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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天注定 第七章
作者:陶陶
   

  到底是誰想置公主于死地?

  瞿溟站在門口,攏眉深思,因為那夜下著雨,而他與公主的船又有些距離,所以并未看清楚,只是模糊地瞧見了個人影。

  方才他要郭韋將當天的情形詳細說給他聽,可仍是沒什么進展,他總覺得有件事他疏忽了,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他現(xiàn)在惟一能做的,便是寸步不離公主身邊,這樣至少能將危險降至最低。

  只是這“寸步不離”卻有實行上的困難,就像公主現(xiàn)正在凈身,他自然不能與她共處一室,不過,他守的這扇門是進浴池的惟一入口,這多少安撫了他緊繃的情緒,若敵人想接近,勢必得先通過他。

  這時,鳳翎正泡在熱水里,舒服地閉上眼,放松的情緒與門外戒備的瞿溟有著天差地別。

  霜兒蹲在池邊,忙碌的將花瓣和藥材全倒進水中。

  “公主,您覺得好些了嗎?”

  鳳翎聞到花香,不由得睜開眼睛,嘴角漾著笑意!澳氵@是做什么,弄了這許多花?”她不記得大夫有交代要放花瓣。

  “這是別的奴婢送來的,奴婢想說,泡藥澡多無趣,多些花才香!彼獌盒χ鴮⒅窕@里的花灑放在澡池里!皼]想到縣官的下人心思可巧了,還知道要送這些東西過來,這也好,一會兒公主起來時可香了!

  鳳翎搖搖頭。“大夫特意配了這些藥材,你胡亂的加東加西,只怕會傷了藥效!

  霜兒愣住!笆菃?那怎么辦?奴婢馬上撈起來!彼闷鹦渥訉⑹稚烊朐璩乩锸盎。

  鳳翎淺笑道:“現(xiàn)下?lián)埔餐砹耍瑒e忙了,就這樣吧!”鳳翎慵懶地闔上眼,全身放松的靠著池畔。

  “那其他的就甭放了!彼獌赫麑⒅窕@放到一旁時,突然發(fā)現(xiàn)籃子里還擺著薰衣的香,她微笑著拿起來,沒想到縣府還有這個,看來縣官的妻妾們當中一定有人喜歡這些東西,還真懂得享受呢!

  她起身走到屏風前,將公主的衣物攤放好,而后以燭火點燃香,雖然這兒沒薰衣的薰爐,不過,她自有辦法。

  她拿著點燃的香在衣物四周晃著,專心地為主子薰衣,可不過才一會兒的時間,她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怎么東西全在打轉了?”她揉著雙眼,晃了晃頭,覺得全身無力,身子陡地癱軟下來!肮鳌

  鳳翎睜開眼,就見霜兒倒在地上了。“怎么了?”她立刻察覺事情不對勁。

  “奴……”霜兒話沒說完,便已昏睡過去。

  “怎么?”鳳翎連忙自浴池里起身,赤足走向霜兒,可她才走幾步,膝蓋便一陣發(fā)軟,她立刻驚覺定是有人動了什么手腳。

  她憑著意志力支撐著往前走,手指向前伸著,觸碰到屏風,她抓著衣裳想穿上,可才拉拽上單衣,整個人已軟下。

  “瞿……”她虛弱地喊不出聲,她知道他就在外頭,可卻無法喚他,她整個人靠在屏風上,插屏讓她這么一靠,晃動了一下,鳳翎眨了眨眼,將身子全倚在插屏上。

  屏風因她的重量加速向后倒,“砰!”地發(fā)出一聲巨響,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更加令人驚心。

  站在外頭的瞿溟立刻沖進來,當他正要掀開作為屏障的朱紅色紗帳紗時,卻硬生生的止住了動作,因為他忽然想起公主正在沐浴。

  “公主?”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無人回應。

  這讓他心中大驚,他不再遲疑,立刻扯開絲帳入內,彌漫在室內的水氣與不尋常的香氣讓他不禁皺了一下眉。

  但接下來的景象卻讓他渾身僵住,只見公主未著一縷的側躺在地上,青絲披散在她白里透紅的肌膚上,輕掩住胸前的圓潤,可腰臀的曲線乃至修長的玉腿卻毫無遮掩的呈現(xiàn)在他眼前。

  這無邊的春色頓時讓他方寸大亂……

  他匆匆地轉過頭,想靜下心來,卻在下一秒又回過身,告誡自己現(xiàn)在應該以公主為重!他奔至她身邊,以極快的速度抽起地上的衣裳覆蓋在她的身上,當他瞥見霜兒手上的香時,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伸手熄滅迷香,橫抱起公主走出紗帳,踱至門邊后輕放下她,讓她靠著自己,順勢拉緊裹在她身上的布料,試著定下心神。

  他低頭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神情,不覺抬起手撫過她柔嫩的臉蛋,黑黝黝的眸子深幽如潭,滿是柔情,與她相處的這些年,對她的情感與日俱增,她的聰明、善體人意在在讓他折服又動心,可他卻只能將此深埋在心中。

  原本期望著她嫁人后,他可以漸漸地將她淡忘,但她的不幸福讓他根本放心不下,一想到索冀禮,他就控制不住怒氣的滋長。

  他拉回思緒,在她周身幾個大穴上輕拍幾下。

  鳳翎輕吟出聲,眉心擰結一起,頭腦昏沉,她下意識的想舉起手,卻發(fā)現(xiàn)渾身虛軟無力,根本動彈不得,她大吃一驚,腦袋終于清醒了些,她睜開眼,在瞧見瞿溟時,整個人才又放松下來。

  “你——”她忽然止住話語,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衣布裹住,就像襁褓中的嬰兒……

  “公主中了迷香!宾匿殚_口,聲音比平常又更低沉了些,甚至顯得有些沙啞,她一絲不掛的模樣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回憶一下子朝她涌來,她瞪大眼,紅潮在白嫩的肌膚上暈開,因為她猛然記起自己是未著一縷的倒下。

  老天,他……

  瞿溟清了一下喉嚨說道:“里頭水氣彌漫,屬下什么都沒瞧見。”

  這是他這輩子撒過最大的瞞天大謊,而且事實上,他什么都沒遺漏,她無瑕的身子、玲瓏有致的曲線,彈指可破的肌膚……

  “是嗎?”鳳翎的話顯得有些無力。

  瞿溟拉回心神,重重的點頭!班!”

  兩人間有須臾的沉默,這時,自廊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及叫喊聲。

  “公主——”

  是郭韋!

  瞿溟立刻反射性的將門關上,他定是聽見屏風倒地的聲響而趕過來的,可依腳步聲來判斷,來人至少有十幾人,恐怕連府上的士兵都奔過來了。

  瞿溟立刻將鳳翎帶離門邊,免得影子印上門板。

  “我必須換衣裳!兵P翎有些心急,可身體卻發(fā)軟的站不直,當然更遑論走路穿衣了。

  “里頭的迷香還沒散,公主若現(xiàn)在進去,恐又要倒下!宾匿檎f道。

  這時,郭韋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肮鳌

  鳳翎鎮(zhèn)定一下心神,示意瞿溟不要出聲!霸趺椿厥?”

  “屬下聽見聲響——”

  “沒什么,是霜兒不小心碰倒了屏風,毋需大驚小怪,全退下吧!”鳳翎說著。

  郭韋聽見這話后,才放松的吁口氣,揮手示意大伙兒退下。

  鳳翎正緩下一顆心時,忽地聽到郭韋叫了一聲,“將軍!

  她的心震了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剛剛是什么聲音?”

  “是霜兒不小心碰著了屏風。”郭韋解釋道。

  索冀禮點個頭,寬下心,他還以為公主遭遇不測,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他舉手示意士兵們解除戒備,退回崗位。

  當他也正欲離開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瞿溟呢?”

  屋內的兩人面面相覷,鳳翎的心在狂跳,卻分不清是為了什么。

  原要離去的郭韋在聽見這話時,下意識的停住腳步!盎貙④姡y(tǒng)領在——”他止住話,他記得統(tǒng)領明明在這附近守衛(wèi)著,怎么會沒瞧見他?

  鳳翎隔著門道:“我讓瞿溟去辦點事,有什么不對嗎?”她以冰冷的語氣說著。

  索冀禮因她的冰冷而泛起怒意。“公主愛怎么使喚瞿溟就怎么使喚,我能說什么不是?”他憤怒的甩袖而去。

  鳳翎在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后,放松且虛軟的癱靠在瞿溟的身上,差一點就要釀成大禍了!

  瞿溟僵直地摟著她,試著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鳳翎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有力卻急促的心跳聲,忽地想起自己赤裸的模樣讓他瞧見,臉上不禁染了紅暈,熱氣一下全涌上雙頰,顯得更加醉人而甜美。

  她輕嘆口氣,試著別露出尷尬的表情,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兩人無所適從,畢竟這事不能怪他,只能說是個意外。她又逸嘆一聲想離開他,可渾身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半點力氣,若不是有他支撐著她,她恐怕要癱在地上了。

  雖說現(xiàn)下是時勢所逼,無可避免,可兩人這樣的親昵仍是不對的,不容于道德,也不容于禮教。

  “扶我坐下吧!”她再次嘆口氣,語調輕柔的說。

  瞿溟點點頭,卻先抱起了她!皩傧乱冗M浴池,公主記得要閉氣。”他擔心她又吸入迷香。

  鳳翎不知他要進去做什么,不過并未發(fā)問,只是點了一下頭。

  他抱著她走進帷帳內,取了她的外衣及腰巾后才又走出來,將她輕放在青白色的磚上。

  “霜兒還在里頭,去帶她出來吧!”鳳翎小心地坐著,深怕纏繞在身上的單衣散開。

  瞿溟為她被上外衣,而后以腰巾扎緊,深怕衣裳滑落。

  鳳翎低頭看著自己像只蛹般的讓衣物團團圈住,她仰望著他,美眸里凈是溫柔的笑意!拔宜坪趵鲜锹闊┠!

  他深邃的黑眸也露著笑,她這般模樣與平常高貴的樣子大相徑庭,可卻多了幾分嬌媚……他拉回心神,走進浴池內將霜兒抱出,讓她與公主靠在一塊兒。

  霜兒的頭無力地滑至鳳翎的膝蓋上,沒有半點意識。

  “這迷香還真厲害。”鳳翎倚著冰涼的墻,試著讓昏沉的腦袋清醒些。“真不知這人存的是什么心,先是將我推落水中欲置我于死地,現(xiàn)下又用起迷香!兵P翎輕聲呢喃。

  “他是在讓公主知道他的存在。”一提到此事,瞿溟的臉立刻沉下,他沒想到公主連在沐浴時都能生出這樣的事端,若是公主在池內昏厥,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鳳翎瞧著他冷硬的臉色,嘴角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這人將香混在花籃里,為的就是要讓霜兒誤以為這是薰衣的香藥,足見此人心思之細膩!

  “公主以后的飲食起居都該注意,而且不能相信任何人,就連霜兒也要防著!宾匿閷嵤虑笫堑卣f。

  鳳翎訝異地望著他!澳阍趹岩伤獌?”

  “屬下什么人都懷疑!

  她搖搖頭。“霜兒對我有著不亞于你的忠心。”

  他沒有應聲,只聽見她又道:“這樣的日子,也算刺激吧!”她話中有著自嘲的意味。

  他皺緊眉宇,顯然無法對這事輕松以對!皩傧抡J為該撤換所有當時在船上的人,這才是萬全之策!

  “連駙馬也要換嗎?”她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話落,兩人皆是一愣。

  鳳翎垂下眼!拔业囊馑际恰槐厝绱寺闊,這事我心里已經有了底,”她沉默了一下!蚌匿椋愕酵饷嫒ナ刂!”

  他有幾秒的遲疑,但最后仍點了頭,明白她的顧忌,他們的確是不該這樣單獨相處的,若讓人發(fā)現(xiàn),不管理由為何,皆會為她帶來困擾。

  他轉身離開,就在他走到門口時,聽見她的聲音。

  “瞿溟!

  他止住步伐。

  “你想過成親嗎?”

  他轉過身,與她對視!皼]有!

  “為什么?”她的語氣中有著不解。

  他凝視她,專注的眼神帶著熾熱的光芒,令鳳翎的心底起了波濤,低眸回避他的眼神。

  “屬下會在外面守著。”

  她聽見他關上門,眼瞼亦隨之掩住雙眸,她的心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紅色的血珠慢慢的從傷口上滲出凝結,可椎心的痛卻不曾稍解,只是在心底隱隱的飄蕩著,找不到出口,也無法淡去。

  ***

  第二天下午,在鳳翎的堅持下,一行人啟程往京城而去。

  縣官原是希望她能等案子水落石出后再離開,可因她一心記掛父皇,所以還是決定先回宮,若加快速度,他們明天傍晚就能進京城了。

  她本想一早就動身,可或許是因為昨晚的迷香仍在體內未完全退去,她一直到下午才恢復精神,而對于昨夜發(fā)生的事,她只字未提,就連霜兒都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奴婢倒是第一次讓香給嗆昏,真是邪門!彼獌鹤隈R車內,雙手交叉于胸前,努力的回想昨夜的事。

  公主說她被香給薰昏了,可她以前在宮中薰衣時,從未發(fā)生這樣的事。≡趺吹搅丝h府就昏了?

  “啊!奴婢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岸ㄊ强h官他們用的香沒宮中好,是雜貨,才會將人給薰倒。”她愈想愈覺得非常有道理!肮髂f是嗎?”

  霜兒望向主子,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只是凝視著窗外灰暗的天色。

  鳳翎看著騎在馬上的瞿溟,想起那一夜大雨中,他奮不顧身地跳下水救她,他的忠心讓她動容,就連她命他回京,他也因放不下她而默默地在她身邊守護著,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在盡職責,所以忽略了他深藏的情意。

  如今知道了,卻是晚了……

  “公主,您在瞧什么?”她一臉納悶,這沿路的風景又不特別,有什么好瞧的?而且,自出發(fā)后,天色就一直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似的!肮鳌彼_嗓門喚道。

  鳳翎眨了眨眸子,視線移向她!笆裁词?”

  “您在瞧什么?奴婢喚了您好幾聲,公主是不是不舒服?”霜兒蹙一下眉頭。

  “沒什么!敝禅P翎將目光移回窗外!拔以谙胧虑椤!

  “什么事?”霜兒追問。

  “我想替瞿溟選個媳婦!彼A額!澳阌X得怎么樣?”

  “瞿統(tǒng)領的確是該成家了!彼獌狐c頭附和。

  “你愿意?”她轉向霜兒問。

  霜兒愣了一下!肮魇钦f……”她緊張得結巴。

  鳳翎頷首,可面容卻沒有喜悅之色。

  “公主您別開玩笑了!彼獌航泻俺雎暎荒樀捏@慌。

  “你不想?”

  霜兒猛烈地搖頭。“奴婢不行、不行。”她的眸子溢滿驚慌。

  “為什么?他是個很好的人……”鳳翎的話語帶著一絲苦澀,隨即長嘆一聲。

  霜兒沒發(fā)覺她的異狀,只是不停的搖頭,結巴著說:“統(tǒng)領是好人,可……可奴婢沒法和他相處的,奴婢同他說不上話,再說……再說……”

  “再說什么?”鳳翎追問。

  “再說奴婢有……有喜歡的人……公主別把奴婢許給瞿統(tǒng)領……”她才說到這兒,便已急得落了淚。

  鳳翎吃了一驚!澳阌邢矚g的人了?”她怎么沒瞧出端倪。

  霜兒急著點頭,淚水撲簌簌的掉下來。

  “誰?”

  “是……他不知道這事……”霜兒以袖口拭淚!笆恰o衛(wèi)!闭Z畢,她的俏臉已紅成一片。

  鳳翎眨了眨雙眸,笑靨在臉上泛開,“郭韋?”

  霜兒羞澀地點頭!肮魇й櫟臅r候,是他安慰奴婢……不然,奴婢早就跟著跳到江中陪您去了……”

  鳳翎忽然覺得心整個輕松起來,笑容也加深了。

  “您別取笑奴婢。”她羞赧地低下頭。

  “郭韋哪里讓你喜歡了?”鳳翎問,她實在很難將兩人聯(lián)想在一起,郭韋看起來就是個不會哄姑娘的大老粗。

  “奴婢不知道!彼獌航g著手,臉蛋更紅了!八@人呆頭呆腦的,奴婢也不知自己喜歡他哪兒,可……從公主失蹤后,他便一直粗著嗓子同奴婢保證說他一定會找到公主,要奴婢別哭,說奴婢哭得他心都慌了……”

  鳳翎笑出聲,霜兒害羞地跺著腳。“公主怎么取笑奴婢,奴婢不說了啦!”她以雙手捂著自己燙紅的臉。

  “我不笑便是。”鳳翎以手掩上嘴,可眸子里仍舊盛滿笑意。

  “反正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彼獌喊粗l(fā)紅的臉。“那時奴婢瞧他不知所措的模樣,心里頭又想哭、又想笑,可……又有那么一點點感動……就……”

  鳳翎但笑不語。

  “所以,公主您別將奴婢許給統(tǒng)領。”霜兒又是一臉的緊張。

  “我既知你心有所屬,又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呢!”她忽然失去了笑意!澳芎拖矚g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彼谛睦镟皣@一聲,忽然想起了鶯鶯與阿城。

  霜兒注意到主子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落寞,沖口道:“公主同駙馬也會幸福的!

  鳳翎并未應聲,只是將視線移至窗外,微風吹起她的青絲,拂過她的臉龐,在她心底緩緩的纏繞,而她愈理,卻愈覺得心亂。

  這幾天,她老想起自己與瞿溟間的點點滴滴,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們八年間相處的情景,那時的他同現(xiàn)在一樣沉默寡言,可總是默默地守在她身邊,那時她還小,不懂男女之情,等她稍長,他卻讓父皇升為都指揮使司,不再亦步亦趨地守護在她身邊,當時她雖覺落寞,可著實不知他已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而如今懂得,卻……遲了……

  這時,心底陡地竄起一句輕響——真遲了嗎?真遲了嗎……

  她不自覺的握緊粉拳!罢孢t了嗎?”她喃喃自語著。

  “公主,您在說什么?”霜兒問。

  鳳翎猛地回過神,眨了眨眸子!皼]……”她輕語!坝行┦挛乙胂搿彼穆曇魸u小,或許……或許還不遲,她必須下決定……

  霜兒見她在想事情,也不好再說,不一會兒,她聽見雨打在車頂?shù)穆曇簟?br />
  “下雨了!彼獌豪_另一邊的簾布,望著窗外,她聽見瞿統(tǒng)領喊著示意大伙兒加快動作,他們必須在天黑前進入客棧歇息。

  約半個時辰后,一行人進了鎮(zhèn)上的一間飯館,除了在馬車里的鳳翎、霜兒、淺微跟姍璃外,其他的人皆是一身濕。

  當霜兒瞧見淺微跟姍璃自另一輛馬車上下來時,不由自主地冷哼一聲。

  “不要臉!”對她們兩個,她原就沒啥好感,再加上后來公主落水一事,她就更討厭她們了,依她說,推公主下水的就是她們兩人!

  鳳翎聽見她的話語,不禁揚起笑。“怎么說起粗話來了?”

  “奴婢還有比這惡毒百倍的話!彼獌旱芍齻,恨不得她們這會兒就死在她的目光下。

  淺微與姍璃雖聽見她的話,可也不敢發(fā)作,只是陪笑地向公主點個頭。

  “怎么了?”索冀禮躍下馬。

  鳳翎沒看他,只是對霜兒道:“先進去吧!”

  “是。”霜兒撐著傘,與主子一同往客棧里走去。

  她對索冀禮的視若無睹,讓他一把火猛地升上來,就要爆發(fā)。

  “將軍,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吧!”淺微手里抱著古箏說道!暗裙飨冗M房里休息,我和姍璃再入內!彼齻冞是別同公主打照面的好。

  “不用如此,一塊兒進去。”索冀禮怒聲說著。

  一旁的瞿溟正將馬匹交予小廝,在聽了他的話后,不由得冷聲道:“將軍莫要欺人太甚!

  “是。④姴灰廴颂!惫f也忍不住附和,粗眉皺成一團。

  “你們這話是什么意思?”索冀禮怒咆。

  “將軍帶家妓隨行已是不該,再讓她們與公主同進同出,置公主的顏面于何地?”瞿溟的雙眸中俱是冷意,當他無意中瞥見淺微手中的古箏時,眸子閃過一絲亮光,古箏……他早該想到的!

  “公主沒動怒,那是給將軍面子,將軍不要得寸進尺。”郭韋也說,另外兩名隨從不住地點頭。

  其實,他們對將軍帶家妓隨行之事,心中相當不滿,可礙于不想給公主添麻煩,所以一直隱忍不發(fā)。

  “是誰得寸進尺?”索冀禮大怒,若不是有公主當護身符,他們敢這樣對他說話嗎?

  “你們是什么身份,敢這樣對將軍說話!彼骷蕉Y身邊的侍衛(wèi)長挺身而出,捍衛(wèi)主子。

  “別吵了!睖\微忙打圓場,不想瞧見局勢一發(fā)不可收拾。“大伙兒別都站在外頭淋雨!

  瞿溟冷冷地回視索冀禮一眼,邁步往客棧里走去,身后跟著郭韋等人。

  索冀禮沉下臉想上前,卻讓淺微抓住了手臂。

  “將軍不要意氣用事,萬一鬧僵了傳到皇上耳中,于你沒半點好處!睖\微軟語說著,這兒離京城已不遠,若出了岔子,可不得了。

  “是啊!將軍就別氣了!眾櫫杺肩!拔覀冞@等身份的人,怎么配與公主同進同出呢!既然要我們等著,那就等著吧!也沒啥大不了的!

  索冀禮不發(fā)一語,只是面色鐵青地跨步往客棧里走去,侍衛(wèi)連忙跟上,淺微與姍璃互看一眼,不知這回又會鬧出什么事情來了。

  而這時的鳳翎正走進二樓的客房,店小二正象征性地以抹布拍著桌子上的灰塵!翱唾囊┦裁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貌美如仙的姑娘。

  霜兒上前擋住他望著公主的視線!霸趺催@樣瞧人?”她惡狠狠的瞪他。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頭!肮媚镩L得漂亮,所以小的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你好大膽——”

  “霜兒!兵P翎向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刁難人,隨即轉向店小二。“先來壺熱茶吧!”

  “是、是。”店小二急忙點頭。“小的立刻去。”他往外走去,慌急得差點撞上門板。

  霜兒笑出聲!靶⌒狞c,腦袋掉了可接不回去!

  店小二尷尬地笑了兩聲,匆忙帶上房門出去。

  鳳翎走到床榻坐下,疲累地撫了一下眉心。

  “公主不舒服嗎?”霜兒走近她。

  “沒什么!兵P翎搖頭,大概是身子還沒完全復元,所以覺得比平常累。

  霜兒立刻自包袱中拿出藥材!芭揪腿ジ麄兘鑲地方熬藥!

  “不用了。”鳳翎搖首!斑@幾日喝藥喝得煩人!

  “大夫說了,得再服幾帖——”

  她話未說完,房門忽地讓人推開,霜兒轉頭,就見索冀禮沉著一張臉走進來。

  “將軍。”霜兒有些訝異地叫了一聲,自他們南下后,將軍就對公主不理不睬,怎么這會兒卻跑來了?

  “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公主說!彼骷蕉Y的臉色甚是難看。

  鳳翎瞧著他濕透的模樣,淡淡地道:“將軍有話要說也不急于這一時,還是先換下衣裳,免得受涼。”

  “不用了!彼骷蕉Y一口拒絕她的提議。

  鳳翎示意霜兒先出去,她點個頭!芭靖嫱恕!彼鋈r順手帶上了房門,可心里衡量著要不要去叫瞿統(tǒng)領過來,他同其他隨從正在另一間房換衣裳,她想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先看看情況再說。

  雖然她有時無法諒解將軍對公主的態(tài)度,可他畢竟還是駙馬,是公主的丈夫,而且每回將軍只要與瞿統(tǒng)領一照面,場面就會變得不可收拾,所以,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想再鬧上一回。

  “將軍有什么話就說吧!”鳳翎表情平靜,甚至有些冷淡。

  “這些話,我已經憋了一天了!彼骷蕉Y一身濕漉漉地在椅子上坐下,臉上閃著怒意!拔乙鹘o我一個交代!兵P翎微挑眉!笆裁唇淮俊

  他冷笑一聲!拔矣浀霉髡f過,說公主無法為索府傳續(xù)香火。”

  她靜靜地聆聽著,并不答腔。

  “我當時說了,若這事屬實,我也無話可說,可若公主撒了謊,這背后的原因就頗耐人尋味!

  “我記得將軍的論調!兵P翎頷首。“有兩個原因,都是害怕,可這兩個害怕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初為人婦的羞怯,另一個是——”

  “公主已不再貞節(jié)。”索冀禮的聲音隱含著怒火。

  “將軍今日就是為了這事而忿忿不平?”鳳翎不以為忤,只是淡淡一笑。“將軍舊事重提,該是心里有了譜!

  索冀禮一愣。

  鳳翎微笑!敖裨缢{大夫為我診脈時,眉頭糾結,似乎為某事不解,我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急忙搖頭,說我身子極好,我當下便覺得奇怪,若我身子好,他何故鎖著眉頭?現(xiàn)在你突然舊事重提,必是有了把握,該是藍大夫向你說了我身子并無任何不妥。”

  索冀禮看著她平靜的態(tài)度,不由得皺起濃眉!澳阌惺裁丛捯f?”他強忍的火氣即將爆發(fā)!盀槭裁匆_我?”他激動地起身,當他得知真相時,就想質問她,若不是不想在縣府鬧大此事,他何必隱忍到現(xiàn)在!

  “將軍真想聽?”鳳翎揚起眉詢問。

  “廢話!”他猛一拍桌。

  她望著他盛怒的臉!半y道將軍來不想平心靜氣的說話,非要這樣喊?”

  “你——”

  “將軍又要說我盛氣凌人,仗著公主的身份跋扈驕縱?”她冷淡地一笑!盎蛟S將軍說得沒錯,我的確是有著這些氣焰,可這就是我,我無法為將軍改變什么,就如同將軍也無法遷就我一般!

  她的話一時之間讓他啞口無言。

  “如果我是一般的村婦、平常女子,我便會以夫為天、溫婉柔順,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有所怨言,因為我得倚仗我的夫君來養(yǎng)活我;可事實上我不是,我是皇上的女兒,當今的公主,我要什么有什么,我何須倚靠你,受你的氣?”她平靜地望著他。

  “或許我這話是說得絕了,可我的出身我改變不了,你不喜歡我公主的身分,可我就是公主,一直沒認清這點的是將軍,不是我;鳳翎自認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嫁人之初也想與將軍好好的相處,就算無法夫妻情深,可也盼著能有最基本的相敬如賓,所以,皇上賜的宅子鳳翎沒要,而是搬進了將軍府與將軍同住,可新婚的第一天,就發(fā)生了縈璇有孕一事,接著是她的懸梁自盡,將軍非但沒有自省之心——”

  “我要自省什么?”索冀禮怒聲道:“我又沒叫她去死!

  鳳翎輕嘆一口氣!皻⑷撕雾氂H力親為?難道縈璇的事將軍不用負半點責任嗎?”

  他愣了一下,不過隨即辯道:“難不成公主要我在成親前做個和尚嗎?”

  她微扯嘴角。“貞節(jié)向來是用來困住女人,而不是男人的,我雖覺不平,卻無力改變什么,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的態(tài)度。”

  “什么意思?”索冀禮瞇起眼。

  “我知道這個婚姻不是你自愿的,所以,你所有能想到的感受都是你自己的,但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縈璇的事發(fā)生后,你可曾好言好語的來向我解釋清楚?沒有,因為你放不下身段,更荒謬的是,你不要這個婚姻,卻在意我的貞節(jié),這不是很好笑嗎?”她微扯嘴角。

  “你——”他一時之間找不到話來反駁她。

  “將軍是不是認為做妻子的就該逆來順受,只有你能對不起妻子,糟蹋、辱罵一個妻子,可這個妻子卻得遵從所有的禮法,對你搖尾乞憐,渴望你的到來、你的寵愛?”她厲聲道,眼光犀利。

  “或許別的女人、別的妻子能做到你的要求,可我萬不可能,我不是愚婦,我有我的想法,而我不想與將軍有肌膚之親,就是我的想法、我的意志、我撒謊的原因!彼鹣掳,雙眸堅定。

  他被她的話震懾住,表情是不可置信。

  “無關乎任何‘害怕’,我只想照我自己的意志去做!彼^續(xù)道:“成親至今,我們的關系每況愈下,我只能說我們都有錯,也都沒錯,我們的個性都太烈,就像兩只互不相讓的斗雞,只想在彼此間爭出個高低、分出個高下,可我累了……”她嘆口氣。

  “每回你出現(xiàn),我都感受不到一絲喜悅,反而讓我全身陷入戒備狀態(tài),我本想與你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擾,可你卻不肯罷手,你一直在找機會擊垮我,這就是你帶淺微與姍璃的原因,你想讓我難堪!

  她這一連串的話語讓他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我原是不想與你說這些的,可明天就要見皇上了,而父皇大概也耳聞了些你我的事,畢竟這一路上鬧的事也夠多了,所以,我不得不與你說清楚,也告訴你我的決定。”她的眸子閃著堅定的神采。

  “什么決定?”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

  “這婚姻,就讓我們一起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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