開口,揚一揚頭。
他甩甩頭,使自己清醒,剛才——不是夢吧?
“費烈——原來不在這兒!”他似在解釋。
“我并不需要證明什幺!”她說。
“是!不需要證明什幺!我該有點信心!”他說。
“信心對男人來說是好事,但——不必用在我的身上!”她的態度、原則還是不變?
“我用定了!”他凝視她。
“斯年,我們做普通朋友,不好嗎?”她搖搖頭。
“不,我愛你!”他肯定地說:“這一次你沒有打我,是不是進步?”
是嗎?進步?
慧心上班的時侯遇到一宗交通意外,道路被阻塞了一小時,所以她遲到了。
匆匆趕到公司,才坐下,就看見桌上一張便條,老總叫她立刻過去一趟。
老總召見,他真會選時候,有人告訴他今天她遲到?
她看一眼波士陳家瑞,他正在聽電話,很全神貫注的。當然,家瑞不是這種打小報告的人!
放下皮包,去就去吧,遲到也不是什幺見不得人的大錯,老總怕也不是這幺小氣的人吧!
沒有理會那神情傲慢的秘書,她敲門進去。
“啊!沉!你終于來了!”老總拍拍額頭,“我要你立刻去馬尼拉,替我出席‘亞太’會議,下午兩點半上飛機!”
“我替你?”慧心是意外的,但——這是機會,她不會放棄。“好!我會立刻預備啟程,只是,會議的主題是什幺?我可有任何資料?”
“所有的資料全在這兒,你可在飛機上看!”老總微笑!斑@兒是機票——!你去馬尼拉沒問題吧?一點鐘司機會去你家接你廣”我是英國護照,不必簽證!“惹心接過裝資料、機票的牛皮紙袋!蔽椰F在回家預備!“
“祝你好運!”老總點點頭!澳阋行睦頊蕚洌@會議對你很重要!”
“哦——”慧心站在門邊笑。“我若成功是否升級?”
“也許比升級還更好廣老總眨眨眼。
慧心再笑一下,走了出去。
她沒有對老總說,但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必拼盡全力,機會是稍縱即逝,她要把握。回到寫字臺,看見陳家瑞還在講電話,本想告訴他一聲的,也罷,不必打擾他,他總會知道的!
拿起皮包,她想起斯年,無論如何該通知他,否則他依然接她下班,豈不等到頭發白了也等不到嗎?
她做事喜歡磊落。
撥通了電話,說話的正是他。
“慧心?是你嗎?你回心轉意了?愛上我嗎?”他怪叫,“怎幺會打電話給我?”
“今天不必接我下班,我不會在!”她說,斯年說話有時真是瘋瘋癲癲。
“去哪里?和誰?告訴我,否則我會妒忌,會殺人。
“他派我到馬尼拉開會!彼f!霸僖姡∥疫有許多事要辦!”
“再見!順風!”他說。放下電話,陳家瑞從玻璃房里快步出來。“沈小姐,有一件事立刻辦一下——”他說。
“對不起,波士,我要趕飛機,”她揮一揮手:“要辦的事你自己做吧!”
“沈小姐——”陳家瑞愕然。慧心已扔下他,大步奔出去。她也并非故意給陳家瑞難看,她實在是急于趕時間。離上飛機只有幾小時,她得從頭預備。〔皇巧舷掳鄷r間,交通并不擠迫,很容易找到的。她很快地回到家里。
她的動作快,行李一下就整理好了,幾套得體的便裝,一件晚裝,幾雙鞋子,她并沒有很多出門經驗,然而這些事她似乎天生就會。
然后,吃了些點心,門鈴響了。似是接她的司機。她把行李交給他,立刻就趕去機 場,她聽人說去馬尼拉的班機時常延遲,希望她的運氣好。她不喜歡在機場枯等。
辦手續的時候,她才發現是頭等位,老總真是很給 面子,普通職員哪有坐頭等的資格?
一切手續弄好了,才一點半,她獨自到餐廳喝一杯咖啡,攤開資料來慢慢看。
原來這個“亞太會議”并不怎幺重要,并非有關公司決策之類,大概是公司賺大錢,與其上稅給政府,不如讓職員們借開會來游埠。
她早聽人說過,很多大公司都是這樣的。
然后,她聽見擴音機召集她那班的人登機,運氣不錯,總算準時。
收好資料,付了錢,獨自入閘。
她也不必在飛機上看資料的,這種資料——難怪老總一直在笑,根本不看她也懂的!
還是在飛機上睡一覺吧!一覺醒來,人巳在馬尼拉,倒是很不錯的事!
又在登機室里等了十五分鐘,才由汽車送他們上機,看樣子這班機是客滿呢!
她不愿和人爭先恐后的登機,總有一個位置屬于她,何必那幺緊張?
她幾乎是最后一個上飛機,她是頭等位,從前門進去,空中小姐對她微笑,看了看她的登機證。
“這邊,請跟我來!”菲籍空中小姐說。
她被帶到一組座位,兩張沙發上已坐了一個人,那個男人望著她猛笑。
蕙心呆怔一下,這個猛算的男人如此臉熟?他——看真了,斯年?
啊!斯年,他竟跟著來了。耙馔鈫幔俊彼鼓暾酒饋。
“哦!你們是朋友廠‘空中小姐眨眨眼,帶著會心的微笑退開。
“是有點意外!”蕙心坐下來,“不過——富家子是方便,不必向人請假,不必看人臉色,大爺有錢,想去哪兒任何時間都行!”
“只因為你去馬尼拉!”他也坐下來!拔沂钦浗涀錾猓鍪碌,你原是知道!”
“正經?去馬尼拉也做生意?”她笑,心情十分愉快,斯年竟跟了來。
“比生意更正經,我為終身大事!”他裝個鬼臉。
“我警告你,在馬尼拉離我遠遠的,不要讓公司的人看見誤會!”她說。
“誤會什幺?你帶男朋友去開會?”他哈哈大笑,“他們最好開除你,我要!”
“沒有一句好話!”她白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能有一段意外和慧心相處的時間,他是絕對快樂、滿足。
“你住在哪一家酒店?”他忽然問。
“不知道,那邊有分公司的人來接機,他們會安排!”她淡淡的。
“喂!沉蕙心!你不能到了那邊就把我扔了。∥铱墒侨说厣,舉目無親啊!”他說。
“你去大使館求助吧!”她大笑。
飛機終于起飛,蕙心拿起座位面前的雜志胡亂地翻著,對斯年的追著來雖然開心,可是——總覺得有點怪,和一個男孩子太接近會不會令她心軟?
她是不能心軟的,在這可能是事業上的重要時刻!她令自己冷靜一點,她告訴自己,無論這次會議重不重要,她目的是開會,她不能因為斯年而分心,斯年只不過是男孩子,雖然他出色!
立刻,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想什幺?你神色大變!”他說,他是一直在注意她吧,他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我要求你不要和我同住一酒店,要不然——至少要裝作不是一同去的!”她說,心中還有些矛盾。
“怕我影響你?”他笑得特別,似乎洞悉一切!稗バ模阏姘亚巴究吹眠@幺重要?”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希望和理想!”她說。
“你的理想是做個女強人?”他椰榆的。
“不,不是女強人,這很老土,我只要事業成功,不需要什幺名銜!”她說。
“就算成功了又怎樣?總要嫁人!”他說。
“未必!”她看了他一眼,怎幺又談到這個問題了呢?實在很悶,“傅斯年,你第幾次去馬尼拉了?”
“第幾次,或幾十次?幾百次?記不得了,”他笑,“如果不是為了生意、公事,我根本不想去的,那個地方既不好玩,又沒有好吃的,更沒有東西可買!
“那幺,還是坐原機回香港吧!”她說。
“不行,這班飛機到馬尼拉后直飛悉尼,不回香港的!彼室庹f。
‘哪豈不是要委屈你了?“她笑。”有你在,我愿去剛果,去盂加拉!“他促狹的。
“少來這一套,肉麻。”她皺眉。
“肉麻點才有趣嘛!”他靠在沙發上,“你老總對你不錯,買頭等位給你!”
“我倒情愿坐經濟位!”她說。;、“楊文珠知道你跟我去了馬尼拉怎幺辦?任你有天大本事也解釋不清了!”她笑。
“我就是要她知道!”他悠閑地靠著不動。
“你會后悔!”她搖搖頭。“那天文珠在你辦公室查問些什幺?你會脫不了身?”
“她以為我和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他淡淡的!澳阒垃F在有些人流行和娛樂圈的女人在一起!”
“你適合這幺做!”她笑。“XX公子,不錯啊!”
“少諷刺!”他看她,“蔫心,你開完會我們去碧瑤玩一天,如何?”
“沒興趣!”她搖頭。
“你對什幺有興趣?我陪你!”他說。
“我有興趣的事不需要人陪,我喜歡不受打擾!”她看著他!罢嬖,你最好回香港!”
“我不相信你會這幺鐵石心腸!”他噴噴有聲。
她沉思一陣,考慮一陣。
“我不是鐵石心腸,只是——我事業心重,”她慢慢說。很有真誠,“斯年,我希望我們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至少——不特殊,我們不談感情,不涉及——其它,這樣我才可以接受你!”
斯年皺皺眉,他沒想到慧心會這幺說,他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
“你首先要相信我,我對你是認真的!”他說。
“我相信!”她點點頭。
“那幺——你的意思可是要我等你?”他問。
“也不是等!”她很困難地說:“我不能保證以后如何,我對你沒有允諾,我只希望——目前是朋友,不涉及感情的朋友!”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
“我不想答應你,可是我可有不答應你的余地?”他說。
“沒有!”她搖搖頭,然后笑了。
“我真不幸!”斯年說。
“斯年,我——很抱歉!”她反手放在他手上,在他面前第一次表現這幺溫柔,這幺有誠意!拔蚁矚g坦白,目前——真是只能這樣,我不想有任何傷害!”
他再看她一陣反手握住她。
“你有理由,而且——我喜歡你的坦白!”他也是真誠的,坦然的,“無論如何,我還是會堅持下去廠‘”會是長途跋涉!“她微笑。
“我會去多買幾雙走路的鞋!”他說。
“還有一件事,你——不可能是我惟一的朋友!”她說。
他微微皺眉,十分敏感。
“費烈?”他問。
“不一定是他,當然,他也是朋友。”她說。
斯年沉默了一陣,忽然笑起來。
“越是困難的東西我越要爭取,我絕不放棄!”他說。“慧心,我們可有一個時間限制?”
她想一想,半開玩笑地說:“二十年之后,你若還在四周,我就嫁給你!”
“二十年!彼壑泄饷⒁婚W!拔业龋≠M烈一定贏不了我的!”
“為什幺認定了費烈?我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她說。
“真的?”他大叫起來,似乎勝利在望了。
在馬尼拉,慧心被安排住“希爾頓”,因為離公司近。
蕙心是無所謂的,哪一家酒店都是一樣,離購物中心遠些更好,因為她根本不打算買東西。
斯年在機場和慧心分手——他知道她住‘希爾頓’,他聽見接機的職員對她說的。有時候,他也頗識大體。
慧心拒絕與他同住一家酒店只不過不想讓公司的人覺得她公私不分,開會還帶男朋友來——斯年算是男朋友吧?男性朋友!
像全世界的“希爾頓”一樣,它的特點是大眾化,不特別高貴,豪華。蕙心住在八樓。
屋子里冷氣開得很足,把炎熱的空氣關在緊閉的落地窗外。
對面的大廈就是慧心的公司,近得似乎就像住在公司里一樣。
她把衣服拿出來,—一掛在衣柜里,又去浴室沖。涼、洗臉,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
正想換衣服下樓,電話鈴響起來。
“蕙心?我,斯年,”是他的聲音,他的時間算得真準,知道她這時已一切預備就緒!霸摮酝聿土!”
“你住哪家酒店?”她問。
“離你很近,”他含糊地說:“你預備在酒店餐廳吃?或是出去試試菲律賓菜?”
“我想吃中國菜!”她說:“西餐令人反胃!”
“嗯——去唐人街?或是附近的一家‘九龍餐廳’?”他問。
“這兒也有唐人街嗎?遠不遠?”她好奇的。
“叫王彬街,相當遠,又臟!”他說。
“那就算了,就在附近吧!”她說:“這兒治安不好,晚上還是少出門好!”
“放心,一切有我!”斯年笑!笆茬蹠r候可以走?”
“隨時!你呢?”她說。
“那幺立刻下樓吧!”他說。
“你——在樓下?”她很意外。
“我不是說離你很近嗎?”他說:“等會兒見!”
“喂!斯年——”她叫。她想問他怎幺來得這幺快,他已放下電話。
她想一想,還是先下樓再說,斯年那家伙什幺事都。敢做得出,說不定他真住在這酒店呢?
迅速換好衣服下樓,斯年正倚在電梯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那神情十分可惡!案邓鼓辍彼觅|問的口吻。
“不要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好不好?”他還是笑!霸趧e人國家,又大庭廣眾的地方,多不好意思!”
“在這兒誰又認得我們?”她說。
“你等會兒就知道!”他搖搖頭。“在酒店里,十個人起碼有五個人是講廣東話的!”
“真的?”她倒意外。
“這便宜,香港人一窩蜂的來旅游,其實有什幺好玩呢?又熱又臟!”他說。
“遲一陣不行了,菲律賓限制香港人入口!”她說。
“那是菲律賓政府倒自己的米,他們不看看這幾年賺了香港人多少錢?”他說。
“喂!不要扯這幺遠,你到底住在哪里?”她盯著他。
他已換了衣服,看樣子,也沖過涼,她越來越懷疑他是跟著也住進“希爾頓”了。
“一OO九!”他扮個鬼臉!坝惺茬坜k法呢?我找不到其它的酒店!”
“你這人——這是什幺理由?”她想生氣,看他那副樣子,還是忍不笑了。
“這是死纏爛打!”他挽住她!吧蠘前桑
“上樓?”她盯著他。
“小姐,我是純情小生,我要保持形象呢!”他帶她進電梯。“夜總會在頂樓!”
蕙心也笑了。有的時候她也實在太多心,斯年絕對不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她該看得出!
“誰說去夜總會?”她故意這幺說,以表示自己并非這幺小心眼兒。“我知道餐廳在一樓!”
“餐廳進餐沒有情調!”他搖搖頭。“慧心,我發覺你既不相信我,對我也沒有信心!”
“我為什幺要相信你?又為什幺對你要有信心?”她反問!澳阃宋覀冊陲w機上的協議?”
“沒有協議,那只是你單方面說的!”
他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拔冶槐频模
“不要說成這樣吧!”她瞪了他一眼。
隨著另外幾個客人步出電梯,果然是夜總會。
侍者帶他們到一張位置很好的座位,蕙心看到桌上有一枝不同干其它桌子的黃玫瑰,還有一張定位卡。
斯年實在是很有心的,他早訂好位子,又訂了花——這花一定是他特別安排的。
可是慧心故意裝作不知道,什幺也不說。
樂隊只來了幾個人,在奏著很慢,很輕柔的晚餐音樂,整個夜總會也只坐了疏落的幾張桌子的客人,穿著白制服的侍者卻巳站了他們的崗位,整體來說,氣氛相當不錯。澎“怎幺樣?還滿意嗎?”他說。
“我剛才說是要吃中國菜!”她說。
“可以去宵夜!”他微笑。
“沒有這習慣,通常我十點半上床!”她說!芭⒆硬荒芴部嚳嚕荒芴姆,否則有損其美麗可愛!”
“我不在意別人眼中我是否美麗可愛,”她笑了。那是小女孩在乎的!“
“你很老?很大?”他也笑。她才二十二歲。
“我很成熟,心理上!”她說。“蕙心,難得有機會在異國相聚,我們把什幺原則都收起來,好不好?讓氣氛輕松一點,愉快一點,我們赦好好享受!”他很誠心地說。
“我這個人——原是沒有氣氛、情調的!她說。心中已接受了他的建議,表面上還是強硬。
她太驕傲了,真的。
“慧心——”他凝視她!鞍Γ『冒!隨你!”
他是有些失望的,他沒想到她真是這幺食古不化,真是這幺死硬,只不過是普通社交!
看他這幺說,慧心是有些后悔,她不是故意令斯年。不開心的,她只不過是嘴硬。
哎!好吧!事已至此,她還是少開口為妙。
侍者送來菜單,他們都低頭看,誰也不再說話,氣氛有點悶。
難道他們今夜就這幺悶下去?
慧心是絕對不會低頭、認錯的人,悶就悶吧!雖然有些抱歉,卻絕對不可以說出來。
可惜的是斯年不了解她。
放下菜單,抬起頭,發現斯年正凝視著她。
突然間,她的心顫動起來,那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她原是十分灑脫的人,現在卻很不自在。
“剛才——很抱歉!”她終于說。
話一說完,她發覺又輕松又舒服,她常常在講原則,其實——不也在為難自己嗎?
“喜歡這花嗎?”他微微一笑,轉了話題。
“很美,這幺熱的地方也有黃玫瑰?”她說。語氣比剛才溫柔多了。
“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有玫瑰花,因為玫瑰是代表愛情!”他有深意地說。
“花只是花,我不覺得它能代表什幺!”她不同意!斑@只是寫詩,寫小說的人美化了它!”
“你太理智了!”他輕嘆。
“我承認,從小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她說。
“以前你不曾有過任何男朋友?”他問。
“那要看男朋友的定義是什幺,”她笑。“我和許多男孩子很談得來,有男同學,教堂里的男孩子,還有我的表哥表弟,他們都該是男朋友!”
“我是指那種能打動你心,能得到你感情,和你單獨約會的男朋友!”他說。
“沒有!”她十分肯定!拔也辉蹒廴菀孜泻⒆訌S”是你的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他搖頭!蔽闹檎f,大學時至少有一打優等男生想追你廠‘“開玩笑,文珠知道怎幺我自己反而不知道?”她笑!八_你的!”
“是真的,我絕對相信!”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氣質性格吸引的必然是優等男生,像我,像費恣廣“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笑。
“為什幺不理會他們?”他追問不舍。 .“為什幺要理?我覺得那是無聊的,”她不屑地搖搖頭!按蠹叶歼在念書,為什幺不把精神全放在書本上?我討厭無謂的約會!”
“現在念完書,你卻把全部精神放在工作、事業上,你只是女孩子,會不會有點過分?”他正色說。
“女孩子和男孩子有什幺不同?”她反問。“我們難道不該重視事業?”
“事業、家庭至少一樣一半!”他說。
“遲幾年我或會考慮!”她不認真的。
“遲幾年——哦,陳家瑞說,過些日子說不定你要變成他的波士了,他說你有什幺——什幺——哦,女強人本色,就是這樣,女強人!”他說。
“陳家瑞!”她搖搖頭笑。
想起被她質問以后,他甚至不敢正眼看她,陳家瑞實在是老實人!
“他還說你好兇,咄咄逼人!”斯年說。
“加油加醋,說得我這幺可伯!”她笑。
“天地良心,他是這幺說的!”他說!芭!想吃什幺?”
“海鮮湯和蟹!”她說。
“有眼光,你知道此地海鮮湯最好?”他笑。
“猜的!菲律賓是千島國,海鮮應該好!”她說。
“他們做法和我們中國人不同,你吃辣嗎?海鮮湯非常辣!”他說。
“可以!”她點頭!跋裉﹪鴾珕幔俊
“對!差不多,辣喉嚨的!”他作一個割喉嚨的表情!拔沂鞘懿涣耍
“我喜歡!”她淡然說。
“廣東人很少吃這幺辣的!”他望著她。
“我沒說過自己是廣東人!”她笑起來。
“四川人?”他猜。
“母親是,父親卻是杭州人!”她說。
“哦——你看起來不像杭州人,你高大,杭州人該比較嬌。 彼嶂^打量她。
“我變種!”她哈哈大笑。
“變種!”他搖頭,笑。
招手叫來侍者,吩咐了食物,四周的客人慢慢多,更有夜總會氣氛。
他倆之間的氣氛也好多了。
“我喜歡菲律賓歌星,每一個都很有水準,”他說:“等一會兒聽聽音樂,如何?”
“你為什幺不直截了當的說跳舞!”她看穿了他。
“不要拆穿我,給點面子行不行呢?”他抗議!拔遗履悴淮饝!”
“好!我們留下來跳舞!”她淡淡地笑。
“真話!沈慧心,現在你才像個女人嘛!”他說。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說。
“是,你本來就是個女人,卻是全身起角、全身帶刺的女人!常常刺傷、弄痛對方!”他說。
“我無意這幺做,而且從不主動!”她說。
“如果你有意,你主動——世界上有打不完的戰爭了!”他半真半假的。
“我真這幺可怕?”她揚起眉毛。
“可愛!”他作一個奇怪的表情!霸綇姷膶κ衷侥芗て鹱约旱亩分!”
她想一想,然后笑了。
“斯年,你知道嗎?如果我們這幺樣斗下去,到最后一定兩敗俱傷!”她說。
“會嗎?”他望著她。再問:“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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