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十八個小時的苦悶飛行時間,他們終于抵達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機場。
由手提包中取出護照,看到前方等待入關的長長隊伍,林齊修認命的跟著眾人排隊。
辦理入關的人員是睡著了嗎?
等了許久,隊伍似乎沒什么前進,林齊修不耐煩的側跨一步,總看看前面發生什么事了。
她看見有個身穿阿拉伯服飾,皮膚黝黑、提著大包小包的女人正在接受盤查,而海關人員似乎刻意刁難,遲遲不放她通行。
林齊修看清前方發生的事后又縮日腳乖乖的排隊。
她察覺隔壁排的通關速度很快,隊伍快速的向前移動。
她好奇的探頭看著辦事人員,視線不小心掃到上方的英文字,上頭寫著“歐美國家入境專用道”。
她一看到這個告示牌,立刻將視線移到自己排的隊伍正上方,上頭寫著“其實國家入境專用道”。
天啊!這是種族歧視嗎?
她又仔細的觀察,發覺原本一樣長的隊伍經過一會兒后,持歐美國家護照的人幾乎都已經入關完畢了,而持其他國家護照的人仍有一半以上還在排隊。
白種人幾乎是立即蓋章放行,而黃種人則是會被海關人員多看兩眼;最可憐的莫過于黑色人種,竟然處處要受檢查及刁難。
“這根本就是種族歧視嘛!”她不小心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你講太大聲了,當心被海關人員聽到,等一下他們不放你入關。”
聽到背后有人說話的聲音!林齊修轉過頭。
“是你!”該說是冤家路窄,還是他們倆有緣?
在這么多人之中,他竟然會排在她的后面,還好巧不巧的被他聽到她忿忿不平的喃喃自語。
“反正他們又聽不懂中文!”林齊修有恃無恐的說。
真不知她是天真還是白癡?都已經老大不小了,說話還這么不經大腦,完全沒有成人該有的深思熟慮。
“外國人不見得都沒學過中文,要是遇到個會中文的老外,你恐怕會因自己的口無遮攔而倒大霉。”
前幾次不歡而散的談話讓西陵一帆不想和她再有接觸,但是很莫名其妙的,面對她,他就是會不由自主的開口。
從杜拜上飛機后,她仍是坐在他的旁邊,他悄悄的注意她,發覺她除了吃東西、上廁所的時間是醒著的之外,其余時間她都閉著眼睛睡覺。
西陵一帆越觀察她,就越覺得她是個很值得研究的人。
她平時就像只溫馴的小貓,但要是惹到她時,她的利嘴會讓人覺得惹到一頭母老虎。
她不會故意在男人面前花枝招展、賣弄風騷,她的直言直語、表露在外的情緒波動,可以讓人輕而易舉的看透她的內心,不過她那兩極化的個性,有時會讓人搞糊涂,不知哪一種才是她的真性情。
也許就是因為她的表現落差太大,他才會破天荒的對一個女人感興趣。
排了好一會兒的隊,終于輪到林齊修通關。
她將護照放至柜臺,轉頭對站在停止線后的西陵一帆說:“機率很小的!彼龑τ谒膭窀娌灰詾槿弧
海關人員抬頭多看了她幾眼,沒有任何問話,立即在護照上蓋章。
取過海關人員遞回的護照,林齊修揚揚手上的護照,對西陵一帆微微一笑后便轉身離去。
西陵一帆看著她的身影走出透明玻璃外,臉上還掛著一抹笑,神情是那么的快樂及自得。
想不到她竟會因沒人聽得懂中文而開心,真是個怪人!
西陵一帆在不知不覺中將視線膠著在她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看著自己的旅行箱在輸送帶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林齊修不是太晚伸手拉起旅行箱,就是碰到了卻沒有力氣一把提起。
不是她太嬌弱,而是要在一瞬間提起移動中的大旅行箱,她一時不知要如何施力,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終于又看見自己的旅行箱轉回來,她立即彎腰以待,發誓要在這一次克服萬難將它提起。
就在她伸出手前,她前方有人提起旅行箱,擋住了她的視線,害她又一次錯過取行李的機會。
她真的這么沒用嗎?林齊修挫敗的等待行李再轉回來。
西陵一帆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他將自己的行李放到推車上,推著推車來到她的身邊。
“你的行李是哪一個?”他站在她的旁邊問。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齊修立即側首,看到是西陵一帆,她有點吃驚。
在她和他起了口角沖突之后,他竟然還愿意幫她,真是令她大感意外。
“那個墨綠色的旅行箱,上頭還貼著旅行社的貼紙。”她指給他看。
“是不是紅色后面那個墨綠色的?”綠色的旅行箱實在太常見了,為求無誤,西陵一帆再次確認的問。
“嗯!绷铸R修點頭回應。
當輸送帶將她的旅行箱又轉到她的前方時,西陵一帆握住把手,輕而易舉的就提了起來,將她的行李放到推車上。
“謝謝。”他的好心相助讓她感激得幾乎痛哭流涕。
“別謝了,舉手之勞而已!
要是他沒有出手幫她,讓她獨自和行李奮斗,那大家的行程勢必會被她給影響,幫她就是幫自己。西陵一帆替自己找個幫她的借口。
推著兩人的行李,西陵一帆往旅行團集合的地方移動。
林齊修隨著他的腳步,跟在他的身旁望著他。
之前和他吵嘴時,她認為他好不到哪兒去,但此刻,她覺得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對他先前不好的印象開始改觀。
“你怎么會一個人參加這種蜜月旅行團?你女朋友或是老婆呢?”林齊修好奇的問。
像他這么優秀的男人,她直覺他一定死會了。
他高壯挺拔的身材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女人倒追,而且看他的穿著不俗,要不是出身有錢人家,那他賺錢的能力一定也很不錯,這種多金的男人,沒有女人會笨得放過他。
“那你又是為什么呢?”西陵一帆不答反問!澳隳信笥鸦蚴抢瞎趺磿判淖屇阋粋人出國旅行?”
其實對于她獨自一個人參加旅行團的原因,他也挺好奇的。
他的問話讓她的神色明顯的黯淡下來,微笑自她的嘴角一點一滴的消失。
“說來話長。”林齊修不打算說出她那一段又臭又長的失戀史。
既然她不想說,他也就不便多問,那可能是段不好的回憶,他沒必要再揭露她的傷口。
“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你又是什么原因?”笑意又爬上她的臉。
他的回答可就長了,他大概要從那個可笑的傳說說起,就算她想聽,他也沒有那么多閑工夫去說。
“我這原因大概比你的長,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毖韵轮饩褪撬F在不想說。
“不說就算了!”她對他扮了個鬼臉。
和他僅僅是萍水相逢,縱使她真的很好奇,但他既然不想說,她也沒必要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西陵一帆覺得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看她少說也有二十五歲了,竟然還這么活潑好動,完全沒有成年人該有的穩重。
“走吧!”見到導游往外走,他催促著不知在發什么呆的她。
“喔!绷铸R修慌忙的將視線自周守義夫婦身上抽回。
看見周守義親密的摟著曾純菁的背影,她覺得心又痛了,又想起她和周守義往日的恩愛。
想又有什么用,這一切已經來不及挽回,他已經是別人的了。
拋開腦中糾纏不清的思緒,她跟著眾人的腳步登上巴士,選了一個離他們最遠的座位坐下。
西陸一帆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愁容滿面,心想她真是善變。
無奈的看著她上車的背影,西陵一帆將行李推到巴士掀開的側邊,將行李交給司機放至底層,才提著隨身攜帶的手提箱上車。
一上車,他的眼就不由自主的尋找林齊修的身影,他緩緩的走到她的旁邊,和她隔了個走道坐下。
看她一直望著窗外,他僅是靜靜的注視著她,沒有出聲喚她。
隨著車子的前進,一幕幕的景色自他們眼前掠過,他們始終透過同一扇窗看著同樣的風景。
“我們這時候來到荷蘭正是賞花的好時機,我們的第一站要到聞年全世界的‘庫肯霍夫花園’,它的花海可是獨步全球,來到荷蘭若是沒有去一趟‘庫肯霍夫花園’可是一大損失。這個郁金香花園可不是整年都開放的,它只有在郁金香花期才對外開放,專程來賞花的人還不見得能進入花園參觀。現在是五月初,正好是郁金香的花期,所以旅行社特意安插這個行程,讓大家能欣賞郁金香之美!
一名臺灣藉的女性地陪拿著擴音器對眾人繼續解說:
“我會要司機走郁金香花田的華路線,花田綿延形成一條三十里的花道,各色郁金香連成鮮艷的色帶,這可是荷蘭有名的三十里花道。今日大家既然來到荷蘭,要是沒有見到花道也算是白來一趟!
郁金香是荷蘭人的驕傲,更是他們賴以維生的經濟來源,其價值不只是販售圖利,更加具有觀光利益。
“范小姐是臺灣人,她飄洋過海嫁到荷蘭來,所以讓我們覺得很有親切感!睂в螢榇蠹医榻B這位臺灣藉地陪。
耳邊雖然聽到解說,但林齊修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車外的風景上。
“好美的國家!”她忍不住贊嘆。
一大片綠油油的農田中有棟白色的農莊,即使屋舍簡陋,但是那種清新的感覺是水泥叢林所沒有的。
西陵一帆和她看到同樣的景色,對于她的贊美他是心有同感。
純白的木屋,前有小花園,房屋四周被綠色的大樹及植物所包圍,與大自然融合成一體的住家,沒有人會不覺得美的。
“請大家看窗外,這就是三十里花道!”范地陪又開始跟大家解說。“本來應該是要讓大家騎著單車逛花道,讓你們自己去體會置身于花海中的樂趣,但是因為我們時間有限,再加上現在花田幾乎都快采收完畢了,僅剩幾處零零星星尚未采收的花田,所以我們就請司機慢慢的行駛,讓大家坐在車上參觀這個花道。
若是大家能早一個月來到荷蘭,不但花道還完整的保留著,還能見到花卉大游行,那可就真的是值回票價了!
望著窗外的郁金香花田,林齊修還是覺得好美。
雖然只剩下少數幾處仍保有完整的花田,但還是能看出花帶的美,由小觀大,不難想象那一望無際的各色花帶。
紅色郁金香花帶就像是絲絨紅毯,橙色花帶有如夕陽紅霞,紫色花帶讓人覺得好浪漫;而黃色花帶的鮮明凸顯在各色花帶中,令她最為喜愛。
她立即掏出相機,不停的按下快門,將她所看到的花帶拍下。
要是能早點來荷蘭就好了!對于沒看到完整的三十里花道,林齊修頗感遺憾。
一見到美的事物她就忘了自己為何會出國,她現在眼里、心里只有這片花田,完全忘了先前周守義夫婦帶給她的愁緒。
一旁的西陵一帆也拿出他的數位攝影機,將這片美麗的花田記錄下來,一方面可留為紀念,一方面也可拿回家交差。
但當林齊修的背影出現在他的鏡頭內時,他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了。
“那個拿著相機一直拍的孤單母老虎!”他故意這樣稱呼她。
聽到背后有人叫她孤單母老虎,林齊修氣得立即轉身,她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人敢這么說她。
當林齊修的臉轉向他時,西陵一帆也將她的表情拍了下來。
“母老虎要發威了,這樣的表情不拍下來太可惜了。”他故意逗她。
看到他手上的機器,林齊修知道他現在正在拍自己,她立即伸手遮住自己的臉,不讓他拍。
“你做什么啦!”
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后,她的臉色不佳,連黑眼圈也跑出來嚇人了,這種臉要是被他給拍下來,一路上一定會被他取笑個沒完沒了。
“母老虎快將手放下!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不知她的名字,西陵一帆只好亂叫一通。
“你閉嘴!”他要是敢再這么叫她,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扁他一頓。
林齊修轉過身,不讓他拍到她的臉。
“轉過來。 惫馀乃谋秤翱刹缓猛。
“我才不要!”她又不是笨蛋,現在轉過身只會落入他的魔掌。
“小氣母老虎!”西陵一帆又替她追加了個封號。
不管他現在說什么惹她生氣,她都不會輕易轉身。
她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免費供人拍攝的賠本生意的。
穿戴著荷蘭傳統服飾的妙齡女子站在庫肯霍夫花園入口處,供游客與之合照。
許多夫妻們一下車,便迫不及待的排隊與她合照。
林齊修繞過他們,獨自一人走到泛著綠波的湖旁,看著湖面上悠然自得的成對天鵝,她又忍不住用相機拍下。
“看到成雙成對的天鵝,想到自己孤單一人,真是悲哀喔!”西陵一帆跟在林齊修后頭,不知是心有所感,還是故意以此譏諷。
“你無聊啊!看到這么美麗的風景不知欣賞還發牢騷,真是浪費了二十荷盾的門票!甭勓裕×铸R修沒有回頭,只是邊說邊按下快門。
湖畔種滿了郁金香及綠意盎然的大樹,更有個通道可繞湖泊一周。
一邊是湖,而另一邊則是五顏六色的郁金香花圃,有方的、有圓的、有波浪形的、長條形的,每一種形狀的花圃只種一種顏色的花,不會讓人覺得雜亂。
林齊修站在花園前,蹲下身仔細的取好角度,不停的按下快門,完全不理會一直跟在她旁邊的西陵一帆。
“你好像很喜歡郁金香?”見她看花比看人仔細,西陵一帆不禁感嘆人不如花。
“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我這是在取材!眮硪惶撕商m,郁金香帶給她一種很特別的靈感,讓她忍不住想要好好研究一番。
“取材?為什么要取材?”他可好奇了。
林齊修拍好后起身,往更里邊走。
“我只能說這與我的工作有關,其余的我不能多說。”她是靠創意過活的,要是說太多,被人盜用去,她可就丟了飯碗。
她雖然是和西陵一帆邊走邊說,但是她的雙眼不時四處張望,完全沒有將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人放在心上。
看到黑色的郁金香花圃,她立即撤下西陵一帆,獨自走了過去。
發覺身邊的人不見了,西陵一帆趕緊尋找她的身影,在后頭不遠處的一個黑色郁金香花圃發現她蹲著的身子。
“你真是個工作狂,竟然無視于這渾然天成的美景,只顧著工作。”
“你錯了,我就是知道這個花園的美,才觸發了我腦中源源不絕的靈感,想要將這美景留下記錄帶回臺灣。而且這種黑色品種的郁金香在臺灣根本找不到,我不多拍點,我會感到很懊惱。”這種紅到發黑的花瓣可不多見,要是不多拍一點,回家之后感到后悔可來不及了。
見她專心的拍著花,西陵一帆不想吵她,他以數位攝影機拍下這個花園的景色,以轉圈的方式將四周全錄下,沒有一個地方遺漏。
林齊修起身后就見他拍著景物,再看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她突然覺得她和他都是很奇怪的人。
“可以跟我說你在笑什么嗎?”他的鏡頭仍對著她。
一回身就見她笑臉盈盈,此時不拍待何時。
“你不覺得我們很奇怪嗎?”林齊修沒有回答,反而問他,她想知道他是否有同樣的感覺。
“有什么好奇怪的?”
“別人都在拍自己或親友,想讓自己與這郁金香花園合影,我們反而是只顧著拍景色,完全沒有想要留影,證明我們有到此一游!彼龥]有閃躲他手上的鏡頭,因為她等會兒也要拍下他,這就叫禮上往來。
“別人跟親友一同前來,所以他們能互相拍,而我們卻是獨自一個人,除了拍對方之外,就只有拍風景了。”怕數位攝影機里的記憶容量會不敷使用,他邊說邊關上手上的機器。
“你說的沒錯。”林齊修拿起相機對焦,一連接了好幾下快門。
“你拍我做什么?”西陵一帆舉起手擋住自己的臉,不讓她拍。
“你太慢了,我已經拍到了。”她的手指比他的手快多了。
她會想拍他的照片是想讓朋友們看看這個在飛機上和她爭吵的男人,除了這點外,她別無用意。
“你是記者嗎?”如果她是記者,他會不擇手段的要回底片。
“才不是呢!我的工作很復雜,我是個設計師,但也兼任企劃、行銷的工作,有時還要充當作業員,可以說是無所不做。”她大略的解說自己的工作。
既然不是記者,那她會拍他大概沒有惡意。
“原來你是打雜的小妹!蔽髁暌环室馇獾牡。
“什么打雜的,你太瞧不起我了!痹谂_灣她可是個小有名氣的設計師,現在卻被他說成打雜小妹,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他知道她生氣了,故意用跑的讓她追。
“你站。 弊凡坏剿,林齊修命令要他停下來。
“笨蛋才會聽你的話站住。”既然惹火了母老虎,西陵一帆可聰明的知道要先逃命要緊。
“你……”真是氣死人了!
她就不信自己追不到他,她拼了命的在他后面追趕。
于是她追、他逃,兩人追逐的身影穿梭在繽紛的郁金香花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