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爺允諾有一個星期的假期,在“晴光”待了三天之后,顧春江還是回到駱家。
夜歸的駱清堯看到蜷在沙發(fā)上的她,一語不發(fā)筆直地朝著她走去,直到椅子邊緣才停下。
顧春江仰頭望著他漠然的表情,不知做何是想。僅僅他的雙瞳射出熱焰,就足以慰藉所有的相思。四日相望之下,一股無形的磁力交織在兩人之間。他沒有開口問她這些天到哪里去,她亦不曾告知。
輕巧的,駱清堯抱起她,直接往臥室中走去。
然后接下來的一整夜,他吻著她艷紅的雙唇,不停地愛撫著她的身子,宛如想將她揉進體內(nèi),再也不離開。直到日出東山,他在汗水淋漓的交織下,極度疲倦地睡去。
有些女子妄想用自己的身子換取男人的真心,留住他離去的腳步,以為能就此得到回報,那可真是無知可笑到極點。此刻的顧春江深深地體會這一點,從駱清堯的身上,她印證了男人就算沒了愛,一樣有性的需求,可是女人缺少愛,想無條件付出是不可能的。
自從那一夜之后,駱清堯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徹夜不歸的次數(shù)幾乎填滿所有的日子。而顧春江如往常般地靜靜等候,沒有怨言,亦不會追問。每每等到再也撐不下去之后,只好悵然人眠。偶爾等到他夜歸的時刻,也寒暄不到兩句話,他就匆匆地離去。
駱清堯似乎對溫存失去興趣,更不想接受她殷切的款待。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像兩條并行線,再無交集。唉!無力感自她的心頭升起,·卻無計可施。
那一天趁著黎明時分,顧春江在他睡著之后悄悄離去,為的是不讓他感到壓力。雖然她關心他,可是鑒于他們之間沒有諾言、沒有約定,她當然沒有資格追問他的下落。
顧春江有時會想,依照他們過往頻繁的做愛次數(shù),想要個孩子也不是件困難的事。一個有著他深邃的雙眼,還有她溫柔多情的孩子,想起來就讓人心動,至少在日后可以多些安慰,陪伴自己。但隨后她又苦笑,那時她不能,不能讓一個新生命誕生在沒有父愛的環(huán)境中,避孕不是件難事,她做得徹底,就是為了杜絕偶發(fā)奇想的念頭,斷了一己之私的心愿。她將擁有的只是回憶。
可是現(xiàn)在——除了他幾乎再也不碰她之外,兩人之間似乎有一道隔閡存在,她站在邊界的這一頭,苦苦地望著他。而他在另一端,卻吝于給她關懷。為此,顧春江心痛不已。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粗獷、想念他不發(fā)一言卻無所不在的眼光。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駱清堯那溫熱的體溫留在她身上,時時追隨,不管她走到哪里都無法忘懷。
顧春江沒有后悔過自己的行徑,她一如往常做著分內(nèi)的工作,雖然和善依舊,只是笑容更淡了,沒見著駱清堯的日子,做事總提不起勁。
時間一到,飄向門口的目光,更加地殷切盼望。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不該要求太多的,只是女人一旦付出真心之后,就不可能只滿足于現(xiàn)狀,更多更多的愛與關懷都是渴望,她私心里又何嘗不希望駱清堯的心上有她的影子出現(xiàn),然后——然后有一天他也會發(fā)現(xiàn),原來她是重要的,重要到連呼吸都可以感受到空氣中有她的存在。那一天來臨時,她將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女人。
可是失望卻一天比一天多,往常他還會回家吃晚飯,現(xiàn)在,連在早餐桌上見著他的機會都沒了。
顧春江強打起精神,摸摸自己略顯蒼白的雙頰,希望自己看起來還不錯。又是太陽西下時分,今日想必駱清堯不會回家吃晚飯,連帶的她也沒有味口,真想放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機會,可是老爺還需要她的照料,那也是她留下來的主因。
近日來,老爺?shù)木翊蟠蛘劭,體力不如從前。連坐在院子中曬曬太陽、暖暖身子都不可得,除了躺在床上之外,坐起來對他的體力都是無邊的負荷。任誰都明白,除非奇跡出現(xiàn),否則也只能茍延殘喘而已。
更甚者,大多數(shù)時間他說的話就像交代遺言,讓顧春江膽戰(zhàn)心驚,隔三差五總要進到他房中巡視,以免情況發(fā)生變化。
趙中立面對她急切地詢問,也帶著無奈的眼神搖搖頭,坦白卻黯然地對她說:“老爺只怕來日無多,春江,你就多擔待點。”
她含著眼淚點頭答應,能為老爺做事的時間不多,所以她無論如何要做好一切。
就這樣,她常常和趙中立見面,聽從醫(yī)生在最短暫的時間中,所能想出的方法,希望能減輕老爺?shù)目嗤。思念駱清堯的念頭雖然還在,卻因為忙碌的生活沒空去思考。直到那一天,她和趙中立坐在咖啡廳中。
“對了,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老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可以到我們醫(yī)院來上班,我很歡迎的。”
趙中立心中對顧春江的愛慕與日漸增,她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女性典范,恬靜的面容深深地吸引人,雖然此刻不是說這話的好時機,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我沒有正式的護士資格!彼嵝阉,并沒有感受到他的弦外之音。
何必要資格?他根本就只想讓顧春江擔任一個職務——他老婆。可又怕太急躁的態(tài)度嚇壞了她,所以只能按步就班地進行。
“沒關系,你可以先進來實習,等該考試的時候再補資格就行了!
“我考慮看看。”顧春江沒精力思考未來,她還沒想到那么遠的事情。
突然間她的眼角不經(jīng)意地瞟到窗外極為熟悉的身影,和平的假象為之破滅。顧春江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公司處理事情的。她揉揉眼睛,那個身影就算化成灰也不可能誤認的,她不能再欺騙自己。
那是駱清堯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靳雪芹,狀似親密的走在紅磚道上,郎才女貌讓人好生羨慕。只見靳雪芹雙手搭在他的臂膀上,笑顏逐開的神情,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臉上。
顧春江輕輕的一顫沒有逃過趙中立的眼睛,順著她的眼光望去,他也看到了駱清堯,他大聲地招呼:“清堯,我們在這里!
駱清堯挽著靳雪芹來到他們面前,眼神深不可測的望著他們。
“她是個‘好女人’,一切服務到家,對我們駱家也一樣。”駱清堯說得有些咬牙切齒,到底她的溫柔還曾經(jīng)對多少男人展現(xiàn)過?除了他之外,也許人幕之賓不在少數(shù),他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是啊!”趙中立點頭同意他的話,“如果我要成家的話,第一個考慮的就是她喔!到時候可別怪我挖墻角。哈哈!”
“放心,我很樂意成全!瘪樓鍒蚱ばθ獠恍Φ卣f。
“不過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有要好的女朋友,怎么不帶回去讓老爺瞧瞧?他等著抱孫的心情,一定很急切。大忙人居然還帶個漂亮的小姐在街上漫步,好詩情畫意。有空約會,不妨帶回家讓老爺見見面,安安他老人家的心吧,這位是……靳雪芹?啊!好久不見了!壁w中立方才看出,駱清堯帶的女人竟是靳雪芹。
“嗨!中立,好久不見,連名帶姓地叫我,聽起來挺生疏了。你還是一樣瀟灑啊!現(xiàn)在一定迷倒更多的女性朋友們!苯┣坌σ饕鞯氐。
聽到自己被認出,靳雪芹頗為得意地更加用力拉緊駱清堯的手臂,整個人偎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兩人間的熱情,嬌滴滴的說話語調(diào)和那天晚上潑婦罵街時大徑其趣。趙中立是駱清堯的故友,說起話來自然也有相對的分量,表面做做樣子也是好的。
“哪里,你可是比從前更美艷了,什么時候回濱海的?”趙中立有些尷尬地笑著寒暄。
“都回來好一陣子了,怕你不歡迎,不敢去打擾!苯┣坂街,頗有怨言地響應著。
“怎么會,改天我再請你和清堯吃個飯吧!”
趙中立干笑道。
“你這大忙人可不要忘了欠我一餐飯,今天你有女朋友在場,放你一馬,我們不打擾了。”靳雪芹沒認出一直低頭望著其他方向的顧春江,逕自對著趙中立說話。
“一定一定。”
話題告一段落,趙中立小心翼翼地將駱清堯拉到一旁,在他的耳邊低語,“你怎么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她沒什么不好!彼辉诤醯卣f,“既漂亮又搶眼,和她在一起,可讓周圍男人羨慕死了!
“靳雪芹看上的明明是駱家在上流社會的地位,還有大把的鈔票,你忘了以前的教訓嗎?”
趙中立急急想把他敲醒。
“就是因為得到教訓,所以才更發(fā)覺靳雪芹誠實的可愛。她表明金錢至上,雖然老將‘愛’字掛在嘴邊,大家早已見怪不怪,會信以為真的人是傻瓜。”他嘴角半揚,笑意未達臉上。
“那對你可沒半點好處!
“我則嘗到甜頭,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何樂而不為。將來說拜拜時,只要付她一大筆錢,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駱清堯遠遠地睨了面孔如天使般的顧春江,“總比表里不一的女人強吧! ”
“當初你為了靳雪芹的離去,還一度跟老爺發(fā)生嚴重爭執(zhí),現(xiàn)在卻……清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我還是要奉勸你眼睛張亮點,才不會吃虧!壁w中立語重心長地說。
“謝謝!瘪樓鍒蛘嫘牡卣f,“我會記在心上!
“記得就好,到時候被拋棄可別來找我哭訴。”趙中立無奈地說。
“放心,我要哭訴一定不會忘了你。”駱清堯莞爾說道。
“真搞不懂你為什么不找個像春江的女子,不但讓老爺放心,自己也無后顧之憂!壁w中立不解地說。
駱清堯覺得放任顧春江那蛇蝎心腸的女人在身旁,不警告好友太不應該,他清清喉嚨,“中立,我勸你眼睛要睜亮點,有些事情表面上不一定如你所想象,人也是如此!
趙中立擺擺手,“是的,尤其是女人,特別容易讓男人上當,我會記住你的勸告啦!話說回來,誰都可能在外表上欺騙別人,只有春江不會,她可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女人。如果你曾經(jīng)用心體會過她的好,今天就算十個靳雪芹站在你面前,只怕照舊不屑一顧!
“中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駱清堯低語,知道自己現(xiàn)在無論說什么都進不了好友的耳中,一如當初他迷戀靳雪芹般喪心病狂。
兩個男人結束談話之后,駱清堯就離去,靳雪芹依然吊在他的手臂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跟顧春江打聲招呼,望向她的眼神如冰般酷寒。駱清堯心中是一片寒霜罩頂,他的心像打翻了醋壇子般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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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當駱清堯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中,已是夜深時分。雖然有靳雪芹在身旁殷勤地勸酒,加上她醉人的誘惑,但他卻半點興致都沒有,一心一意的,只想早點回到家中。
回家干嘛?真好笑,竟是為了那個他心目中恬不知恥的女人。雖是如此,駱清堯的腳步依然朝著熟悉的路徑行來。她房中的燈光透過門縫,留下點點她在的證據(jù),他不愿承認,心中還是松了口氣。
房間內(nèi),顧春江照顧老爺睡著之后,還來不及舒緩緊繃的心情,房門就被大咧咧地推開。
“誰?”她原想換件舒適的衣裳,但此刻也只有緊緊地捉住領口。
“除了我之外,你期望誰這時候在駱家出現(xiàn)?”借酒裝瘋,他吊兒郎當?shù)匾虚T而立。
“進來吧,等會兒吵醒其他人!币娛撬膩淼,顧春江松口氣,隨即為他渾身酒臭味熏得皺了眉頭,“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你不知道這樣對身體不好嗎?我?guī)湍闫鰤夭,讓你醒醒酒。?br />
駱清堯一把捉住從身旁經(jīng)過的她,將她整個人往自己身上帶!斑@么溫柔的女人在將近二十一世紀的現(xiàn)在實屬稀有,可以媲美國寶級的動物,難怪男人們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顧春江,你的手段的確高超,連我都甘敗下風,自嘆弗如。”
“你喝醉了。”顧春江努力想掙脫他的掌控。
“醉?沒錯,我是醉了,才會被你軟性的關懷迷昏了頭。沒想到我第二次栽在女人的手中,對象居然是你。女人都是一個樣,不管是清純抑或風騷,哈!太有趣了!
“我不懂你說什么!彼昧Φ嘏ぶ,每用一分力,他就更加緊握著她的柔荑,絲毫不放松。
她淡淡的香氣直撲鼻息,駱清堯忍不住,就著她的紅唇猛然吻下。
“不,不要……”顧春江左翻右擺,奮力想擺脫他的箝制,不肯乖乖地任他得逞。
經(jīng)過下午的巧遇之后,她只想靜靜待在房中,安然度過一夜,心痛與心酸還有待療傷,在這個時刻,她沒有心情面對駱清堯。況且老爺不樂觀的病情顯示她和他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了,她不會期望將來駱清堯會特地見她一面,那是種不可得的奢求,所以該收心了,否則又怎么忍受突然間的別離?
她拒絕的動作漸漸激烈,卻怎么也擺不脫他的雙手,徒勞無功之余,更喚醒他的獸性。
“告訴我,今天不愿意我親近是不是因為有了更好的靠山?有別的男人出現(xiàn),所以我這個雞肋就可有可無!彼麘土P性地吻著她,駱清堯否認心中的渴望,一心只想出言傷害她。
“我真的不懂你說什么!鳖櫞航[隱覺得事有蹊蹺,但也無從猜起,F(xiàn)在最重要的一點是安撫他的情緒。
“好聽,不懂我說什么?你的借口無懈可擊。女人都一樣,比起來,靳雪芹比你可愛多了,至少她毫不虛偽地表明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你呢?披著羊皮的狼,內(nèi)心實在比她更不如!彼缚刂
“我對你從來別無所求,你不用指桑罵槐!
淚意沖上眼底,她的心在滴血,卻強忍著不流淚。
“別無所求嗎?你當我三歲小孩,好騙啊?”
他嘲諷地看著她。
“既然你覺得自己受騙,大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清醒,反正你也沒有損失。”咬著唇,她無力地反駁著。
“你對男人都是這種態(tài)度嗎?哈!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用過就丟,還真不懂環(huán)保喔!可是我不忍心見到我的好友跟我有同樣的下場,自然不能讓你又有機會再去騙人!
“你的朋友?啊,你是指趙醫(yī)生,清堯,你誤會了,我去找趙醫(yī)生是有重要的事情……”
“當然重要,那可關系著你一生的幸福,否則怎么會在我付錢雇用你的上班時間,偷偷溜出去幽會?老天有眼,讓我及早知道事實!彼淅涞貞,對她的說詞全然不領情。 ,
“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找趙醫(yī)生是為了老爺,他最近身體更差了,趙醫(yī)生和我只是為了討論這些事情!鳖櫞航婕t耳赤地解釋,只想把事情真相灌輸進他的心中,不是產(chǎn)生誤會。
“老頭子到底是算做了件好事,成為你一個借口。要是好事有成,別忘了謝謝他的一片美意!彼麎焊幌嘈。
“為什么你不能接受這么簡單的事情呢?”
她絕望地問。
駱清堯狂妄地大笑.“女人總喜歡把男人當笨蛋,以為以愛為名,就什么都沒有錯嗎?太可笑了!
“對,你說得很對,女人太把愛當一回事,明知道男人無法回報,依然如飛蛾撲火,在所不辭!
“你還有話好說嗎?”像宣判罪刑,他大方地給予最后的抗辯機會。
“我和趙醫(yī)生之間是清白的,我們真的是無辜的!甭暭毴缥茫脑捴皇钦f給自己聽。
“掰不下去了吧?顧春江,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我當然沒理由將到嘴的肥肉往外推。還有,你最好離中立遠一點,否則我這個人是沒有情面可言,別怪我把你的行徑全盤托出!瘪樓鍒蛲{道。
望著她死寂無神的雙眼,緊抿的雙唇是一片雪白,駱清堯心中一陣迷惘,該不會——他真地錯怪她了?
不可能!他隨即推翻自己的良知,讓愚蠢的念頭再次充斥心中。他將顧春江推倒在床上,重重地吻下!笆遣皇俏疫不足以滿足你,所以需要別的男人填補空虛?”
面對他懲罰似的吻,顧春江沒有反應,臉色慘白卻一語不發(fā)。
“還是這陣子我讓你獨守空閨,所以你出去找別的男人?”這一次他的唇落下在她的胸前,先是猛暴的接觸,繼而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嬌弱的軀體上下移動。
即使灰心至極,顧春江的身體依然不能免地起了反應,她嬌喘輕啼,更惹得駱清堯怒火滿腔。
“賤女人!難道一個下午,中立還不足以滿足你?還是你饑渴難耐?”他站起身來,顧不得身上尚且衣衫不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準你去招惹中立,否則后果由你自行負責。”
她沒有起身,只是定定地望著他,這一次,也許是他們最后一次的接觸了。四目相望的瞬間,沒有愛的火苗進出火光,只有詭譎的氣氛蔓延在空氣中。
隨著門被用力關閉的瞬間,一顆晶瑩的淚水忍不住自她的眼角流下,無聲地落在床上。
“你會后悔的。”在她閉上眼前最后說出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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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駱順同的精神異常亢奮,久未見到外面的他主動要求到院子中歇歇,讓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坐在老爺?shù)纳韨龋S時注意他舉動的顧春江對這種情況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老爺又恢復往常的硬朗,宏亮的聲音表現(xiàn)出極堅韌的生命力,如果上天乞憐,那該是康復的征兆。憂的卻是這只是一種生命的回光反照現(xiàn)象,代表著他的壽命走到終點,再無力燃起生命之火。
“老爺你冷不冷?風也挺大的,要不要加件毯子?”他剛打個噴嚏,她立即有了反應。
“丫頭,你關心過頭了,活到這把年紀,也該夠了。這種風吹來沁人心肺,舒服極了。怕是再沒這種機會坐在這里曬太陽。你不用忙了,坐下來陪陪老頭子聊天吧!
駱順同慈藹地望著她,這小丫頭愈看愈討人歡欣,不用說別的,如此盡心盡力照顧一個老頭子,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只是近來,她和兒子兩個人不知怎么搞的,處在同個空間中,卻像仇人似的。
可惜現(xiàn)在的駱順同不再是昔時的蛟龍,倒像是病蟲一只,已經(jīng)沒啥力氣多管閑事,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只能往好處想,自家的兒子雖然不聰明,但該分得清是非好壞,不至于讓這么好的女孩子從手頭上溜走。
“老爺,不許你說這種喪氣話,你一定可以活上百歲千歲,真的,你千萬不要想太多!鳖櫞航捏@地聽著他說出口的話,雖然生死有命,可是眼見親如家人的他面臨大限之期,到底是不忍的。為什么老天爺不能多賜予老爺多一點的生命,就算拿她的命補上也可以啁!
“這種謊言可以唬唬那些不夠自欺欺人的人,精明如我者,怎可能會相信?丫頭,不要欺負我沒學過醫(yī),人到了某種年紀,總有一種本能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壽命!瘪橅樛故峭吹瞄_的。
“老爺,你不要這么說。”顧春江止不住心酸,眼看淚水就快滴下,忙別過頭假裝忙碌。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太過脆弱,動不動就想哭。自幼失估,加上外表看起來荏弱,她常常博取他人的同情心,可自個兒的淚水從來不曾滴落。那曾經(jīng)是最自豪的勇氣,如今卻已悄然無蹤。
“人生七十古來稀,世間難逢百歲然。雖然我也有許多的遺憾,可是對清堯的愧疚卻是其中最深的。以前他需要一個父親,我忙著自己的事業(yè),不在乎他的感受,現(xiàn)在的我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丫頭,我多么希望有個像你這樣的媳婦,可以陪在他身旁,細心照料。唉,我還想看我的孫子出世呢!”
駱順同緩緩道出心中的缺憾,這一生他何嘗不想親眼看到孫子的出生,如果顧春江這丫頭和駱清堯有結果,就算他在九泉之下,也會笑著暝目,可是現(xiàn)在……唉!一切都是空談。
“老爺放心,只要你不放棄希望,別說是看到孫子的出生,就是看見他長大娶妻也沒問題。你看來就是長壽的面相,方臉大耳,有福氣極了!彪m然安慰的話語空洞,但她還是必須說。
“我不像你那么貪心,只要清堯能找到個好女孩也就夠了!
“他會的,你放心。”
“真能放心就好啦!我這個兒子,生意做得好沒話說,就是眼睛看不清楚,好人跟壞人也分不出來。人的真心豈能衡量,他的想法也未免太過幼稚!瘪橅樛粷M地搖搖頭!
顧春江無言以對,只能苦笑,老爺?shù)倪@番話,倒像針對她而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遇上個好男人,千萬不要輕易地放棄。即使他一時之間沒能看清你的好,假以時日,定會改善的。丫頭,你可不要太早死心喔!”他意有所指地說。
“老爺,你別多說了。再說下去,會耗損你的元氣。進去吧,再待在外頭,可真的會著涼喔!”
逃避駱順同的關心,也為了免除碰觸到傷口,她忙把話題移轉到別的地方。
“丫頭,你可要牢牢記住我的話!瘪橅樛笄械囟,只希望兒子不要太遲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