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是儒社很重要的一個大日子。
這天正是五儒生義結金蘭之日,五儒之首的公孫修仁設宴于文心園,五儒生攜家帶謄,齊聚一堂。
五儒生之間親如兄弟,他們的妻子間更是情比姊妹,皇甫逍遙身為這和樂大家庭的一分子,自然情感幸福,但心中卻又另有一絲感嘆。
她嫉妒!
嫉妒是很要不得的事,但她就是不能克制自己。她看著大哥、二哥、三哥,個個都親昵地擁著身邊的嬌妻,公孫修仁不停地為妻子夾菜自己根本一口也沒吃,上官知禮則每每在豪爽的慕容晴川捧腹大笑的時候,拉她往自己的身上靠,怕的是她笑得太夸張,而使椅子倒了,摔疼了她;司徒守義更不用說了,自始至終,他的眼光從沒有一刻離開過西門紫陽,比看待一件稀世珍寶更為貴重。反觀她呢?身旁的丈夫根本沒有費神多看顧她一眼,逕自與聞人持信高談闊論,將她冷冷地丟在一旁,她忍不住暗中推了他一把,他卻很沒神經的丟一塊醬肉到她的碗中。
他當她是只要東西吃的小狗不成?皇甫逍遙懊惱得想破口大罵。
這個在單房中對她多情溫柔的男人,為何一到了人前就和她保持距離,眼中沒有她的存在呢?是他不愿意在人前表露情感?還是他心里根本就沒有她,只不過把她當成一個暖床的工具?
皇甫逍遙真覺得泫然欲泣。突然,一只白胖的小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回頭一瞧,是上官知禮和慕容晴川三歲大的小女兒,上官念禮。
“嬸嬸,你來,我們有話對你說!鄙瞎倌疃Y童稚的嗓音神秘兮兮的,也不等皇甫逍遙頷首,便將她拉到了園里一株筆直的木樓花樹前。
等在那里的,有公孫修仁的兒子公孫思仁,小小年紀的他已頗有乃父之風,沉穩靜默。還有司徒守義的女兒司徒蕓義,她是這里年紀最小的,幽幽柔柔的眼眸,像極了她的母親。此外,便是上官念禮的孿生哥哥上官恪禮,他一臉鬼靈精地瞅著她。
看見這些孩子,皇甫逍遙的一腔惆悵都化為了烏有,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臉!班,你們這些小鬼在這里做什么?”
“嬸嬸,我們有話問你啦!鄙瞎倌疃Y笑嘻嘻地抱住她的腿,撒嬌的神態和慕容晴川毫無二致!澳镎f你是個公主,公主和平常人不一樣,為什么不一樣啊?公主是什么東西啊?”她仰著小腦袋天真地問道。
皇甫逍遙一時愕然,她自小便是個公主,根本不覺得“公主”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樣,何以人人都要將“公主”看得高高在上呢?
皇甫逍遙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卻聽得司徒蕓義驚呼一聲,接著便哇哇大哭,“恪哥哥,你壞!”
原來頑皮的上官恪禮趁著大伙都盯著皇甫逍遙之時,玩心大起,一手扯掉了司徒蕓義頭發上的緞帶,適巧一陣風吹來,緞帶就被吹掛到木樓花樹高挺的枝椏之上。
“恪兒,你真頑皮!被矢﹀羞b睨了他一眼,轉身安慰司徒蕓義,“蕓兒別哭,嬸嬸再買一條緞帶給你,好不好?”
“可是……蕓兒就要那一條……”司徒蕓義抽抽噎噎地說;“那是娘給我的啊!”
皇甫逍遙無奈,只得哄道:“那嬸嬸去幫你拿下來。”
“樹這么高,你爬得上去嗎?”裝著老成的公孫思仁訝異問道。他小小年紀,一心以為只有父親和四位叔叔才有這般凌空的本事。
“這有何難?你們且瞧瞧嬸嬸的本事吧!”皇甫逍遙得意一笑,縱身一躍,黃衫一閃,人已俏立枝頭,樹下的小鬼們都發出了訝異的驚嘆。
上官念禮這時恍然大悟,原來“公主”就是會像仙女一樣飛到樹上,難怪和平常人不一樣。
皇甫逍遙伸長手拾取緞帶,但一陣暈眩突然襲來,她眼前一花,持不住平衡,身子竟往下墜落。
“啊——”孩子們一齊發出了尖叫聲。
上官念禮的反應快些,扯開了喉嚨大喊,“爹爹快來!’’
這呼喊甚是驚心動魄,大人們聞聲而至,夏侯尚智突見皇甫逍遙墜地,大吼一聲,五臟六腑似乎也隨她摔碎了。
“逍遙!”他將她一把抱起,發瘋似地奔回了俞心園。
“這是怎么回?”公孫修仁驚問。
“都是恪哥哥不好啦!”上官念禮隨即將一切說了,上官知禮聽完,不由得勃然大怒。
“恪兒!”
上官恪禮瑟縮地躲在母親身后,深怕父親責罰。
慕容睛川愛子心切,兼之記掛著皇甫逍遙,忙道:“禮哥,現在不是教訓孩兒的時候,快去看看逍遙如何了才是啊!”
上官知禮聞言,只得暫且撇下這事,飛奔至俞心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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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尚智望著榻上妻子安睡的俏臉,心中仍它澎湃驚悸。
經由上官知禮的診視,確定了皇甫逍遙并無大礙,他才放下了一顆心,但思及方才她墜地的那一幕,他的五臟六腑又好似開始結成了冰。
他以為他要失去她了!這種極端懼怕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一想到若是逍遙往后不能待在他的身邊,他登時覺得了無生趣。
原來,這個“妻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已遠遠超過他所想像的了。
這時,皇甫逍遙溢出了一個呻吟,悠悠轉醒。
“我……”她腦中兀自暈眩,涌起一股欲嘔的感覺。
“小遙,你想嚇死我嗎?”夏侯尚智緊緊地抱住她,“不會爬樹就不要逞強,從現在起,我不準你再接近任何一棵見鬼的樹木了!”
他一貫命令式的低吼,讓皇甫逍遙皺起了眉頭。“誰說我不會爬樹?我已經站在樹上了,只不過突然一陣暈眩,我才會跌了下來!彼洲q道,一方面又喃喃自語,說她身子一向好得很,怎么近來老感到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一定是儒社風水出了問題。
她喃喃自語的神態,如此率真可愛,夏侯尚智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吻,阻住了她的嘮叨不休,笑道:“小遙,你最近身子虛弱,絕對不是儒社風水出了問題,是另有原因的,你知道嗎?”
“什么?”皇甫逍遙在丈夫懷中懶懶的抬起雙眼,她其實不是很想知道的,丈夫寬闊溫暖的懷抱,讓她有些心不在焉,昏昏欲睡。
“小遙,你要當娘了,你高興嗎?”夏侯尚智摟住妻子,柔聲問道。
“啊?”皇甫逍遙由他懷中跳了起來,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又驚又喜的說:“你……你是說真的嗎?我真的……”她一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原來她近日的體弱氣虛,竟是因為身體里已然蘊育了一個小生命。
夏侯尚智但笑不語,再度將她拉回自己的懷抱中,一手柔柔的順著她的發絲,無限的憐惜寵愛,盡在不言之中。
“相公,我好開心喔。我們就要有小寶寶了,像思仁那樣穩重,像蕓兒那樣溫柔,像恪兒那樣頑皮可愛,還有像念兒那樣聰明伶俐……”她抬起螓首,眉開眼笑地問道:“相公,你要什么樣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夏侯尚智溫柔地注視著她,想也不想地脫口便答: “我要你!
簡短的三個字,卻仿佛一道驚雷,打在皇甫逍遙的心坎上。
這樣的問題,若是別的男人來回答,肯定是“男孩女孩都行,只要像你就好了”,但夏侯尚智竟只回答了“我要你”!這表示在他的心目中,她是無可取代,世間唯一的。
皇甫逍遙輕泣一聲,投入了他的懷抱。
“要”當然還不能算是“愛”,不過離“愛”又近了一大步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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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初期的皇甫逍遙,仍是一刻也閑不下來。一日,她趁著丈夫不注意之際,又要溜到創世軒去會見她的寶貝機器人,在路過下人房時,由里面傳出的聲音讓她停住了腳步。
“嫣紅姊姊,你是說真的?主人當真說要擇日將你納為二房?”
嫣紅揚起自負嬌麗的臉蛋,睥睨的看著圍在她身邊的兩、三個小丫頭,笑道:“當然是真的了。主人待我如何,你們可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夫人會答應嗎?夫人不是一向不喜歡你?”
嫣紅發出了一聲冷笑,“她喜不喜歡我有什么要緊?她也不過是個女人,主人要愛我不愛她,她也拿主人沒法子!
皇甫逍遙一向性烈,耳聞這幾句話,哪還能忍受得住,她一拍房門踏了進來,怒氣盈眉,雙手擦腰,仿如兇神惡煞般,屋內的幾個小丫頭,包括嫣紅在內,無不大驚失色。皇甫逍遙一雙凜怒的眼眸,掃過了室內,她出身高貴、一股天威懾人的威儀自然流露而出,所有人心中莫不惴惴不安。
皇甫逍遙的眼眸停在嫣紅的身上,她冷冷一笑,喝道:“你出來!”
嫣紅強自鎮定,昂首掩飾心中的不安。她雖是個丫頭,但仗著驚人的美色,從沒有半分做丫頭的心思,心上就只顧著一個夏侯尚智;矢﹀羞b雖是主母之尊,她心里對她卻從沒半分敬畏的念頭。
她一言不發地隨著皇甫逍遙出了房間,來到園中。確定其他丫頭聽不見她們聲音之后,皇甫逍遙才止住腳步,冷冷地轉過身子,陰側銳利地瞧著她。
“哼,好啊,好一張天姿國色的俏臉!被矢﹀羞b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嫣紅確實是罕見的美女,夏侯尚智用這樣的女子做丫環,倒真不枉了他“風情才子”的名號。她暗暗惱怒,新仇舊恨又涌上了心頭。
嫣紅倔傲地抬高俏臉,不馴地望著她。
“你這樣的姿色做二房,只怕當家主母的位置都要給你擠了下去,你說說我該如何是好?”皇甫逍遙突然一掃嚴峻惱怒,笑嘻嘻地詢問。
她的轉變讓嫣紅一時愕然,她深愛夏侯尚智的事,是俞心園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在皇甫逍遙出現之前,夏侯尚智待她確實也是挺好的。但自從皇甫逍遙出現之后,一切都改觀了,夏侯尚智再沒多看她一眼,這讓嫣紅好生惱怒,由妒轉恨,她才會在丫頭們面前說夏侯尚智要立她為二房,企圖興風作浪,破壞他兩人的感情,怎料皇甫逍遙居然不生氣?
“主人要立嫣紅做小,嫣紅已心滿意足,自然會盡心服侍姊姊,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辨碳t美麗的眼眸眨了眨,無限驚喜,只要皇甫逍遙不阻礙,她再去向夏侯尚智撒個嬌,納妾之事,多半就會弄假成真了。
“姊姊?你叫得倒挺順口的嘛!被矢﹀羞b壓抑住心中波濤洶涌的怒氣,笑道:“我問你,我相公當真說要立你做小?”
“是……”嫣紅小聲回答。
“很好!被矢﹀羞b倏然隱去笑臉,冷然道:“既然如此,這俞心園是容不得你這狐貍精了,你收拾收拾,立刻給我滾!”
“啊?”嫣紅駭然,她沒想到皇甫逍遙翻臉居然比翻書還快!澳悴荒苴s我走!我是主人買來的,不是你,你沒有資格。”
“我沒有資格嗎?你可以試試看!被矢﹀羞b冷冷一哼,呼來了俞心園的總管尤大,對他吩咐道:“天黑之前,這賤婢要是還賴著不走,就給我亂棒打出園子去!”
嫣紅一聽,渾身一涼,她本能地拔腿便跑。她要去找救星,她絕不離開俞心園,絕不離開她心愛的人,夏侯尚智一定會為她主持公道的;矢﹀羞b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她陰陰一笑,也跟了過去,她倒要看看夏侯尚智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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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救我!”
嫣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沖進沁心堂,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把在堂內議事的夏侯尚智和聞人持信嚇了一跳。
“嫣紅,發生了什么事?”夏侯尚智皺著眉頭,他談正事的時候,最不喜歡旁人打擾。
“主人,夫人要攆我走,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啊!”嫣紅淚眼蒙蒙,哭得楚楚可憐。
“這等小事也來哭鬧?她是主子,要你走你便得走,有什么好說的?”夏侯尚智冷冷地挑眉道。其實他早有意要嫣紅出園子了,這女孩生得太美,野心也大,他唯恐她算計逍遙。
“你——”嫣紅沒料到夏侯尚智竟說出這番無情話語,一時怒急攻心,她眼角余光瞥見了屋外的皇甫逍遙,遂把心一橫,大聲哭鬧道:“你怎么可以說出這般無情的話?你之前對我說的甜言蜜語都是哄我的嗎?”
“你說什么?”夏侯尚智愕然,一時摸不著頭緒。
嫣紅哭得更大聲了。“你難道想賴嗎?你說過要立我做偏房的!”
“我幾時說過了?”夏侯尚智驚怒道。
“你還說皇甫逍遙仗勢是個公主,實則水性揚花,許了人婚姻又要來賴你,厚顏無恥地要你娶她,這等不知羞恥的女人你根本不愛,你心里愛的只有我一個啊!”
屋外的皇甫逍遙聞言,猶如五雷轟頂,身子一晃,臉色慘白,又羞又怒地瞪視著夏侯尚智。
夏侯尚智發現了她,想要追出去,但嫣紅卻緊緊抱住他的腳,兀自哭鬧不休。
他怒得揚手便要朝嫣紅腦門拍下,但“咻”的一聲,顯然有人快了他一步出手。嫣紐痛呼大叫,放開了手,捂住自己嬌悄的臉蛋,她右邊面頰血流如柱,一張絕色從此破相。
聞人持信慢條斯理的將軟鞭收回腰間,端起了一杯清茶,冷然道:“快滾。不然,你就永遠留下來好了!
他所謂的“永遠留下來”,自然是留下命來了。嫣紅不禁渾身顫抖,聞人持信向來冷漠殘酷,他毫不憐香惜玉的便毀去她半邊臉頰,心腸之硬,可見一般,若要下手殺她,他肯定是眉頭都不皺一下。
嫣紅魂飛喪膽,萬頭無緒,她不愿意帶著這張傷殘破相的臉過一輩子,卻也沒有勇氣尋死,整個人愕然呆坐當場。
夏侯尚智向聞人持信投了感激的一瞥,不再理會嫣紅,焦急地去追皇甫逍遙。
他在皇甫逍遙要踏出俞心園之際抓住她,急道:“逍遙,你聽我說!
“有什么好說的?”皇甫逍遙帶淚怒吼,不住地掙扎著!澳氵@個騙子,今天我總算看清你了!”
“你居然相信她的鬼話?”夏侯尚智慍怒吼著,雙手使力地箝制住她,她只覺周身骸骨都要讓他捏碎了。
“為什么不信?”她忍痛吼了回去。 “如果你沒對她說那番話,她怎么會知道我是公主?怎么會知道我和司馬子翔有婚約?又怎么會知道是我求你娶我的?”這些事在整個俞心園里,只有她和夏侯尚智知道,是如山的鐵證,若非夏侯尚智,嫣紅哪有能耐編派得出來?
夏侯尚智渾身一震,皇甫逍遙那雙帶有不信任、指責、怨恨的眼眸,像萬針般刺上他的心,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冷冷的笑道:“好,很好,皇甫逍遙,你竟然說出這番話,對我連絲毫的信任都沒有,算我白愛了你一場!彼隽艘荒☉嵤辣荩瑓s又苦狀萬分的笑容,隨即步出俞心園,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皇甫逍遙呆立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凝住了一般。
夏侯尚智說他“白愛了她一場”?
她苦苦等待的字,居然在這個時候讓他說了來。
老天啊,為何要這樣開她的玩笑呢?
皇甫逍遙嚶嚶而泣,掩面奔回明霞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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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上,皇甫逍遙獨坐明霞軒,淡淡的燭光,掩映著她慘淡的玉容。
一番思索之后,她必須承認自己可能冤枉了夏侯尚智。她想起不久前,她發現了嫣紅躲在暗處窺聽之事,這代表嫣紅那賤婢素行不良,他夫妻兩人在暗處所說的一些話語,極有可能被她偷聽了去,未必真是夏侯尚智告訴她的;矢﹀羞b暗暗懊惱,這原是簡單不過的事實,她卻讓嫉妒的情緒蒙蔽了心頭,直到現在才想通。
她幽幽一嘆,她知道“信任”對夏侯尚智的意義有多大,她今天一定大大刺傷他了,她理該向他陪個不是。只是她苦苦等候,丈夫所居的蘭庭軒卻始終沒有傳來他歸家的動靜,教她十分著急。
她喚來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巧兒,問道:“主人上哪兒去了?怎么這般晚了還不回來?”
“這……”巧兒是個老實的孩子,不擅掩飾情緒;矢﹀羞b見巧兒欲言又止,心中有了不祥的念頭,怒道:“快說,干嘛吞吞吐吐的!”
“夫人,你別惱,我聽小廝說,主人今晚上柳燕江去了,不會回來。”
柳燕江!
皇甫逍遙一怔,不爭氣地流下了兩行淚水。
柳燕江是什么地方,她當然明白,那就有如蘇州的秦淮河畔,畫舫穿梭,歌舞繚繞,令人銷魂的溫柔鄉啊!
夏侯尚智怎么可以因為同她吵架,便光明正大的去尋花問柳?原來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可以讓他忘記家里她這個討人厭的妻子;矢﹀羞b真覺得心寒。
“夫人,你別哭……”巧兒和皇甫逍遙素來親近,見她珠淚漣漣,她也忍不住跟著掉下淚來。“不然,巧兒讓小廝們去找主人回來,好不好?”
“不用。”皇甫逍遙咬牙道!扒蓛,你去替我辦件事!彼郎惤蓛旱亩叄愿懒艘恍┦。
只見巧兒面有憂色,“夫人,這……”
“快去!被矢﹀羞b命令道。
“是。”巧兒無奈,只得領命而去。
皇甫逍遙倔強的拭去淚水,冷冷一笑。
她向來好強性烈,今天她縱然有不是,可夏侯尚智公然眠花宿柳的舉動,已大大地惹怒了她,所有的歉意都一掃而空。她要教他瞧瞧她的手段,他敢胡來,她也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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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墮低梳髻,連娟細掃眉,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夏侯尚智置身于瑰麗的畫舫之上,江風迎面,伶人細膩的歌曲,伴著陣陣的脂粉香氣,全一古腦兒吹送到他臉上。
若在從前,他必定開懷大笑,說是“醉臥美人懷,醒嘗帝王宴,真人生一大樂事”。
但今日非彼時,此時此景,醇酒佳人,他竟然分毫提不起歡樂的心情。
他不由一陣惱怒,覺得自己真是個十足的白癡,既然來到這柳燕江上麻痹自己,又為何對家里那個不可理喻的大醋桶牽掛不下?
夏侯尚智深深一嘆,沒想到他中毒竟已如此之深,除了皇甫逍遙,他已經對其他女人失去興趣了。 “夏侯公子,你這么久沒來了,今日好不容易盼著了你,卻為何皺著眉頭?”柳燕江上,首屈一指的名伶如煙端著檀口,嬌媚的笑問。她以彩袖捧起玉鐘,湊到了夏侯尚智的唇邊,“來,讓奴家敬你一杯酒,恭喜你回復了風情才子的美名。”
她的話讓夏侯尚智挑起了一道劍眉,正欲開口,遠遠又靠近了一艘畫舫,飄來了足以令人銷魂迷醉的嗓音,柔柔唱著一
“嫩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薰,近來心更切,為思君……”
聞聲不見人,但那雕工精而至極的畫舫,那宛如天籟迷人的聲調,早已使得江中其他畫舫盡皆失色,男客的眼光都飄到了那船上,直覺其中必然有著天仙一般的脫俗人物。
夏侯尚智也不例外,他好奇的打量著那艘畫舫,船首坐了名侍女,他定神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夏侯尚智霍然站起了身子,揉揉雙眼,那侍女居然是巧兒?
此時,書舫繡簾悄然掀起,江中揚起了一聲聲的驚呼。
好個絕色女子!
只見她臉襯桃花,眉彎新月,云鬢迭翠,粉面生春。
論風流,如水晶盤內走明珠玉態,似紅杏枝頭籠曉月。
這個美女不是別人,正是皇甫逍遙。
她一襲白綃輕紗,薄得可以窺視到她貼身的紫色內衣,低胸袒露,可見一片賽雪凝脂,而她紊手皓腕,藕臂生春,真看得人心神搖蕩,目瞪口呆。當然,除了夏侯尚智以外,他已經氣炸了。
他鐵青著臉,渾身顫抖地瞪視著她。
但皇甫逍遙不理睬他,她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風情萬種的笑容,吐氣如蘭地道:“小女子初到貴寶地,聞道此地人文薈萃,俊才濟濟,心中仰慕得很,可有哪位公子愿與小女子促膝長談,共享長夜呢?”
她故意說出這番曖昧的話,擺明了要氣死夏侯尚智,她偷偷打量著他氣得發青發白的臉,心中真是爽快極了。
哈!他以為只有他是“風情才子”,那她就做個“風情才女”給他看。
此時,巧兒用顫抖的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小聲道:“夫人,別再玩了,主人……”她不敢看向夏侯尚智的臉,怕一看就會嚇暈。
夫人不僅脾氣大、膽子更大,竟然不怕主人發怒。
皇甫逍遙低聲一喝:“怕什么?真沒出息!”
此時,一個飽含淫欲,粗嘎的聲音笑道:“美人的邀請,豈能不從?”說完,這個滿面虬髯的中年男子足下一蹬,便要躍到皇甫逍遙的畫肪上去。
只是,他才來到半途,卻突然慘叫一聲,壯碩的身軀直直落入江底,再也沒有浮起來了。
夏侯尚智身形一閃,已然站到了皇甫逍遙的畫舫之上,冷然地問:“還有人要上來嗎?”
眾人噤若寒蟬,誰不知眼前這玉面公子,是大名鼎鼎的五儒之一,哪還敢上去送死?
夏侯尚智轉身面對皇甫逍遙,他眸中射出熊熊的怒火,雙唇嚴厲地抿成一線,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明顯是惱怒到極點了。
皇甫逍遙悄悄咽下一口口水,但表面上硬是不認輸,她挑釁地還他一個冷冷的眼神,“你會玩女人,難道我就不會玩男人嗎?”
夏侯尚智沒料到這個女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他勃然大怒,伸手向她抓去。
皇甫逍遙驚呼一聲,本能的往后退,但此時江面上突然水花大濺,竟冒出了數道黑影,由身后扯住了夏侯尚智,將他拉入江底。
“啊!”皇甫逍遙尖叫一聲,顧不得船身劇烈搖晃,大叫:“相公——”便要跟著躍下江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識水性,只想跳下去拉出她的丈夫。
“夫人,不可以!”巧兒大驚失色地拉住她。“你不會游泳啊!”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找相公……”皇甫逍遙大聲痛哭,驟然間,她一口氣提不上來,立即昏了過去。而江水歸于平靜,卻不見夏侯尚智的蹤影,江上江畔,人聲鼎沸喧嘩,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