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給我停住!”跑出好一段距離,鳳兒估量自己安全了,急忙喊停。
“臭小子!我非打死你不可!”大叫化目露兇光,可不準(zhǔn)備放她甘休。
“呸!不過是幾大枚,有什么了不起!“風(fēng)兒將碗丟還給他,順便把自己破碗里的幾枚也倒在他碗里,“這些都賠給你,成了吧!"
“你……你這……”叫化子們面面相覷,這小子剛才明明還發(fā)狠搶錢,怎么這會兒又不要錢?
“拿去拿去,我再奉上幾兩碎銀子,你們分了快走!”風(fēng)兒丟了幾只碎銀在大叫化碗里,其他中叫化小叫化頓時眼睛發(fā)亮,一古腦兒搶成一堆,鳳兒則拍拍手,笑嘻嘻地開溜。
跑得乏了,她找個樹蔭下坐著納涼,右前方是個饅頭鋪,那饅頭白胖可愛,倒?fàn)縿恿孙L(fēng)兒的食欲,讓她想起自個兒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過東西呢。哼!全是納蘭靖那壞家伙害的!
鳳兒本想上前去買個饅頭,但好死不死,呂惡霸沿街走了過來。
“呂爺!呂大爺,”饅頭鋪老板一見呂霸,打躬作揖地迎了上去。
呻!瞧那哈巴狗似的神態(tài),鳳兒嫌棄地瞪他一眼,正巧看見了鋪子上的招牌——馮迎大饅頭。哇哈哈哈——鳳兒差點爆笑打跌,這名字取得好,“馮迎”肯定是那老板的名字,馮迎大饅頭?他此刻正“逢迎”著呂惡霸,那呂惡霸豈不成了大饅頭?
咦,不對!不對!比起大饅頭,呂惡霸更像大肉包!這招牌得改改才行。風(fēng)兒當(dāng)下決定,天黑時便來下手,將“馮迎大饅頭”改成“馮迎大肉包”!
“是你啊,什么事?”
“呂爺,這饅頭剛出爐,冒著熱氣,您要不要來幾個?”馮迎掛著一臉討好的笑。
“改天吧,我現(xiàn)在找人,沒空!
“呂爺,您別這么說,就找人也帶幾個在身邊,這可是小人的一番心意。”也不等呂霸說話,馮老板已經(jīng)動手打包。
“呵!你可真是個懂事的,難怪生意可以意做愈好!眳伟缘靡獾匦Φ。
“這全都是靠呂爺您的照顧和提拔!瘪T老板將包好的饅頭雙手奉上。
呂霸也不客氣地接過,“看你這么有心的份上,我就收下了,改明兒我得空,就允你一件事,沒的被人說我呂大爺天天白吃你的饅頭! 。
“哎喲,瞧您說哪兒話?呂爺肯吃小店的饅頭,那是小人三生的榮幸,允事什么的,那可萬萬不敢,不過呂爺若有任何差遣,那小人一定盡心竭力給辦得妥當(dāng)!”
好一番惡心的狗屁話,鳳兒聽了差點吐了出來。
“事情眼下倒是有一件,幫我留意個人。”呂霸說道。
“小人明白,是鳳姑娘,早給留心啦,一有消息,一定通知呂爺您!
“機靈!”呂霸贊了聲。“你好好做生意吧,這無錫絕對找不到第二家饅頭鋪!"
“謝呂大爺!"馮老板哈腰恭送,突然又對著呂霸離去的背影大叫道:“呂爺,這饅頭熱的才吃,若冷掉了,就扔去喂狗,可千萬別吃進您尊貴的肚子里去啊!”
嘔!鳳兒全身起雞皮疙瘩。這家伙為了確保自己能在城里做壟斷的獨門生意,竟無所不用其極的拍馬尼、諂媚阿諛,實在令人鄙夷。但話說回來,這呂惡霸的惡勢力可真大!饅頭這等裹腹的尋常食物,哪個地方不是三步一家、五步一店的?他竟有本事禁止其他人在城里開饅頭鋪子,可見官商勾結(jié)已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這無錫縣令可真是個狗官,贓官!鳳兒決定回京后定要告訴她的皇上舅父,讓他派個巡撫欽差來治他。
“大爺,好心的大爺,請給個饅頭吧!
虛弱的聲音將鳳兒拉回神,是個瘦弱的中年婦人,手上牽了個小女孩,也是面黃肌瘦的。
“去、去,乞討到別地方去!”馮老板不耐煩地揮手趕人。
“老板,您方才那么好心,送給那位爺一堆的饅頭,也請施舍一個給我們吧,我這可憐的孩子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
“呸呸呸!什么話!送饅頭給他,我可以得到山一樣高的好處,給你們?我除了晦氣,能得到啥?”
“可……可你要他涼了的饅頭扔掉喂狗,那……請你發(fā)發(fā)慈悲,賞我孩子一個冷饅頭,當(dāng)作喂狗……”
“去去去!煩不煩啊!”也不等她說完,馮老板伸手將她一推,這瘦弱婦人也不知餓了幾天了,哪能禁得起推,一跤摔倒,嚇得那小女孩哇哇大哭。
豈有此理!鳳兒俠義之心大起,倏地竄了出來。
“喂!賣饅頭的!”
“今兒個是怎么啦?沾惹了窮神不成?怎么一堆臭叫化全來伸手?”
“呸!睜亮你的狗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向你伸手啦?”
“聽你這話,敢情是來買賣不成?”馮老板譏諷地冷笑。
“怕嚇著了你!”鳳兒哼一聲,摸出一錠元寶,“你瞧瞧這玩意夠不夠買你一鋪子的饅頭?”
馮老板見到那只沉甸甸的元寶,立刻兩眼發(fā)直。老天啊!一個小乞丐居然身懷巨款?!
“夠!夠!這位小爺——”
“喲,才這么一點錢就讓我從臭叫化變成小爺啦?”鳳兒努努嘴,“我身上還有幾錠,你叫我兩聲爹,我或許可以賞給你!
“爹!爹!"馮老板見錢眼開,叫爺爺也行。
鳳兒抿嘴一笑,“各位瞧瞧,他那蠢樣,我怎么能認他當(dāng)兒子?你省省吧,我就是有錢也不給你!”
她存心奚落,讓馮迎白叫兩聲爹,丟了好大的丑,惹得駐足圍觀的群眾一陣大笑。
“你——你——”馮老板又羞又怒。
“瞧你那生氣的模樣,像豬肝似的,難看死了!兵P兒哼了一聲,“小爺有錢,你的饅頭賣不賣?”
一聽生意上門,馮老板再惱也得堆滿了笑, “賣、賣,不知小爺要買多少?"
“別急,我可不是隨便跟人做買賣的,得讓我瞧瞧貨色如何?”
“我這饅頭可是無錫第一,你自個兒瞧!”說著便掀開蒸籠,那饅頭果真白胖得很。
“無錫就你這么一間獨門生意,當(dāng)然是第一了!”鳳兒嘲諷地撇了撇嘴,不客氣地伸出臟兮兮的手要往白饅頭上抓去。
“喂!你要用手摸?”馮老板著急地叫了聲。
“怎么,摸不得嗎?該不會外表是饅頭,里頭是草包吧?”鳳兒睨他一眼。
“要摸也成,但可得先說好,弄臟了的饅頭你得負責(zé)全買下!
“笑話,我手上這元寶難道不夠大?”
說得也是。馮老板松了口氣, “好吧,你盡管瞧,我這大饅頭保證貨真價實...”
鳳兒也不答話,一個接一個,將整籠白饅頭全捏上了黑黑的指印。
“喂,掀開第二籠讓我瞧瞧:”
“還瞧?”馮老板有氣卻也不敢發(fā)作,乖乖又掀開了第二個蒸籠。
鳳兒這會兒卻不用手摸,只裝腔作勢地瞧了幾眼,接著大大嘆廠口氣,“果然不出所料,和第——籠一樣的次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玩意我可不買!
她此言一出,觀眾盡皆嘩然。
“什……什么?!你說什么?!”馮老板瞪大了眼,他是不是聽錯了?
“沒聽清楚?呵,非再討一次侮辱不可?告訴你,你這哈巴狗做的饅頭,教人看了惡心,倒足胃口,我不買啦!”
“好小子!你方才……你方才明明答應(yīng)了碰臟的饅頭全要負責(zé)買下!"馮老板吹胡子瞪眼地怒吼。
“哈!我有嗎?各位來評評理,我方才是不是只問了他一句‘我手上這元寶難道不夠大’?幾時答應(yīng)他來著?他卻非要誣賴栽贓不可,一點道理也沒有。我這元寶夠不夠大是一回事,拿不拿來買你的臟饅頭又是另外一回事,連這也分不清楚,真夠蠢的。”風(fēng)兒哼了聲睥睨地瞧著他。
人群爆出了大笑,眾人雖明知他是強詞奪理,存心戲弄,但這馮老板平時盡巴結(jié)著呂惡霸,狗仗人勢,作威作福,惹得人人討厭,因此也沒人站在他那邊替他說話,反而看好戲地鼓掌叫好。
“你——”馮老板怒極,往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你這臭小子不想活了?!難道不知道誰給老子撐的腰?”
“誰啊?”明知故問。
“呂大爺!"
“驢大爺?哈!就是豬大爺,貓大爺來了,本小爺也不當(dāng)冤大頭,拿亮澄澄的元寶來買你沒人要的臟饅頭!"鳳兒白了他一眼,乘機也罵了呂惡霸一頓。
“你小畜生!你找死!”馮老板氣不過,暴的一吼向他挨了過來。
“好啊!這可是你先動手,可怪不得我以幼欺老!”鳳兒咯咯一笑.掄起手中竹棒,身形一晃,一棒打上他的屁股。
“哎喲!“馮老板痛叫一聲。
“打狗棒聽過吧?這叫棒打惡犬!”她一棒敲向他的頭,其實她哪會什么打狗棒法,不過仗著些許功夫底子左閃右避,教對方抓不著,再乘機打他一棒偷襲。
“哎喲!”
”撥狗朝天!"鳳兒把竹棒當(dāng)鍋鏟用,將他翻倒,肚皮朝上。
“哎喲!"
“壓扁狗背!“馮老板還沒哀完,鳳兒又用力將他翻了過來,成了背部朝天。
“哎喲!饒了我……饒了我!"一下仰一下趴,翻來翻去像煎咸魚,馮老板一身骨頭已經(jīng)吃不消了。
“不逼我買你的骯臟饅頭啦?”鳳兒笑嘻嘻地說。
“不敢了!不敢了!"馮老板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圍觀眾人又是一陣幸災(zāi)樂禍的大笑。
“好陰!小兄弟夠本事!”
“精靈古怪的,不知打哪兒來?”
“哎呀!不好,小兄弟趕快離開無錫,要不呂惡霸肯定要來尋你晦氣!”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鳳兒一概不理,她又取出了一錠元寶,連著原本捏在手中的那一錠,一并交到那瘦弱婦人的手中。
“這……這是……”
“拿去買間房,做點小生意,養(yǎng)大你的孩子吧!
“謝謝恩公!謝……”婦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人群中又響起了歡呼聲,紛紛夸贊這小伙子真不錯,整了強的又救了弱的。但這歡呼聲中,卻猛然有人重重一哼。這一哼,讓風(fēng)兒全身寒毛直立!果不其然,一道頎長的人影出現(xiàn)在她的背后。
“你這英雄當(dāng)過癮了嗎?”聲音冷怒得駭人。
老天啊,是納蘭靖!這這這……鳳兒心眼一動,倏然轉(zhuǎn)過身,裝著驚恐地尖叫道:“納蘭大爺!您放過我吧!我知道你疼我,對我好,可咱們都是男人,這么做是不成的!”
“什么?”納蘭靖被她無頭緒的胡言亂語弄胡涂了。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阿姨們,快救救我啊!他非得逼我同他干那見不得人的事!我是個男孩,怎么能陪著他不穿衣服的摟摟抱抱?!我不肯依他,拚命逃了出來,他卻不死心一路追著我!各位快幫我擋著他,被他抓回去我可就完蛋啦!”說完,風(fēng)兒立刻拔腿就跑。
半晌之后,納蘭靖才從她的“指控”里回過神來,登時勃然大怒,“胡說什么?!你給我回來!"他起步要追,但人群竟蜂擁而上,如潮水般將他困住。
“干什么?!快讓開!”納蘭靖大吼。
“瞧你這人一表人才,竟逼個小男孩干那無恥勾當(dāng)!”
“他有戀童癖!好可怕!快!快將他圍住!”
“快送官府!否則咱們無錫的小男孩恐怕都要遭他魔手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愈說愈是慷慨激昂,最后甚至連禽獸、畜生、淫蟲等等難聽字眼都罵出了口。他堂堂一個蘭親王,此刻竟成了千夫所指,萬惡不赦、豬狗不如!而這一切就起因于那丫頭的幾句話。
“風(fēng)兒”納蘭靖怒不可遏地吼出這一個名字,摔開眾人,雙足一點,由眾人頭頂上凌空而去。這可惡的丫頭!等逮到她,絕對要將她千刀萬剮,生吞活剝,凌遲處死!
“鳳兒?風(fēng)兒在哪里?鳳姑娘在哪里?”呂霸耳朵尖,聽見這兩個字,遠遠沖了過來,他的手下及其他各路找尋鳳兒的人馬也在同時間涌來了不少。
“鳳姑娘在哪兒?在哪兒?”
“鳳姑娘?那小乞丐就是鳳姑娘?!”群眾莫不愕然瞪大了眼。
“什么小乞丐中乞丐大乞丐的?鳳姑娘在哪兒?快說!”呂霸不耐煩地揪住某個圍觀者的衣領(lǐng),惡聲惡氣地逼問。
“往……往……前跑去了!”
“追!”呂霸一馬當(dāng)先沖了出去,其余人馬也不甘示弱,紛紛追去。
“啊哈!這可有趣了!大伙看熱鬧去!”又一群人蜂擁而去。
這無錫居然為了一個小女子如此沸騰,風(fēng)兒的魅力可真是駭人!
風(fēng)兒沒命地跑,她知道那群人絆不了納蘭靖多久,她必須在他追上來之前,先想個法子脫身才行。就在此時,一列迎親隊伍打她眼前經(jīng)過。她一看見那頂大紅花轎,高興得大叫一聲。
“啊哈!真是天助我也!"二話不說,她往花轎沖去。
“啊?!你……你干什么?”她這一沖,嚇得抬轎的轎夫差點把轎子給扔了逃命去,幸好負責(zé)壓轎的中年婦女急呼:“小心轎子!別傷著了小姐!”
“各位別怕,把轎子抬好了!兵P兒一邊叫,一邊打算伸手掀開轎簾。
“喂!你這小乞丐做什么?”中年婦人大驚,急忙挺身擋在轎前,“不得對我家小姐無禮!"
“什么有禮無禮的?在逃命的當(dāng)口,我還管那么多?”鳳兒焦急大叫:“快讓開!這花轎借我躲一躲!“
“豈有此理!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臭叫化是不是討打?”
“你可真夠羅嗦的!告訴你,我是女人!女人!"風(fēng)兒摘下帽子,一頭烏亮的秀發(fā)登時傾泄而下。
“啊?”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鳳兒已經(jīng)鉆進花轎里。
“喂!你———”
“對了,待會兒有人追來。問你見到一個小叫化沒有?你就告訴他往東邊去,記住啦!”鳳兒探出頭來交代一聲,又縮回轎子里。
眾人面面相覷,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納蘭靖已經(jīng)追到了。
“請問各位看見一個小叫化沒有?”
“呃……東邊!往東邊去了!”
“多謝!奔{蘭靖腳步不遲疑,往東追了過去。他身后又追了一群人,霎時仿佛千軍萬馬雷動,教在場眾人都看傻了眼。
待得片刻,騷動聲過后,鳳兒才探出頭。
“呼!”她松了口氣,掀簾而出。 “好險!”她方才安了個那么嚴(yán)重的罪名給納蘭靖,要給他逮著了,自己這條小命肯定不保!
“我的天……”中年婦女突然虛脫倒地。
“奶娘!"轎內(nèi)一身紅艷禮服的新娘子沖出轎子扶住了她。
“怎么啦?方才那男人兇神惡煞,嚇著你啦?”鳳兒做出了自認合理的解釋,納蘭靖那張臉一旦生起氣來,鬼都要退避三舍。
“不……不是……”她的聲音顫抖, “你……你到底是誰?干了啥驚天動地的事?怎么有那么多人追著你跑?”
這該怎么說呢?風(fēng)兒嘿嘿干笑了兩聲,還是別說了吧。
“這位姐姐,我謝過你的搭救之恩。很抱歉,我這一身臟污,弄臟了你的新嫁衣!
聽見“新嫁衣”三個字,女子的眼眸垂了下來!皼]關(guān)系,反正……最終也是要弄臟的……”她語氣酸楚,神色哀戚。
“小姐……”叫了一聲,奶娘的淚水跟著奪眶而出,兩個人抱在一塊,哭了起來。
“喂,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哭?”鳳兒摸不著頭緒;
“沒什么……教姑娘看笑話了。”那女子拭去了眼淚,向鳳兒欠身施了個禮,又要坐回轎內(nèi)。
“等等!等等!”鳳兒急忙拉住她的手。“話都說到這上頭了,你不講清楚,我可受不了。怎么啦?你不是歡歡喜喜出嫁……啊!我真是胡涂了!"鳳兒看了這行伍一眼,才恍然大悟.“哪有迎親隊伍不見新郎的道理?他沒敲鑼打鼓,又不是和親……”她又看看這條路通往何處。一看可嚇了一跳.是通向巫頭山!
“我的天啊!難不成真是和親’?和山上的山大王?”
女子聞言,又嗚咽地哭了起來,,
“真給我說對了!"鳳兒皺起眉頭,這小姐嬌滴滴的,又柔又弱,當(dāng)那壓寨夫人肯定要給人欺負死。
“姑娘聰明伶利,也就不瞞你了。小女子姓柳,爹爹是城里的私塾先生,這是我奶娘王氏。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雖不富裕,日子卻也快樂,但誰知好景不長……”
“半個月前,那山大王郝通天偶然間見著了我家小姐,驚為天人,便要強壓她去做壓寨夫人,我家小姐不肯從,他便擄了我家老爺去,況是要請去山寨做主婚人,要小姐半個月內(nèi)坐花轎上山成親,否則他便送我家老爺?shù)氖w下山!"奶娘王氏接口道, “小姐是養(yǎng)在閨閣里的弱女子,也沒個長輩親戚,官府和惡賊又勾搭著,求救無門,悲戚地哭了半個月,不得已,只好上山了!
“豈有此理!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了廠
“我……我是想……和他成親,讓爹爹平安回家,我再……自盡,一死百了……”
“不行!這可便宜了那惡賊!你死了他反正不痛不癢,但你爹卻要痛斷肝腸。”
“我……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柳小姐又低頭啜泣。
“別哭,別哭。你方才替我擋那一陣,我正好替你擺平這一樁做為回報!兵P兒笑道, “來,跟我來,找個地方,咱把衣服給對換。”
“什……什么?!”柳小姐瞪大了眼, “你……你要代替我上花轎?!”
“是啊!兵P兒說得再平常不過。
“姑娘,你別開玩笑了,我們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換你這個臟兮兮的小叫化上去,那郝通天恐怕一怒之下,會將我家老爺宰了!"王氏插嘴道。
“奶娘,你怎么能這樣說話?”柳小姐出身書香門第,果然十分知書達禮。“姑娘,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這是我自己的劫難,怎么能讓你代我犧牲?你眼下雖然行乞度日,但聰明伶利,將來必是有福之人,不該因為我而讓惡賊給糟蹋了。”
“你這小姐說話客氣,心地也好。”鳳兒嘻嘻笑道:“就因為如此,我更非救你不可!”她不由分說拉起她,進了路旁一間破廟。
“姑娘——”
“別羅嗦!”鳳兒見她扭扭捏捏,索性自己動手將兩人衣服換了過來,羞得柳小姐面紅耳赤。
“暫時委屈你穿這身破衣服嘍!“風(fēng)兒穿上新嫁娘的衣裳,充滿新鮮感,笑個不停。
“我說這位姑娘,去溪邊洗洗臉好不好?”王氏建議道,她把臉洗干凈了,大概可以多漂亮幾分,或許可以讓郝通天沒魚蝦也好.別那么生氣,累得老爺性命不保。
“喔,你不提醒我倒忘了:”鳳兒趕緊臨溪洗去臉上的臟污,柳小姐則體貼地遞過來一條手帕。
“謝謝!兵P兒將臉擦干,清清爽爽的舒服極了,她開心地轉(zhuǎn)頭對她一笑。霎時,空氣似乎凝結(jié)了,一干人全部呆愣當(dāng)場,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們怎么啦?”
“老天!原來你長得這么漂亮!”王氏指了下自己的頭,“我真是瞎了眼了!"
“你不再擔(dān)心你家老爺因我而送命了吧?”鳳兒咯咯笑了聲,坐上花轎,“起轎吧!
“等一下!"柳小姐拉住她,“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日后定當(dāng)圖報,請問姑娘姓名?”
“我叫鳳兒,圖報什么的也就免了,我說過這是回報你方才為我擋下那一陣嘛!憋L(fēng)兒放下轎簾,催促轎夫起轎,向巫頭山而行。
“鳳兒……鳳兒……”王氏喃喃自語, “小姐,我怎么覺得這名字挺熟的?”
“這也不是個特別的名字.你忘了?咱們家隔壁的
秋風(fēng)嬸,年輕時小名不就叫鳳兒嗎?”
“說得是,但我怎么總覺得這姑娘不太尋常?”王氏皺了皺眉,“算了,小姐,咱們先回家吧。”
“不,我們在這兒等吧,等爹爹被放下山了,咱們再一起回家!
“也好,這附近人煙不多,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眱扇司驮谄茝R里坐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廟門外傳來氣急敗壞的爭吵聲。
“你這笨蛋!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風(fēng)兒了,居然又給追丟!”
“你閉嘴!那丫頭肯定又施了障眼法。可惡!我絕饒不了她!”
“哼!你有什么能耐?鳳兒三兩句話就讓你人人喊打,蘭親王也不過如此!”
“邢倚天!你欠捧是不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句句不離鳳兒,讓柳小姐心里一驚,登時沖了出去。
“請問……”
納蘭靖一瞧見她身上的叫化子衣裳,登時大驚失色,“你身上這衣服打哪兒來的?!”那是鳳兒的衣服,他不會認錯!
柳小姐被他橫眉豎日的·一嚇,慘白了臉,本能的躲到奶娘的身后。
“喂!你是哪來的野人網(wǎng)?對小姐說話這么不客氣!”王氏因護雛而堅強勇敢。
“我見鬼的沒工夫跟你客氣!”納蘭靖怒吼,青筋暴現(xiàn),“你最好快點說!這衣服是誰讓你穿上的?”
“是……是個叫化子姑娘!绷〗銍肃榈馈
“叫化子姑娘?!”納蘭清和邢倚天同時大叫。
“該死的!一定是鳳兒!”納蘭靖怒極,重重捶了一下幾乎支離的門扉,他這一捶,破門徹徹底底宣告陣亡,砰的一聲,嚇得柳小姐和王氏倒退三步。
“對了,我方才似乎見過你,就是你告訴我小叫化往東邊跑的!奔{蘭靖殺人的眼光瞪向王氏,這老太婆竟敢?guī)椭谧o那臭丫頭!
“我……我……”后是王氏向來膽大,見了納蘭靖神色也不兔驚慌畏懼!笆恰悄俏唤谢庸媚镆疫@么騙你的! .
“混帳!你當(dāng)時扶著花轎……啊?難道她便是轎里的新娘?”納蘭靖看向柳小姐,心中有極不好的預(yù)感。
“是……是啊!
“鳳兒和她換了衣裳?”納蘭靖的雙眼瞪得有如死魚,老天啊!這鳳兒難不成代替那小姐上花轎?!
“對,沒錯,她……”
“我的天!“邢倚天悲慘地呻吟一聲,“這鳳兒怎么搞的?別人的花轎是能代坐的嗎?”
“該死!花轎抬到哪兒去了?”
“山上啊。”王氏指了指山的方向,“山大王郝通天”
“山賊?!”兩個男人又同時大叫,差點心臟麻痹。
“可惡!這回抓到她,我要立刻扛她回北京!”納蘭靖怒吼一聲,拔腿沖出破廟,正巧桑恩騎著白馬來到。
“兩位都在這里,找到鳳兒——啊?!”他還來不及說完話,納蘭靖已一把將他扯下馬。
“哎喲!”好痛啊!桑恩摔在地上,納蘭靖搶過馬,一勒鞍,揚起塵囂直奔上山。
“他……他怎么回事?土匪嗎?”桑恩被搶得莫名其妙,一臉無辜。
“不能怪他,我也要搶一匹馬過來!毙弦刑熳罂从铱,不遠處似乎涌來了一批人,應(yīng)是方才追逐鳳兒未果,又折返回來的,當(dāng)中應(yīng)該有人騎著馬吧?
“為什么?”桑恩訝異地睜大眼。
“鳳兒這頑皮丫頭,竟代人上山當(dāng)起壓寨夫人啦!”
“什么‘¨”桑恩大驚,山大王郝通天的惡名,無錫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鳳兒她——”
他這聲“鳳兒”叫得好響.把附近所有“獵鳳”之人全給招來了。
“鳳姑娘在哪兒?“
“在哪兒?”
“來得好!搶馬!”邢倚天樂得機會送上門,輕而易舉便將個倒楣鬼拽下,跨馬揚長而去。
“等等我!”桑恩如法炮制,也搶了一匹馬緊隨其后。
“哎喲!”很不幸的.被拽下馬的倒霉鬼其中之一,正是呂霸,他痛得哀哀叫。
“好啊!摔得好!”幸運的還坐在馬上的顧九哈哈大笑,妄想同他搶鳳姑娘的人,摔死最好!
“鳳姑娘肯定在山上!大伙追!”顧九吆喝手下,一馬當(dāng)先沖了出去。
“可惡!我呂大爺豈能輸給你!”呂霸暴的一吼,搶過手下的坐騎,也奔馳上山,他底下的爪牙自然跟著爭先恐后地跑上去。
一時之間,騎的跑的亂成一團,叫囂之聲不絕于耳,仿佛兵荒馬亂的人潮,浪般的涌上巫頭山。
“這……這……”王氏臉色泛白,柳小姐更是嚇得幾乎昏厥。
“奶娘……這些人都要找鳳兒姑娘?”老天啊!怕有百來人吧?還個個帶著兵器,兇神惡煞的模樣,她現(xiàn)在反倒為那些山賊擔(dān)心了!霸趺崔k?他們……他們這一大伙人為她殺上山,那爹爹……爹爹會不會遭受池魚之殃?”柳小姐急得快哭出來了。
“小姐,鎮(zhèn)定!穩(wěn)住!別慌!”王氏顫抖的語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那鳳姑娘答應(yīng)了幫你救回老爺,相信她會有辦法的……咦?風(fēng)姑娘……鳳姑娘……啊呀!我想起來了!”
“怎么了?”
“難怪我說風(fēng)兒這名字怎么這么熟,原來她就是近日名動無錫,讓城里不論權(quán)貴、惡霸、平民百姓,只要是男人都神魂顛倒的鳳姑娘!”
“是她?!到處貼滿告示要找的那一個鳳姑娘?”
“可不是?“王媽指了下腦袋,“我真是蠢!方才看見她那張萬人迷的臉蛋就該想到的!
柳小姐沉吟了一下,說道:“奶媽,外邊不是都在猜測鳳姑娘的來歷嗎?”
“是啊,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方才那兩個男人在廟門外吵架,其中一個好像說了什么……蘭親王也不過如此?”
“是說了這么一句……啊!蘭親王?!”王氏驚愕的瞪大了眼。
“那男人是個親王,他也這么急著找風(fēng)姑娘,那……那她……會不會……”
“老天啊!依我看.不是個公主,就是個郡主、格格!”
“奶娘……我完了……我居然讓個公主、格格替我上山做壓寨夫人……她要有個意外,我……我死定了!”
“小姐!”
柳小姐面無血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