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剛過,小巷里的飲食店零零散散地剩下幾個客人,流行音樂輕淌著,彷佛更懶了。
“什么?結婚?”名彥這兩句如石破驚天,引得他人側目。
“拜托,小聲一點!”宛蕓忙拉住他說。
“搞飛機嘛!他那爛人也好意思說要開口娶你?”他一臉不服地說:“真他媽的欠揍!”
“我也很訝異,到現在仍想不通!彼櫭颊f:“更糟的是,他說沒結婚以前,他都不會再碰我。這么說,我們的‘仙人跳’就胎死腹中了?”
“怪哩!路邊的野花堪折,他不折,反而要帶回去花瓶供養,這是哪一國的心態?”他眉毛上下左右扭轉幾下,突然說:“男人若是如此,就表示動了真情……哇!我們臺中之花果真不是蓋的,不鳴則已,一嗚驚人,柯靖宇這花花公子竟被你收伏了!”
“我才不相信他懂得什么真愛!彼灰詾槿坏恼f:“現在我該怎么做?”
“嗯!該是阿嬌來拜你為師了!告訴我,你是怎么搞定那小子的?”他依然得意忘形。
“這不干你的事!”她冷著臉說:“我只要你提供意見而已!”
“這種花心大蘿卜當然不能嫁啦!”名彥搖頭晃腦,雙手一拍說:“但你可以假裝答應,在婚禮那日,演上一出逃婚記,一向玩弄女孩子的柯靖宇被人拋棄,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有多大快人心呀!我保證他會元氣大傷,吐好幾口鮮血,這不是比‘仙人跳’更酷嗎?”
“不!”她立刻反對:“婚姻不是兒戲。他們‘頂方’家大業大,結婚場面一定很壯觀,到時恐怕不少大人物都會參加,這樣一來,不只針對柯靖宇,還會累及無辜。不行,我絕不做缺德事!”
“嘿!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心軟,還會為你的仇家著想?”他怪叫著:“你忘了他是如何害宛莉的?你忘了他又是怎么把我們趕出‘頂方’的?不但死不認錯,對我們動粗,還丟錢給乞丐般打發我們,這才叫做缺德!”
“我沒有忘!”她瞪他一眼說:“只是我這人恩怨分明,報仇的對象既只有柯靖宇,就不想扯上一些閑雜人等,你懂嗎?”
“好吧!你一向是講原則的人!彼柭柤缯f:“既然不結婚,也不能上床,我們的戲要如何收場?”
“我再想吧!”她站起身說:“和你愈談愈糟,現在我心更亂了!”
“我本來就沒有你梁小姐聰明!彼χf:“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臺北,讓你隨傳隨到!”
她在街上亂逛一陣,心里一直想著名彥那句“動了真情”的話。她不曾愛過,對男人的經驗就只有父親、名彥和宛莉口中的“阿靖”,皆是不可取的?戮赣罨蛟S此刻迷戀她,但能維持多久?等玩膩了,不就一雙可厭的破鞋子,有什么值得竊喜的?
然而,無論怎么看透他、鄙視他,一想到極驕傲的他在富麗堂皇的婚禮中等不到新娘,真教她于心不忍。名彥猜的沒錯,她是心軟,一向自負的柯靖宇,一定寧可私下挫敗,也不愿被人當笑柄。
但她為什么不能狠到底呢?站在十字路口,她茫然了,綠燈亮了幾次,她始終沒有跨出腳步。
※ ※ ※
“頂方大廈”第十二樓,董事長室旁的大客廳笑聲宴宴,因股東大會之便,柯家人順道來個親情團聚。
柯盛財親自泡茶,柯夫人玉雪切水果備點心,老大靖安說澳洲的生意,老二幸宜說美國的發展,老四幸容搶著說自已的新工作,唯有老二靖宇沉默不語,嘴邊帶著神秘的笑容。
“怎么?你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宣布?”相當了解次子的盛財忍不住問。
“他沒說就表示沒有!毙胰莼卮穑骸霸俾犖业牟少徛眯新铮∥也耪f了三分之一而已………”
“靖宇不說,更是有問題!本赴睬袛嗝疵玫脑挘骸岸铱此男,消息一定還挺嚇人的!
“可不是!記得你們小時候吃東西,總是把喜歡的先吃掉;只有靖宇,永遠把好的留到最后,他是我們家最沉得住氣的一個!庇裱┓种案庹f。
“根據現代的說法,他是屬于高EQ群的人!毙乙藢Φ艿苷f:“你是不是又開發出哪一條新貿易路線了?”
靖宇依序看著大家,然后清清喉嚨說:“嗯,我要結婚了!”
一聲炮竹平地起,砰得人人神色各異,有喜有愁,但都帶著明顯的意外。
“結婚?你不是才和丹屏分手嗎?”幸容先叫。
“什么?他和丹屏分手了?什么時候的事,我們怎么都不知道?”玉雪驚訝地說。
“既然分手,那新娘是誰呢?”幸宜警覺地問。
面對家人的七嘴八舌,靖宇都沉著不應,直到大伙干了口沫,他才慢條斯理說:“新娘叫傅小霜,二十三歲,高雄人,大學畢業。她是我對門的鄰居,很溫柔美麗,我們認識四個月,我已認定她是我的終身伴侶,我預計十月結婚!
靖宇就像報告業務、下達指令般,一字不多地把每一項資料都顧到了,但柯家人并不滿意,疑問又一籮筐出來,彷佛要阻撓他結婚似的。
“傅?是高雄哪個傳家?她家是從商還是從政?”盛財關切地問:“家世還配得上我們嗎?”
“才認識四個月,妥當嗎?”玉雪一臉憂心:“你和丹屏交往兩年都下不了決心,這次未免太快了吧?!”
“二哥一定中了人家的圈套了,那個傅小霜八成是個淘金女郎,才一下把向來穩如泰山的二哥迷得團團轉!毙胰菡f得煞有其事:“難怪他會甩了丹屏!
“靖宇,你至少得讓我們看看吧!這樣一聲不響又沖動,一點都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幸宜說。
靖宇望向大哥,等了一會兒沒見反應,他問:“大哥,是沒有意見嗎?”
“我?哦,想必她是個絕世美女,才會讓你閃電結婚吧!”靖安說。
“她是很有特色。”靖宇只簡單回答,又轉向父親說:“小霜父母已經過世,就只剩她一個人,我娶的是她,并不在乎她的家世。但據我所知,她繼承了一筆遺產,生活很優渥,連工作都不必找,因此不可能是淘金女郎。事實上,這幾個月,我還吃她的比較多呢!”
“聽起來還是很詭異,我們最好先調查她的背景,婚事可以暫緩!毙乙私ㄗh。
“你姊姊說的沒錯,你身分不同,絕不能草率行事。況且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應該更慎重才對!笔⒇斦f。
“爸,你們不信任小霜,也該信任我的眼光呀!我不會去調查她,我愛她,所以不愿對她有一絲懷疑!本赣羁谖呛軋詻Q:“反正我是娶定她了!
“人還沒帶回家就那么斬釘截鐵?以前你可不是這樣,我們給你介紹的女孩,每一個都是挑三揀四,磨得人都失去耐性,怎么這一次全變了?”玉雪有些不悅說。
“我就說嘛!二哥是中邪嘛!丹屏都大罵他冷酷絕情,在一起兩年,說斷就斷,太沒心肝了。”幸容不平說。
“幸容,你別瞎攪和好不好?感情之事沒有外人插手余地的道理,你應該比我懂!本赣钅樕宰儯謬烂C地對父母說:“爸,媽,我會帶小霜回家,你們也一定會喜歡她。我只希望你們別嚇著她,她很年輕、很單純,剛有喪親之痛,又涉世未深,很多方面需要保護,而非批評!
“有那么嚴重嗎?”幸容撇撇嘴說。
“就有那么嚴重!本赣罡纱嗾f:“這輩子我若娶不到她,也不想結婚了。”
“我認為我們要尊重靖宇的選擇,并且祝福他。”靖安用持平的論調說。
“對兒女的婚事,我向來都是尊重的!笔⒇斦f:“快把人家帶回家認識一下吧!要在兩個月之內培養出一家人的感情,你也不能再慢吞吞了!
“是的,爸爸。”靖宇立刻精神抖擻,愉快地說。
盛財拍拍么兒的肩,又對長子招手,父子三人走出大客廳,預備再談一些生意上的事。
留下的幾個女人,話題仍圍繞在這半途冒出的傅小霜,愈談疑云就愈多。靖宇是精明能干,但感情方面卻空頁,他英俊的外表,幾乎是一張白紙,真是教人擔心。
※ ※ ※
男人就是這樣,愈得不到就愈珍貴?戮赣罟婷咳障蛩蠡,而且準備帶她回家見父母。
宛蕓一直想不到解決的良方,只能以撒嬌羞怯的方式來推托。
上午意外地接到孫丹屏電話,要求見面。宛蕓沒有拒絕,她也想了解靖宇所謂的“分手”,是怎么一回事;或許由其中她還可以找到一點可以突破的靈感。
“你一進咖啡店就會看到我,我穿紅色的上衣、黑色的長裙。”丹屏說。
“我認得你,我看過你的節目。”宛蕓坦白說。
感覺上是來意不善。靖宇說丹屏很理智、很有風度,那是他說的,實際情況仍要眼見為憑。
丹屏本人比電視上嬌小,但一樣亮麗,宛蕓在她面前不需偽裝,就一張平常嚴肅的臉孔。
“你說要找我談談,談什么呢?”宛蕓有禮貌地問。
“你比我想象的年輕!钡て磷屑毚蛄克骸暗F在的年輕女孩都很厲害,那天你騙我說是靖宇家的打婦傭人,我算是領教到了。更妙的是,靖宇居然沒有生氣,他向來最恨人家說謊!
他卻是說謊專家。但宛蕓不想討論復雜的內情或為品格辯白,她喝口咖啡,單刀直人說:“我知道靖宇和你分手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我更不想傷害你……”
“你沒想到?!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我發現你連說謊也不會臉紅。”丹屏感到自己的失態,忙回到原來的冷靜:“我和靖宇的事與你無關,我們也不算什么分手,只是我不想結婚,他暫時轉向你罷了!不過我今天來,不是討論我,而是你。你知道嗎?柯家人對你的動機非常懷疑,他們并不歡迎你成為柯家的一員,我勸你要有心理準備。”
這番話讓宛蕓對丹屏原有的同情和歉意頓時消失無形,她淡淡地說:“柯家懷疑我什么呢?”
“我想你在認識靖宇之前,就很清楚他是‘頂方’的小開,有億萬的身價!钡て令D一下說:“而你一個沒家世背景又沒沒無聞的女孩子,在短短四個月的時間內要和他結婚,很多人都會認為你是為錢而來的!
“你以為天底下只有柯家有錢嗎?”宛蕓冷哼一聲說:“他們雙手奉上,我都不屑一顧。”
“你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钡て烈荒樅V定說:“你若不為錢是最好,因為柯家兒女在婚前都會簽下結婚同意書,媳婦和女婿都得不到什么利益。若你妄想靖宇是金山銀山,就別作夢了!
“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是柯家人派你來的?”宛蕓有些受不了對方的語氣。
“差不多。”丹屏畢竟大些,社會歷練也多,又是吃廣播飯的,口齒難免犀利:“以他們的身分,不方便出面,就請我來一探究竟。我認為你不但有問題,而且若執意嫁給靖宇,也維持不了幾個月的!”
“怎么說?難道你也知道靖宇喜新厭舊的毛病?”宛蕓皺眉問。
“喜新厭舊?靖宇?”丹屏揚揚眉,接著又說:“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但靖宇絕對會對你喜新厭舊。因為你根本不適合他,你太年輕,沒有工作,不能獨立自主,沒有顯赫的背景和萬貫家財,一點也不符合柯家媳婦的資格。別說柯家人難以接受你,靖宇在幾個月內也會后悔娶你,你應該有自知之明才對!
“你在羞辱我嗎?你有工作、能獨立自主、有錢有勢,又如何?也不過是靖宇甩掉不要的女朋友,憑什么批評我?”宛蕓的硬脾氣發作了!澳銈冇绣X人貪婪自私的嘴臉,我還會不明白?我告訴你,我梁……傅小霜最恨威脅恫嚇,我向不欺人,也不允許別人欺到我頭上來。你若想阻止我嫁給靖宇,對不起,你失敗了!”
宛蕓拿起皮包就直接沖到馬路上。
說什么理智,說什么風度,那是胡說八道。孫丹屏根本心懷恨意,她為何不去罵柯靖宇呢?是他三心二意,是他始亂終棄,一個事業有成的女人,連人都看不透嗎?
宛蕓不是富貴人家,但也不曾如此被看輕過。配不上柯靖宇?他那種男人,嫁了是一生的不幸,送她都不要!
她像臉上被人丟了一塊臭抹布,除不去的腥膻味。記憶回到多年前,在放學的路上,看父親開著豪華轎車載著新太太和剛出生的兒子,一股強烈得幾乎滅頂的恨意,彷佛腐蝕心靈的強酸,毀了她所有的正常和快樂。
她退一步,敵人就進一步。為什么要為柯靖宇想?為什么要顧及柯家的面子?心軟的結果,就是被趕盡殺絕。
她一臉火紅的燙,等一抬頭,赫然發現“頂方大樓”,她想也不想,牙齒一咬,就走了進去。
“小姐,你找哪個部門?”柜臺的總機問。
“十一摟,柯總經理。”宛蕓冷冷說。
“請問你有約時間嗎?”總機皺眉問。
“沒有,你告訴他,傅小霜來訪就夠了!”宛蕓說。
總機面有難色,但仍撥了詢問電話,才說幾句就堆著笑臉對宛蕓說:“總經理請你上去!
兩次到“頂方”,待遇天差地遠,他們一定沒想到她就是八個月前來大吵大鬧,又被掃地出門的那個瘋女孩。想到此,她把頭抬得更高,腳步踏得更重。
總經理室門口仍是中年的尤秘書,這次她臉上只有歡迎,說:“傅小姐,柯總在等你呢!”
宛蕓開門進去,一樣的場景,一樣的靖宇,但她已不像初次的驚心動魄,只倔著一張臉,站在那兒。
“小霜,真是稀客,你怎么突然想來看我?”靖宇笑著走到她面前來。
“我來是告訴你,我同意嫁給你了!彼骼卣f。
“真的?我太高興了!”他抱起她,飛轉了一圈,說:“你怎么想答應的?”
“我逛逛街、喝喝咖啡,和人聊聊天,有人說我不適合嫁入豪門世家,我不服氣,就跑來啦!”她故意說。
“你又在逗我了!”他點點她的鼻子,又親她一下:“你知道你遲早都會屬于我的。走!我們去挑戒指!”
“現在?”她訝異地問。
“是呀!免得你又猶豫不決!彼麪克氖滞T口說:“戒指一套上,你就賴不掉啦!”
戒指?哦!她是不會便宜柯象的。他們連最珍貴的良心都不要,金錢算什么呢?她花錢也是替他們積德的,當然要多多益善才對。
※ ※ ※
沒答應結婚,宛蕓還不知道要辦一場婚宴是挺麻煩的事。她明知是假,見柯家如此鄭重其事,再恨也會心虛,偏偏想省的又省不下來。
戒指和首飾,不用時可以給別人;但喜餅、喜帖,定制了沒用,就是廢物。而靖宇要求的都是最精致的,比如帖子,大紅卡紙內還有特殊設計的薄綢紗,銀亮的心型中巧妙地鑲住他們兩個的名字。
“柯靖宇、傅小霜,多好的組合!彼蕾p地說。
不僅如此,他還找人以他們的面相和生辰,來排出適合的字體,再請雕刻大師制兩方玉印,他為陽,她為陰,做為蓋結婚證書用的。
宛蕓遞出假的身分證時可是笑不出來。她雖然一心復仇,但也不愿做那么絕。
她見過柯家人,他們并不兇神惡煞,也不仗勢欺人?率⒇斔识≌,有吃苦出身的樸實;柯靖安溫文爾雅,沒有富家子的氣息;女主人玉雪富泰好客,對她相當關切;柯幸宜和柯幸容雖有所保留,也不曾給她難堪。
他們全家似乎都很期待這場婚禮,萬一到時擺出烏龍,所造成的混亂恐怕不會那么容易平息。
當他們甚至為婚禮場地畫設計圖和做出一疊計畫書時,宛蕓頭痛了起來。
“布置場地的花要先訂好。有銀蓮花、玫瑰花、素馨花、堇菜花……!長春藤要有,那是象征綿綿不斷的愛!庇裨瓶粗ㄋ嚂f。
“一定要花嗎?”宛蕓問。
“當然,那才又美又喜氣呀!你的新娘禮服和宴客服選好了沒有?花束呢?那都要整體搭配的!庇裱┱f。
“小霜,你娘家真的沒有親友參加嗎?不可能連幾桌都湊不出來吧?!”盛財拿著設計圖過來問。
她搖搖頭。
“對了!小霜,我忘了告訴你,我打算當天早上在教堂行婚禮,晚上直接宴客!本赣钫f。
“教堂,你們信教嗎?”宛蕓喘一口氣問。
“沒有,但我喜歡那神圣的氣氛,由上帝做見證,誓言是永恒的!本赣钗⑿φf:“這叫‘此情唯天地可表’!
那不是一場大笑話嗎?在銀十字架和受難的基督面前,他可以撒謊,她卻說不出騙人的話呀!
宛蕓頭脹疼到眼皮上,胸部梗著想吐,柯家郊區別墅雖大,卻令她有窒息感,她蒼白著臉說:“靖宇,我累了,我先回去好嗎?”
“你真是嬌嬌女,多一點折騰都不行!本赣蠲念~頭說:“有些冰涼,我叫司機老楊送你回去好了。”
“不必了,我……”她說。
“一定要,我可不希望萬事俱全時,新娘出了差錯!彼麍猿终f,并叮嚀她:“好好睡一覺,別忘了明天要拍結婚照,我會再提醒你的!
天呀!還有結婚照,那厚厚一大本,假的也要成真,像犯罪后抹不掉的證據。
她一回到“頂翎”,就打電話給名彥。
“我受不了了,我想結束這一切,再下去恐怕無法收拾。名彥,你明天就來接我,我必須消失了。”宛蕓說。
“為什么?好戲才正要上場呢。”名彥不解。
“柯靖宇居然要在教堂結婚,我怎么能在上帝前演這出戲呢?”她愈說愈覺荒謬。
“教堂?那才刺激呀!我可以去搶新娘,柯靖宇的臉一定很有看頭,搞不好我還可以上頭條新聞呢!”名彥興致勃勃地說。
“你找死呀!”她生氣地說:“我下定決心了,叫你來你就來,我們可要走得干干凈凈,明白嗎?”
名彥興頭被砍,只有無奈答應。
接著宛蕓開始收東西,并想著如何寫出最具震撼力的留言條,讓柯靖宇所受的懲罰不減少。
天黑時,他來了,宛蕓擋在門口,不要他進來。
“你看起來很不好,眼下有黑眶,要不要看醫生?”他用手輕摸她的頰。
“不用了,我想我只有些緊張,明天就會好!彼穆曇粲行╊澏。
“你好象對結婚不太確定,讓我進來陪你吧!”他輕抱著她說。
多么溫暖,多么柔情,卻又多么可恨!多少女孩投入這強壯的胸膛,因而跌得粉身碎骨呢?
“我需要安靜一晚,明天還有重要的事呢!”她說。
“對,結婚照!彼侵哪槪蝗粐L到淚水,他驚訝問:“你怎么哭了?”
“有嗎?”她忙退開,擦著淚。
“小靈芙哭了,事情一定不尋常,到底什么事呢?”他追問著。
“真的沒有,看你為婚禮奔忙,很感動罷了!彼S便說。
“傻小霜,那都是為了我們,美麗的新娘才是我心目中最大的感動!彼H吻她的額頭說:“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就在對門!
他走后,宛蕓原本寫不順暢的留言條一氣呵成:
柯靖宇:
希望預備這場婚禮能讓你了解愛情、婚姻和孩子是多么神圣不可欺的一件事。
想想那些被你玩弄拋棄的女孩子,和那些被你毀掉的小生命,你說她們愚蠢無知、自討苦吃,結果這些話都絲毫不漏地報應到你身上。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要給你這花花公子一個教訓。男人可以欺騙女人,女人也能欺騙男人,滋味如何?可惜的是,我再報復,也無法真正補償那些被你傷害的女孩子于千萬分之一。
基于一點良知,我沒有在婚禮之日才給你當頭棒喝。我希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別再做傷天害理之事,你若罔顧那昭昭天理,上蒼會處罰你無妻無子、絕子絕孫的。
復仇的小霜
宛蕓寫完信,不忍再看一次,就像丟掉一個沉壓又燙手的包袱。
小霜今晚就要從地球上消失了,回到宛蕓,多些什么,又少些什么,說不清的,只覺愁苦更在眉間凝聚了。
※ ※ ※
一早靖宇去上班后,名彥就來幫宛蕓搬行李,租來的出租車停在門口。時間很趕,十一點靖宇在攝影公司等不到她,一定會回來看究竟。
“傅小姐,你要搬家嗎?我以為你和柯先生結婚后還要住這里呢!”老李好奇地問。
“我們另外有新房!蓖鹗|應付地說。
東西并不多,但不留破綻很重要,他們是連押金也不要了。忙到十點半,再抓不到一點錯處,宛蕓把信夾在靖宇家的門縫,就準備離去了。
名彥坐司機隔壁,她在后座押一些箱子,心仍噗噗跳。她翻皮包想找面紙,突然發現她的行動電話忘在浴室了。天呀!百密仍有一疏,她實在沒勇氣再回去,但不拿也不行。
她要出租車再轉回頭,反正才十點四十分。沖入“頂翎大廈”,恰見老李,他想搭訕,卻被她阻止,此刻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拿了行動電話,坐電梯下樓,老李仍在原地擋路。閃過他來到馬路,靖宇卻從左邊走來,手里拿著她的留信。
“小霜,這是什么意思?”他臉色鐵青,厲聲地問。
“快上車,別理他了!”名彥探出半身叫她。
這一聲驚醒她,她忙上出租車。在車發動的那瞬間,靖宇碰到車尾,她很清楚看見他冒火的眸子和太陽穴爆脹的青筋,像要殺人一般。
“小霜,回來!”靖宇大喊著:“我不準你走!”
名彥要司機加快速度,車愈行愈遠,把靖宇拋在后面,但他仍不死心,狠追著,好長的一段路,她們看見他的身影,衣服和頭發都散著,兩條長腿像在飛,不會累,永不休止的………。
“那小子真能跑,我本來要警告你的……”名彥說。
她什么都聽不見,眼中只有靖宇,隨他的人愈遠,她心跳愈快,如叢林囂戰的樂鼓,在耳膜奪命地嗚響著。
車一轉彎,看不見靖宇了,她仍覺得他在跑,步伐聲由地底傳來。一直緊抓椅背向后望的她無法回頭,因為僵硬,因為滿臉的淚痕……
他,應該停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