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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霧奇緣 第四章
作者:言妍
  昨夜下了一宿雨,淅瀝淅瀝,清早起來,倍覺寒意。君琇由山下帶來的薄外套,幾乎抵不住忽降的氣溫。

  才吃幾口早餐,美珠就在門口叫:

  “阿素,挖筍了!”

  君琇匆匆戴上斗笠、手套,穿上雨鞋,完全一副農婦打扮,城里養的嬌嫩幾乎不見了。

  “你可以嗎?”徐平擔心地問。

  “試試看吧。”她說。

  “當心蛇,青竹絲最喜歡竹林,一樣的顏色,常讓人分不出來。”徐平又說。

  他這人真討厭,還沒去就先嚇她!兩個星期過去了,他仍認為她智能不足,待她如三歲的小孩,只要在家就注意她的每個舉動。

  偏偏他愈把心放在她身上,她就愈笨拙,愈錯誤連連!唉!她不是學得很好了嗎?他還操心什么?真弄不懂。

  這些日子意外的平靜。阿祥沒有再上山,真阿素也沒有出現,君琇就一天捱一天過下來。她奔波怕了,流浪怕了,一動不如一靜,不明山下的情況,只好膽小地留在山上。

  徐平說好不碰她,也很君子的遵守諾言。君琇真的很訝異,她所認識的男人,老一輩的如父親叔伯都輕視女人,以剝削女性為樂;年輕一代像君誠或她大學同學,多少都還殘存著大男人主義的心態。

  這些在山上伐木的工人,更是對老婆吆喝呼喚,甚至拳打腳踢,沒有一點尊重女性的意識。

  徐平和他們都不同。他雖然日日泡在同袍中,大碗喝酒,粗聲聊天,看來很魯莽無文,但遇到太太們他就很有禮,對小孩也很有耐心,結果這里老老少少的人都喜歡他。不知多少次,阿彩和玉娥都用又妒忌又羨慕的口吻說她命真好。

  唉!命好的是阿素!

  徐平對她是全然的縱容,無論她做什么,他都不曾大聲或給她臉色看過。她在父親的權威下長大,總有些怕男人,但和徐平相處,她有一種想捉弄他,對他撒野的沖動,看看他會“讓”她到什么程度。

  當然她不敢真的去試。徐平表面上很有涵養,但仍掩不住他那強悍野性的氣質,就像一頭偽裝很好的狼,要撲人咽喉也是又快又狠。

  她甚至想,除了君誠,徐平是唯一能對抗父親的人。

  然而無論她在心里轉什么念頭,對外仍少言,努力扮好阿素低能的角色,再一個月或許就可以安全下山了。

  只是有時候,她就是忍不住越雷池,要去逗逗徐平,她不了解自己的心態,只知道這是她困處山林中的唯一樂趣。



  ※  ※  ※



  在薄如輕紗的晨霧中,君琇和女眷們穿過泥濘地,趁天未亮,陽光未透進時,去采飽吸水分,紛紛冒出頭的鮮嫩竹筍。

  竹林清幽,細葉纖翠,加上光影薄霧,十分美麗,難怪東坡先生說“不可居無竹”,道盡多少文人心聲。

  但辛苦忙碌的農婦可看不到詩情畫意。她們全趴在地上撥腐葉、挖爛泥,找出那可以賣錢的竹筍。

  “太大太老的不要動,埋太深的不要挖!泵乐橐恢本L。

  “還要安靜,不然筍會亂跑!卑⒄姓f。

  找筍不易,挖筍更難。君琇使盡奶力,就是掘不出一個來。看別的太太駕輕就熟,兩三轉就一個,不禁氣喪。

  汗濕了她的衣服。哈!總算挖出一個了!小小的,似營養不良,但聊勝于無。

  “很不錯!泵乐榭洫勊。









  竹葉沙沙作響,是輕柔的天籟。她看見前面有一枝竹,碧綠溫潤,還閃著晶瑩,她忍不住輕觸一下它竟蠕動,由她眼前鉆葉堆跑掉了,有竹管粗,人身長。

  君琇尖叫一聲,跌坐沙泥中,渾身惡心顫抖,她竟然去摸一條蛇!

  “怎么啦?”美珠問。

  “……蛇……”君琇發抖說。

  “山里常見的。”玉娥說:“你怕它,它還怕你呢!”

  君琇覺得好糗,但她就是撇不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樣好了!泵乐榭此绱撕ε戮驼f:“看你衣服都濕了,我陪你回去,一路摘些雞肉絲菇,那容易多了!

  “對不起喲!本L對大家說。

  “沒關系,你是生手嘛!卑⒉收f。

  生手加白癡,君琇莫可奈何地想。

  采菇也不是易事。要翻開枯葉腐木,菇未采到,先要忍受一堆有足無足、有殼無殼的小蟲紛紛逃散;位置偏遠的,還要在藤蔓雜枝中找路攀進。

  快到宿舍區,清淺的荒霧溪出現,一層白霧凝在水面。美珠帶著君琇跳過石塊,到對面稍高的陵地,大大小小的絲菇蓬勃長著。

  君琇急著填滿籃子,沒注意腳下的盤根錯結,一不小心踏個空,她忙抓著一條藤,藤卻是死的,在應聲而斷的同時,君琇整個人滑下了陡峭的坡地。

  坡地上有紅檜、杉木、槭樹,也有矮的灌木叢,幾千年來任意長著,枝椏突出。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君琇甚至來不及尖叫,只覺肩上辣辣地疼。

  “阿素!”美珠在上面焦急地叫著,“你還好嗎?”

  “我被卡在半山腰了!”君琇叫。

  她幾乎是懸在一根彎曲的樹干中間,上不見天,下不見底,四周一片茫然的綠。

  “你抓緊什么東西,我去找人來幫忙!泵乐榻。

  今年真是她的劫數年!天下男人那么多,偏被逼得嫁個老色鬼;全臺灣那么大,卻被逼到原始蕭荒的山區;明明是個大學生,卻要裝成傻頭傻腦的鄉下姑娘,去和陌生人同榻而眠;現在連這么大的山區,她也要被迫卡在一棵樹上,動彈不得!

  她不能哭,徐平的聲音出現在上面:

  “阿素,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君琇喊著。

  這里是哪里?除了綠色、樹干,她無法形容。

  “你抓牢,千萬別不要動,知道嗎?”他叫。

  他要怎么救她呢?他一定覺得她很煩,又惹事端。

  遠遠有樹枝折斷和草葉撥弄聲,有東西在動!君琇睜大眼,天!別又是蛇!會是黑熊嗎?聽玉娥說,它們喜歡住在紅檜的樹洞里,它們會吃人嗎?

  她驚恐半天,窸窣中冒出來的竟是徐平,他看見她,兩三下蕩過來,身手矯健俐落,不輸給山里狝猴。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他到她身旁,眼內只有關心。

  “沒有吧!只是上下不得,很可怕!彼豢吹叫炱骄头判牧,再不覺得恐懼。

  “這山太陡,往上爬不如住下走!彼纯此闹苷f。

  “往下有路嗎?”君琇問。

  “如果我估計的方向沒錯,往下可通到產業道路!彼麑λf:“你跟著我,我走一步,你就踏著我的足跡走,懂嗎?”

  “我懂!彼c點頭,沒時間再裝傻。

  徐平大聲對等待的美珠交代了他們大概的方向,便拉著君琇找路走。

  她沒想到他會牽她,而且是將他溫厚的大手包覆她的小手,牢牢緊握,她甚至可以感覺他的血液脈動。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肢體接觸,以前君琇總是很技巧地避開,連不小心的擦身都沒有,F在他卻大剌剌地一抓,連問都不問,她心跳加快,知道此時此地不能爭辯,只好由他去。

  “小心!”一路上徐平不斷說。

  君琇只見他在無路中辟徑,她以為是絕崖,他偏要踏;她認定是北,他偏說南,反正她搞不清的,他總判斷無誤,讓他們安全攀越一段又一段崎嶇艱險、陰瘴荒詭的莽林。

  看他輕易地披荊棘斬,又健步如飛,不禁懷疑他是否參加過登山隊?!

  才想著,當先鋒探路的他突然落腳一松,人往一個深澗跌,連帶著她也像脫臼般被往下扯,好險她的左手習慣性會攀住一棵樹,不然他們兩個不知早摔到哪兒去了。

  痛楚中,她努力拉他,連牙都要咬碎了。他抓住能攀的任何東西,其至她的腰、她的肩,等他上來時,整個人是趴在她身上的。

  “你救了我一命。”他喘著氣說:“我誤入山胞以前留下的陷阱了。”

  兩人的親密雖不得已,也讓君琇很不自在,她邊讓出空間給他,邊說:

  “我還不知道這里有人走過!

  “這里有山胞打獵的獵徑,我就是沿這些路子走的!彼πφf:“可惜還是太大意了!

  她根本看不出什么獵徑,為了解除尷尬,她回他一個笑容說:

  “幸好我沒有完全依賴你!

  他看到她的笑,就呆在那里,一會才說:

  “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

  君琇很意外他會說出這種話,一時也愣住。兩人就在這叢林深處對望著,直到遠方響起啄木鳥的咯咯聲。

  “哦!”他大夢初醒說:“我們得快些,濕氣很重,可能又要下雨了!

  這一折騰,以后的路反而好走了,沒多久,他們就下到大路來。

  然而腳才踏到平地,雨就密密地灑落下來。

  “來!附近有座工寮,我們去躲一躲!”他說,牽她的手依舊沒放。

  工寮是間又小又矮的土屋,里面是竹子木片,外面用泥巴粗糠去糊的,充滿一股霉味。他們擠在里面,望著不知何時會停的雨,兩人都一身狼狽。

  “別動,你肩膀有傷,血絲滲出來了!彼蝗徽f。

  他不說還好,一說果真右肩的悶痛變成刺痛,像有人砍了她一刀。

  “把衣服脫下,我看看你的傷口。”他扶她坐下,命令說。

  “什么?”她嚇一跳。

  “你的傷口必須先處理,以防感染!彼托恼f。

  君琇只好小心地解開幾顆扣子,露出細白的右肩,再用左手壓住前胸,兩頰漲得緋紅。這可是不曾給人見過的部份呀!要在古代,不嫁他都不行……。

  “呃,傷口還好,只是臟了些,要清一清!毙炱揭槐菊浾f:“你有沒有手帕?”

  她這一跌,斗笠、花布、籃子都掉了,什么都不剩。

  “沒有,怎么辦呢?”她搖搖頭說,希望一切快結束。

  他想想,干脆撕下汗衫的下襬,很細心地擦拭她的傷口。好幾次他用手指壓著她柔嫩的皮膚,想擠出污血,所到之處如同火燒般,令她很不自在,她從未體驗過這種肉體上的敏感。

  “好了!”徐平說,并很快把她的衣服拉好。

  兩人一時都沒有講話,空氣漫著不安的沉默,只有雨打在工寮頂,沒有變小的趨勢。

  君琇有些無法呼吸,便先打破不自然的氣氛,她說:

  “很抱歉,我又惹麻煩了!

  “沒什么好抱歉,意外隨時都會發生的!毙炱胶軠睾驼f:“要適應山上的生活,也很不容易!

  她突然不愿意他再當她是腦筋燒壞的傻瓜,不禁說:

  “我小時候并沒有發過什么高燒,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癡。只是不太習慣山里的日子而已!

  “我猜也是!彼⑿φf:“你養父母對你好不好呢?”

  接下的謊要怎么接呢?君琇把眉頭一皺,低低說:

  “我們可不可以不談我養父母?”

  看她一臉幽怨,似乎不太愉快,徐平說:“那你的親生父母呢?”

  “我母親去世了,我父親把我賣給別人!边@些倒是實話。

  “哦!可憐的阿素,然后又轉賣給我!彼胪嫘Π胝浾f。

  “你呢?你的父母呢?”君琇聽了刺耳,于是轉換話題。

  “我父母分別在我兩歲及五歲時過世!毙炱交卮穑骸拔沂侨齻哥哥養大的!

  “你哥哥呢?”她又問。

  “他們都留在大陸的老家沒出來!彼难劬粗h方。

  “你就一個人在臺灣嗎?”她直盯著他看。

  “是呀!完全沒親沒戚。”他攤開雙手做委屈狀。

  “哦!可憐的徐平。”她學他先前的口吻,說:“你一定很想家啰!”



  “以前不想,這幾年也許是年紀不小了,開始懷念老家的一切!

  “這就是你討老婆的原因嗎?”她一時忘了分寸,又問:“可是你為什么不用追的,要用買的?”

  他彷佛被她的問題考倒,想了一會,嘴角慢慢泛出那抹一直擾亂她心田的微笑,然后說:“我買的老婆不是很好嗎?”

  君琇臉又紅了。

  笨蛋,她心里想,她又不是林阿素。真正的楊君琇又豈是他這退伍軍人買得起的!

  但她什么都不能說,轉頭看門外,不再有雨,她像得救般跳起來說:

  “雨停了,我們可以走了!

  “是呀!快回去幫你擦藥了。”他接著說。

  他們一路無言走回宿舍,過了溪上的獨木橋,很多人圍上來問狀況,君琇閉緊嘴,任由徐平去回答,她又變成那個木訥寡言的阿素了。



  ※  ※  ※



  正霄看到迎面而來的徐升,有些驚訝,會不會事情有了變化,他忙問:

  “大哥,你怎么有時間上山?”

  “聽說今天林班休假就來看看!毙焐χf:“一方面來瞧瞧你,一方面很久沒大伙喝老酒了!

  “徐升每次來,又醬肉又腌魚的,正是咱們加菜大醉的時候!崩隙乓慌哉f:

  “對了!美珠說你們走老林下來,那段路可鬼怪啦!你竟然能摸出來,真是不簡單!

  “老林有山胞的獵徑,并不難走!闭稣f,又望向阿素,“你去換件衣服,順便擦擦藥!

  “阿素受傷了?”美珠審視阿素的前后。

  “就割到肩膀,我待會給她上藥!闭稣f。

  “你們聊吧,我來幫阿素就可以!泵乐檎f。

  正霄用眼神詢問阿素,她只瞄他一眼,就隨美珠走了。

  怪!她這會怎么又不言不語了?方才她在老林及工寮內不都很伶牙俐齒嗎?甚至還把他的身世套出一半來!

  那個阿素多么不同!機敏勇敢愛笑……,而且美麗。

  在他差點跌入深澗那一刻,阿素整個人就變了,彷佛仙女的魔棒一點,再也不退縮保留。尤其那朵微笑,使她的眼眸發亮,散發著醉人的溫柔,讓他挪不開目光。

  他曾流連在舞會中,手挽盛裝的美女,欣賞她們活潑嬌人的媚笑;也曾在校園里,和氣質出眾的大學女生談天說地,贊美她們的巧笑倩兮。

  但沒有一個像阿素,一抹淺淺的笑;像山露、像溪霧,短暫無名,卻讓他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為何回到人群中,她又收起一切呢?甚至一句話也吝于給他?!他呆望她的背影。

  “好啦!別擔心,美珠會處理的!崩隙排呐恼龅募,對徐升說:“小徐在這里是疼老婆出名的,惹得我們那些娘們兒都抱怨!

  “我對玉娥說,人家小徐是新婚,新娘又嬌滴滴得像一朵花,自然疼啦!哪像她,黃臉婆一個啦!”大嗓門,急性子的老陳說:“那句臺語怎么說的?新茶壺新什么來的?”

  “新烘爐新茶壺,水自然好燒好滾!卑⒄械南壬狭终f。

  “嘿!好燒好滾,我在隔壁怎么都沒聽見動靜呢?”老洪嚷著。

  大伙看向正霄,他沒想到話題會轉到這上頭,正想辦法編答案時,徐升及時幫他解了圍。

  “哪有人人都像你那么猛!毙焐龑虾檎f:“以前在軍中上妓院時,我在隔壁房,就聽你那里天搖地動,床板嘎嘎響,我還以為鬧地震呢?差點光著屁股往外跑!”

  這一說,人人都七嘴八舌地發表嫖妓經驗,完全忘了老洪的疑問。

  正霄和眾人在廣場上喝著酒,心里卻惦記著阿素,她的傷口不嚴重,但也不算小,尤其在她雪白肌膚上,更教人不忍,希望美珠處理得當,不會留下太大的疤痕。

  沒多久,阿素就出現在忙著炒下酒菜的太太們之間。她換了一套淺灰有暗花的粗布衣褲,但仍難掩眉間的清麗,過去十多天,他朝夕見她,怎么沒察覺她的耐人尋味呢?

  他總試圖忽略她,把她當成鄉下平常女孩,還帶遲鈍呆傻,但她老引起他的注意,經早上跋涉莽林的那一段,她更在他心上駐足不走了。

  多奇怪的一個女孩呀!

  過了午后,太陽照得山林慵懶,蟬聲一陣陣,天藍得耀眼。男人多半醉倒,貪個閑閑的午覺;女人仍忙著,上山下溪,去果園、曬愛玉子或腌竹筍青菜。

  阿素早被美珠拉去菜園里。正霄陪著徐升去趕搭三點回碧山的客運,兩人才有機會單獨說話。

  “上頭有沒有什么消息傳來?”正霄問。

  “沒有哇!”徐升笑他,“怎么,你憋不住了?”

  “不是。只不過整日無所事事,除了伐木,就是墾地,有點無聊!闭稣f。

  甚至無聊到去觀察阿素的一舉一動,他想。

  “那個阿素沒帶給你一些樂趣嗎?”徐升故意問。

  “什么樂趣?”正霄豎起眉毛。

  “我沒想到我那老友阿胖會幫你物色到這么漂亮粉嫩的妞。瞧!他幫我找的阿春,像段黑木頭似的,下回我非好好罵他一頓不可!”徐升假裝憤怒說。

  “大哥,我可是假結婚的,你氣什么?”正霄說。

  “管他真還假,這樣水嫩的女孩,天天在身邊看,不動心才有問題!毙焐f:

  “反正咱們也付了錢了。來段露水姻緣又何妨!”

  “阿素以后還要嫁人,我才不做缺德事!闭霾灰詾槿徽f。

  “嘿!你真是被何老大那滿腦子的八股思想帶壞了,讀書人的迂腐,女人不就是那回事!”徐升摸摸腦袋說:“不過說真的,我倒看不出阿素傻,她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她是不傻!闭龌叵胝f:“只是有點怪。說不上來的怪……!

  “你到現在都沒碰她,她不覺得懷疑嗎?”徐升說。

  “沒有,她很純,恐怕連夫妻之事都不懂!闭鱿氲嚼虾榈倪\動,忍不住好笑。

  “不會吧!女人對這件事比男人敏感!毙焐f:“看來阿素的頭腦真有問題!

  “我倒喜歡她這樣!闭雒俺鲞@一句,自己也莫名其妙。

  “是呀!對我們的工作反而好。”徐升說。

  “對了,上回我們在碧山看到的那群外人還在嗎?”正霄忽然想到。

  “走了!毙焐f:“老張說他們是來找一個逃家的女孩子!

  “那些人看來并非善類,我們還是小心為妙!闭稣f:“找人或許只是個幌子!

  “反正你在山上,有事我第一個替你把關!毙焐呐乃募,“安心啦!”

  送走徐升,回到宿舍,阿素還沒回來,他干脆歪在床邊的窗下,借著天光看英文。才翻兩頁,就聽見人語,忙換上徐升帶來的舊報紙。

  阿素進來,脫上斗笠,知道他在,并不招呼,就和以前一樣,對他不理不睬。

  “你的傷口還痛嗎?”正霄先沉不住氣。

  “不會!彼喍袒卮,在竹柜找東西。

  “你怎么不像早上在工寮時一樣,和我聊天呢?”他問。

  有一瞬間,他看見她的無措。忽然她眼珠一轉說:

  “你忘了我頭腦有些不正常嗎?總會時好時壞的!

  哪有瘋子說自己是瘋子的?正霄真被她搞迷糊了,她早上不是才說自己是正常人嗎?但他不會和她爭辯的。

  “那你什么時候好?什么時候壞?”他只說。

  “我也不知道!彼唤o他插嘴,立刻說:“你會看報紙?”

  瘋子永遠有行事怪異的權利,他點點說:

  “當然會,我進過學校的!

  “什么學校?”她一臉不信。

  看阿素那懷疑的表情,他有些不高興。她以為他真是不識字的村野鄙夫嗎?太看扁人了。說出他將去念博士,準教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他很理智地克制那種沖動。

  “軍校!彼f。

  “哦!”她頓一下:“你既有文憑,為什么要上山伐木呢?”

  她怎么又變機伶了?正霄沒防這一題,支吾說:

  “呃,因為我喜歡山……,對!我喜歡山的空氣!”

  “你不是說你在臺灣沒親沒戚,怎么又冒出一個堂哥徐升呢?”她又問。

  這一題又更出其不意,她簡直是精明了,連他這老情報員都要被問倒。

  “呃……,他是我遠房的堂兄,很遠很遠,幾乎沒有任血親關系,所以一時忘了!彼忉。

  “難怪你們一點都不像。”她說。

  這時阿彩在外頭叫著“捆柴”,阿素匆匆跑出去。

  正霄暗呼一口氣,阿素還是“不正!币恍┖,他真不該鬼迷心竅,想和她“正常”地閑話家常。

  天漸昏黃,炊煙菜香四散。正霄閱完報,走到門口,見阿素又煮飯又整理柴枝,火光映著她的臉頰,流露著淡霞般的光彩。

  她已經做得有模有樣,只是那粗細不一的樹枝不太聽話,時時刺她的手,他很自然走過去幫忙。

  “你不必來。”她看看四周,小聲說:“否則那些太太們又要取笑我了!

  “那有什么關系?”正霄不解說。

  “關系大了。她們會愈說愈不正經,唉呀!反正很難啟齒,你別過來就是了!

  她的臉更紅了,如醉酒般酡紅。正霄坐在門口看,又覺得能和她“正!闭f話很好,真是矛盾。

  他念頭一轉,心一驚,連忙問:

  “你沒告訴她們,我們之間的協議吧?”

  “什么協議?”她抬頭說。

  “呃,我們沒有發生什么事。呃……過一陣子,我會送你回恒春的事!彼行┚o張。

  “為什么要說,很重要嗎?”她天真問。

  “不重要,但千萬別說。免得……”他皺著眉頭說:“免得她們會取笑得更厲害!

  “哦,我不說!彼桓贝箅y臨頭的樣子,然后又小聲說:“你不滿意我,對不對,那你為什么不現在送我回去,再買一個老婆呢?”

  正霄相信他的腦血管神經線要打結了,他說:

  “我……我沒有不滿意你。我們以后再說,好嗎?”

  “什么時候?”她不死心。

  “等我想好的時候!”他搪塞說。

  幾乎逃難似的,他拿著衣服去洗澡,希望回來時,她又“不正!,忘了這些談話了。

  當晚,阿素又沉靜了,躲在自己的思緒中。她好象一到夜晚就如此,有點退縮,惴惴不安,把他視為在燈影下放大的怪物。

  正霄學聰明了,不再主動招惹她。

  阿素一上床,便在她那邊睡著了,彷佛很疲累。

  他也很疲憊,但就是輾轉反側,滿腦想著今天,想著阿素,想她的反復無常,想她在養父母那里到底發生什么事?

  月影穿欞過,戶照著無眠人。

  隔壁又傳來老洪和阿彩的“運動”聲,以往他能一笑置之,如今卻有些心亂。

  阿素彷佛也在夢中受到干擾,轉過身,面對著他。

  借著月色,他可以看見她秀麗粉盈的臉龐,朱唇輕啟,蝶翅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不癡不傻、不咄咄逼人,只是純純的柔美。

  在充滿陽剛味的軍旅生活中,他從未靜下心去欣賞任何細致的東西,更何況需要花心思的女性了。

  他隱隱聞到帳內有香味,屬于阿素身上的淡淡孔香,引發他久伏的欲望。他不自覺輕靠過去,第一次越過兩人的中界線,她的臉就在幾寸之遙,毫無防患,像等待什么……。

  一束發落在她的眉梢,他伸手輕輕替她撥開,手畫過她柔軟的細眉,她一動,側轉身子,讓他猛地回復神智!

  天呀!他在做什么?

  他倏地下床,離開溫暖的被窩,讓冰冷的空氣澆熄他蠢動的欲火。這還不夠,他更踏出門外,走到荒霧溪畔,一身短衫褲的他都忍不住發抖。

  如果現在能抽一根煙更好!

  他從未如此控制不住。美人關這一著棋,他不是沒經歷過,以前不曾動心的,現在為何輕易迷惑?

  他還對徐升說得義正辭嚴,冠冕堂皇呢!

  黑漆漆的山林,溪水一樣嗚咽,風在低谷中呼嘯著。有一個白影子在溪邊閃一下,躲躲藏藏,很像是白面召鼠。忽地,樹梢竄下一只大眼囂叫的褐林鸮,一時草叢樹枝嘩啦啦響,各種動物四散逃命。

  正霄逐漸平靜下來。他會撐到任務結束,而且不再惹阿素,他有自己計畫的路要走,阿素原本不該出現,更不在他的掛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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