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鎮(zhèn)
「唉……」
「唉……」
長嘆聲同時出現(xiàn)于柜臺后的掌柜及門邊的店小二,兩個人意外地看著對方。
「我說小狗子,大白天你沒事嘆什么氣?」店掌柜沒好氣地輕啐了一聲。
「掌柜不也是……」不服氣的店小二小聲地咕噥了句。
同時想起適才嘆氣的原因,不約而同地「唉」的一聲,兩個人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活菩薩一走,跟著財神爺也走了,才半日的光景,生意就差了許多!关M止是差,看著酒樓里三三兩兩的客人,店掌柜的只有搖頭的分。
「是啊,天人一走了后,那些姑娘們也不來了!估^店掌柜的搖頭嘆息后,名喚小狗子的店小二也郁悶地表示。
越想越憂郁,像是約好了一般,又聽得一聲二重奏一般的嘆氣聲。
「喂喂喂,店掌柜跟小二哥,你們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活菩薩?什么天人的?什么事讓你們兩個人這樣哭喪著臉?像是……像是遇了什么事一般!箤嵲谑强床幌氯,一個進來喝茶歇息的過路客忍不住開口問了,而且很好心地在話將出口時,把「死了爹或死了娘」的形容詞給縮了回去。
「這位客倌,您有所不知……」才說了這么兩句,掌柜的又是一嘆。
「是啊,您有所不知啊……」像是說相聲一般,店小二附和后也跟著一嘆。
「去!你們兩個光是嘆氣,我當然什么都不知!箚栐挼目腿藳]好氣。
「是這樣的,大約在一個月前呢,本地爆發(fā)了可怕的傳染病──」
「傳染病?」問話的客人打斷掌柜的話,臉上的表情顯得怪異。
「沒錯,就是傳染病,而且是相當可怕的傳染病,染上的當事人也沒啥特別感覺,就像是小感冒一樣,可兩天之內(nèi)便不省人事,再來,家里的人就可以開始準備后事了……喂喂,客倌,您上哪兒去?」話講到一半的掌柜連忙喊道。
門邊的小狗子機靈,連忙呈大字形地擋在門邊。
「呃……這個嘛……」聞傳染病威力而色變的客人考慮著該怎么委婉答話。
「沒事、沒事的,經(jīng)過天人的妙手回春,鎮(zhèn)上的傳染病已經(jīng)全數(shù)平息了!鼓蟻肀蓖目腿丝炊嗔耍退銢]在第一眼看出原因,由此刻的神色看來,店掌柜也知道這位問話的客人在怕什么。
「平息了?」那位客人不確定地再確認一次。
「是真的平息了,您沒看見,現(xiàn)在這鎮(zhèn)上是多么的安和樂利、風平浪靜啊!剐」纷痈吲d地說著,完全沒察覺自己的用句顯得奇怪了些。
「是啊是啊,客倌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經(jīng)過天人的診治后,這鎮(zhèn)上的傳染病真的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平息了!拐乒裣袷桥滤恍潘频,再三地保證著。
「是嗎?」原本怕得要離開的客人又坐了下來。
「是真的!客倌,您都沒瞧見天人大顯神威的樣子,不光是傳染病一下子就給平息了,只要患有任何病痛,不管是什么疑難雜癥,只消給天人一看,沒兩天,包準是藥到病除,靈驗得很!剐」纷右荒槼绨莸卦V說著。
「真的嗎?」這名陪著閑嗑牙的過路客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不容偶像被質(zhì)疑,小狗子連忙說了!赶颀弳T外家的三小姐,前些年開始,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病得沒辦法起身,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家,長得美若天仙,但美則美矣,礙著她的身體,硬是沒有媒人敢上門,就怕那姑娘還沒嫁到夫家,讓結(jié)親的瑣事一折騰會一口氣提不上來,讓男方娶了一縷芳魂回去……」
「小二哥的重點是?」怕這一扯沒完沒了,這個受教的客人連忙問了。
「重點就是,龔三小姐的痛一直是沒法兒救的,可經(jīng)由天人半個月來的診治開方后,昨兒個已經(jīng)歡歡喜喜地做了新嫁娘,出閣前還上咱們鳳陽酒樓答謝天人的救命之恩呢!」小狗子一臉光采,說得好不得意啊。
「是。〔还馐驱徣〗,像李家大叔還有錢家大娘,一些拖著受苦又死不了的病癥一到天人的手上,只要開了方,按天人的藥服用幾日,不但是短時之內(nèi)大有起色,只要耐心多服用幾日,那些跟了大半輩子的病痛很快地就被根除了!拐乒竦难a充說明道
「這么神?」
「就是這么神,要不,大夥兒怎么會直說戚公子是下凡救世的天人呢!剐」纷拥靡庋笱蟮,活像人家夸的是他自己一樣。
「那現(xiàn)在這位天人一樣的戚公子呢?」這些天娘親的身子骨不太舒服,夜里老咳,說不定能請這個天人診治診治。
「唉……」
像是被說到傷心處,剛剛說得口沫橫飛的兩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約而同地重重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想不讓這陣仗弄傻眼都難。
「天人走了!剐」纷討醒笱蟮貞(yīng)了聲。
「是啊,走了,早上才剛走的,而連帶著,我滿樓的客人也跟著不來了,想想,天人在的時候,這整間屋子滿滿的都是客人吶,看病的、求藥的,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想起那盛況,再比較起此刻的小貓兩三只,這半日之間的差別,讓店掌柜頓時覺得好空虛。
「還有那些姑娘也不來了,天人在的時候,好多姑娘來這兒喝茶品茗的!箾]有美人群聚圖可看,補充說明的店小二也覺得空虛。
「走了?怎么會走的呢?」旅人沒費心理解天人關(guān)姑娘什么事,他才正想要找這天人幫他的娘親看看,這下子,人走了還有什么戲可唱?
「我們也不想天人離開的啊,可是天人就是要走嘛!拐乒駸o奈地表示。
「對啊,天人說要走,我們誰也沒法兒勸他留下!剐《菬o辜。
「那他要上哪兒去?還是……還是知道他仙鄉(xiāng)何處?」由他主動去找,這總該成了吧?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兒來,也沒有人知道他要往哪兒去。」店小二幽幽地說。
「要是知道,我跟小狗子也就不會這么愁了。」店掌柜沮喪地表示。
「就是嘛!如果能知道,村里的人還能不去求他在鳳陽鎮(zhèn)住下嗎?天人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留下的!沟晷《a充說道。
這么神秘?
「那可否告知這位神醫(yī)的大略長相?」為了母親,這位過路的旅人抱著希望間了聲,心里想著,說不定運氣好能在路上遇上了。
「你再等個兩天就知道了!沟晷《䶮o精打采地回答他。
「為什么要等兩天?」旅人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街口的周師父感念天人醫(yī)好了他多年的宿疾,已經(jīng)動工雕了尊石像要紀念天人,讓人家永遠緬懷天人的救命之恩,憑周師父的手藝,大概再兩天,就能看見栩栩如生的石像立在街口了!
店小二越說越?jīng)]精神。
石像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會招來那些云英未嫁的姑娘們上門來喝茶!唉……那些可愛又溫柔的姑娘喔……一想到再也沒美人可看,小二的臉皺了起來。
而不光只是發(fā)話的店小二,就連掌柜的臉也皺了起來。
唉……他的客人,他的銀子喔……兩個人兀自陷在自己的悲傷中,誰也沒心情去安慰另一個人,旅人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但就在這時候──不是錯覺!
轟轟轟的,嘈雜的聲響由遠處漸漸地傳來,就像是大熱天里的午后陣雨一般,雨聲先從遠處傳來,細細的、小小聲的,然后隨著雨勢的逼近,聲音逐漸地大了起來,嘩啦啦的,彷若千軍萬馬之姿。
「什么事?什么事?」看著站在門邊的店小二雙眼發(fā)亮的神情,掌柜忙不迭地詢問
「掌……掌柜的,快來……快來看!」店小二睜著幾乎要落下眼淚的雙眼,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啊!這……這……」不光是店小二,聞言連忙趕到門口觀望的店掌柜也疑傻了。
「你們怎么了?」不明就里,陪著閑嗑牙的旅人也湊上前去。
那是何等的盛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個接著一個的從屋中出來,然后加入原本既有的行列中,使得迎面而來的人群越來越龐大,像是全鎮(zhèn)的人都出籠了。
在這陣人海中,相當醒目的,一個溫文爾雅、仙風道骨的男子被簇擁其中,在所有人歡欣鼓舞、興高采烈的興奮神情里,就見那俊逸絕倫的男子漾著淺淺的微笑──那是一抹無形中帶著安撫人心力量的淺淺笑容,活像是寺廟中供奉的菩薩的那種超凡脫俗的微笑,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追隨著他,跟隨他的左右。
此刻的場面看起來真是有點浩大、有點感人。
因為那份愛戴是這么樣的明顯,明顯到連三歲的娃兒都能一眼認出,若不是那男人的肩臂上明顯地掛著一個浴血的傷者,只怕群眾會像迎城隍般地把他扛起來走,而不會只是像現(xiàn)在這情景而已。
「他──」飽受震撼的旅人出神地脫口問道。
但沒人能理會他的疑問,因為小二哥跟掌柜的已經(jīng)快步地迎了出去,像是恭迎圣駕一樣,不過,他想要的答案很快就出現(xiàn)了……「天人,是天人。∷貋砹!
※※※
不復(fù)適才的喧囂熱鬧,此刻,在鳳陽樓的第一上房內(nèi),有的只有安靜,而除了絕對的寧靜外,還有陣陣撲鼻的藥香……「天人……」一老婦從內(nèi)室中走了出來,對著偏廳里看著藥爐火候的白色身影輕喚道。
「大娘,別這樣喚我,叫我的名字即可!钩酥t和,爾雅斯文的俊顏上依舊漾著一抹淡淡的笑,如同那一身的白,除了俊逸非凡外,整個人給人一種怡然自得、溫和可親的親切感。
「別這么說,直呼公子的名諱,豈不是折煞老身?」因心中將他敬若神明,就看老婦人一臉的誠惶誠恐。
「不會的,大娘,俠禹跟大家都一樣,是個凡夫俗子,豈能承受得了天人的尊稱呢?」掛著從容的淡淡微笑,白衣男子第八百零一遍地嘗試著,試圖要讓村里的人──任何一個都成──別再用「天人」的稱呼來喚他。
「不成不成,還是給老身一個自在吧!」老婦人也有她的堅持,在自知無以為報的時候,懷有一份尊敬是她僅能做的了,說什么也不能失了這點禮數(shù)。
戚俠禹笑笑,也不強迫她。在鳳陽鎮(zhèn)的日子里,他早認清了一件事:這鎮(zhèn)上的人有著最頑強的意志力,只要打定了某個主意之后,不管再怎么說都沒法改變的。就好比他們怎么也不愿意改口對他的稱呼一樣。
「天人,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位姑娘會傷得這么重?是誰這么狠心,竟對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下這樣的毒手?」忍了半天,老婦人乘此機會問了。
是沒看到肩窩那處已經(jīng)上了藥、包扎好的傷,但剛剛幫那姑娘換下濕衣裳時,她老婆子瞧得可清楚了,那一身該是欺霜賽雪的肌膚布滿了一道又一道的舊傷疤可是不爭的事實,活了這大把年紀了,從沒見過那么樣可怕又猙獰的傷痕,還真是開了她老婆子的眼界啊。
「天人,你該是沒看見她身上那些舊疤痕吧?」老婦人問,料定了心目中的天人是正人君子,肩部的那處傷除了包扎療治外,傷處外的部分非禮勿視,他肯定不知道那些傷疤的存在。
「舊疤?」如同老婦人所想,戚俠禹對她的問話感覺意外。
「剛剛老身幫姑娘換衣裳時看見的,她的身上布滿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疤痕,雖然是很久以前的疤痕,但看得出曾遭人毒打過,真是可憐!」
「沒關(guān)系,等她好起來,我再調(diào)制美膚生肌的藥膏,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掉所有的傷痕了。」戚俠禹很順口地承諾。
「身體上的疤沒了,但心口上的呢?」老婦人突然冒出這一問。
沒想到她有此一問,戚俠禹微愣了下。
「能留下這一身的傷,恐怕這孩子曾受過極度的折磨,就算身體上的傷痕治愈了,心口上的傷痕恐怕是難以撫平的吧!估蠇D人嘆道。
戚俠禹無語,因為這問題他也沒辦法解決。
「不過也是她的造化了,讓天人救了她,相信她會否極泰來,她的未來將是一生順遂了!估蠇D人微笑。
「大娘,我只是湊巧在鎮(zhèn)郊外的溪邊遇到她的。」戚俠禹也跟著笑,試圖讓眼前的老婦相信自己并沒有神力。
「她……還有救吧?」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老婦人逕自地問著。
戚俠禹沈默了片刻,像是在思量著什么。
其實是在做完一番救治后才將人帶回來的,他并沒讓這些單純的村民知道,這位他們眼中傷重的姑娘,在被他發(fā)現(xiàn)時身上還插了把劍……他可以想像,對這些過慣安逸生活的純樸村民來說,一個好好的人身上插著把劍的畫面絕對是觸目驚心的可怕事件,要真讓這些與世無爭的村民看見這樣的畫面,那只怕會嚇壞了大家。
在他來說,嚇壞這些無辜的村人是沒必要的事,所以他一個字也沒說,自動地將那些外傷做了一番緊急處理才把人帶了回來……當然,除了不想嚇到村人外,也實在是因為這位姑娘傷得太重了,對奄奄一息的她來說,他當然得把握第一時間趕緊救治。
「我會盡力的!拱肷魏,戚俠禹只能給予這樣的承諾。
沒辦法再多作保證了,除了刀劍所致的外傷外,依他研判,這位姑娘該是從高處落水──這才能解釋她身上頗為嚴重的內(nèi)傷情形──而這一重擊讓她在外傷之外,同時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再加上泡著水也不知漂流了多久,實在是流血過多。以她現(xiàn)在這種三魂去掉七魄、剩不到半條命的情形,他真的沒什么把握……「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見他倒著煎煮好的藥汁,在得到他的保證而安心不少的老婦人好心地問了。
「我開了張方子,可以請大娘幫我上回春堂一趟嗎?」知道她想盡點力、幫上點忙,戚俠禹也不辜負她的這份熱心,很坦白地問道。
答案可想而知。
老婦人高高興興地拿了他開的藥方便出去了,而且不難猜想,那一帖傷藥絕對會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被帶回。
除了熬藥的炭火發(fā)出的些微燃燒聲響外,上房里再度變得寂靜無聲。
端著藥,戚俠禹進了內(nèi)室。
經(jīng)由老婦人的打點整理,床上躺著的不再是一個渾身血污、落水狗般狼狽的女子;梳理整齊的發(fā)再換上污損前同一式的一身白衣衫,彷佛蒙塵的珍珠經(jīng)過擦拭,雖然有著一份不自然的蒼白,但絕無損及那一份讓人為之屏息的清艷絕美。
較之適才,她此時的嬌顏美貌絕對會讓人眼前為之一亮,只是,眼前一亮的行為不是戚俠禹會產(chǎn)生的心情及感覺,醫(yī)者父母心,在他的眼中,失去意識的她只是一個急需他救助的病人。
再說,就算要驚艷,早在他在溪岸上發(fā)現(xiàn)她時,他便明確地知道,在那臟污狼狽下她有著最不凡的美麗,只是對他來說,美麗與否并不是他出手救她的原因,他相信,只要任何一個稍有一丁點兒同情心的人都不會丟下她不管!
所以他踅回來了,在出手救了她之后,帶著她又回到了鳳陽鎮(zhèn)上。
輕輕的,在盡量不牽動她傷口的情況下,戚俠禹扶起她,將昏迷不醒中的她倚放自己的身上后,再用小調(diào)羹一小口、一小口地將藥汁喂入她的口中。
那很不容易,而且是件極耗精神與耐性的工作,但難不了戚俠禹,就看他不顯一絲躁色地,以一貫的從容泰然緩慢地喂完那碗湯藥。
有片刻的失神,在喂完藥、將她放回床上后。
看著血色盡失的嬌顏,戚俠禹不自覺地征然,心里一再浮現(xiàn)替她更衣梳洗的老婦人所說的話。
一身的傷嗎?
八百年難得出現(xiàn)一次的好奇心涌現(xiàn),壓抑不住地,戚俠禹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凝脂般嫩白卻帶著可怕鞭痕的手臂。
那傷痕看得出年代已久遠,但丑陋的程度不減,破壞了本該有的完美皙白,但也更顯示出當初下手之人的歹毒。
誰?是誰這樣傷了她?
戚俠禹不自覺地浮現(xiàn)這樣的念頭,因為他很難想像,這雪一般純凈無瑕的女子,有誰能狠得下心來傷害她。
是的,雪!這是她給他的感覺,雖然一開始見到的是她最臟污狼狽的時候,可她就是讓他有這樣的感覺……驀地,戚俠禹失笑。真是的,怎么沒來由地想起了這些?她是個傷者啊,也就是他的病患,他只管盡心救治便是,她是什么樣的人或有了什么樣的遭遇,都不是他所能干預(yù)的,他怎么臨時會想要了解那些?
若要想那些,還不如想想離家多時的師尊或是留在谷中的小師妹……想到這兩個人,戚俠禹搖搖頭,不著痕跡地輕嘆了口氣。
不能不嘆氣,任誰也沒想到,為了一盤棋局的勝負,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個樣子。
不該讓兩個人湊在一起玩那盤棋的,一個是一把年紀、卻孩子心性比誰都重的師尊,一個則是個性火爆沖動、得理不讓人的小師妹,他早該想到,這兩個人絕不能在一起玩這種須分出所謂「勝負」的游戲。
但他也真不能理解,不就是一盤棋局嘛,可這兩個人一玩起來,就好像真要斯殺拚命、斗個你死我活一樣,誰也不肯讓誰,而就為了無關(guān)緊要的勝負,兩個人可以吵得臉紅脖子粗,甚至還鬧出個離家出走……想到當天夜里就收拾包袱離家,而且一走就是兩年多的師尊,戚俠禹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原本,他跟小師妹一樣,還以為師尊他老人家出門晃個幾天就會開開心心地自己回來,怎知道,這一去兩年多沒一丁點的消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就算他原本想不當一回事都不行了。
從一年多前,他便趁著出谷采買民生用品之際,開始在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尋尋覓覓的,但怎么打聽就是沒有師尊的消息,直到這一次,他再次出谷采買……合該是天意吧,竟讓他在這鳳陽鎮(zhèn)遇上一場致命的傳染病潮,讓他無法置之不理而停留了月余的時間,也才會在離開的這一日遇上這個傷重的姑娘。
看了眼床上雪一般的蒼白臉色,戚俠禹心中估算著這次得停留的時間……不行!已經(jīng)出來月余,他絕對得先趕回霧谷里一趟才行,要不,他這么多時日音訊全無,留在谷里的小師妹怕不急壞了?她的個性那么沖動,如果不先回去說一聲,不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來?
越想越覺不對,戚俠禹知道,他肯定得先趕回去一趟才行,只是……為難的目光再次往床上移去,鎖定那個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人兒。
想了會兒,戚俠禹拉下窗邊喚人用的紅絲線。
霎時,清脆的鈴聲揚起,他已做下了決定……※※※
熱……好熱……似火焚、似針刺,萬般的疼痛與火熱交織成一片,那種似曾相識的痛苦一再地凌虐所有的感官知覺,一幕幕零星的畫面隨著這非人的痛楚折磨掠過,那好不容易才隱藏在記憶深處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也不受控制,一下子全出籠了!
她想起了那場屠殺,想起了滅族的傷痛,更想起了人類的兇殘!
恍惚中,那一聲又一聲的皮鞭甩動聲回蕩耳際……「快來,快來看呀,雪狼養(yǎng)大的小孩,抓到一個讓雪狼養(yǎng)大的小孩了!」
隨著吆喝聲,此起彼落的臆測全出籠了。
「我說,這小孩是不是狼變的。俊
「有可能喔,瞧瞧她的眼睛,多兇!根本不像是人會有的。」
「就是、就是,一個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由得那群狼撫養(yǎng),怕不一口吃了還比較快!
「鄭大哥說得是,狼怎可能會養(yǎng)大人類的小孩。」
「所以說這孩子一定是修煉成精的狼!」
「是啊、是啊,我聽上山的那些男子們說了,這次會抓到珠穆峰上相傳中的雪狼群,就是因為這個小孩!」
「我也聽說了,聽說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能將十來只的雪狼一舉成擒,就是因為其他的狼全護著這個孩子,全然不顧自己可能被捕獲的危險!
「對啊,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說就是這個小孩最難抓。但值得高興的是,因為這個小孩,其他的雪狼全抓到了,這可是一筆大大的財富呢!誰不知道,雪狼因為稀少,其皮毛的價值是所有狼之中最高的,這十來只雪狼的毛皮賣一賣,想不做事的過幾年好日子是不成問題了。」
「先別想那些了,還是先想想怎么發(fā)落這只成精的狼妖吧!」
「沒錯!看看這孩子的眼神,簡直就是古怪透了,她一定是只成了精的狼妖,大家還是先想辦法處置吧,要不一等時間久了,只怕會招惹來可怕的后果!
「還能怎么處置,殺了她吧!」
「對!不能讓她活著,聽說雪狼是狼族中的王,較之其他的狼種,因為珍貴與尊榮,數(shù)量才會這么的稀少,相傳只要由雪狼登高一呼,附近的狼只無不聽從其吩咐……」
「真的嗎?那這長得像孩子似的狼妖豈不更厲害了?」
「太可怕了,不能讓她活著!」
「是啊是啊!如果……如果這已成精的狼妖召來其他的狼群,那大夥兒可怎么辦才好?」
「不成不成,還是快殺了她吧!」
「對!殺了她!」
「快殺了她!」
「殺……殺……」
一顆、兩顆、三顆……越來越多的石頭伴隨著喊殺聲而丟來,而受了人群的鼓動,持鞭看護的大漢也一鞭又一鞭不留情地甩下……不要……不要打她……痛!真的好痛!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呢?
不懂,她一點也不懂!
她做錯了什么?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