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絳兒到公司,才知道李斯今天提早下班了,現在才下午三點。
鄭夕繪為她開車,又把她送到李斯的公寓。
鄭夕繪不放心,一路把她送到門口。
“表姐,謝謝你,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泵辖{兒手摸著墻,一陣摸索,找到了門鈴的位置。
“那我走了,你跟李斯好好的談。”鄭夕繪直到看見她按下門鈴,才走進電梯里。
孟絳兒只讓門鈴響了一聲,她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聽見動靜,才又按了一下,這時候,她的心臟莫名地加速在跳,萬一李斯不在呢?
她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但是來不及,表姐已經回去了,她第一次獨自置身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里……不要緊,沒事的。
她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也許李斯真的不在吧……孟絳兒猶豫了一會兒,緩緩地摸著門板坐下來。
就算他現在不在,他總會回來吧?她只要等就可以了。
她用雙手環抱著膝蓋,尖俏的下巴擱在上面,沒有焦距的目光像是看著前方,又像是哪兒都不看。
突然大門從里面被打開來,李斯里著浴袍拉開門,卻看不見人影,正要關上,孟絳兒及時出聲,“李斯?”
李斯的目光隨即往下拉,竟看見孟絳兒坐在門口!
“絳兒!你怎么會在這里?”他馬上打開門,從地上扶起她,又看見她手上裹著紗布,臉孔馬上緊繃,“你受傷了?”
“這個不要緊!泵辖{兒摸著李斯的手臂,緩緩的摸到他的臉,“李斯,我有話對你說!
“真是該死!程俊到底在做什么!”李斯一把將她抱起來,把門重新關上,抱著她到客廳才放下來。
孟絳兒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拉住他,“李斯,對不起,我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我是來道歉的。”
李斯望著她,“你怎么會在這里?該不會真的一個人——”
孟絳兒聽到他切齒的聲音,仿佛想宰了她周圍每一個沒有盡到責任保護她的人似的,孟絳兒趕緊說:“不是的,是表姐送我來的。”
“她為什么讓你一個人等門,萬一我不在呢?她也太不謹慎了!”真是該死,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為他好好的保護絳兒!
孟絳兒聽著李斯的一字一句里面完全是對她的窮緊張,她差點失笑。她真是白癡,她竟然浪費了大半年,到現在才“看”清楚李斯的感情!
杜旭炎說得對,有了深愛,才會有深怕失去的恐懼。
李斯捧著她受傷的手,緊緊深鎖著眉頭,“這個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為你不在,我自己放水洗澡,沒留神才給燙傷的。”孟絳兒微吸著唇瓣。
“家里那么多傭人,你不會隨便找一個嗎?我告訴過你不要去碰熱水!”李斯只要想到他一不在就發生這種事,一口火氣就竄升。
孟絳兒摸著他的胸膛,緩緩的把臉貼近,“李斯,你這么兇,會嚇到我耶!彼裏o辜地說。
李斯一怔,心臟莫名地狂跳,低頭疑惑地瞅著她,“絳兒……你今天……是來做什么的?”
她就算看不見,也應該摸得出來他只裹了一件浴袍吧?而且在剛才抱起她的時候,前襟已經敞開,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正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吧?
“我剛才不是才說過嗎?我是來道歉的,我不應該把你對我的保護和關懷指為有目的的補償,對不起,我太自私了,完全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你是那么關心我。”孟絳兒一只小手在李斯結實的胸前游移,輕柔的聲音里魅惑的成分要比歉疚來得多。
李斯緩緩放開她受傷的那只手,目光陰郁又疑惑地看著倚靠在他懷里的孟絳兒,“你不是已經準備要跟我離婚嗎?”
孟絳兒小手勾上了他的頸頂,柔媚而又無辜地反問他:“那你呢?你真的要跟我離婚嗎?李斯?”
李斯掀起眉頭,只是望著她裹著紗布的手,心里已經一陣疼惜。
“離婚是你提出來的,別問我!彼是有些生氣的說。
而在孟絳兒聽來,他的語氣更接近賭氣,她愉悅地揚起嘴角,“所以我來道歉啊。李斯,你肯原諒我嗎?”
“你是說……你不離婚了?”她的緊靠讓李斯的呼吸開始不穩。
孟絳兒像只動人的小狗似的,拿一張小臉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磨蹭,“李斯,你肯定讓我生你的孩子嗎?”
李斯一怔,眉頭緊鎖,聲音轉為嘎啞,“你就不能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
“可以啊,只要你告訴我,你的這里……”孟絳兒把耳朵貼近李斯的心臟,聽著他加快的心跳,她輕輕地問:“這顆心,是不是屬于我的?”
李斯一臉的僵硬,他粗嘎地說:“我只屬于我自己!”
聽聽他那惱怒,她還真的傷他很深呢。孟絳兒一臉的無辜,“李斯,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所以還在生氣?”
李斯始終把兩只手管在身側,不肯去碰她,摟她。
孟絳兒輕輕嘆了一口氣,離開他的胸懷,“好吧,那我回去好了!
她轉一個身,兩只手開始摸索,尋找門口。
李斯在她踏出去的腳碰觸到階梯,險些絆倒的時候及時將她攔腰抱。
“你連方向都搞不清楚,還想自己回去?”他有一些生氣,他甚至連一秒鐘都無法不去擔心她。
“可是你又不肯原諒我,我怎么好意思繼續打擾你。”孟絳兒噘著唇瓣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
李斯一張瞼色變了又變,最后才緊張的咬著牙,“我沒說不原諒你!
孟絳兒馬上一臉欣喜,“那你肯跟我說,你愛我?”
李斯一愣,手放開了她,短促地說:“這是兩回事!”
孟絳兒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那我還是回去好了!
她又要轉身,李斯馬上又攔腰拉住她,氣憤地惱怒大吼:“就算我說了我愛你,你不是不相信我了嗎?你不是認為我所有的付出都只是為了愧疚,為了補償嗎?你還要我說什么!”
孟絳兒緩緩的伸手探向他的臉龐,她的手代替了眼睛專注的在“看”他,“李斯,對不起……對不起。”
李斯望著她內疚的臉兒,頓時緊緊的抱住她。
“你總是這么亂來!”李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
孟絳兒把一張充滿幸福的小臉埋進他懷里,“李斯,你希望我跟你一起住在這里呢,還是我們一起回去?”
李斯完全軟化在她的甜言柔語里,他緩緩嘆了一口氣,揚起嘴角,“我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李斯……我比較喜歡這里!泵辖{兒勾著他的預項,端著一張純潔無辜的臉兒湊上香吻。
李斯攢起眉頭,瞥見了她臉上隱藏的俏皮笑容,“你又想得寸進尺?”
孟絳兒笑起來,“那你要對我說愛我!
言下之意是,他不肯坦白說,她就要賴在這兒不走。
李斯其實從跟她結婚那天起,就已經發覺,他這一輩子是注定被孟絳兒吃得死死的了!
他眉心一擠,捧住她美麗的臉蛋,狠狠的吻住了她!
孟絳兒根本無暇抗議,李斯已經用熱烈深情的吻讓她忘記一切……
等到她想起來時,已經被李斯帶回屬于他們的家去。
☆ ☆ ☆
八月,一個熾熱的天氣,今天是孟得年過世一年的忌日。
李斯和孟絳兒一起到墳上祭拜,李斯小心地扶著妻子一起跪下來。
程俊把帶來的鮮花和水果供在墳前,站到后面,鞠躬拜祭。
周圍無風,正午的陽光如一團火球,這份炎熱使得肅穆的氣氛更加嚴肅……
孟絳兒合掌,緩緩的低下頭,一對無神的目光無法親眼看父親的墓碑,“爸……您在地下安息吧,雖然我的眼睛可能無法治好,不過有李斯照顧我,您可以不用擔心……不過,也許您還是要擔心吧?因為您也不曾聽李斯說過愛我對不對?就除了那一次設計我說了一次而已,不過那時候他根本不是真心愛我,所以那不算。爸,如果您有空的話,就到夢里去問問李斯,或者您教教他,好歹得跟您的寶貝女兒說一次。爸,您說是不是?”
“絳兒——”李斯深深的攢起眉頭。
孟絳兒從合拿里抬起無辜的臉兒,那雙看不見的眼眸更襯出她的無辜,“李斯,我從小就沒有媽媽,你不能阻止一個孤女跟父親訴苦,這太殘忍了!
程俊在他們身后不小心笑了出來,李斯回頭一瞪,教他馬上管住自己的嘴巴。
李斯合掌,在心里對孟得年承諾,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他的掌上明珠。這才拉著絳兒起來。
烈日當空照頂,孟絳兒才一起身,忽然一陣暈眩——
“絳兒!”李斯見她不對勁,馬上摟住她。
“李斯……我……”孟絳兒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全身虛軟無力,才一下子,她不支的身子就倒入李斯的懷里!
“絳兒——”李斯全身一僵,臉色在瞬間轉白,緊緊的抱住他的妻子不知所措。
“快,送她到醫院!”程俊見他站著不動,馬上出聲。
李斯一驚,火速抱起妻子回到車上,由程俊開車到醫院。
☆ ☆ ☆
鄭夕繪幫孟絳兒做過檢查,原來只是天氣太熱,再加上貧血才暈倒了,一場虛驚。
到了醫院沒有多久,孟絳兒便醒過來了,李斯一張蒼白的臉卻還無法完全恢復血色。
杜旭炎在六月的時候已經和鄭夕繪結婚,并且成為這家醫院里的婦產科醫生。
“真是奇怪了,不是說貧血的是絳兒嗎?有沒有搞錯,你們確定不是李斯?”杜旭炎才一走進病房,望一眼病床上若無其實的孟絳兒,調侃的目光鎖住了一臉慘白的李斯,嘴角還掛著戲謔的微笑。
“李斯?你也不舒服嗎?”孟絳兒一聽,趕緊伸手要找人。
李斯馬上握住她的手,同時朝杜旭炎冷冷的扔去一個白眼,輕聲的安慰妻子,“我很好。”
“真的嗎?可是杜大哥地——”孟絳兒伸手探向李斯的臉,一定要親手摸摸他,確定他真的沒事。
“他在胡說,你別理他!崩钏拱雌鹈碱^,拉下孟絳兒的手緊緊握著。
“冤枉哦,在場每一個人都可以為我作證,明明你那張臉就比鬼還白嘛。”杜旭炎擺明了故意捉弄他。
“絳兒,李斯是被你的暈倒給嚇壞了,他沒事,旭炎是故意逗你的!编嵪L笑著說。
孟絳兒這才松一口氣,展顏露出甜蜜的微笑。
“老婆,你怎么可以幫著外人咧?”杜旭炎馬上對鄭少繪吹胡子瞪眼。
“你正經點,我還有話沒說呢,你一進來就打斷了。”鄭夕繪走到床沿,對他們說:“恭喜你們,絳兒她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孟絳兒蹙眉開始回想自己的月事……真的耶,好像是停了有那么一段時間……這么說是真的懷孕了呢。
她點點頭,確定是有這回事,她的難懷了李斯的寶寶了,她愉快的揚起嘴角。
相對于她泰然的反應,李斯則是完完全全化為一尊化石,說是驚喜,可能說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還比較貼切。
因為這么一來,在他有生之年,他所恐懼失去的人又要多加一人了,而在此之前……老天!他該怎么做,才能讓絳兒平平安安,順利生下他們的孩子?
也許他應該再買一張輪椅,但絳兒一定不高興,而且不肯坐。
那么,馬上安排絳兒住院,有鄭夕繪在,他還可以安心一點……可是絳兒不可能乖乖聽他的安排,行不通。
家里那群人,包括程俊也都靠不住,這該怎么辦?
……看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
“……李斯,你到底有沒有聽到表姐說的,我懷孕了呢。”孟絳兒拉著他的手,一連喚了他好幾聲,都不見他有回應,身旁的人都在恭喜他們,他也不作聲,是怎么了?
李斯想到了唯一的辦法,這才緩緩的安心,終于回過神來,他深情的目光瞅著妻子,微笑說道:“我聽到了,太好了,絳兒!
聽他的口氣,孟絳兒有了安心的微笑,可不知為什么,她突然莫名地感覺到背脊發涼。
☆ ☆ ☆
金色陽光斜人屋內,一個夏日美麗的早晨,在和諧的飯桌上……忽然李斯一句話,將整個氣氛推入嚴肅之中——
“李斯,你一定在開玩笑!泵辖{兒雖然想這么認為,可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李斯從來就不會說笑,而如果李斯說的話是認真的,那就——實在太離譜了!不,她不相信。
連程俊都高高的挑眉,他伸手摸摸李斯的額頭。
“干什么?”李斯皺眉瞅著他。
“你沒有發燒的癥狀,會不會是中邪了?”程俊認真的在找出原因,一個人總不會平白無故性情大變。
李斯只是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整到心思和目光全給了他懷了身孕的妻子,“絳兒,你不用擔心,我全都安排好了!
孟絳兒一怔,聽著李斯正經的口氣,再也無法逃避現實,她不得不面對——老天,他居然說,他要請“陪產假”!她還有七個多月才生產耶!而且,他是老板耶,他以為他是打雜的啊,還可以七個多月不上班?
程俊說得對,李斯一定是腦袋燒壞了。
她幾乎可以想像她未來七個多月的日子,有了李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陪伴”……
“絳兒,不能聽這種音樂,我放古典音樂。”
“絳兒,不能喝咖啡、不能喝茶,來,這是含有高鈣的牛奶!
“絳兒,別走動,跌倒了怎么辦?”
“絳兒,不許站起來,好好坐著,需要什么告訴我!
“絳兒,你該休息了,來,我抱你上樓睡個午覺!
“絳兒,已經九點了,該睡覺了……”
孟絳兒光是想像,已經流了一身冷汗——天,她不要坐牢!
孟絳兒一臉慎重加上企圖勸他改變主意的微笑,她說:“李斯,雖然我很‘高興’,可是我不能獨占你,因為我很清楚你對公司的重要性,公司是不能一天沒有你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切都會很小心,你盡管安心的管理公司,安慰爸爸在天之靈吧!
“公司方面我已經做了安排!崩钏拱涯抗廪D向站在一旁的程俊。
程俊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拿起李斯的杯子再幫他倒一杯咖啡。
李斯轉頭握住妻子的手告訴她,“我‘請假’這一段時間,就由程俊代理總裁一職!
程俊把倒好的咖啡送到李斯面前,那完美的管家微笑依然保持著,至于李斯說的話,他是聽到了,只是他當成了耳邊風,聽一聽就算了,他是認為完全不用加以理會。
孟絳兒不敢置信李斯居然會把主意打到程俊頭上,就連她這么聰慧精明的人都不敢想呢!憑程俊的才能,他要是愿意,早是一百家分公司的老板了,他根本不屑!
“程俊,你的意愿呢?”孟絳兒聽完李斯的安排,嘴角便掀起來。
“夫人,你還要一杯牛奶嗎?”程俊溫和地詢問,對于不感興趣的話題完全充耳不聞。
“我要!泵辖{兒笑起來。所以說呢,她可以不用‘坐牢’了,除非李斯搞得定程俊,否則沒有一個代理總裁,李斯想了也是白想。
“程俊——”
李斯一開口,程俊就回以管家的微笑!袄蠣,有什么吩咐?”
“念在我們同學一場——”
“如果面包不夠的話.廚房還有,我進去幫你拿!
“夠了!崩钏共荒蜔,“你就當幫我一個忙——”
“老爺,你上班的時間到了,我去叫司機準備車子!
“程。
程俊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
孟絳兒雖然看不見,也幾乎可以想像李斯煩惱的模樣。不過這一次她可是不會同情他的。
開什么玩笑,她雖然深愛李斯,渴望他在自己身邊,可是那也是有選擇性的,這種“非常時期”,與其讓自己‘坐牢’,李斯最好是能離她多遠就多遠!
“絳兒……”
“李斯,你要上班了嗎?慢走!
孟絳兒柔媚的笑容,并沒有因為失明而稍減一分……陡地,突然有一道不可思議的光芒從腦際中穿梭而過,孟絳兒一怔,內心一陣熱……
她看到了,她又可以看見未來……在不久的未來,她的眼睛又可以重見光明——
“絳兒,你怎么了?”李斯一看見妻子變了臉色,馬上過來。
“李斯……”孟絳兒激動的反握住丈夫的手,緊緊的握住,正要閉口卻突然煞住——哦,當然不能告訴李斯這件事,她一定要“親眼”看看李斯在看不見的她面前,是用什么樣的眼神在看她,那可是最毫無防備,最真實的“感情流露”呢!
不過……如果讓李斯知道她打的主意,那就不好了。
“絳兒?”李斯對妻子的專注和緊張完全寫在臉上。
“嗯,我很好。”孟絳兒若無其事的展露美麗的笑靨。
李斯望著妻子的笑容,莫名地全身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