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喬又對著小熊發呆了,是尚恩送給她的臨別贈禮,想到此,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 滾落下來。
他離開一個月了,沒有半點音訊,像從地球表面消失掉一樣。
剛開始她還寄望電話和信件。每一次鈴響,心就急跳;每一回翻信箱,手就顫抖。 但她所承載的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直到心不再期待,手不再急切,淚也不知道流了幾 缸了。
那三個星期的相處真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嗎?她再如何真實有情,也比不上金門大 橋那無法尋覓的一縷芳魂嗎?
即使芷喬有心理準備,但又不由得痛苦。既然只是補捉一個影子,又為何日日到美 語班殷殷等待,讓眾人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說什么后會有期,他不留電話住址,就表示永遠的訣別了,她干嘛還不死心呢?
這件事比她想象的打擊要大,她對自己更沒有信心,甚至面對美語班同事和家長探 索的眼光,都承受不住。
她幾乎要恨自己了,無依無靠,連記憶都沒有,像浮在半空的氣體,難怪尚恩不愿 頁正對她認真,就連最基本的友誼也懶得維持。
「太陽之女」站在床頭柜望著她,仍是耶多年不變的神秘表情,細長的眼和緊抵的 唇,就是故意要隱瞞一切的固執和陰沉。
芷喬一把抓過木娃娃,捏著說:「妳為什么不燒成灰算了?為什么要跟著我又一句 話都不說呢?若我能想起從前,就不會那么在乎現在,也不會放那么多心思在尚恩身上 了!」
木娃娃仍是肅穆地看著她,一點都不為所動。
「都是妳!都是妳!天天提醒我是一無所有的空洞人!」芷喬一怒,把木娃娃摔得 老遠。
這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木娃娃擊到墻上,發出一聲鈍聲,再掉到地上,面容狼狽地 俯著。.:。
「芷喬,怎么啦?發生什么事了?」慧恭聽到聲響,連忙進來,差一點踩到木娃娃 。
芷喬只坐在床上抽泣。
在治療時期,慧恭常見芷喬這種失控的行為,但這兩年好多了,是什么又引起她的 傷心呢?
慧恭抬起那可憐的偶人,輕輕坐在芷喬的身旁說:「告訴我怎么回事好嗎?是不是 為了那個叫尚恩的年輕人呢?」
芷喬抽噎得更大聲了。
慧恭最初并沒有留意尚恩,在匆匆一瞥中,只覺得這個男孩子外表出眾、彬彬有禮 ,是很讓女人動心的那一型。等發現他和芷喬交往頻繁,想進一步認識時,他卻回美國 去了。
一走沒有音訊,慧恭能說什么呢?才短短三個星期的相處,能承諾或保證的幾乎是 零,芷喬會這么癡傻嗎?
「芷喬,別哭了!」慧恭拿面紙給她。「尚恩有什么了不起?以前打電話給妳的那 些男孩子,我還有名單,隨便找一個都比他好呢!」
「我才不是為尚恩,他又不欠我!管茊逃惭实卣f:「我是為我自己,我不想再這 樣無知無覺的活下去,我連以后要去哪裹都好茫然,我覺得好煩好煩呀!」
「芷喬,妳又在苛責自己了!够酃Ш芾潇o地說:「妳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妳的 狀況比很多失憶人都好?,這幾年妳長大許多,變成一個美麗聰明的女孩,能夠自立 更生,又能為未來站穩腳步。耐心一點,妳的過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但妳不能在等待 中先毀了自己吧?」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覺得好沒有意思。這樣一百走下去,要走到什么時候 ?結果又具什么呢?」芷喬難過地說。
「尚恩傷害了妳,對不對?」慧恭試探地問。
「怎么會呢?我們又不是真正的認識,說起來也不過是不相干的兩個人而已。」
芷喬不肯承認地說。
「妳還想瞞我嗎?想我給妳做那么久的心理治療,能不了解妳的心思嗎?」慧恭說 :「尚恩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讓妳內心的安全感失落得更嚴重。并不是所 有人都像他那么怪異,妳就把它當成是一場夢吧!」
「我是那么想,但心里仍忍不住埋怨難受呀!」芷喬又要哭了。
「或許我們都把妳保護得太周到,老怕妳再受到外界的刺激。這些年,妳上學就業 ,甚至看電影逛街,都在我們妥善的安排之中,因此一個尚恩就讓妳情緒崩潰。」
慧恭想想說:「芷麗曾經有個主意,我們認為不妥,所以一直沒有提起。不過照目 前的情況,我們該放妳單飛了。」
「什么主意?」芷喬問。
「芷麗認為妳應該回到美國,在西岸中國人多的大城市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喚起妳 的記憶!够酃дf。
「到美國?我行嗎?我會不會迷失得更厲害呢?」芷喬懷疑地說。
「有芷麗在,我倒不擔心。她雖然決心不當新聞記者,但職業本能還在!够酃дf :「她會帶妳到洛杉磯、舊金山、西雅圖幾個地方去打聽,也許很快就有線索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走失的孩子,胸前掛著牌子寫著:「失物招領」,實在好可 笑。」芷喬自嘲說。
「能領到那么漂亮可愛的「失物」回家,我可搶著要呢!」慧恭逗她說。
「世界上沒有人像妳和爸那么好了!管茊陶f:「我甚至想,即使我能找到親人, 我還是愿意當你們的女兒,一輩子都用顏芷喬這個名字!
「瞧妳嘴巴多甜,只怕妳的親人舍不得呢!」慧恭笑著說:「怎么樣?如果要去美 國,我們就盡快訂機票!
去美國有用嗎?芷喬的心滿是志忑。但美國有尚恩,他就在那塊土地上,靠近舊金 山,或許她含在金門大橋上遇見他也不一定。
芷喬愈想愈興奮,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她急急說:「好,我去。我要把過去和未 來都賭在這一趟旅行上面,反正我也沒有什么好輸的,對不對?」
慧恭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想做一些職業性的勸告,但看到芷喬那么開心,兩眼放著 光芒,又帶著甜美的笑容,實在不忍心再下三申五令的戒條。
由尚恩的事件看來,芷喬缺乏的大概就是能恣意冒險及盡情揮灑的青春歲月吧。
芷喬這一次的遠行,到底有幾分是為過去,又有幾分是為尚恩,慧恭也弄不清楚了 ,只能在心底為她祝福。
芷喬是七月四日中午到舊金山機場。她一下飛機,找的不是新奇感,而是熟悉感, 種種情緒混淆,加上旅途的勞累,她有些迷糊,以至于芷麗在人群中揮了幾次手都沒看 到。
「我只差沒站出來跳脫衣舞了,妳怎么還是那么心不在焉呢?」芷麗吸著說。
「沒辦法,依然是腦袋空空嘛!」芷喬笑著說。
一年不見,芷麗更漂亮了,一頭烏黑的秀發垂到腰際,短上衣和窄管褲顯出她修長 的身材。
「讓我好好看看妳!」芷麗把妹妹轉一圈,「還是人見人愛的模樣。妳頭發比我短 ,腰也比我細。今晚妳就幫我剪頭發,腰的部分,麻煩妳吃胖一點好嗎?」
「妳的頭發很好呀,為什么要剪?」芷喬問。
「我要人家一看我們兩個,就知道我們是姊妹嘛!」芷麗說:「很多衣服,我還一 式買兩套,到時一起穿出去,大家都會說:「嘖嘖!看那一對漂亮的姊妹花!」
「媽說的沒錯,妳是想妹妹想瘋了!」芷喬止不住笑意說。
「這曾是我的生日愿望耶!我那兩個哥哥永遠是同仇敵愾的一國,天天欺負我,讓 我顯得形單影只,這叫童年創傷,需要補償,妳懂嗎?」芷麗一邊提行李,一邊回頭說 。
「總比我這沒有童年的人好吧:」芷喬故意嘆氣說。
「嘿!又來了!」芷麗停下來,面對著芷喬說:「我不是說過嗎?妳假裝妳是仙女 ,一直就是這樣,沒有出生和成長,也沒有老去和死亡,就像「彼得潘」里的小精靈一 樣:有遠保持青春美麗,不是很好嗎?」
「媽說妳的童話式治療,比吉卜賽女郎的水晶球算命還糟糕!管茊逃中Τ鰜砹 o「只要能逗妳開心,就是最好的方法!管汽愋χf。
芷喬在醫院清醒后,就整日看到這個姊姊忙進忙出,最初她仍有些排拒,但芷麗的 熱忱感染了她,也讓她更能面對一無所有的世界。
對芷麗,她是滿心感激,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回報道份友愛與恩情。
車子一開出機場,芷麗便口沫橫飛地介紹這個城市。
「事實上我不住在舊金山,也很少來,但為了妳,我特別花了幾個周末來繞,還買 了一些書來看!管汽愓f:「怎么樣?我剛剛說的大地震重建和金門公園,有沒有給妳 什么「沖擊」呢?」
「姊,我只是失蹤四年,又不是一百年,妳扯上那些歷史,不是人小題大作了嗎? 」芷喬笑著說。
「哦第」芷麗也啞然失笑,「那么妳想看什么呢?」
「金門大橋!管茊滩蝗缢妓鞯卣f。
「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嗎?」芷麗看她一眼。
「因為它很有名,很美呀!」芷喬心虛地解釋,「有人說它終年在虛無飄渺間,像 懸掛在海上的七弦琴,我只是好奇嘛!」
「妳比我曉得的還多嘛!妳八成和舊金山有什么關聯。」芷麗說。
「誰知道呢?」芷喬聳聳肩。
下了交流道,芷麗突然說:「對了,今天是美國的國慶節,我們正好去金門大橋看 煙火。不過就是晚上,可能看不清楚四周的風景!
「沒關系,晚上正好!」芷喬立刻說。
尚恩不是在深夜招他心愛女孩的魂魄嗎?或許他今晚也會來,他們會在橋的某處相 遇,他帶著意想不到的驚喜,她帶著期盼已久的激動,那不是一段美好的重逢嗎?
尚恩,我來了。芷喬的唇角彎出了一朵溫柔的微笑。
天未全黑,芷麗和芷喬就來到大橋區域,那一帶已擠滿了人潮,占著最佳位置,等 待遙遠的對岸漁人碼頭處放出綺麗的煙火。
「我們到沿岸的草叢去看好不好?」芷喬建議。
「拜托!那邊伸手不見五指,又無路可通,怪可怕的。」芷麗說:「在橋上不是挺 好的嗎?」
「橋上人太多了,或許到沿岸會看得更清楚。」芷喬堅持著。
「好吧!」芷麗勉強答應,「真不知道妳哪來的餿主意?」
盡管是七月,舊金山仍是一貫的涼意,夜晚的橋畔尤其冷,大家都穿著厚重的冬衣 來防黜暗處吹來的寒風,有人甚至披著大棉被出動。
海灣的沿邊都有燈火,舊金山方向摩天摟的光像寶石般的亮,但仍抵不過天際無邊 的黑和海上深濃的暗影。
路比想象中難行,視線比預期的微弱。她們常不知道下一步將踩到什么,手腳還不 斷要推開撲面而來的雜草。
「回去好不好?」芷麗不只一次要求。
若不是四周也有一些走動的人影,芷喬還真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了。
平日這些地區一定靜如鬼域,狂哭的風、拍岸的潮和沒有人氣的陰森,尚恩怎么敢 來,還待到天明呢?那個女孩其對他意義如此重大嗎?
煙火已經開始了,人們陣陣的歡呼聲傳來,她們的路還有一大段。
「芷喬,別瘋了,我們走吧!」芷麗停下來說。
芷喬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腳顫動一下,背后立刻沁出冷汗。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芷麗拉住她說:「妳看,來岸邊的人不是情侶、同性戀、 流浪漢,就是愛做怪的青少年,我們干嘛和他們尋刺激呢?」
「好吧!我們回去。」芷喬終于放棄。
她們辛苦地趕回橋上時,煙火已經接近尾聲了。
墨黑的夜,煙花的繽紛色彩特別耀眼,不斷放大跌落,海水也沾染了瞬息閃爍的流 金。
芷喬的注意力不在天邊那場摒人氣息的熱鬧。她往下望,是深不可測的大海:令人 腳底發麻。
那女孩跳下去時是什么心情呢?芷喬恍憾有些感應,一種熟悉的恐懼,突然芷麗拉 她一下說:「靠那么近是很危險的!
「很難想象,這種景象還不能阻止一個人死的決心!管茊掏撕笠徊秸f。
「可不是。聽說金門大橋的死亡人數到九百九十幾的時候,有關當局就不再發布消 息,免得有人想創一千名的紀錄,造成自殺風潮。」芷麗說。
「事實上也超過一千個人了。」芷喬說。
「妳又怎么知道了?」芷麗問。
「我……我看新聞的吧:」芷喬搪塞說。
又是一個巨大的藍、紫、紅繁花煙火,群眾拍手叫好。芷喬不經意往右瞄,看到一 個遠去的身影,黑色頭發,體格高瘦,沉穩的步伐與尚恩好像。
芷喬一下追了過去,躲過迎面而來的行人,不顧姊姊的叫喊。
尚恩,她終于找到他了!
盯緊那穿著灰色風衣的男子,芷喬氣喘呼呼地擋在他前面,才要開口,就面對一雙 藍色眼珠和希臘式高鼻子。
「懊:對不起,我認錯人了!管茊逃糜⑽恼f,十分尷尬。
「沒有關系!鼓莻人微笑說。
芷喬傻傻地站在路的中央。
「妹妹,妳發神經了?」芷麗看到牠的表情又說:「還是妳想到什么了?」
「沒有!管茊眺鋈坏卣f。
「這城市怪,這座橋更怪,妳一來就完全變個人,像夢游似的……」芷麗說。
姊姊的叨念漸漸被風吹遠,芷喬心里想的是,若金門大橋上找不到尚恩,她就真的 不知該到何處尋他蹤跡了才相處三星期就那么難以忘懷,芷喬自己也無法解釋。她只知 道,再看他一眼,對牠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芷喬來到芷麗所謂的海很藍、沙很白、路很彎曲的小鎮。
那小鎮在太平洋濱一個突出的忡角上,后面逼著險峻的山,所以房子都蓋起伏不平 的陵地,有的甚至架空到巖礁上,每天過著看海的日子。
「我敢打賭那個印第安男生一定隱瞞了什么,這次非要爸個水落石出不可!管汽 在廣場上停好車說。
「妳是說畫室的彼得嗎?」芷喬問。
「嘿!我都忘了他的名字,妳居然還記得!」芷麗揚揚眉說。
天是出奇地晴朗,海鳥一摹摹起落,有灰羽與白羽,在海潮和天地間自由地翔游, 不必費力細數白沙,也不必費心計算時間,像無邪的孩子。
踏著斑駁的石階,來不及欣賞兩旁極具藝術風味的各個店鋪,芷喬就隨芷麗轉得七 董八素。
屋外有屋,路外有路,連樹外也有樹。
芷麗終于停下來,大聲叫:「妳看,就是這里!」
手飾店、花卉店、鑲框店、樂器店……芷喬眼花撩亂,在亮晃晃的太陽下,有的門 面櫥窗甚至反光,她根本不清楚要看什么:芷麗又拉她一下,這回她站到陰影處,眼前 明暗交錯,畫布上的木娃娃就倏然出現了。
「太陽之女」直百立在白布中央,神情虔穆,帶點遺世與哀傷,正是芷喬四年來一 直面對的臉。
太像了!不只是它袍子的刻痕,眼睛的角度,太陽的項圈,臉頰的形狀……還有那 說不出的心情。芷喬當場就確定,畫的木娃娃必是以她的木娃娃為藍本。
「走!拿妳的偶人去和彼得對質。」芷麗指著她的大皮包說。
室內一排長相怪異的植物,垂掛的是彩色的干玉米,白褐黃黑相間。獨特的熏草味 刺鼻,空間占滿了木雕品,墻上的晝都帶著強烈的原住民風格,連框都是編織的。
「彼得!」芷麗往裹問叫著。
一個很魁梧的原住民走了出來,很平常的T恤短褲,只在發間綁一條十分鮮艷的彩 帶。
他原本木然不耐的表情,在看到芷喬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像猛然遇到鬼, 五官俱夸張放大的樣子。
「嘿!我帶我妹妹來了,也帶木娃娃來了,人證物證齊全,你敢說兩個「太陽之女 」不相干?」芷麗說。
彼得臉激出暗紅,他的視線離開芷喬說:「有沒有相干,我不懂,我只負責展示畫 。至于「太陽之女」,我想畫家本人已經向妳解釋過了吧?」
「有,但還是不詳盡!管汽愓f:「我們也不是要找妳的麻煩,把那位神秘畫家的 電話給我們就夠了,當然有住址是更好啦!」
「他很久沒和我聯絡了,我現在也不知道他行蹤何處,你們請便吧!」他直截了當 地說。
「彼得,這對我很重要。」芷喬很誠懇地說。
「每個人都有很重要的事。」彼得不客氣地說:「這位畫家很重隱私,不愿被人打 擾,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你們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我只是想了解木娃娃的來歷而已!管茊贪蟮馈
「木娃娃的來歷,妳只要到博物館去查,就可以得到很多數據。」彼得說。
「你連一點暗示都不給我們嗎?」芷麗生氣地說。
「對不起,女仕們,這就是我僅有的答案了!贡说靡荒槇詻Q。
除了離開,芷喬無計可施。芷麗則一路踝腳咒罵,一個美麗的艷陽天也無心欣賞「 他的嘴巴真比蚌殼緊,比石頭硬!管汽愓f:「那個畫家一定有問題,他愈躲,就愈令 人起疑!
「姊,或許這是一條錯誤的線索!管茊陶f。
「我雖然不適合當新聞記者,但訓練可沒有少!管汽惪隙ǖ卣f:「這彼得和畫家 本是同一國的,搞不好就是同一個人。妳注意到他看妳的表情嗎?是有鬼才怪.」
「他不說,我們又能怎么樣呢?」芷喬無奈地說。
「還不簡單,纏功」、「磨功」,加上「賴功」呀!有本事,他就關門走入別讓我 們捉到!管汽愓f。
「姊,妳別害人家生意做不成嘛!」芷喬皺眉說。
正說著,有兩個人從窄徑另一端上來,因為面向陽光,所以看不清模樣只知來人手 上都提著畫板重物,芷喬和芷麗很自然地讓到一邊去。
等人過去,她們正要往下走,突然有聲音叫著:「天呀!是葉喬!」
接著一股旋風奔來,害芷喬嚇一下。眼前一個男孩子,東方臉孔,標準英文,激動 的說:「妳是葉喬嗎?JOy,妳是JOy嗎?」
芷喬受到驚嚇,一時反應不過來。芷麗是旁觀者清,腦筋一轉,馬上問:「你認得 她嗎?」
「我認得這張臉,但怎么可能?葉喬在四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又出現在這里!
男孩子緊盯著芷喬,迷惑地說:「可是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神似的人呢?」
「四年前?不正是妳發生車禍時嗎?」芷麗像中大獎般大叫,「而且妳一直強調「 JOy」。葉喬和JOy,發音相似,再加上模樣相似、年代相似,一切不都連在一起了嗎? 」
芷喬卻沒有一點感應,如霧裹看花般,她對男孩說:「可是我不認得你呀!」
「不認得我?我是杰恩呀!」那男孩子不可思議叫著,「我陪你去溜冰,陪妳去參 加舞會,講「敲敲門」的笑話,還編了「杰恩和喬」的歌,妳都忘了嗎?」
「很抱歉,她真的認不出你!管汽愓f:「她四年前在臺灣發生一場車禍,得到失 憶癥,她什么都不記得了!
「失憶癥?我不懂,葉喬怎么會跑到臺灣去了?」杰恩喃喃道:「太平洋海流再強 ,也不可能把人從金門大橋沖到臺灣吧?」.
「我們也是有一大堆疑問!管汽愓f:「你確定她是Joy,或什么「葉喬」的嗎? 」
「我確定。」杰恩再看看芷喬。「愈來愈確定。」
「我建議大家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將我們所知的列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芷麗 說。
「好主意!菇芏靼咽稚蠔|西交給一旁滿頭霧水的東方女孩!肛慅R,告訴彼得, 我今天不能去藝品展了,妳就多辛苦一些!
「可是……可是今天是為尋寶計劃籌款,這么重大的事,妳不能不到!关慅R愁著 臉說。
「我這兒還有比籌款更重大的事。」杰恩指著芷喬說:「葉喬復活了,我能不管嗎 ?」
「我實在不懂得你們在爭辯什么?」貝齊不高興地說。
「不必懂,只要照我的話做,快去找彼得!」杰恩催著貝齊說。
「彼得?」芷麗對芷喬使眼色說:「我就說他有問題,果不其然。我的記者本能還 是挺靈敏的吧?」
他們三個人一路由石階走到海灘,芷麗很有條理地說出芷喬的遭遇。芷喬反倒像無 關的人一般,因為她所能提供的真是有限,她都忘了自己是其中的女主角了。
「現在該你說了!」芷麗踢掉一堆海草說。
杰恩彷佛沒聽見,一雙深褐的眼睛百盯在芷喬身上。審視她垂肩的長發,盈盈大眼 和雪白的肌膚。一式簡單的白色洋裝,更襯出她飄逸靈秀的氣質。
「我就說過葉喬是個美人,純粹東方的,含蓄雅致,是西方女孩比不上的,我的眼 光沒有錯。」杰恩說。
杰恩的眼睛是清澈的,說話語氣是坦白的,芷喬一點都沒有尷尬的感覺,反而開始 對他有兄弟般的親切感。
「喂!現在不是評賞大會!管汽愑糜⑽挠行┮Э冢D一下才又說:「我們需要知 道芷喬的過去。」
「據我所知,妳叫葉喬,英文名字是Joy。」杰恩直接對芷喬說:「妳是十二歲到 舊金山:跟你母親和鮑伯。」
「我母親和鮑伯?」芷喬重復著。
「是的,你們剛從臺灣來,鮑伯是美國人,長一臉大胡子,開一家書廊,妳還記得 嗎?」杰恩說。
芷喬搖搖頭。
「我和妳是在中文學校認識的。我中文很破,還留級一年,老師安排妳教我,妳還 幫我寫中文作業,妳該有印象吧?」他又說。
「完全沒有!管茊逃行┬呃。
「怎么可能忘得一乾二凈呢?又不是計算機當機,人令人想不通了!顾竽X「 后來呢?葉喬的母親和鮑伯人在哪里呢?」芷麗催著他說。
「鮑伯兩年后死于癌癥,葉喬的母親落了單,她就……她就……」杰恩一副難以啟 口的樣子。
「她就怎么了?你別吊人胃口嘛!」芷麗催逼著。
「她就和我爸爸在一起!菇芏髡f。
「你爸爸,他又是誰呢?」芷喬間。
「問題很復雜。我爸是有婦之夫,這件事在華人社會很轟動,鬧得很難看……」
杰恩接著又說:「我們那時說好不管大人的事情,反正都很丑陋。人家罵妳母親, 但我家也不是完美的家庭,只有我媽和我哥哥活在假象中,我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我母親現在人在哪里呢?」芷喬4Q震驚,但仍冷靜地問。
「我還要問妳呢!」杰恩說:「四年前一放暑假,妳母親留下遺書說受不了迫害和 閑言閑語,拉著妳去跳金門大橋了,F場有車輛和遺物,我爸爸去認領的。因為一直沒 找到尸體,所以你們被列為失蹤人口?墒悄敲炊嗄赀^去,大家都認定你們死了!
好熟悉的故事情節,一對母女自殺,留下車子、遺書和遺物,沒有尸體,只成為統 計人口中的兩個……芷喬悟著心口,緩緩地問:「我們是不是在深夜自殺的?」
「妳怎么知道?妳記起來了嗎?」杰恩驚訝地問。
「是不是晨跑的人發現我們的東西?」芷喬又問。
「是呀!」杰恩叫著。
「那么你認識一個叫傅尚恩的人嗎?」芷喬由口中擠出這個名字。
「尚恩?他是我哥哥。」杰恩無法置信地說:「但妳怎么只記得他,而不記得我呢 ?妳當時最怕他,若說尚恩嚇到妳,躲他都來不及了,他怎么含在妳腦袋里呢?」
天呀!芷喬真的胡涂了。她不能解釋,因為她自己也不明白。尚恩跑到臺灣找她又 一口咬定她不是葉喬。但眼前的杰恩又說得言之鑿鑿,到底誰才是真的?她忍不住再問 一次。
「你確定我是葉喬,而不是一個很像葉喬的女孩子嗎?」
「妳是葉喬。假如把我們剛才說的話輸人計算機,它也會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說妳是葉 未!
「若我是葉喬,我沒有死在金門橋下而跑到臺灣,那我母親呢?」芷喬驚慌地「這 正是關鍵所在!菇芏髡f:「現在分析起來,你們或許是詐死,所以沒有尸體。」
「姊,那個法安寺的無名女尸會不會是我母親?」芷喬突然抓住芷麗問。
「誰也沒有辦法說,有可能妳母親還在某一處好好活著呢!」芷麗轉問杰恩,「葉 喬還有沒有別的親人,她父親呢?」
「葉喬沒有任何親人,她父親很早就下落不明了!菇芏饔謱茊陶f:「妳記起來 了沒有?」
「沒有。一點都沒有!管茊掏纯嗟卣f:「太可怕了,像一場惡夢,或許不是葉喬 。」
事實上,她開始害怕當葉喬,依然無親無故,一個糾纏不清的往事,像落人螂蛛網 的一團毛線,沾了一身不干不凈又沒有益處的煩惱。
最重要的,她仍然沒有恢復記憶。
「對了!我住的地方有些妳的照片,也許可以幫忙妳。」杰恩說:「我們還會經過 中文學校、妳念過的高中、妳母親的畫廊,一個個對照,妳一定能記起來的。」
「芷喬,妳承受得住嗎?」芷麗擔心地問。
「四年了,好不容易有條線索,我總要證實我是某人,或不是某人吧?」芷喬鎮 定地說。
他們三個人離開沙灘,覺得事情不比方才明朗。芷喬說過的蜥蜴自斷尾巴;尚恩說 的,無知才是快樂,才能遠離災禍。她真的不該回首過去嗎?
唉!尚恩!他仍是芷喬最無法解開的謎。她有種感覺,他和她之間有極復雜的糾葛 ,只怕這才是最難承受的。
中文學校只是小小的教堂,畫廊只是個小門面的鋪子,高中則是陳舊的紅磚建筑, 勾不起芷喬任何特殊的感應。
幾乎雞以相信她曾在這些老街上走過五年的歲月。
杰恩的公寓在大學附近,是一棟老舊的建筑,墻上爬著開紫花的植物。
她們由陰暗的樓梯爬上三摟。
一開門,幾件女人的內衣就曬在客廳,杰恩很尷尬地把它們扯下來。
室內還算整齊,壁爐有幾張照片,大都是杰恩和另一個女孩子的合影。芷喬認出, 那就是方才在石階上不太開心的貝齊。
杰恩請她們坐,使到里面拿出一本相簿,表皮有些脫落。他隨意一翻,馬上說:「 妳看,中文學校的結業典禮。」
裹頭的葉喬綻開柔美的笑容,頭發直得烏亮,臉上帶著少女的稚嫩與風采,那眉眼 與現在的芷喬并無兩樣。
「是不是一模一樣?」杰恩又翻一頁說:「這是我們去采桃子,到我們象的果園, 尚恩還氣壞了,說我帶頭搗蛋!
芷喬的眼睛掠過照片中的男男女女,包括抿據著唇好像在發愁的葉喬,直跳到后面 最左邊的尚恩。
他那時看起來年輕多了,衣服也有些怪。盡管如此,仍是他原有的自信與氣度,總 教人一眼就注意他。
他說,曾往金門大橋下徹夜等葉喬;他說,她是他最珍惜的笑臉:他說,他忍不住 接近她的欲望,所以為她雕像……芷喬伸出手指著尚恩,語氣顫抖地說:「他……他喜 歡葉喬嗎?」
「喜歡?才怪:」杰恩不解地看她一眼說:「尚恩跟我媽是一鼻孔出氣,他自幼就 是我們傳家的乖寶寶兼模范生。他討厭妳母親,認為她是水性楊花、不擇手段的女人, 所以連帶對妳也沒什么好評語。他根本不把妳放在眼里,怎么會喜歡妳呢?」
「是嗎?「芷喬小聲說,怎么和尚恩所講的完全相反呢?
「是呀!他甚至不準我和妳來往。每次看我和妳在一起,就氣得一臉烏云。他說你 們葉家的女人都是害人精,說妳家教不好,不值得人尊敬,要我遠離妳。」杰恩一口氣 說:「但我從來不理他那一套!」
芷喬說不出話來,心像破人刺戳一下,滴著鮮血。
「聽起來你哥哥不是個好人,偏執、無禮、專制、自以為是。芷喬是我見過最善良 純真的女孩,他竟可以加上一大堆可怕的批評。」芷麗不服氣地說。
「是呀!偏偏妳又不是會吵架會反駁的人,每次都被他氣哭!菇芏髡f。
「葉喬非常怕他嗎?」芷喬忍不住問。
「怕呀!一聽說他要出現,就緊張得肚子痛。他站東北角,妳就站西南角:他站西 北角,妳就往東南角移;他若到中央,妳就在門口準備奪門而出。」杰恩說。
「太夸張了吧?」芷麗有點不相倌。
「真的,葉喬是怕到連背后一句罵他的話都不敢說。」杰恩強調。
「既然如此,葉喬怎么會當尚恩雕刻的模特兒呢?」芷喬問。
「誰說的?沒追回事,妳一定搞錯了,妳根本不敢和尚恩單獨相處一分鐘以上的: 」杰恩說。
這時,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像要把房子拆了似的。
杰恩臉色一變,不情愿地去開門,撞進來的竟是……尚恩。
芷喬整個人呆住,久違的尚恩,眾裹尋他的尚恩,一下跳人眼簾中,她還措手不及 呢!
他的頭發已剪短,樣子顯得更帥氣矯健,更像電影中的「基努利瓦伊」。只是他臉上 的怒氣,淺褐眼眸中的風暴,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芷喬終于相倍葉喬是怕他的,因為此時此刻,她自己就有逃跑的沖動。
「你……妳不是Shen傅嗎?」迎上去的居然是芷麗,「我曾經在史丹福大學聽你演 講「原住民的文化與信仰」,大家都說你太棒了。」
「對不起,小姐,我們今天不討論這個。」他很直接而有禮地避開芷麗,再站到芷 喬前面,眼睛盯著她,話卻是對杰恩說:「你要貝齊到處宣揚「葉喬復活」,這到底是 什么意思?」
「事實擺在眼前,瞧,你自己看嘛!」杰恩說。
芷喬成了三對眼睛的焦點,其中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尚恩的。他彷佛在責怪她,又像 她闖人一個私人禁地,做了一件愚蠢的銷事……反正她是不該出現在他面前,不管她是 葉喬或芷喬。
幾乎是一種本能,她往后移動,喃喃說:「我……我不是葉喬,我不是……」
就在她快要撞倒椅子的時候,尚恩及時伸手,但搶著扶住她的是芷麗。
「你又要嚇她了,看她臉色蒼白成這樣!」杰恩生氣地說:「你根本不該出現在她 的周圍三呎之地!」
尚恩似破人打了一拳般,身上銳氣盡去。他隱忍著,任青筋在額際爆著,表面很平 靜地說:「她不是葉喬,她自己都說了,你怎么還在這裹胡說八道呢?」
「怎么不是?一模一樣,如假包換。」杰恩轉身對芷喬說:「不要怕尚恩,他吃不 了人的,我會保護妳!」
「傅先生,你憑什么說芷喬不是葉喬呢?」芷麗也忙來幫腔說。
「如果她是葉喬,我請問她母親叫什么名字?她高中最好的朋友是誰?她最喜歡的 藝術課程是什么?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她會不會吹長笛?…….」尚恩一項一項問。
太殘忍了,他明知道她喪失記憶……「芷喬怎么會記得?她四年前車禍得了失憶癥 ,現在就是要找回自己的身世。」
芷麗火大了,對偶像大聲說話,「如果她曉得一切答案,又何必千里迢追到這裹呢 ?」
「失憶癥,是一種最容易混淆視聽的病癥,連法院都不予以采信!股卸骼淇岬卣f :「我告訴妳們,天底下有很多相似的人,也有很相似的境遇,但一加一并不等于二。 四年前葉喬就死了,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葉喬了。你們別再徒勞無功,快回臺灣去 吧!」
「你怎么知道我們來自臺灣呢?」芷麗很敏感地挑出他的語病,「我并沒有告訴你 !」
尚恩挽不回答她,彷佛不屑解釋。他只對著芷喬,語調溫柔許多,說:「妳忘了要 遠離災禍嗎?這裹太危險了,尤其是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只想找回真正的自己而已!管茊萄蹨I汪汪地說。
「妳會找回的,用自然和安全的方式!股卸飨襻t生對病人般,很有耐心地說:「 葉喬本身就是一團理不清的混亂,妳還要淌進來,包下她一切的麻煩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芷麗警戒地問。
「別聽他的,葉喬,他只是討厭妳,別被他唬住了!」杰恩一旁激動地說:「妳和 任何人一樣,有資格回到舊金山,有資格當妳自己,沒什么好害怕、好可恥的!」
芷喬不知該聽誰的。即使還未明白真相,她就有許多疑慮和不安。尚恩前后判若兩 人,但很明顯地,他不想再看到她,這令她心痛難當,無法思考。
四方僵持著,門又被推開,貝齊、瑞如和比爾族長走進房內,尚恩幾乎跳腳說:「 杰恩,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葉喬復活」,甚至在沒有真正證實之前 。妳的禍闖大了!」
「怎么沒有證實?我認定她就是葉喬!菇芏骼鹑缯f:「媽,妳能說她不是 Joy嗎?」
瑞如走近細看,對于這個女孩,她有太多復雜的感情,她認為葉喬無辜,但也認為 葉喬侵犯她的家庭,是她丈夫外遇的罪證與共犯之一。
「如果妳是Joy,妳母親呢?」瑞如聲聲問。
杰恩忙把他們所知的前因后果說一遍,才剛結束,尚恩就說:「臺灣和舊金山不是 差得十萬八千里碼?這裹失蹤的人怎么可能在太平洋彼岸出現?葉喬一向身世不明,這 位顏小姐或許只是她臺灣的親戚而已。」
「有一個方法可以辦到。」瑞如靜靜地說:「顏小姐,妳和我到臥室來,我馬上就 可以使其相大白!
「我是芷喬的義姊,我也去。」芷麗不放心地說。
「妳來吧!做個見證也好。」瑞如說。
三個女人離開時,客廳一陣鴉雀無聲,充斥著極端膨脹的壓力。
一關上臥室的門,瑞如就說:「Joy剛來美國時,留住在我家幾個月。她皮膚過敏 ,我替她擦藥,注意到她背后腰部有個小胎記,我只要認那個就好。」
「她是有一個,她住院的時候,我有看到!管汽惻d奮地說。
芷喬不安地翻開衣服下擺,瑞如只看一眼便說:「妳是葉喬本人沒有錯,胎記騙不 了人的!
芷麗立刻像勝利者般沖了出去,叫:「她是葉喬,是JOy,沒有人可以否認了!」
芷喬怯怯地走出來,是或不是,她們茫然,仍不能肯定自己。她把視線投向尚,恩 ,他也看著她,表清沮喪,她恍憾捕捉到一股失望。他為什么對她失望呢?
「你是JOy,那么妳和妳母親根本沒有跳金門大橋,而是跑到臺灣了!贡葼栕, 長說話了,「那么,「朝陽」的老地圖并沒有沉到太平洋底,而是在你們身上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芷喬說。
「JOy,這是很重要的事,妳必須要告訴我們,老地圖在哪裹?」比爾族長再「比 爾族長,Joy喪失記憶,你問也沒有用,她什么都不知道。」尚恩插嘴說。
「什么老地圖?」芷喬急著問。
「一張價值連城的藏寶地圖,妳母親偷走了,妳應該有印象才對!」瑞如說。
「那本來是屬于我德渥族的資產,不屬于貪婪者和野心家的,妳必須歸還!贡葼 族長說。
「等一等,芷喬才確定她的身分,你們就來逼討債務,人莫名其妙了!」芷麗抗議 著。
「我身上沒有老地圖,四年來我什么都沒有!」芷喬快受不了了。
「是呀!她的東西都毀在那場大火中,我可以證明。」芷麗說。
「一下大海,一下大火,我都被你們搞煩了!贡葼栕彘L說:「這女孩腦袋一定有 東西,我們非挖出來不可,否則我們一輩子都找不到「朝陽」。」
「我真的不知道……」芷喬說。
「管妳是「朝陽」還是「夕陽」,你別想「挖」我妹妹的腦袋:」芷麗說。
「比爾族長,Joy和這些事沒有關系……」是尚恩的聲音!肝覀儽緛砭图僭O老地 圖不在了……」
熱氣和刺激一起襄到芷喬的臉上,她覺得自己浮了起來,在一大堆話中像球般被投 擲。然后,有一雙手牢牢扶住她。
之后,就是一片昏暗,像金門大橋下濃黑的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