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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之水 第五章
作者:言妍
  一片黑,無盡的黑。逐漸的,有一點亮光,再成一束……

  諾斯終于尋回了自己的意識,仿佛自一場夢醒來,他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前面。  

  淺米色的床幔橫豎著許多葉子,有紫蘇、迷迭香、玫瑰。太奇怪了,如果是他的房  間,怎么會有這些東西呢?  

  室內不算暗,感覺不似清晨,倒像是通霄舞會后的遲起。舞會?諾斯心一驚,猛地  起身,才發現胸腹間裹著一條白巾,肌膚隱隱作痛,他不防地叫了一聲。  

  “諾斯,你醒來了呀!”在一旁打盹的電米忙過來說。  

  “該死!我到底怎么了?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敝Z斯咬著才說。  

  “你的確是被人捅一刀,你忘了嗎?”雷米周不齒的語調說:“那個沒格沒種的戈  伯偷襲你!”  

  諾斯想起來了,仲夏夜的中庭、噴水池的水花、決斗、最后混亂的場面……他忿忿  地說:“這怎么可能?憑戈伯那小子,就是貼近我,也傷不了我一根寒毛我怎么會栽在  他的手里?”  

  “你沒有栽倒,是戈伯陰險耍詐,使了小人手段,他現在已被關到地牢里禁閉反省  !崩酌渍f。  

  “對了!莉琪呢?她還好嗎?是不是回孤兒院了?”諾斯疊聲問,神情轉為焦慮。  

  雷米正想著該如何回答,走廊就響起腳步聲,女侍們已經通知邦主夫婦有關諾斯清  醒的消息。  

  “哦!諾斯我兒,感覺怎么樣?還會不會痛?”娜塔一進門,便奔向床邊說。  

  “還好!敝Z斯斜躺著說。  

  “快!快!纈草漿和柳葉汁準備好,讓少爺喝了止痛!”娜塔吩咐左右說。  

  “幸好你沒事,不然我還要剝戈伯的皮呢!”蒙德寒著一張臉說。  

  “那小子是該給他一點教訓,他酒醒了沒有?”諾斯問。  

  “都三天了,還能不醒嗎?”娜塔回答。  

  “三天?我竟昏迷了三天?”諾斯吃驚地說。  

  “沒錯,把大家都急壞了!”娜塔說:“這次的仲夏夜舞會,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一  次了,有不少人受傷,但就屬你最嚴重!  

  “戈伯說,他是受了莉琪.費羅的詛咒,才會襲擊你,舞會也才會失去控制……”  蒙德說。  

  “胡說,莉琪根本不會下咒!”諾斯立刻辯解。  

  “不會嗎?我聽戈伯說,你常到孤兒院和她鬼混,她不但指使你拿出金錢,還指使  你帶她到舞會,存心作祟整個塞提城。”蒙德瞇起眼說。  

  “爸,戈伯他信口胡言!他只不過是想為自己的懦弱可恥脫罪,才說出這些煽動人  心的話!”諾斯沒想到事會至此,慌忙地說:“莉琪只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她不會指  使任何人,更不懂得作祟!”  

  “孩子,你真的被她蠱惑了!”娜塔悲傷地搖頭說。  

  “我早該關掉這個孤兒院!因為一念之仁,竟造成了那么可怕的事。”蒙德悔恨地  說。  

  父母的表情讓諾斯的心寒到底。他蒼白著臉間:“你們把莉琪怎么了?”  

  “那女巫當天晚上就跑了,跑得無影無蹤!泵傻抡f:“我們正派士兵四處搜索,  總有抓回她的一日。”  

  “別叫她女巫!”諾斯看向電米,“她會去哪里?”  

  雷米站在窗邊,眼睛不敢和他對視。  

  “你現在專心養傷,不必操心這些事!泵傻吕^續說:“我已經封鎖孤兒院了,不  準任何進出,等抓到莉琪,我就把這些女孩全送到麻瘋病山谷。”  

  “麻瘋病山谷?這不是宣判了她們的死刑嗎?”諾斯激動地說。  

  “那才是她們該待的地方!彼得主教和我都商量好了,你不用再多說,也不許再靠  近那邪惡之地!”蒙德不理會兒子的抗議。  

  “爸,你不能這樣做!莉琪和那些女孩都是無辜的,她們不是女巫,你為什么要加  罪于她們呢?”諾斯心急如焚,不顧傷口的疼痛,掙扎著要下床。  

  “孩子,你別動呀!小心傷口又撕裂了!蹦人幼∷,一邊拿下床幔的葉子,在  他頭上掃著揮著。  

  “這是做什么?”諾斯躲開說。  

  “七片玫瑰葉、五片迷迭香、三片紫蘇,可以防邪靈入侵!蹦人掷m她的動“我  說我沒有中邪,你們還聽不明白嗎?”諾斯氣得扯下那些枝枝葉葉。  

  蒙德見兒子迷失到這種程度,只有搖頭嘆息。他本想再用言語斥喝他,但見他仍然  虛弱,于是便暫時放棄,轉向雷米說:“好好照顧少爺,若有任何差錯,我唯你是問。  ”  

  “是。”雷米低著頭說。  

  蒙德夫婦剛一離開,諾斯就一把抓住雷米的衣領問:“我不是叫你照應莉琪嗎?她  人呢?”  

  “我……我不知道。”雷米搖著腦袋,差點窒息地說:“那……那晚,是果里神父  ……帶走她的……”  

  “果里神父?”諾斯猛地放開他說。  

  雷米用力深吸幾口氣,“沒錯。不過,,果里神父因為教女孩們音樂,已被關禁閉  了,說是洗滌靈魂,我沒辦法找到他,所以打聽不出莉琪姑娘的下落!  

  諾斯頹然地坐下,內心沮喪極了。  

  怎么會這樣呢?事情不都早就計劃好了嗎?為何會出差錯,還錯得如此離譜呢?  

  他還叫她要勇敢地走出來,承諾會有另一種人生。結果呢?光明前景沒有來,來的  竟是荊棘陷阱,而他還不能在她的身旁保護她。  

  哦,上帝!請保佑莉琪的安全,讓他能順利地找到她,將所有的傷害減至最低,讓  一切的污蔑迫害都消失于無形吧!  

  ***  

  次一個禮拜日,諾斯已能行動自如,他趁上教堂之便,找到剛結束懲罰的果里。  

  果里一見到他,就急于走避。諾斯當然不放人,而且劈頭就問:“莉琪在哪里?”  

  “你還敢問?”果里氣沖沖地說:“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要莉琪去當什么歌手,結  果,我最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  

  “莉琪在哪里?”諾斯一意的問道。  

  “我能說我知道嗎?”果里鐵青著臉說:“孤兒院的女孩們都命在旦夕了,莉琪是  唯一逃脫的,你為什么還要招惹她?”  

  “那些女孩的事我會處理,我絕不會讓她們到麻瘋山谷去的!敝Z斯再一次“莉琪  呢?我要她的下落!”  

  “我絕對不曾說!惫锔鼜娪驳鼗卮穑骸艾F在整個塞提城都在抓她,我若告訴你  ,不是增加她的危險嗎?”  

  “果里,我警告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諾斯氣急了,抓住他的兩臂。  

  “哎喲!”果里的身體縮了起來,仿佛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你碰到我的傷口  

  了!”  

  “他們打你了?”諾斯連忙放開他。  

  “不!我是自我鞭刑,抽三十下,要打去魔鬼撒旦,一分力都不能省。彼得主教還  不準我再接觸音樂,你看我慘不慘?”果里沒好氣地說。  

  “對不起,是我想法太天真了,才會惹出那么大的禍事來。但我會盡力補償,你不  會失去音樂的!”諾斯換個口氣,委婉地說:“現在,你能不能說出莉琪的去處了?”  

  “諾斯,我的心里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么如此在乎莉琪呢?”果里忍不住地問:  “好,她會唱歌,你喜歡聽歌,所以你來看她;然后,你希望展現她的歌聲,她也去了  舞會。如今證明這種種都是行不通的,你為何不算了呢?”  

  “這不是算不算了的問題。今天莉琪流落在外,都是我引起的,我必須確保她的安  全,才能放心!敝Z斯說出最中肯的理由。  

  “如果我說,她目前一切都好,衣食地無憂,可不可以解你的疑慮呢?“果里說。  

  當然不可以!他對莉琪還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感覺和計劃,見不到她,他絕不放  棄。  

  他回答說:“果里,請你務必體諒我的心情,我若無法親眼看到莉琪,我的內心會  永遠不得安寧。”  

  他的心情?諾斯的心情是什么呢?果里看著他那不曾有過的懇求態度,如此迫切,  又帶一絲隱藏不住的痛苦。圣母瑪利亞!難道他的直覺是對的?!諾斯真的對莉琪產生  了男女之間的綺想欲念?  

  “諾斯,你老實說,你想見莉琪,除了要確認她的平安外,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果里急促地問。  

  “我還會有什么目的呢?”諾斯鎮靜地說。  

  “是呀!她是一個顏面傷殘,又一無所有的女孩,的確沒有東西可以給你。”  

  果里又回到主題說:“所以,你還是讓她平靜,別再干擾她的生活。再說,她也不  愿意見你!  

  “她不愿意見我?是她說的嗎?”諾斯眉頭深鎖的問。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貝里特家族的人,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是嗎?”果里說。  

  “但我向來是站在她那一邊的!”諾斯激動地說。  

  “諾斯,放棄吧!你是堂堂的邦國王子,長得又一表人才,如果對一個傷殘女子有  非份之想,不怕別人笑掉大牙,罵你是瘋子嗎?”果里見他執迷不悟,干脆直言。  

  “你這是什么意思?”諾斯臉色大變,尖銳地問。  

  “我是說,莉琪的神秘美的確今人印象深刻,但她面紗后的丑陋,你能忍受嗎?”  果里再強調,“想想看,有多少異性仰慕你,你還是回到那些漂亮又正常的女孩身邊吧  !”  

  漂亮又正常?不!他就是不要她們!遇見莉琪后,他就陷在一種深深的迷惑中,其  他的女孩都成為模糊又無關緊要的影子。  

  他也不懂她究竟有什么魔力,但他就是無法自拔的迷戀她,他可以不和伊娜結婚,  也不能沒有莉琪在身旁。胡父親說的沒錯,他是受了詛咒,愛的詛咒!寧愿無視莉琪可  怕的缺陷,寧愿蒙住自己的雙眼,和她長相廝守。這種心態,連他也覺得震撼且不可思  議!  

  眼前沒什么好說的了,諾斯不再逼問果里,只默默地走出教堂。  

  莉琪不想見他,但總不會拒絕隱面俠吧!諾斯的心中有了另一個主意,臉上漸漸浮  出笑容。好,果里守口如瓶沒有關系,他還有個亞蓓可以問。  

  他腳步輕快地走下臺階,恨不得夜晚立刻來臨。  

  ***  

  此時正是秋收的季節,四處黃澄澄一片,映得天際特別的明亮。  

  莉琪在石砌的矮屋里,和幾名婦人將磨好的面粉揉成一塊塊面團,準備烤成面包。  

  她是以磨坊夫婦侄女兒的身份,在科索暫時住下的。初來的時候,大家都以驚異的  眼光看著她,因為農家女孩很少有像她膚色那么細白的。沒多久,田野山林中便傳著,  韋瑞家來了一個美麗又標致的姑娘。  

  莉琪自然很不習慣這樣的注目與稱贊,有幾次她甚至決定要蒙回面紗;但轉念又想  ,她不能也不愿再當被眾人追捕的莉琪.費羅,所以她要回到真實的自我,回到那個十  年前被活活埋葬掉的莉琪.夏貝諾。  

  重返人世很不容易,就如八歲時被迫關在孤兒院一樣,需要一段很長的適應時間。  但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海闊天空又自由自在的感覺,面對的不再是陰暗潮濕的窄室、抑郁  如游魂的同伴,及絕望無未來的人生。  

  簡單的說,就是活著的那種快樂,她希望有朝一日,亞蓓和孤兒院的姊妹們,也能  享受人間正常的生活。  

  然而,如此的踏出,也要付出代價的。  

  她一直在擔心塞提城的狀況,比如,諾斯的傷、果里神父和孤兒院……追兵并沒有  遠到科索鄉下,但這樣毫無動靜,更教人有種不祥之感。  

  她真的回不了塞提城了嗎?她在每個夜里都如此問自己。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能永遠留在科索,在短暫的躲避后,她必須繼續往前走,但  同樣的老問題:她能去哪里呢?  

  曾經,諾斯給她暗示的解答,也讓她存有模糊的憧憬及希望,但情勢演變至此,他  似乎又被留在危險的過去了。其實,她不該再想他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無法依賴!  

  還有隱面俠呢?或許他比風又更了無痕跡、無法捉摸。  

  想到此,莉琪悲從中來,舍下手中的面團。悄悄走到窗前去拭淚。  

  她手扶著微斜的木框,外面秋熱的麥香味陣陣傳來。  

  沿著條枝編的籬芭旁,有一群婦人用篩子去綠皮,更遠處是幾個打麥穗的男人。她  的目光繼續往斜坡下去,一棵大樹突立在平野,四周的麥田已被割得一塊一塊的,年輕  的小伙子們仍賣力的工作著。  

  多么和平安樂的景象呀!她曾向往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有父有母,過著「日出而  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必懂什么科學或真理,更沒有謀殺及災禍。  

  但向往無用,這早已是她注定失落的一部份了!  

  極目望向天涯,是化入蒙蒙的綠野平疇。再往下走是什么呢?一座城鎮又一座城鎮  ?而她僅僅知道一個阿帕基城。  

  阿帕基?對了!她可以回到阿帕基呀!那里曾是她的故鄉,雖然人事已全非,但她  必定能感受些什么,也或許能為她死去的父母姊姊做些什么。  

  莉琪的內心像燃起一盞燈,略微消弭掉內心的愁苦。  

  這時,有位老太太提著一籃面包,在樹下大聲喊:“午餐啰!”  

  立刻,從四面八方圍聚了饑腸轆轆的人們,大家就地啃起糧食來。老太太又分傳幾  個木碗及皮囊,分別裝著男人喝的麥酒和女人飲用的酪奶。  

  “熱騰騰的面包出爐啰!”石屋內的韋瑞太太亦說。  

  莉琪正想走回石桌,突然瞥見山坡上的人都站直身,庭院里所有的工作也都停頓下  來,大家全望著遠方的煙塵滾滾,不知來者是誰。  

  “天呀!是騎馬的,該不會是稅吏吧?!”有人叫道。  

  “稅吏不會在這個時候來,他知道我們才剛開始收割,拿不到東西的!表f瑞太太  說。  

  “難道是那些邦主又要來打獵了?”又有人指測。  

  “那不就慘了?我們辛苦耕作的麥田,小是又要被馬匹和獵狗踩得稀巴爛了?”  

  另一人憂慮地說。  

  這是農民們最害怕的事,他們都甚為惶恐地瞪著那兩匹馬,偌大的村莊,就靜得又  聽見達達的馬蹄聲。  

  來客直奔到磨坊小屋前方勒韁停馬,兩位騎士翻下馬背,摘下帽子時,站在窗口的  莉琪,才赫然發現他們是諾斯和電米!  

  怎么會?諾斯怎么會尋來了?  

  剎那間,莉琪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說震驚,叉有一絲絲喜悅;說喜悅,又有隱隱  的憂懼,總之,這包含著她對諾斯的種種復雜感覺。  

  她很高興看到他安然無恙,一如從前,但他為什么如此快速地追蹤而至呢?這是表  示她的厄運遠離,或者更靠近了呢?  

  莉琪有過童年的一次恐怖經驗,所以完全喪失分析的能力,甚至,當諾斯和電米走  進石屋時,她躲都來不及躲!  

  “各位,阿擾了!我們是來找一個叫莉琪.費羅的女孩,年紀大約十八歲,她是塞  提城人。”雷米有禮地宣布。  

  莉琪的心跳幾乎停止。她很慶幸自己是用“莉兒”這個名字,加上她以韋瑞夫婦的  侄女自稱,所以沒人懷疑她的姓氏。  

  “沒聽過這個人。”圍在門外的人紛紛說。  

  “不會吧!依據可靠消息,這位莉琪姑娘會到科索磨坊來訪友!崩酌撞幌嘈诺卣f  。  

  在場的人,只有韋瑞夫婦略知她的來歷,他們當然一概否認,但因為莉琪出現得太  巧,有些村人就聯想到她的身上去。  

  “呃!我再補充說明一點!敝Z斯開口了,“這位姑娘的臉部有些傷殘,所以眼睛  以下都遮著面紗。我想,各位沒見過,也略有耳聞吧?”  

  這下子“莉兒”是“莉琪”的可能性就被刷掉了。韋瑞先生更放心、更理直氣壯地  說:“沒有!沒有!不但科索磨坊沒這個姑娘,連方圓百里內也沒聽說過!  

  “的確,那種姑娘見了是不會忘的,她絕對沒有在我們的村子內!庇腥苏f,隨即  引來一大堆的附和聲。  

  諾斯糊涂了。亞蓓不是告訴他科索磨坊嗎?她沒出孤兒院常門,不可六拿確有其址  的地名來眶騙他。  

  那么是莉琪根本沒有走到這里?不!應該不會,他從塞提城沿路追蹤過來,沒聽到  任何有關莉琪的特殊消息,想必她是逃脫成功了。  

  但,科索村人為何都一問三不知呢?  

  諾斯不死心地往人群里搜尋,目光一個個掃射,只要是年經的姑娘,他都不放過。  突然,屋內最遠的窗口,有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那女孩穿著灰白的工作服,頭罩白長巾  ,遮去了頭發,因處在背光的位置,看不出她眼睛的顏色,但直覺告訴他,她不一樣。  

  諾斯走向前兩步,口中的名字正要呼之欲出時,卻發現那個女孩沒戴面紗,臉頰白  皙光潔,沒有一點傷疤或異樣。  

  哦!錯了!錯了!他認錯人了!他的莉琪,從不露出臉孔的!  

  諾斯滿腔的期望頓成泡影,在既沮喪又難受的情緒下,他一言不發地走出石“好,  沒事啦!”雷米善后說:“若那位莉琪姑娘有出現,請務必留下她,我們還會再來的。  ”  

  雷米也走后,莉琪整個人虛軟地靠著墻。有一瞬間,她以為諾斯就要認出她來了,  結果他仍然退了回去。  

  她摸摸自己的臉,有無面紗真的差那么多嗎?  

  走在土路上的諾斯,心情極為沉重,他連馬都忘了騎,茫茫向前行,仿佛失去目標  般,有幾次還差點撞進齊人高的麥田里。  

  在一旁陪他慢慢磨蹭的雷米,終于忍不住發起牢騷。  

  “唉!我跟了你那么多年,還沒見你為哪件事這么垂頭喪氣過。莉琪姑娘不過是個  女人,而且臉部……”雷米及時改了口說:“呢,找不到她就算了嘛!”  

  “怎么可以算了?莉琪今天會落到有家歸不得的情況,都是我害她的,我如何能讓  她自生自滅呢?”諾斯狠狠地回瞪他說:“我非找到她不可!”  

  雷米有踢到鐵板的感覺,他頗為憂慮地說:“但她明明不在科索,我們又能怎么辦  ?”  

  不!她在科索,我有預感她就在這個小村內,只是不想出來見我而己!敝Z斯用不  容人否決的口吻說。  

  “但村人都說得很清楚,沒有蒙面紗的姑娘!崩酌子旨右痪洌拔蚁嘈潘麄儾粫  騙人!  

  諾斯站定,再瞪他一眼說:“我就在科索等,等到莉琪出現為止!  

  “天呀!你發瘋了嗎?”雷米張大嘴,不敢置信地說:“你在這里等,那我們到西  班牙的船貨呢?”  

  “全權交給你處理!敝Z斯毫不猶豫地說:“我此刻就對你為“蒼鷹號”的代理船  長?”  

  “我?代……代理船長?”雷米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對你的能力極有把握,你不會令我失望吧?”諾斯慎重其事地說。  

  “我……你……哎呀!現在有問題的是你,不是我呀!”雷米從沒遇過這種失常狀  況,只能語無倫次地說:“瞧瞧!沒事去孤兒去泡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孩;腰部的傷還沒  有好,就急巴巴出來找人。然后,在這節骨眼上,竟放著生意不做,像白癡一樣的在這  兒等她……邦主說得沒錯,你真是中邪了,莉琪姑娘真有可能是個女巫……”  

  “不許你說她是女巫!”諾斯厲聲喝道:“你別再管我的事,立刻回船上,一個月  后再到科索來接我!”  

  雷米曉得諾斯不是開玩笑的,便不敢再多言,只是很實際地問:“如果……呃,我  說的是萬一,萬一莉琪姑娘始終沒出現,你下一步要怎么走?”  

  “她會的!”諾斯用力地說,仿佛這樣可以加強信念;又走了幾步,他突然大叫說  :“對了!我怎么沒有早點想到呢?莉琪不見我,但她會見隱面俠的!”  

  “哦!基督耶穌!我以為你已經夠瘋狂了!”雷米口吻間充滿了無奈。  

  “我確定那對韋瑞夫婦一定知道內情。你回船之前,幫我……不!幫隱面俠送一封  信過去,他們會轉交給莉琪的!敝Z斯興奮的說。  

  “這是全世界最爛的主意!一個弄不好,不但信轉不到,還會泄漏你的身份,你想  過嗎?”雷米緊張地說。  

  “你不送,我就自己來送。諾斯干脆的說。  

  “我……我送!”雷米氣急敗壞的被迫同意。  

  看樣子,大勢是挽不回了,事情只有愈來愈嚴重的份。雷米知道,即將結婚的諾斯  已對莉琪產生從未有過的癡戀,所以一意糾纏,恐怕還進一步要收為情婦。  

  但……以這種女孩當情婦,是不是有些……變態呢?  

  ***  

  夜已深了,鄉下人早睡,都已入夢鄉許久。在閣樓的莉琪,猶瞪著離她只有幾呎的  屋頂梁柱,想著白日種種。  

  窗外有秋蟲唧唧,一聲輕似一聲;樓下養的雞豬,在幾番騷動后,完全沉靜下,連  磨坊旁那日夜轉不停的水車,也仿佛溫柔許多。  

  愈是如此闔寂,她愈能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  

  雷米在黃昏時又送來一封信,指名給莉琪。隨后韋瑞太太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遞到  她面前說:“莉兒,我猜得若是沒錯,那位貴族打扮的少爺和你有關吧?”  

  莉琪有點無措,一下子答不上來。  

  “那位臉部傷殘的女孩,你也知道,對不對?”韋瑞太太又問。  

  “我們都是果里神父的朋友!崩蜱骰\統地說。  

  “既是果里神父的朋友,我們都會幫忙!表f瑞太太微笑的說:“這封信就交給你  了。”  

  莉琪做完屋內的瑣事,趁還有天光,便跑到水車后面的隱密處,急急拆閱信件。  

  令她意外的,落款的人不是諾斯,而是隱面俠。天呀!他也來了嗎?  

  莉琪快速的讀信。內容很簡單,只寫著——為了你的安危,我需要見你。我會每夜  在科索教堂后的谷倉等你,直到你來。  

  這是真的嗎?如風般神秘的隱面俠,竟會為她,千里迢迢而來?  

  信是雷米傳遞的,隱面俠和諾斯在一起嗎?  

  莉琪有太多的疑問,但都抵不過內心的期盼和興奮。隱面俠一向有正義感,是比玩  世不恭的諾斯可靠多了。  

  但該不該去和他見而,仍是她掙扎不已的一個沖突。諾斯會不會也在場呢?  

  眼前的橫木突然亮起來,她明白月已過樹梢頭,掛在半空中了。翻轉個身,她由草  墊下摸出那封信,放在胸前,默默禱告,語氣中都是對上帝的詢問。  

  她由窄窄的窗口望出去,月亮把田野照得極亮,銀輝遍灑大地,像一個美麗的召喚  。  

  而她也需要有人指點她,給她一點建議,不是嗎?  

  原是滿心躊躇的她,瞬間變得迫不及待。她小心翼翼地爬下木梯,繞過桌子,費了  好一番功夫,才使門不發出響聲,她終于來到庭院。  

  習慣夜里游蕩的莉琪,動作極為經巧。  

  教堂就位于科索最高的山坡上,離磨坊不遠,目標極為明顯。后面的谷倉,堆滿了  村民捐獻的食物,莉琪還不曾進去過。  

  夜不完全是黑的,四周的天際透著深深淺淺的藍色,看上去,房屋樹林就像貼在紙  上的剪影。而莉琪在剪影之間奔跑,恍如暗地里的精靈。  

  到了山坡頂,她的速度變慢了。秋風吹過,有些刺骨,她拉緊睡衣外的披肩,把上  身及臉都密密地蓋住。  

  谷倉十分高大,是用石塊和泥土砌成的,沒有窗子,只有一格格的透氣孔。她正找  尋著入口時,忽然一扇門打開,某個飄在風里的聲音對她說:“感謝上帝,你終于來了  !”  

  莉琪尚未分清楚東西南北,就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拉進門內。一陣干草味及麥香撲  面而來,哦!至少里面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由某處發出的微弱燭光,讓她看到了眼前縱  橫的粗木架子和一袋袋堆高的糧食。  

  “莉琪,真的是你嗎?”諾斯急切地說。  

  她猛地轉身,面對那熟悉的黑衣黑面具,還有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藍眼眸。哦!  

  此刻她再一次發現,隱面俠與諾斯的確是驚人的相似!  

  所以她忍不住脫口而出說:“諾斯呢?他也來了嗎?”  

  “很有意思!”諾斯聽見它的第一句話,不禁苦笑說:“在諾斯面前,你就偏記掛  著隱面俠;現在隱面俠來了,你又只提諾斯!”  

  “我……我必須要確定一下……”莉琪有些心虛地說。  

  “我向你保證,現場只有“我”一個人,你滿意了嗎?”諾斯頓了一會兒,又說:  “你真的那么討厭見到諾斯嗎?”  

  “不是討厭,你可千萬別這么告訴他!”她趕忙解釋,“只是……只是我在塞提城  惹出那么大的麻煩,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和他碰面……”  

  “天呀!莉琪,你在怪你自己嗎?”諾斯心痛地說:“不!惹麻煩的是我……呃,  我堂弟諾斯!我都不知道罵他多少回了,如果他不那么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又色欲…  …咳……心的話,也不會思慮欠詳地要你參加舞會,更不會讓你逃亡在外,無一處安身  之地!  

  “他人都受傷了,你又何必罵他呢?何況這種事情,誰都料不到的。”她忽然想到  說:“諾斯……他的傷口復元了嗎?我今天中午看他,似乎都很好!  

  “你今天中午有看到他?那你為什么不出面呢?”他質問完,又接著說:曉得嗎?  你如此拒絕他,對他而言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隱面俠此時的口氣像極了諾斯,莉琪有個荒謬的感覺,仿佛她現在正在和諾斯對話  。  

  她搖搖頭,讓頭腦更清醒些,把話題轉移到她一直掛心的事上面!肮锷窀高好  吧?孤兒院有沒有被我連累呢?”  

  諾斯穩住激動的心情,又回到隱面俠的冷靜,輕描淡寫地回答她,“有諾斯在,果  里神父和孤兒院都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躲在科索也不是長久之計,總要另外想辦法。  ”  

  “我真的不能再回塞提城了嗎?”她愁著眉問。  

  “你當然可以!我……諾斯會設法解決所有問題的。你放心,總有一天,你絕對可  以大大方方的回塞提城。”諾斯承諾地說。  

  “他們真的喊我女巫嗎?”莉琪小聲地問,這名稱勾起她童年不堪的回憶,她不禁  自語說:“這字眼好令人痛苦呀!”  

  她的話被蒙在披肩里,因而模糊不清,但諾斯可由她的眼中看見那深深的悲哀。那  淡淡的紫,如早春的霧,流著殘冬的凄楚。即使如此,在細長眉形的襯托下,她的眼睛  仍是美得教人心醉,教人癡迷。  

  他慢慢的靠近她,有一股想緊緊擁抱她,吻去她淚水的沖動。  

  莉琪也感覺到了,她的意識告訴她,隱面俠是正義的化身,不會有非份之念,但她  們任由欲望的浪潮在兩人之間澎湃高漲。  

  突然,自草堆里傳來吱吱亂叫,有幾個毛毛的小東西竄過他們的腳間。莉琪嚇得跳  起來,一個不留神,撞倒了諾斯,手結結實實地壓上他的腰腹。  

  “圣母瑪利亞!痛死我了!我的傷口……”諾斯齜牙咧嘴的喊道,卻又及時閉了口  。  

  隱面俠受傷了?也在腰部?不!這分明是諾斯的聲音和口氣嘛!莉琪頓時領悟,難  怪她的感覺會那么奇怪,她還以為是自己昏頭了……再也顧不了他的慘叫,莉琪一把扯  下他的頭罩及面具。凌亂的褐發和深遂的藍眼睛,正是如假包換的諾斯!  

  “你……你太過份了!竟然假扮隱面俠來騙我!”她往后退一步說。  

  諾斯覺得刀傷處疼痛,又毫無抵抗地被揭開真面目,現在還得遭受這不分青紅皂白  的誣賴,再好的紳士風度也很難維持了。  

  他沒好氣地說:“我沒有假扮隱面俠!你為什么沒有想過,隱面俠就是我呢?”  

  莉琪又往后退,還差點跌坐在地上。隱面俠竟是諾斯?可能嗎?沒錯,他們是有相  同的身高體型,類似的聲音,一樣的藍眼珠……可是……哦!老天,還要什么理由,這  就夠了!  

  事情已經極明顯了,證據一直都擺在眼前,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也知道,諾斯就是隱  面俠,只是……只是她始終不肯去面對事實,諾斯是城邦王子、是天之驕子,難以攀附  的;而隱面俠雖出身貴族,卻是人民的英雄,與她較易親近的……她的心悄悄地說,盡  管是會消失的夢,也至少要保留一個吧!  

  “你很失望,而且是徹底的失望,對不對?”諾斯見她驚恐的眸子,誤解了她的反  應,情緒由氣憤轉為憂慮。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她輕聲地問,乍聽之下有些悲傷。  

  “什么為什么?”他反問。  

  “扮成隱面俠,去劫富濟貧!彼f。  

  “我想,我的舉動已表達得很明白了!敝Z斯停了停,又說:“我雖身為貴族,但  也看不慣許多貴族巧取豪奪及沒有人性的做法。所以,基本上,我是受人文主義的影響  ,站在老百姓這一邊的!  

  莉琪的眼中閃出崇敬的光彩,令諾斯很高興,但同時也有一種遙遠的距離,令諾斯  感到不安。  

  他擺低姿態問:“告訴我,你失望嗎?”  

  “當然不,我敬佩你都來不及,怎么會失望呢?”她淡淡地說:“我只是不懂,諾  斯少爺有那么多城邦的事要性,隱面俠又要顧及廣大的民眾,怎么還有時間來追蹤我這  無關緊要的女子呢?”  

  他的神情收斂起來,變得十分嚴肅,良久才發出簡短的一句:“你說呢?”  

  那樣深沉的眼神,她沒見過,諾斯不曾有,隱面俠也不曾有,像無底的潭水,引誘  著她潛入。  

  不!太危險了!莉琪眼眸盡是排斥及猜疑。  

  “你還看不出來嗎?”深深的潭水變了,充滿陽光及暖流,他熱切地說:“這幾個  月來,我受你美麗的歌聲所吸引,被你神秘的眸子所蠱惑,你的一切一切,在我眼里,  都是如云如花般動人。莉琪,我從未對任何女孩有過這種感覺,我的血液為你沸騰,我  的心為你狂跳。我愛你,我緊追著不放,就是因為愛你!”  

  “愛我?”她喃喃地說:“怎么可能?你都有未婚妻了,也很快就要結婚,怎么可  能再愛我?”  

  “末婚妻又如何?未婚妻也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愛!我根本就不變伊娜……不!  

  不僅不愛,而且還厭惡!”諾斯直接坦白地說:“你應該耳聞我們貴族婚姻的真相  。我們結婚,百分之百都是政治的結合,才不管男女之間是否情投意合,反正利益合并  了,夫妻倆便各行其事,男的找情婦,女的找情夫,彼此不相干涉!  

  “那……翠西亞小姐嫁給柯倫邦主也一樣嗎?”她問。  

  “都一樣!”諾斯哼了一聲,“柯倫要的不過是塞提港口的航海利益,而我家貪的  是歐澤家的權高位重而已!  

  “真可笑,我還在他們的婚禮中唱著『在愛中結合”,結果都是虛假!崩蜱麟y過  地說。  

  “以后連我的婚禮都要唱呢!”諾斯看著她說:“然而,那些都是形式,我一點都  不在乎!因為莉琪,我的小夜鶯,我把愛都給了你。我要蓋一棟最美的華宅給你,帶你  環游世界,讓你一生陪伴我。不管別人怎么說,你都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比我的妻子還  重要,永遠都不會改變!  

  莉琪好半天才聽出他話中的含義,眸子再一次驚恐的放大,她顫抖地說:……你要  我當你的……情婦?”  

  “沒有錯!而且是唯一的!你就是我的靈魂、我的快樂、我的所有。莉琪,告訴我  ,你愿意,你也愛我!”他深情地注視她,并伸手拉她。  

  莉琪的右手被他握住,忙以左手掩住披肩。她搖搖頭,飹亂地說:“不!不行!你  一點都不了解我,恨本不知道我的身世,甚至連長相都不清楚……你忘了嗎?我面部傷  殘,不是正常的女孩,怎么適合做情婦呢?”  

  “但就適合做我諾斯的!”他急切地說:“真的,我對你的愛已超過皮相的美丑,  我就愛你給我的那種感覺。莉琪,勇敢地面對自己,面對我吧!”  

  諾斯說完,伸手要去揭開莉琪的遮掩。  

  她連退好幾步,直到無路可退,才說:“你會后悔的,事實是很丑陋的!”  

  她原本說的是夏貝諾家滅門的慘劇,但諾斯想的卻是她臉上的疤痕。他用鼓勵的口  吻說:“我不怕,真的,讓我看看真正的你吧!”  

  他不再讓她妥協,壓住她的左手,拉開她的右手,披肩一下子落地,這回輪到諾斯  驚得倒退,差點沒跌坐在地上。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哪有什么可怕的傷疤?那是一張他見過最完美的臉,小小的  心型,細致的五官,膚自勝雪,毫無瑕疵,連個芝麻大的雀斑都沒有!  

  “你……你不是莉琪,你是誰?”他只能這樣問。  

  聽到他的質問,她反而冷靜下來,“我就是莉琪,孤兒院的莉琪!  

  “但……你的臉,沒有任何燒傷的痕跡!你為什么要戴面紗,又流落在孤兒院呢  ?”他逐漸恢復正常的問。  

  “我不是流落,而是被迫困在那里!彼淖仙佑持鵂T光,變得十分清亮。她  緩緩地說:“我的名字不是莉琪.費羅,而是莉琪.夏貝諾。夏貝諾這個姓氏,你聽過  嗎?十年前,在阿帕基城有個叫尼爾.夏貝諾的科學家,因為得罪歐澤家族,而遭滅門  之禍。你有印象嗎?”  

  “當然有,而且還印象深刻,因為我的啟蒙老師馬修神父甚至被此案牽連,至今還  生死下落不明……”他說。  

  莉琪激動地打斷他說:“對!對!就是馬修神父要我裝成傷殘,躲進孤兒院的。他  說很快就會來接我,卻……卻一直沒有來!  

  “當時他也是自身難保!敝Z斯回憶地說:“我想起來了!莉琪.夏貝諾,唯一的  逃脫者,也是教廷拚命要捉的小女巫!  

  這名稱又刺痛了她的心,她冷冷地說:“沒錯,十年前被人叫女巫,十年后還是女  巫,F在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后,還會說不在乎,要我當你的情婦嗎?”  

  諾斯的眼睛變得溫柔,露出了暖暖的光芒。他走近她,手捧住她那知絲般光滑的臉  頰,深情地說:“我等這天已經等很久了!能夠觸摸到真正的你,擁抱完全的你,彼此  毫無秘密和距離,一直是我最大的希望。莉琪,你要問愛嗎?我很肯定地說,我比以前  更愛你!”  

  莉琪那從沒讓人碰過的臉頰,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及力道,引發一陣陣的戰栗。他  的唇輕輕落下,她腳一軟,整個人偎進他的懷中。隔著薄薄的睡衣,他緊抱著她潤圓酥  滑的身體,忍不住的濃情蜜意,讓兩人跌到干草堆上。  

  他繼續吻著她,深深的、纏綿的。由她的唇、她的眼,她臉上的每一處,再滑到她  散發異香的胸前……莉琪及時清醒,猛地推開他,坐起來說:“不!我們不能再下去了  !我是莉琪.夏貝諾,所以不能當你的情婦:”  

  “為什么呢?不管你姓什么,都是我的莉琪!”他穩住氣息說。  

  “你還不清楚嗎?我的立場根本是和你對立的,我們在一起,會是一場災難!  

  她難過地說。  

  “是你還沒有弄清楚!敝Z斯說:“夏貝諾事件發生的那一年,我十二歲,這對我  一生的影響也極大,因為馬修神父是我的老師,他教我閱讀希臘羅馬古籍,引發我對人  本思想的探索及對上帝權威的質疑。他被抓走后,我開始看透貴族間的權利斗爭,他們  可以捧著圣經,驕淫奢侈和為非做歹,絕大多數是披著羊皮的狼。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  做,所以只有化成“隱面俠”,一解我內心的憤怒。莉琪,不要再說我們的立場不同了  !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愛你。”她更悲哀地說:“我是夏貝諾家唯一留下的人,  背負著所有的深仇大限。我的一生只想著如何殺掉罪魁禍首,替我父母和姊姊出口氣,  其他的根本不是我所能應付的!  

  “你要報仇?千萬不可以!”諾斯緊張地說:“你曉得歐澤家族的勢力有多大嗎?  朱尼士.歐澤是未來教皇的人選,柯倫.歐澤是半個義大利的王。他們一個是阿爾卑斯  山,一個是亞本寧斯山,都是屹立不搖的,你如何拿頭去撞兩座山呢?除非你要自尋死  路!”  

  “我只要能殺掉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就死而無憾了。”莉琪毫不畏懼地說。  

  “不!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諾斯抓住她說:“你難道不能為我想想嗎?  

  我的愛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諾斯,我愛你,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彼煅实卣f:“但我忘不了爸媽和維  薇的慘死,那是我夜夜的夢魘。那種痛苦,你是不會明白的!  

  “我當然明白,也心疼你所受的那些苦。”他再度擁緊她說:“但是,莉琪,報仇  需要智慧和時間,最忌輕舉妄動。你聽我的,讓我來幫你,幫你除去心頭之恨。”  

  “你怎么幫我?柯倫是你的妹夫,也是塞提城的盟友呀!”她提醒他說。  

  “去他的妹夫和盟友!我早就不齒柯倫的野心和作為了,若非我父親攀龍附鳳的心  態,我根本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瓜葛。”他強調說:“你看著好了!總有一天,我會喚醒  群眾、召集群眾,去推翻柯倫暴君式的統治。所以,莉琪,跟我走,我會以大快人心的  方式,來實現你的愿望!”  

  在那一剎那,莉琪全相信了。她流著淚說:“好!我跟你走,你怎么說,我就怎么  做。哦!諾斯,我好愛好愛你,你就是我一生等待的英雄!  

  “可不是嘛!我把你從孤兒院拉出來,就是準備要負責到底喔!”他用開玩笑的口  吻說,還親吻她的淚,“別哭了!雷米還有一個月才會來接我,這期間我都是你的。我  可以帶你四處去看看,計劃未來,我要好好的享受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日子!  

  “四處看看嗎?”莉琪驚喜地說:“那我們可不可以到阿帕基城去?”  

  “阿帕基?我以為你已經改變主意,不那么急著復仇了。”他皺眉說。  

  “不!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找尋破碎的童年。也許,還能以某種方式,來祭吊我的  家人!彼f。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心愿,我一定遵從!敝Z斯說著,又吻住她,“告訴我,小  夜鶯,你是屬于我的!”  

  莉琪覺得一身的舒坦,這一晚,她把積壓多年的苦都抒發完了,諾斯扛下她的過去  ,也扛下她的未來。她感覺到前所末有的松懈,不禁咯咯的笑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聽你笑,我很喜歡它和你的歌聲一樣美!敝Z斯吻得更深,雙手更  急切地撫摸她的肌膚。  

  忽然,外面響起幾聲雞啼,莉琪才想起他們身在何處,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他  們竟整整談了一夜。  

  “我得走了,韋瑞夫婦很快就會起床了!”她叫著。  

  “唔,我不要你離開!”諾斯不舍,手腳及唇仍纏著她。  

  “別這樣,我們有一整個月的時間呢!”她掙脫著。  

  “別說一個月,應該說有一生!彼砰_她,糾正地說。  

  “是的,有一生。”她展現她最甜美的笑容說。  

  他目送她走下山坡。天還是漆黑如夜,雞仍在某個角落啼叫,似乎要喚出懶懶爬動  的太陽。  

  他看著她的小夜鶯奔向磨坊,幾次回眸揮手,他的唇邊有一抹散不去的笑意。  

  當她消失在磨坊內時,天邊出現了第一道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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