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老式掛鐘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證明它還是一個具有功能的時鐘,只是古董了點。
十幾坪大的警局里電話不斷,幾乎都是打來報案的,警員們忙得焦頭爛額,好像最近有幾樁案情沒有理清,惹來眾怒連連,所有警員們也都背負了莫大的破案壓力。
宗掛玥坐在警員的辦公桌前接受偵訊,她身旁還坐著一個陌生男子,她只覺得他多事,要不是他堅持要報案,她根本不用坐在警局里作筆錄,浪費時間,而且無聊。
“……以上,就是整樁爆炸案的發(fā)生經(jīng)過?”警員暗自打量宗掛玥,甚至偷偷瞟瞄了美麗的她好幾眼,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她美得不像話,人雖然在辦公,心里卻像養(yǎng)了好幾頭小鹿,為了她亂撞成一團。
“是,就是這樣!
發(fā)言的人是樂亞神,從頭到尾,宗掛玥只有坐在一旁點頭應(yīng)聲,懶得開口多說甚么。
她聽不見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只有墻上的掛鐘滴滴答
答地傳進她耳中,讓她深呼吸又深呼吸,拼命壓抑住想殺人的沖動。
“宗小姐,關(guān)于這件爆炸案,實在發(fā)生得相當(dāng)突然,不知道你心里有沒有可疑的對象?”
警員一雙眼睛盯著她不放,眼底盛滿的愛慕之意相當(dāng)明顯,她視若無睹,淡然地回了句:
“除了人之外,我都不覺得可疑!
他們怎么會這么煩?
車子被動了手腳,兇手一定是個人,這還用問嗎?難道一只吃餿水長大的豬會來犯案不成?;
“噗哧!”樂亞神才剛端起紙杯喝了一口茶,卻又因為她突如其釆的怪回答,忍不住噗哧一笑,險些嗆了氣。
這個女人還真有趣,有點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本他以;為車子爆炸之后,她已經(jīng)被嚇傻了,不料她只是瞠大雙眼瞪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低咒一句,她即想轉(zhuǎn)身離去。
這時剛好宋了一輛路過巡邏警車,見到爆炸,開車到他們身邊,詢問發(fā)生什么事?
樂亞神強拉著她上了警車一起回到警局做筆錄,到警局之后,她一語不發(fā),反而是身旁的他,替她將車子爆炸的情形敘述一遍,她卻像個旁觀者,若無其事地坐著,偶爾應(yīng)聲附和他,一臉無趣的表情。
”呃……你們看一下筆錄,如果沒有問題,只要在這里簽個名就好了。”宗掛玥的回答,打壞了警員對她的好印象。
既面無表情,說話的語氣又冷得像塊冰似地,如此難以相處的女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于是做完筆錄之后,樂亞神和宗掛玥雙雙走出了警局,樂亞神隨口問道:“你叫宗掛玥?我剛才看見你的簽名!
她沒有回答,神情冷然,也帶著些許的疲憊。
“我叫唐森。”他朝她伸出友誼的手。
宗掛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淡然。“你看起來不像好管閑事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言下之意,就是她嫌他多管閑事。
“是嗎?”
他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對她的話不以為忤。
“算了,以后不要再遇到像你這種人就好了!彼f話非常無情,絲毫不留情面。
縱使他剛才出手救她一命,也甭想她會將他當(dāng)成恩人看待。
當(dāng)她轉(zhuǎn)身要走,他迅速地擋在她面前!卑!還不到分道揚鑣的時候吧?”
這個女人真是薄情寡義耶!
好歹跟他說一句謝謝吧?如果不是他,她現(xiàn)在還能活生生站在這里說話嗎?郝建安制造的炸彈,威力可不普通。
“我們是甚么關(guān)系?”
經(jīng)她這么一問,他難免怔愣。
宗掛玥偏頭看向他,沒有好臉色。
“我們只是陌生人,在我剛好發(fā)生事情時,你出現(xiàn)在我身旁,我沒有懷疑你是兇嫌就不錯了,你還想和我糾纏下去?”
犀利的字句,讓樂亞神幾乎對她刮目相看了。
在他眼中,女人是一種笨拙的動物,只需要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和一些貼心的小動作,就會心甘情愿地付出,掏心掏肺,就算最后發(fā)現(xiàn)男人的真面目如此可惡,也不懂學(xué)會全身而退。
但是眼前的她似乎不太一樣.不會輕易正眼瞧一個人,也不容易讓人親近,就像一座零度的冰山,教人難以征服。
不過相反的,宗掛玥愈是這種冷淡的個性和脾氣,愈是容易挑起樂亞神心底的征服欲--
他笑了笑,很天真地說:“這樣好了,我請你吃頓飯,到時候你想說再見也不遲!
“沒必要!彼芸斓鼐芙^了。
”你真的不答應(yīng)?”他露出賊兮兮的笑容,像個孩子似地扯住她的衣角,耍賴道:”我會哭喔!
“你--”她杏眼圓瞪,有些不敢置信,眼前這個男人是腦袋有問題嗎?”有病!”
“好,就當(dāng)你可憐我,陪我吃頓飯吧!我剛從外國回來,沒有甚么朋友,我們有緣相遇就算朋友,你不要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真的會很傷心,以為自己是個討厭鬼。”
宗掛玥別過臉,不想理會他,不料他卻自作主張地拉起
她的手,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徑自往警局旁的面店奔去!
“老板!兩碗陽春面!
他硬拉著宗掛玥不放,高傲的她也沒有多作掙扎,以免壞了她優(yōu)雅的形象,不過她心底大大不悅,殺人的沖動已經(jīng)漲到頭頂了!
等老板送來兩碗面之后,樂亞神松手放開她,還體貼地為她送上一雙竹筷子和塑膠湯匙。
“快吃吧,冷了就失去味道了。”他燦爛一笑。
宗掛玥望著他臉上孩子氣的笑容,心里頓時有那么一陣子的怔愣--
為甚么她會甘愿坐在這間面攤,和一個她完全陌生、不熟悉的男人共進晚餐?
真是既沒格調(diào)又不浪漫!
樂亞神吃得津津有味,而宗掛玥卻連伸手動筷子的意愿都沒有,見狀,樂亞神又有話說了。
“你再不吃,面攤老板都要掉眼淚了,他會以為他煮的面很難吃,所以被你嫌棄!彼÷暤。
宗掛玥杏眼圓瞪看著他,一臉像在看怪物的表情。
“怎么了?”他眨眨眼,濃密的長睫像在勾引她的思緒,一個男人能有這么好看的臉,真是不簡單。
她根本不想吃眼前這碗陽春面,卻又狠不下心轉(zhuǎn)身離開,他真摯無偽的笑容,輕易地牽動著她的心。也許,是因為他身上有她所沒有的率真,總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就做不到這一點。
宗掛玥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幾歲?”
樂亞神誠實答道:“二十四!
“你說起話來,和三歲小孩沒甚么兩樣!彼恼Z氣像是在冷嘲熱諷,但是心里并沒有那意思。這樣很好啊!表示我是一個很純真的人!彼晕医獬啊
樂亞神將碗里的湯面吃得一千二凈,直至碗底朝天,才滿足地拿起紙巾拭嘴;自始至終,宗掛玥仍然是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像一尊驕貴的洋娃娃,美麗動人,反而缺少一點屬于人的味道。
“你真的不吃嗎?我要結(jié)賬了喔?”
她仍然保持靜默,樂亞神只好無奈地起身,打算給錢走人,但是雙手在全身上下的口袋摸索幾遍后,他的臉色逐漸
變得難看,最后宗掛玥也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遂抬頭看他。她那對精明的雙眸定定地凝視著樂亞神,仿佛是在質(zhì)疑
“你該不會說你沒錢付賬吧?”
樂亞神大方地對她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燦笑!拔椰F(xiàn)在才注意到,我們剛才坐警車來警局前,我好像把行李留在原地……”宗掛玥愣愣地瞪著他,此時此刻她心里忽然產(chǎn)生一種想法!這個男的……該不會是想騙吃騙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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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了三步,又停下前進的腳步,宗掛玥感覺自己的
情緒愈來愈高漲,已經(jīng)到了快要瀕臨理智斷裂的地步。
她又向前邁進兩步,最后終于控制不了脾氣地回過頭來,對著緊跟在身后的樂亞神沉聲警告
”不準再跟著我!
面錢她付了,他還死賴著她做甚么?
難道除了騙吃騙喝之外,還妄想騙財騙色嗎?
“我的行李掉了!
“你可以去警局報案!彼峁┧鉀Q的方法。
“就算報案,也不一定可以找回我的行李!彼麌@了口氣!盁o分文,我該怎么辦?”
宗掛玥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覺得他是怪人一個。
“你不會回家嗎?”
“我剛從外國回來,在臺灣沒有甚么朋友,也沒有住所,親戚的住址恰巧就放在皮夾里!
“難道你手機里沒有半個聯(lián)絡(luò)電話?”
看他的語氣說得如此誠懇,神情也充滿焦急,好像真的很煩惱似地,她的態(tài)度稍微軟化了些。
“沒有,我只是回來臺灣旅行幾天,雖然有探親的打算,但也不是必要行程,所以沒想過要去麻煩那些親戚;而且大家也很久沒聯(lián)絡(luò)了,所以電話和住址我都抄寫在名片上,沒有特別記住!
仔細想想,如果不是他眼明手快,將她拉離了車旁,也許她早就被爆炸的威力波及,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里,等著星和珧來認領(lǐng)尸身了。
他雖然好管閑事,但是他帶她到警局報案,也是一種好意,對她并沒有任何不利之處,只不過稍嫌麻煩。
他做事率直,說話也很天真,像是不懂人間險惡似地。
只是她仍然心存懷疑,世界上還有這么開朗的人嗎?可以輕易地與人交朋友、給予信任……
她不太相信,但是出現(xiàn)在身旁的他又該怎么解釋?
他身上散發(fā)著熱情的因子,雖然她嫌他多事,但是在這種人與人難免都存有鴻溝的社會中,他的言行舉止,都讓人感覺到一點人情味,就算不想理會他,心里也會不自覺地產(chǎn)生一股窩心……
她是怎么了?太疲勞了嗎?懶得再去多說甚么,所以才會被他的行為牽動,隨著他的意思走,沒有辦法拒絕他的主意,是不?
“你需要多少錢?”宗掛玥難得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大方,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累壞了,所以甚么事都好商量.因為她現(xiàn)在只想趕緊找一間飯店下榻,好好的睡上--覺! “我借你五千。”
她很阿沙力地從皮包抽出五張千元大鈔,希望他拿了錢之后,就趕快消失在她面前。
“可是……”他仍然眉頭深鎖。
“怎么,不夠?”她作勢又要從皮包抽錢出來。
“不是!我是在煩惱該怎么回加拿大。”他認真地思考著,
英挺的臉上懸著一抹凝重的表情。
宗掛玥掃了手表上的時間一眼,時針和分針都已經(jīng)重疊在十的位置,她真的好想好好洗個熱水澡,痛快地睡上一覺
“停!”
她阻止他繼續(xù)煩惱下去,將五張千元大鈔收進皮包,就算要替他想辦法,也得等她恢復(fù)精神。
“先去找間飯店休息,天大地大的事,都丟到明天再說。她旋過身,徑自往前邁開步伐。
走了幾步,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杵在原地沒有跟上來,于是她不耐煩地說:“你如果不跟緊一點,就準備露宿街頭!
說完,宗掛玥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不再理會身后邁開步伐跟上來的人。
她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測他的身份,所以他說他是歸國子女,她就相信他是,因為她認為,就算不是真的又如何,反正到了明天,問題會統(tǒng)統(tǒng)解決,她和他,又會恢復(fù)陌生人的關(guān)系,彼此之間毫無交集。
相反的,樂亞神聰慧的頭腦正迅速算計著,接下釆該怎么布局、怎么擺陣仗,統(tǒng)統(tǒng)在他的掌握之中。
即使宗掛玥是座難以征服的冰山,也會為他而淪陷!他有絕對的自信。
*******
經(jīng)過一晚的折騰,宗掛玥確確實實地睡了一場好覺,沒有因為發(fā)生意外爆炸,而影響了她的睡眠品質(zhì)。
一早,在飯店用完早餐之后,宗掛玥帶樂亞神來到提款機前。
“你要做甚么?”他不明白地問。
“花錢消災(zāi)!
地把他當(dāng)成天外飛來的橫禍。
遇見他后,她原本美好的散心旅程泡湯了,莫名其妙損失一輛車子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連兇手是誰都毫無頭緒,他又老是在她身旁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擾得她心神不寧。
”我不想拿你的錢!
宗掛玥瞪著他,有股沖動想一拳揮過去。
“你不是正愁沒錢?”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會先向你借這筆錢,可是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只是陌生人,現(xiàn)在還把我當(dāng)成災(zāi)難看待,我怎么可能拿你的錢?”
宗掛玥快要抓狂了
“算了,隨便你”
她甩頭就走,不想再理這個瘋子。
樂亞神佇主在原地目送她離開,當(dāng)她一步步走遠時,掛在他臉上的表情,是愈來愈有把握的笑容。
他斂回放遠的目光,輕嘆口氣,緩緩地在原地蹲下,可說是委屈了他高俊挺拔的身段。
他開始在心里默數(shù),直至四十三秒的時候,一雙修長的腿踅回到他眼前,他頓了頓,才慢慢抬起頭往上望去,看見了宗掛玥一臉鐵青的表情,其實他心里毫不意外,但是仍然佯裝出吃驚的神情。
“你還是不忍心扔下我一個,對吧?”他開心地站起身,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雀躍的情緒。
為甚么她會踅回步伐?為甚么不要一走了之呢?
她心里產(chǎn)生了莫名其妙的掙扎,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起昨晚他英勇地將她拉開爆炸的車旁,當(dāng)時他不顧自身安危的行為,確實有些震撼她……只是她不愿意坦然面對心里那股突來的悸動。
他率真的作為,讓她深感無措,來不及拒絕他的每一次主意,就被他拖著走。最后還是由她出面收場,她應(yīng)該非常討厭他才是,但是當(dāng)她決心不管他,打算一走了之時,胸口卻感到一股突來的窒悶!
因為良心過意不去嗎?奇怪的是,她這個無情的女人竟然也有良心這種東西?
算了,就當(dāng)是回報吧,她向來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反正能花錢解決的事都不算難事。
宗掛玥深呼吸一口氣,意外地做了讓步--
“看在你出手救我一命的分上,我勉強當(dāng)你是朋友!
“你……把我當(dāng)成朋友?”
樂亞神閉了閉跟,唇際的笑意逐漸擴大,慢慢地擴展到
心底深處,卻隱藏得很好,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你需要多少錢?我借你!弊趻飓h拿出提款卡走到提款機前。“先聲明,你拿了錢之后,就自己想辦法回加拿大,不要再纏著我,我這樣做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
“耶!真好!彼路饹]將她后來說的話聽進去似地,突然張開雙手抱住她纖細的腰,攬著她輕盈的身子轉(zhuǎn)了一圈,徑自沉醉在她接納他的那一刻。”沒想到我能跟你這么出色的女孩成為朋友,你真的是個好人耶!怎么辦?我覺得我真的好喜歡你!”
“你――”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對驕貴如她來說,簡直像一種冒犯!于是她掄起拳頭,狠狠地往他臉上一揮!
“噢!”
可憐的樂亞神,也許挨過這一拳之后,他會記住下次不要再對她宗大小姐這么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