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有個甄相思,賈家有個賈懷念。甄相思啊,賈懷念!不知誰真,誰假?”
惡劣的順口溜,從一群孩童的口中像打彈珠一樣打出來,砰一聲打中甄相思的家口。
“去死啦,誰敢再照著念一次,我一定揍到你爹娘都認不出你來!”年僅七歲大的甄相思,原本在屋里掃地,冷不防聽見這串話,立刻帶著掃把從屋子里沖出來,找那群孩子們算帳。
“快逃!”
那群孩子顯然早就習慣這類突擊,馬上一哄而散跑得不見半個人影。
“臭家伙。給我逮到是誰造的謠,我一定扒了他一層皮!
甄相思指天咒地的發(fā)誓。
可不要看她小喲,她可早熟得很,什么罵人的話都會。她娘早死,她爹又是衙門里頭的捕快,她三歲起就跟著她爹在衙門里混,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她都見過,有些和她爹交情深一點的犯人,還會給她糖吃呢!
“相思,你一個女孩子家,嘴巴就不能放干凈點嗎?唉!”
甄相思的老爹正從衙門里回家,才一踏進巷口,就瞧見自己的女兒拿了把掃把耍大刀,嚇跑一群天真的孩童,不禁嘆聲連連。
“去,跟他們那群人渣客氣什么?”甄相思隨便耍了幾下,但見又大又長的掃把立刻像只聽話的小狗一樣,在她的指尖之間成為繞指柔。
甄老爹看了很感動,她的武功練得很好,但如果她的品德有她武功的一半,那就更好了。
“那些小孩子還小,不能稱為人渣。”甄相思的爹拍拍女兒的頭依著女兒進屋,甄相思跟進去,嘴里不忘辯解。
“他們一點都不小,已經(jīng)很會欺侮人了!彼г!澳阒浪麄冞做了一首很差勁的順口溜嘲笑相思嗎?”要不然她也不會打人。
“真的!”她爹看起來很意外。“怎么念?”
“甄家有個甄相思,賈家有個賈懷念。甄相恩啊,賈懷念!不知誰真,誰假?”
甄相思很實的把剛剛聽見的順口溜再念一遍,結(jié)果惹來爹爹的大笑。
“哈哈哈……”
她爹笑得樂不可支,甄相思卻氣到臉紅。
“爹,這有什么好笑的?”她都笑不出來,只想打人。
“相思啊相思,依我聽,這順口溜也沒什么不好的嘛,干嘛這么生氣?”眼看著女兒當場就要拿掃把打他,甄相思的爹只好止住笑意,歪著嘴角問道。
“我當然生氣了!钡淖旖浅榻畈怀?“你幫我取這個名字,已經(jīng)讓我羞愧到快抬不起頭來。偏偏隔壁又住了一個姓賈的家伙,還叫賈懷念,教我以后怎么做人?”兩家若相隔遙遠也就算了,誰知道好死不死的又住在隔壁,難怪愛嚼舌根的人要說閑話。
“那你去叫他搬家呀!”甄相思的爹很了解他這個女兒。
“你既然不喜歡跟懷念住在隔壁,干脆叫懷念搬到別的地方去,不就什么事也沒有了嗎?”光念給他這個可憐的老光棍聽,有什么用。
“誰要跟他說話?”甄相思對她父親的提議顯然根不爽。
“我才不要跟那朵小菊花說話呢!”文文弱弱,沒個男人樣。
“小菊花?”正在吞茶的甄老爹噴得滿身茶!澳、你干什么給懷念取這個外號,難聽死了!”不光難聽,簡直是傷害他的男性自尊。
“我覺得我這外號取得很好啊,你見過哪個八歲大的男生頭上成天插著一朵小菊花的?”甄相思反駁。“每次我看見他,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卷著衣服扭扭捏捏,惡心死了!”
這倒是。
唉聲嘆氣把茶杯中的茶喝完,甄老爹只想說一句話:要是他們兩人的性別能夠互換,那就太好了。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相思的娘早死,他又沒心思續(xù)弦,只得放任她到處野,變成一個人人懼怕的小魔頭;而懷念的處境正好相反,他爹死得早,他們孤兒寡母,要生存本來已經(jīng)很不容易,再加上他娘神經(jīng)脆弱,保護他過度,最近更精神錯亂到把他當女孩子裝扮,成天在他頭上插滿各色的雛菊,說是懷念他父親。
唉,看樣子天下癡情種也不只他一個。∷驗檫^度想念相思的母親,才給相思取了個這么傳神的名字,懷念她母親亦然,只是沒想到加上彼此的姓氏,反而成了道地的笑話,實在是始料未及,可悲、可嘆啊……
“爹,我正在跟你抱怨,你干嘛擦淚水?”甄相思發(fā)誓她遲早有一天會被她這個脫線的爹爹氣死,他的腦中永遠想著別的東西。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娘,眼淚忍不住掉下來!闭缋系降姿闶怯星槿,至今還忘不了摯愛的妻子。
甄相思將下巴抵住掃把的頂端不說話,她沒見過娘,不識她的好處,只聽說過她娘長得很美,跟她很像。
“其實,你也別那么排斥懷念嘛,我看那孩子挺善良的,很得我的緣!倍胰擞珠L得俏,就是太女性化了一點。
“呸,我討厭他。”甄相思連忙做了個鬼臉!八髅魇悄猩,可老愛跟女孩子混在一起。”尤其愛找她!拔腋掖蛸,要不了多久,他一定又來煩我!
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少根筋還是腦袋沒長對地方,她成天欺侮他,把他罵成豬頭,他還是照樣喜歡黏她,趕都趕不走。
“這樣也不錯呀!”甄相思厭惡,她爹倒是樂得很。“反正也沒人敢跟你做朋友,難得懷念不怕死,你就認了吧!”
呸呸呸,什么叫做認了?又不是配婚,他要認,她還不要咧!瞧她爹這說的是什么話,她再缺朋友,也不要那朵小菊花。
“我不跟爹瞎扯淡了!边是逃命比較實際!暗葧䞍阂悄嵌湫【栈ㄕ娴膩碚椅遥驼f我去隔壁李大嬸她家找大明玩,別說我在家!笨炜旆畔聮咧阕呷恕
“喂喂,能不能找別的借口?”甄老爹連忙叫住轉(zhuǎn)身的女兒!按蠡飪憾贾览畲髬鸬膬鹤右惶斓酵矶隳,跑都來不及,哪會陪你玩!币粋躲一個,真不知道他們這條巷子是犯了什么煞。
“那、那改說我去何姑姑家做客!闭缦喽饕膊恢览畲髬鸬膬鹤痈陕锬敲磁滤,她頂多拿石頭砸他而已。
“問題是何姑姑的門房只要一看見是你,馬上把門關(guān)起來,就連她家養(yǎng)的那只狗也退離你三步遠,爹說這話,誰信?”
唉,誰要他作孽打小教她武功,連比她大一倍的狼犬都被她打敗,不得不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那、那隨便你掰啦!”甄相思被她爹數(shù)落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他要是來,就說我不在——”
“相思!”
甄相思還沒能指示完她爹,但聞一抹細微的呼喚聲已經(jīng)跨過門墻,來到她家窗口。
“我來找你了,相思,你快出來!
來人的聲音細也就罷了,還夾帶哽咽的抽氣聲。
慘了!
咬緊下唇,張大眼睛,甄相思手中的掃帚尚未來得及丟,賈懷念可比幽靈的身影已然飄進她家大廳內(nèi)。更過分的是,她爹還把她推出去,一起把門帶上。
“你們兩個人好好玩啊,甄叔叔先休息了!
喀嚓一聲。
手中拿著掃帚的甄相思就這么被自己的親生老爹出賣,逼她不得不面對隔壁的小菊花。
“小、菊、花!”她不客氣的喊他的綽號!澳愀陕镉謥碚椅,是不是有人又欺侮你了?”
甄相思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又被人欺侮,每次他受委屈都找她出面。
“嗯,是隔壁巷子的大牛!惫弧!八f我成天在頭發(fā)上插花難看死了,硬是把我頭上的雛菊拔下來!
經(jīng)賈懷念這么一哭訴,甄相思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真的滿慘的,頭發(fā)被扯得亂七八糟不說,發(fā)絲上還留了幾片雛菊的花瓣。
“你今天頭上插的雛菊是粉紅色的?”甄相思搞不懂他娘是怎么想的,一個大男孩家一天到晚往他頭上插花,教人想不欺侮也難。
“對!你怎么知道?”經(jīng)她這么一說,賈懷念的眼中立刻升起崇拜的星光,覺得她好厲害哦。
“我有眼睛!闭缦嗨祭淅涞仵呦滤壑械男切!澳阋粋大男生,一天到晚在頭上插花,難怪人家要欺侮你!彼想教他男兒當自強的道理,不料他下一句話立刻教她封口。
“可是那花是我娘插的!
他一這么說,她就沒轍。
“我娘說,雛菊是我爹生前最愛的花,每當她看見我頭上插著雛菊,她就會想起我參,尤其我爹最喜歡粉紅色的雛菊,那代表他們堅貞的愛情!
賈懷念煞有其事的解釋他為什么一天到晚頭戴雛菊。甄相思是不懂啦!什么堅貞的愛情,在她的想法里這些都該鉆到地底下,不該再挖出來。畢竟人都死了這么久了,還成天把相思、懷念的掛在嘴里,甚至禍延子女,給他們?nèi)×诉@么好笑的名字。
她很想這么教訓賈懷念,卻發(fā)現(xiàn)他一臉認真的模樣,發(fā)際上的雛菊花瓣也挑對時間的落下來,害她不得不把到口的話吞回去。
“走,我們?nèi)フ掖笈!?br />
手中的掃帚一轉(zhuǎn),比賈懷念整整高上一個頭的相思,二話不說攬住賈懷念的肩頭,到隔壁巷口找比她又高了一個頭的少年惡霸報仇去。
“可惡的大牛,居然敢欺侮小菊花,看招!”
砰砰砰!
不過三個動作——抵、轉(zhuǎn)、打,但見體型壯碩的小男孩先是被甄相思手中的掃帚抵住肚子,然后一個轉(zhuǎn)手給推倒在地,最后再硬生生掃把頭給打得不成人形。
“贏了!”甄相思揚揚手中的掃帚,臉上掛滿得意的笑容,即刻帶著賈懷念大搖大擺的離去。
不是她臭蓋,方圓十里內(nèi),沒有一個小孩是她的對手,當然每個小孩也都識她為洪水猛獸,能躲則躲。
“相思,你好厲害哦!”在一旁看到目瞪口呆的賈懷念,顯然是那少數(shù)的例外,不但不怕她,還用一種近乎迷戀的眼光仰望她。
“小意思。”她不在乎的收回掃帚。“打架這種事,只要常常練就可以,打久了功夫自然會出來!
“真的嗎?”賈懷念的小臉上充滿羨慕!澳阆胛乙毝嗑貌拍芫毜侥氵@種程度?”一下子就把壞蛋打跑,好厲害哦。
“你跟我是不能比的啦,笨蛋!闭缦嗨家穫二五八萬。
“我以后是要當女捕快的,你要是能練到討回你的小菊花,就不錯了!辈贿^依她看是很難,否則他不會每次都來找她。
“可是我不希望只練到那個程度,我希望能夠贏你!
賈懷念此話一出,甄相思手中的掃帚當場掉下來,嘴也張得老大。
“你說什么,小菊花,你希望能夠贏我?”敢情他的腦袋被大牛揍壞了,這么離譜的話也說得出來。
“是呀,”不離譜、不離譜,一點也不離譜!拔疫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娶你呢!”
賈懷念這一番大膽的直言,害甄相思的下巴也跟著掃帚一起掉到地上,摸了半天撿不回來。
“你、你的腦子是不是有毛?”好不容易才攏回下巴,她嘴眼一起往前凸的發(fā)言!拔也豢赡芗藿o你,雖然我叫甄相思,你叫賈懷念,但那并不表示我們就應該在一起!彼有大好前程,怎么可以葬送在不男不女的手上。
“可是你爹很贊成。 辟Z懷念不懂,他有什么不好?“他老人家常對我說,他生了一個不男不女的家伙,很是怨嘆!
“你才不男不大咧,我不信爹真的這么說!彼樇t脖子粗的反駁,發(fā)誓回頭一定好好的拷問她爹!翱偠灾,我不可能嫁給一個連我都打不贏的家伙!
甄相思早已決定好她未來的夫婿一定要是個雄赳赳、氣昂昂,滿身都是結(jié)實肌肉的男子漢,否則她不嫁。
“要是有一天我能贏你呢?到時候你就會嫁給我了嗎?”
賈懷念不曉得她為什么一定要這么討厭他,但跟她一樣固執(zhí)的預設立場。
“要是有朝一日你能打贏我,我一定嫁給你!笨礈柿怂欢ú荒茏龅剑缦嗨纪瑯涌湎潞?!暗浅舜蜈A我之外,你還要長得很高、很壯、很黑哦,我不喜歡嫁給一個看起來很像女生的男人。”
她說的這幾點,都是針對他目前的狀況,因為他正巧很矮、很瘦、很白,臉上長著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看起來完全像個女生。
甄相思得意洋洋,看準了他一定不敢答應,只見賈懷念先是咬著下唇,而后突然抬起頭,堅決的說——
“你說的這些,我一定全部做到!
她的眼珠子當場掉下來。
“到時候你一定得嫁給我,不得反悔哦!”
一定得嫁給我,不得反悔哦!
你不能反悔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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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時稚幼的立誓聲,回蕩在甄相思的耳際,連同那反復上演多次的影像,卷走甄相思的睡意。
猛地,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天還沒亮。
她又夢見那個男孩。
眼巴巴仰望身體上方的天花板,甄相思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她別想睡了,干脆起身做早操,也好舒展筋骨,準備等會兒上工去。
近來她特別容易想起那男孩,可能是因為看多了男人的真實嘴臉,所以特別容易懷念他那種不受世間污染的純真吧!
純真……算了。
她吐吐舌頭。
經(jīng)過了這幾年的捕快生涯,她已經(jīng)不再相信這個字眼。
而當年老是黏著她的男孩,恐怕也早已長成一個和同儕一樣可鄙的男人,還談什么純真?
等你真正踏入這一行,你就會了解誠實的可貴了。
她想起老爹經(jīng)常嘆息的話,當時她一心向往進入衙門頂替他位置,元暇顧慮他話中有話。等到她真的當上了捕快,了解她父親的意思,卻又抽不了腿,想來這就是身任公職的悲哀。
人的一生免不了說謊。而她所聽過最多、最大的謊言,就是在公堂上。諷刺的是,它往往又是掌管人生死的地方,那是她這個小小捕頭所使不上力的。
雙手反撐住地面,整個身體往后彎到地面呈弓字形練功,甄相思不否認她著過許多冤獄,每一樁都讓人吐血。但就是因為有這些冤獄的存在,她才會堅守崗位,除去她沒別的長才之外,為小老百姓伸張正義也是她繼續(xù)留在衙門的主因。有她這一層障礙,那些官官相護的“青天大老爺”們多少也有所顧忌,不敢明著亂來。尤其她最近接連揭發(fā)了兩樁頂頭上司的弊案,更是讓那些想圖利的長官聞風喪膽,于是她就更有理由非留下來不可了。
腦海里浮現(xiàn)出現(xiàn)任府尹那張驚惶失措的臉,甄相思不禁有些得意。汪少卿那件案子他雖沒直接參與,可也算半個罪人。所以現(xiàn)在他等于是躲著老鼠的貓,就怕她這只老鼠不知道什么時候要發(fā)飆。
“哈哈哈!”
一躍起身后,甄相思兩手插腰大笑。
掐住別人脖子的滋味真好,有了先前的記錄,現(xiàn)在府尹可以說是怕她怕得要死。換句話說,她現(xiàn)在是府衙里的大頭,沒人能管得了她。
不知怎地,她越得意,越不由自主地想起賈懷念。
昔日信誓旦旦一定要娶她的小鬼,還沒開始他的強身報國計劃,便先揮淚跟著他娘搬走了。聽說是娘家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母子的存在,把他們從金陵接回去。
她不記得離別當時他都說了什么,只記得他頭上插著一朵雛菊,淚眼汪汪的跟她揮別。她愣了好長一段時間,一直等到牛車快消失不見,才追在一堆行李的后面大喊著!安灰,小菊花,你不要走!”
真丟臉。
不怎么文雅的扯掉睡衣,換上捕快的制服,甄相思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怪胎。
明明就討厭人家,成天巴不得他搬家,可是等他真的搬了,卻又拼了命的跟在車子后,哭死哭活的求人家留下來,莫非她犯賤不成?
“想來這就是青梅弄竹馬,兩小無猜嘍!”
耳邊響起桑綺羅的調(diào)侃聲。
哎喲,這真可怕。
一想起有這種可能性,甄相思就渾身發(fā)抖。同她青梅竹馬兼仇人的兒時玩伴,十根手指彎起來都不夠算,犯不著跟那個娘娘腔兩小無猜吧!
再次打了個哆嗦,甄相思掉頭看看天色。嗯,雞啼了,天也亮了,該是上衙門報到的時候。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是最早到的那一個,怎知才到衙門口,就看見同儕擠成一堆,盯著衙門口的看板。
“早!”她很有禮貌的打招呼,不料同伴們沒人有空理她,注意力全擺在看板上頭的告示。
皇上有旨,凡是一級以上的衙役,皆調(diào)外勤尋找皇宮失竊的龍袍,能在限日內(nèi)破案者,有賞。
緊接著皇帝諭令底下貼著的是繪有龍袍模樣的紙張,和一片樹葉。
“這是什么玩意兒?”
“好像是片葉子,不過這形狀我沒見過!
“應該不是屬于江南品種的吧,我猜!
“京師也沒有!
一大群男人忙著喳呼告示上的內(nèi)容,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甄相思混入其中。
“慘了!”
看清楚告示上的黑字甄相思哀嚎,一群男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已經(jīng)到了。
“早啊,相思!闭泻舸蛲,大伙兒的注意力又回到告示上頭。
“你瞧見了沒有?原來是皇帝老爺丟了龍袍,要咱們?nèi)フ!彼麄兙驼f咩,好康的輪不到他們,壞事就有他們的分。
“是‘我’要去找吧,什么時候輪到你們傷腦筋?”甄相思冷冷的拆穿這些男人關(guān)心的假面具,全是一些等著看好戲的混蛋。
“對哦,整個街門只有你是‘一級衙役’,哪有我們操心的分。”一些沒格的男人,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諷刺甄相思,換來一個白眼。
“你們那么愛的話,盡管把這份‘榮耀’拿走、我還不屑要。”要不是她多事破了兩樁弊案,哪會有今天。
“這可不行,我們沒那個能力!”
若論起八卦,每個人的舌頭都挺長的,若說到麻煩事嘛,則每個人能躲就躲,誰也不想落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這道圣諭的下面還有一條沒寫出來,那便是——
能在限日內(nèi)破案者,有賞,破不了案者,該斬!
誰都不想人頭落地,幸好這告示挑明了只有“一級衙役”
有資格參加這場殊死戰(zhàn),剩下的,則可以安心蹺腳,繼續(xù)醉生夢死下去。
那也就是說,甄相思死定了。
府尹大人早就在等機會整她,這回她不死都不行嘍!
每個男人都想看她出糗,畢竟大明朝還是以男性為大,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跳級加薪,早已遠遠超過他們能夠忍受的范圍。雖說她是老長官的女兒,但多少也該給他們留點面子,別老是踩在他們的頭上。
“你們這些男人……”甄相思可也不是白混的,底下的人在想什么全都知道,正想開駕的當頭,傳來師爺陰險的呼喚。
“府尹大人有請甄捕頭!
天下烏鴉一般黑,尤以這群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烏鴉為最,包括那只名叫“府尹”的烏鴉頭!
“我這就去。”
哼,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她演一出樊梨花移山倒海的戲碼,把這些臭男人全都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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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歹命!為什么我會想不開跑來當捕快,你快告訴我。”整個人癱在桌子上,像粒泄了氣的球趴在章家的客廳,甄相思對著她的結(jié)拜大姊哀嘆。
“因為你嫉惡如仇,喜歡打抱不平,我這么說,你有好過一點嗎?”優(yōu)雅的棒起茶杯就口,已嫁做人婦的桑綺羅毫不意外甄相思會來找她抱怨,每回她要是遇到想不透的事都是如此。
“沒有!闭缦嗨歼是趴著!拔覜]有覺得好過一點,反而覺得你是在安慰我!
“我是在安慰你呀!”桑綺羅笑開。“你來找我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嗎?給你姊妹間的安慰!彼齻兘Y(jié)拜姊妹四人,都沒什么可談心的對象,所以特別親近。
“也是啦!”甄相思不否認!安贿^這回要是我沒能找到龍袍,你的安慰就得托嬋娟扎紙人告訴我。不過要記得拜托女的,我最近懶得跟男人說話!彼呀(jīng)受夠衙門里那票沒水準、又沒人性的男性同胞,他們?nèi)诘瓤此男υ挕?br />
“事情有這么嚴重?”甄相思的話雖說得詼諧,桑綺羅卻正襟危坐起來。
“那可不?”甄相思還是沒力氣抬頭。”圣諭表面上是說沒關(guān)系,其實是在告訴我們這些‘一級行役’,如果找不到龍袍就準備領(lǐng)死吧!都是文字游戲!敝皇沁@種游戲不好玩,往往玩出人命來。
“這就麻煩了!眰X筋。“你可知道全國有幾個‘一級衙役’?”
“嗯……不到二十個吧!”甄相思屈指一算!霸趺粗?”
“不怎么著,那表示你的時間不多,因為競爭激烈,隨時有被干掉的危險。”就算不被皇帝老爺處斬,也會被府尹找個名目做掉。
“那怎么辦?”甄相思煩惱到抓頭發(fā)!案缇拖氚盐遗,現(xiàn)在好不容易讓他逮著機會,我若達不成任務,他一定誓不甘休。”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龍袍!鄙>_羅點頭,隨手拿起甄相思帶來的告示推敲。
“怎么找?”甄相思抬頭問桑綺羅!疤煜逻@么大,夜賊又比打不死的蟑螂還多,沒頭沒腦,只留了片葉子就要我們捉出兇手!彼较朐接X得皇帝折騰人。
“唉,我說這皇上簡直是有病。他有幾百件龍袍,丟掉一件又不會死,干嘛非弄得我們這些小捕快人仰馬翻不可,你說對嗎,綺羅姊?”
甄柑思還在連連抱怨,哪知桑綺羅一句話都不吭,只是拿著畫有葉片的告示猛瞧。
“這東西……不長在江南。”研究了老半天,桑綺羅忽地說。
甄相思點頭,這她早就知道了。
“也不長在京師。”
這她也知道,人人都知道。
“這東西長在潼關(guān),靠近米脂一帶!
這她就不知道了,綺羅姊是怎么知道的?
“你確定嗎,綺羅姊?”甄相思不怎么相信桑綺羅的話,這種葉子的來歷壓根兒沒人知道,她卻說得那么肯定。
“錯不了。”桑綺羅相當有把握!拔以催^一本醫(yī)書,上面就提到過這種樹葉,這種植物叫博落回,是一種毒草,全株有毒,不可內(nèi)服,若不小心誤食,一兩個時辰內(nèi)即可喪命!笔且环N很毒的毒草。
“哇,這么恐怖!”得知此物的來歷后,甄相思哇哇叫!澳歉`賊也真是的,干嘛隨身攜帶這么可怕的東西?”真是個怪人。
“還是——”她腦袋突然靈機一動。
“還是他有意指示他所在的方向,所以才會故意留下這片葉子!鄙>_羅聰慧的接著說,省下甄相思解釋的麻煩。
“我也是這么想!闭缦嗨计疵c頭。不愧是好姊妹,心意相通。
“只是……我想不通為什么這個竊賊要故意留下這片葉子,讓我們?nèi)フ宜?”難不成他活得不耐煩,還是皮癢欠揍……
“這你可問倒我了,真正的用意只有竊賊本身知道,我猜不著!鄙>_羅不慌不忙的把畫有葉子的告示摺好,交還給甄相思。
“我看,你還是盡快動身到潼關(guān)比較要緊。那兒山多,路又難走,沒花個十天半個月是到達不了的,別忤在這兒浪費時間!鄙>_羅冷靜的分析!傲硗猓饶愕竭_那兒,記得往山上走。我記得那本醫(yī)書上提到,博落回長在靠近米脂,一座叫做‘望天山’的半山腰上,應該不難找。”
“望天山?”真狂傲的地名!靶辛耍視缘昧。謝謝綺羅姊,我馬上動身!
得知目的地,甄相思也不啰唆,扎起下擺就往章家的大門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回過頭抱住桑綺羅。
“綺羅姊,你真是我的智囊團!睕]有她的幫忙,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快別這么說,你才是我們的救火隊呢!”桑綺羅國抱甄相思。她和崔紅豆都靠她救命,她才想謝謝她呢!
妹妹倆相視一笑。誰說男人的友誼比女人堅固?她們四個人就要打破這個迷思,讓天下男人知道何謂真正的友誼。
“保重,我等你找到龍袍回來!
桑綺羅對著遠去的甄相思揮手,她相信憑相思的膽識,必能順利拿回龍袍,盡快回到金陵和她們團聚。
想是這么想,但命運這種事誰也說不準,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