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逢簡直是奇跡!
作夢也沒想到兩人的重逢竟會是這樣的情況。
丁宇倫正在修理屋頂。
隨著叮叮咚咚的敲打,一塊木板被震得從屋檐上掉了下來,砸在玉潔的腳邊。
“喂!”她嚇了一跳。
要是萬一剛好砸在她的頭上怎么辦?
他回過首來正要道歉,兩人四目交接的剎那,都同時怔住。
“是……你!”她像見著了鬼一樣。
作夢也沒想到竟會在這個地方、這種情況遇見他,而她正要破口大罵呢!
“嗨!”丁宇倫趕緊吐出咬在嘴里的鐵釘,跟她打聲招呼。”有沒有砸到妳?”
“差一點點。”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直看著地。
乍見他的驚喜立即被驚愕沖散。
一身破舊的他讓她看得雙眼發直。
難道……他具的是一名裝潢工人?
在PUB里為了保護自己,誰也不愿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職業,這點她能理解,可是在親眼見到他一副工人的模樣時,也呆了——
黑色的T恤上全是斑駁的色彩,還沾滿了灰塵,裝乎變成灰色的了,而且還有了幾處被勾破。
更別提他那條五顏六色的牛仔褲,像是被人潑上了油漆一樣,簡直慘不忍睹。
“我嚇了妳一跳?”一見她的表情,他會心一笑。
要不是不小心打翻了油漆,他也不用這么狼狽。
玉潔轉了轉眼珠,深怕傷著了他。
“你……呃……你……”她小心翼翼地措辭!蹦愕臍赓|不象……”
“不像什么?”他露齒一笑。
漂亮的牙齒再加上迷人的笑容,讓她看得發呆,他不知道他英俊的外型、黝黑的肌膚、燦亮的笑容,是多么的具有殺傷力。
起碼她全身的細胞就死了快一萬個。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倍∮顐惛纱嘧谖蓓斏希退钠鹛靵。
玉潔深吸一口氣,猶豫著該不該說!
“嗯?”他一瞼無辜。
“你……你……你不像裝潢工人!彼龥Q定誠實。
“是啊,大家都這么說。”他一瞼無奈的表情。
好不容易租到了這間平房,離屋主有段距離卻又保有自己的天地,他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樂得很。
只是當屋主聽到他的”職業”時,也是嚇了一大跳。
“你是工人?”
“嗯哼。”
“我還以為你是老師呢……”
他失聲笑了出來。
“我看起來像什么?”他好玩的問玉潔。
“像富家子!
“我?”他突然斂住了笑容。
因為她以為他是個富家子,所以才好心地歸還皮夾?
難道她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丁字倫怪異地看著她。
她的心里卻一直不停地擺蕩……
才二十二歲,她目前的人生規畫里,完全沒有”男朋友”這三個字,可是當她遇見了他,他的身影便悄悄地占住她的心房,無時無刻不騷擾著她,于是她改變了想法。
只是他的職業太教她吃驚了,她根本無法將他的職業和形象聯想在一起。
“妳也住北投?”他在找機會送客了。
“嗯哼,有空才回來。”
母女倆相依為命,為了工作上的便利,她只好賃屋而住,只要一放假,總會趕回來和母親團聚。
“那我不打擾妳了。”丁宇倫逮著了機會,繼續叮叮咚咚地釘起來了。
幸好他今天一身的破舊,老實說他都快要對她起好感了,如果換作是平常,他根本沒機會發現她的真面目。
“要不要我幫忙?”玉潔在底下喊。
他停住,轉臉看她,訝異她還沒走。
“不用!彼仡^繼續敲敲打打。
“可是我有話跟你說!
他停住,一臉好笑的轉頭看著她。
“妳到底是有話跟我說?還是真心想幫忙?”
如果他聽得沒錯的話,她所謂的”有話跟他說”,是想請他”幫忙”的意思。
“都有!彼。
也許她可以幫忙油漆啊什么的,她可沒說一定要爬上屋頂。
“你的工作什么時候結束?”幸好今天是陰天,否則頂著大太陽工作有得他受的了。
丁宇倫沒好氣的放下鐵錘,改而又坐了下來。
“如果沒有人打擾,也許會快一點!
“如果有人幫忙,一定會快一點!彼裏嵝牡恼f,根本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無力地翻了下白限。
不顧她身上的俏麗洋裝,她還當真沿著梯子爬了上去,只是爬到一半她就不敢再爬上去了,就這樣拉近距離和他說話。
“我可以幫你油漆啊什么的!
“妳?”他瞪著她那身漂亮的洋裝。
“是啊。”
“妳會弄臟!
啊……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這可不行。
“別的呢?比如說提提水桶什么的!
那還用她幫忙嗎?丁宇倫一臉好笑。
“妳很無聊!睙o聊到愿意幫陌生人的忙。
“我不是無聊,我是很想幫你趕快把工作做完,你的老板不在嗎?”玉潔看了看四周。
“老板?”他失笑。
他釘自己的房子干嘛還需要老板?
“嗯,你應該跟他抗議,一個人裝修那么大的房子很辛苦的,工錢有沒有加倍?”她替他打抱不平。
“沒有!彼劬α灵W閃的。
“你們老板一定很嘔喔!”她一臉了解的說。
他簡直快笑岔了氣。
“那妳呢?”他邊笑邊說,想聽聽他在她眼中的評價。
“嗯,新來的老板不錯,”她邊說邊點著腦袋!笨吹贸鲇袃砂阉⒆!彼肿志渚浒l自內心。
“妳看過?”他屏息。
該不會她已經知道他的身分,所以才藉這個機會糾纏他?
“鬼才見過!庇駶崨]好氣的說。
丁宇倫差點從屋頂上滑了下去。
想不到這個淑女也會說粗話?
“喔!”看她的表情確實沒見過他本尊,既然如此,他哪里得罪她了?
“大家嚇得要死!
他又差點從屋頂上滑了下去。
“妳說什么?”他不敢相信的吼。
他這個未來的董事長竟然被員工形容成這樣?豈有此理!
“你們見過他?”他再一次確認。
“沒有!彼齽倓偛皇钦f過了嗎?
“那他哪里得罪你們了?”他瞇起了眼睛。
“他哪有得罪我們。俊庇駶嵰荒樐涿。”他的方針很嚇人而已!眳s也很誘人。
“妳說說!彼⒖桃徊的興趣。
她才不說呢,頂著大太陽,曬得她頭昏眼花。
太陽公公好象放意跟她作對似的,從她一爬上梯子,就開始露瞼了。
“等你把工作做完,我就告訴你。”太陽好大。
丁宇倫馬上明白她的意思。
“妳等等,馬上就好,妳先到樹下那邊等著!
他開始用力地敲敲打打,這邊修修、那邊補補,終于好了。收拾妥當后,他立刻爬了下來,將工具全丟到工具箱里,綻開笑容。
“好了。”他拍拍手!笨梢哉f了吧?”
“你不向屋主說一聲?”這時候不是應該收了錢,然后說拜拜,看看屋主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說什么?”丁宇倫也轉身看著自己的房子。
未來的一年他就住在這兒,這兒就是他的家,他就是”屋主”。
“看看他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呀,”
“喔……呵呵呵……”他大笑。
他都差點忘了,這個叫唐玉潔的把他當成裝潢工人了,要不是她公司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才懶得理她呢!
“這是我的房子。”
她不相信的漸漸圓起了眼晴。
“真的是我的房子。”丁宇倫認真的說。
玉潔的眼睛愈剩愈大,終于受不了地叫了出來,”你的房子?”她簡直快暈倒了。
“是啊。”他惡作劇的揚起笑容,里面才精采呢!”要不要進去看看?”
她驚喘了一口氣。
天哪……天哪……這房子舊得像棟鬼屋。天哪……他竟然住在這里?
對他崇拜的心突然擗哩啪啦地出現了好幾道裂痕,愈裂愈大……愈裂愈大……
好不容易接受他是個工人的事實,如今又……
“噢——”她大受刺激,雙腳無力地蹲了下來,捧住腦袋。
她該怎么辦?她該怎么辦?她愛上一個工人——她可以接受,可是他竟然窮困到住這樣的破房子。
她簡直是……快瘋了。
“妳怎么了?”丁宇倫無辜的看著她的頭頂。
玉潔傷心地站了起來。
經濟不竟氣,尤其是建筑業,她應該多幫他一點的。
“我只是站得好累!
“快進去坐啊!彼闷鹆斯ぞ呦渫崎T而入。
里面的畫面又再度眩暈了她的腦袋。
一大堆有的沒的全放在地上。有鍋子、有臉盆,還有水桶跟油漆桶,幾乎布滿了整個地上。
丁字倫忍住笑聲,非常不忍的別開瞼去。
看著她一臉驚愕的表情,他真怕自己會破功大笑了出來。
“這……這……”未免太壯觀了點?
好不容易他忍住笑,這才回過頭來。
“幸好今天出太陽,否則這邊漏、那邊漏,接得好辛苦!彼唛_了幾個油漆桶,搬了張椅子給她坐。
“你就住這里?”她是不是在作噩夢?
“一個月三千塊,算便宜了。”他滿意的打量自己辛苦修繕出來的房子。
門啦、窗啦,都被他漆上了溫馨的色彩,最頭痛的漏水也在今天終于不下雨的情況給修好了。
這還不是他的房子?。
玉潔受的刺激可真不小。
“為什么不租公寓呢?”她難過的垂下了雙肩。
“公寓有三千塊一個月的嗎?”丁宇倫好笑的問她。
就算有,他也不要。
這兒的空氣多新鮮,清晨還有啾啾叫的鳥兒在唱歌;傍晚時分涼爽的山風吹送,吹得人都醉了;夜半時分仰望著窗外的星斗……他只有一個念頭,他來對了地方。
這種享受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玉潔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穩住心臟。
原來他還缺錢!
“這兒真好!”他贊嘆地看著火紅的太陽慢慢地傾斜下山。
山風像在呼應他的話似的,徐徐吹來,遠處有幾只狗在那兒快樂地狂吠。
玉潔的小嘴張了又闔上,心想也許他是在苦中作樂。
他才不是在苦中作樂,他是真正的在享受。
二十七年來,他頭一次嘗到了真正放輕松的滋味,他愛死了這個地方。
“對了,妳還沒說,為什么你們新的老板把大家都嚇得要死?”丁宇倫突然想到似的,趕緊遞了瓶礦泉水給她。
自己也打開了一瓶咕嚕嚕的猛灌,隨著動作,手臂上的汗珠一滴滴地滑落。
于是她說出了緣由。
“每一張圖都要給老板親自過目,這對我們來說是多大的壓力!”天曉得,每一張都改了又改,緊張兮兮的。
他一笑,”你們沒有自信!”
“當然是……沒有!彼龘u頭。
他滑了一跤,狠拍了下額頭。
“老天——”他受的刺激可真不小。
“可是這也有好處,”她漂亮的笑容里全是興奮!毙吕习逭f,我們設計師可以隨著自己設計的東西暢銷與否,來決定獎金的多寡。”她說著,眼睛都亮了起來。
丁宇倫看得發愣。
不知道他該為了她夸他而高興?還是該為了她滿心是錢的模樣而——
“對了,”玉潔忽而斂住笑容,差點又犯了嚴重的錯誤。”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大笑。
老天,這時候才想到要問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請了什么樣的員工?
“我好后悔,那一天竟然忘了問你的名字!
因為那一天他看起來像富家子嘛,她當然后悔了。丁宇倫兀自下了結論。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打電話請我幫忙!彼s緊掏出紙筆,寫下聯絡電話遞給他。
“謝了!彼恿诉^來。
就憑她剛剛說什么……要幫他提水桶之類的,他就知道這人不能太指望。
“你叫什么名字?”玉潔眼睛亮閃閃的。
似乎怕他不肯說似的,她一臉的期待。
“丁宇倫。”可能是她的眼神,可能是她急切的表情,讓他不忍心騙她。
不過無妨,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是丹尼爾.丁,一般人不知道他的中文姓名。
“你……如果……”玉潔猶豫著,該怎么問才不會露出破綻?
“想請我幫忙?”
“是,不,是……”她是想請他幫忙,可是她要問的不是這個。
“到底是『是』,還是『不是』?”丁宇倫一瞼好笑。
“如果……如果……”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調開視線。”如果我經常來打擾你,你……女朋友……會不會誤會?”
他一愣,突然大笑。
原來是在試探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等等,他現在是個”窮光蛋”,她問這個干什么?
“我是個窮光蛋……”他兩手一攤。”妳想我會有女朋友嗎?”他試探的看著她。
她立即綻出快樂的笑容。
“我付你學費怎么樣?”如果沒有女朋友那就好辦了,以后她可以天天來喔!
“學費?”
“嗯哼!狈凑残枰獛兔。
“妳想請我教妳畫設計圖?”他立刻猜出了問題。
“是。”她一瞼的高興。
“妳想要領到更多的獎金,所以請我幫忙?”
他好聰明!
“嗯哼!庇駶嵱昧c頭,滿臉笑容。
一提到錢,她就這副德行,他看得很不是滋味。
“所以妳才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怕對方誤會?”搞什么鬼,他還以為她良心發現,相中他這個窮光蛋了,原來是……
“嗯!彼酶吲d!蹦愣记閷α恕!甭斆饔謪柡。
什么猜對了,她的臉上即著”錢”、”錢”、”錢”……全是”錢”字,一看就知道。
“你愿意嗎?”她期待的問。
“不愿意。”丁宇倫拒絕得很干脆。
她明顯的抽了口氣,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會付你錢喔!”
丁宇倫一笑,他最多的就是錢。
“教學生很累……”
他在勒索!彪p倍怎么樣?”她蹙起了漂亮的眉。
無妨,反正以后賺得回來。
看著她那張什么都寫在臉上的漂亮瞼蛋,他就想嘆氣。
老實說,以一個老板的立場來說,能有一個如此”上進”、肯為了獎金而努力的員工,實在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但……
如果這樣的人成為”朋友”,那就得小心了。
很遺憾的是,跟她聊天時,他總會不由自主的撤除心防,忘了她曾經是多么”惡劣”的人,得一再地由她”見錢眼開”的笑容提醒自己。
“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那么愛……想賺錢是為了什么?”
“愿望,”她眼睛發亮的說,”我有很多愿望需要實現!
那副渴望……像是希望父母再多賞給她”零用錢,”好讓她存進撲滿里似的,竟讓他看了發噱。
“愿望……”他也跟著雙眼發亮。
為了愿望而努力,是再自然不過的理由了。
他竟然非常高興她有這樣的想法。
“妳的愿望是什么?”
玉潔不安的動了下身子!爆F在不能告訴你。”
她怎么能告訴一個陌生人——雖說是對他一見鐘情沒錯,她最大的愿望是買回那些被媽媽典當掉的珠寶?
“等妳能告訴我之后,我再來考慮要不要收妳這個學生!
“等你收了我這個學生之后,我再慢慢的告訴你我的愿望。”
他失笑,”妳反應梃快的嘛!”眼里卻有著欣賞。
“如何?我一點一滴慢慢告訴你!
他大笑,她竟然用這種方式在誘拐他?
也不想想平常都是他把女人玩弄在手心里的。
“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答應。”可是我不收錢的!
“那你收什么?”
“妳——”
玉潔瞪大了眼睛。
“就順便替我做一頓晚餐,如何?”他失笑出聲。
她松了口氣,立刻漾開笑容。
“嚇了我一跳!”她瞪了他一眼。
玉潔自言自語的模樣,讓他又再度開懷大笑。
“真的只要一頓飯就好了嗎?”
“還是妳想要倒貼其它?”
“才不呢!”她白了他一眼!卑它c吃飯會太晚嗎?”
“不,我指的是周休二日,妳只要周休時來就可以——”
他知道她的工作時間和性質,設計這門行業在全心投入時,經常會忘了時間。
“噢,我本來打算搬回來住的!彼恢朗窃撌是該高興?
搬回來住,她每天通勤會很累;但不能天天見到他,她就覺得……好象少了什么。
“我可以。”
“妳可以,我也沒空。”丁宇倫打消了她的念頭。二到五是我的上班時間,除了周休,我沒有多余的空檔!彼f的是真的。
每天晚上八點,他會搭出租車到他另外承租的辦公室,開始處理”麗的”的業務,至少要忙到凌晨三、四點工作才能告一段落,他哪來的時間?
不過她挺可愛的,就幫幫她吧!
“你另外有工作?”
“沒有!彼s緊否認。
“要不怎么會……”有錢吃飯?
還好她識相的咽回肚子里,怕他生氣。
“裝潢的工作……很辛苦?”她改用另一種方式試探,想多了解他一些。
“嗯!彼恢每煞。
“對了,”她又差點忘了!蹦愕脑O計圖還有設計理念……都非常非常的好,你是在哪里學的?”
“大學里學的!
玉潔瞪大了眼睛。
他一臉好笑,笑得十分無力。
“我不能讀大學嗎?”這是什么表情?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是個……工人嗎?
“工人就不能讀大學?”這是什么理論?
“在……哪一所?”
“紐約的……”那是一所世界頂尖的學校。
玉潔張圓了小口。
“怎么?”丁宇倫失笑出聲,無力地搖著頭。
如果她知道他在倫敦有一排公寓,專門是用來出租的,她是不是會昏倒?
“我……我……作夢都沒想到。”
她被震得腦袋一片空白。
“我看起來不像?”他用她的話問她。
“不,太像了!”她叫了出聲,”我以為……”
“妳以為什么?”
“我以為你是鄉下來的!
多倫多是鄉下?他差點怪叫。
他還住過巴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