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床上那三支一組,由純皮革精制而成的LV發夾,讓伶俐足足呆望了一個鐘頭之久。
雖然明知道,這只是世東賢為了答謝她的愛心便當,才會買這組發夾送給她。但是……心頭隱隱的不安,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將他和她兩人,愈拉愈近……
呆望著,她心頭的情緒,愈來愈沉……
。 。 。
拿著浴巾,拭去身上的水滴,從浴室中走出來的世東賢,拿起放在桌上的Cartier新系列MeliMlelo,坐在床上,他的黑眸瞇起,細細審視手中這套全球限量生產,在臺灣定價超過一百三十萬的高級珠寶。
像水果糖一樣,色彩炫目的珠寶。
一看到這款活潑、色彩鮮明的珠寶,頭一個躍人他腦海的人,就是伶俐。
他直覺地認定,這系列最適合伶俐不過。當時,他毫不猶豫地就買了下來。
其實,他是要去買東西送給伶佳的,免得父親老叨念他,追求伶佳,不夠積極。
原本,他也有打算要買個小禮物送給伶俐,因為他吃了她做的愛心便當嘛,回送一個小禮物給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他沒想到,他一眼就看中這款限量生產的珠寶。
雖然不后悔買了它,但是,他卻送不出去。吃一個便當,回送了一套百萬珠寶,這說不過去。
粉紅電氣石、海藍寶石、玉髓、金橙色石榴石……各種色彩鮮明的寶石,連成一串,深具活潑創意。
他怎么想,都只有伶俐最適合戴這一系列的珠寶。
送不出,因為他送給伶佳的,是一條不過幾萬塊的手鏈。
如果他把這套珠寶送給伶俐,說不定會在兩家掀起波瀾,讓人以為他要追伶利。
迫求伶俐?
世東賢一個晃首輕笑。
不,怎么可能,他只當伶俐是個小妹妹,很可愛、很可愛的小妹妹。
也許在他心底深處,真的很渴望有一個妹妹讓他寵愛,所以,他就不自覺地,想對伶俐好……特別、特別的好。
為了不讓眾人有過多的揣測,他想了想,這款珠寶,不宜送出,于是,他又到另外一家精品店,買了一組發夾。
把未送出去的寶石收好,他想,也許等伶俐和彥智要結婚那一天,他就可以把這們貴重禮物,送給伶俐,當她的結婚禮物。
想起方才彥智約地,周末一起到宜蘭去踏青的喜悅神情。
世東賢猜想,彥智和伶俐的喜事,應該快了吧!
。 。 。
到了周末,一行人開開心心的搭了一輛休旅車,前往宜蘭壯圍。
伶俐不知道世東賢也一道來,原本快樂的心情,再度被銅鏡的陰影籠罩。
路上,她不多話,到了枕山春海休閑山莊,大家興高采烈,約著要喝咖啡、賞夜景,她卻以愛困為由,自己躲回房內睡覺去。
所以,大早,天還未亮,她就起來到外頭散步。
郊外的空氣,聞起來真的很新鮮。蟬嗚、鳥嗚,各種昆蟲的嗚叫聲,交織成一曲清晨的快樂交響曲。
兩手高舉,她的小頭顱向后仰,天微亮,只有她一個人,在這遠山上,眺望遠方點點紅綠的山坡。
想象著,自己是身在城堡里的公主,遙望遠方,期盼著有一天,她的白馬王子會來找她。
輕哼著她也不懂的曲調,身子變的輕盈了起來,她快樂的在原地旋轉著,一圈又一圈,像孩子般一樣,玩不膩。
踮起腳尖,旋了一圈,再跳一次,一旋,進步多了,旋了一圈半,再一次、又一次……
玩興大起,她玩起了體能極限大挑戰,想知道自己一次能旋轉幾圈。
轉著、轉著,整片山玻地,都跟著她在旋轉飛舞,個晃眼,頭一量,重心不穩,身子傾倒……
愛玩的下場——活該要跌倒!
在這無人的清晨里,她的白馬王子,說不定還在睡大頭覺,哪會來管她的死活。
不過,奇跡真的發生了。
她沒跌疼,反而跌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頭還在晃、還在暈,但她努力的站直身,她要看清楚,是誰在一大早,解救了一個因為獨自旋舞,而差點昏倒在地的公主?
說不定,他才是她生命中的白馬王子。
“謝謝。”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漾出清晨最甜美的笑容,微笑的抬頭,和解救她的白馬王子道謝。
“不客氣!
“定睛一看,她嚇的退了兩步,“巴庫”的腳步交錯,差點絆倒自己,又是他強壯的手臂,解救了她。
“小心!”
扶她站好,他仍不放心,遂扶她到露天的咖啡屋!白掳,免得又跌倒。”
方才他一踏出門,就看見她一個人在原地旋轉著,跳的好快樂,他本不想打擾她,但見她腳步愈來愈不穩,他本能的走上前,想叫她停下來,免得跌倒受傷。
還好他走了過來,她才沒摔到地上。
“你……你怎么起這么早?”伶俐怯怯地望著地,眼底罩上慌懼的神色。
她記得昨晚她已經睡很久了,伶佳才進房間,她問了伶佳幾點了,伶佳告訴她,大概兩點半了,他們幾個在外頭喝咖啡、賞夜景。
他應該也是那時候睡的吧?才五點多,他就起床了,睡不到三個鐘頭耶!
“難得到郊外來,我不想睡太晚!彼D了下,莞爾道:“免得新鮮的空氣,全被你一個人吸光了!”
他的幽默,化解了她的怔愣。
輕笑了一聲,她偷瞄了他一眼。是早晨新鮮的空氣,把他的凌厲神情,抹去一層了嗎?
此刻的他看起來,并不那么地令人駭然。
亦或是朝霧,將她的視線蒙住了?
“伶俐……”
他喚了她一聲,她突然嚇了一大跳。
“你好像很怕我?”世東賢晃首嘆笑。
她可是截至目前為止,他惟一想呵護的小妹妹,而且,對她,他很盡力在表達自己的親切。
可惜,她似乎感應不到他的心意。
胸中有一股失望的情緒,聚攏著。
“我……我……”
“我很兇嗎?”
“嗯!
“我兇過你?”
“這個……這個……”
“沒有,對吧?”
努力在腦海中搜尋,他的確沒兇過她,甚至每回見面,都“正”臉笑容,可是她還是怕呀!
“你要不要說說看,我什么地方讓你覺得害怕?”對她,他自然的衍生一種不需要理由的包容。
盯著地看,她喃喃逸出蚊嗚聲:“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臉,還有你整個人……”
“真有這么糟?”雖然她的聲音小,但坐在她面前,想聽清楚她的聲音,不難。
“啊?!”她說什么了?“我沒說什么、沒有!
她嚇的拔腿就跑,如同上一回在他的辦公室一樣。
挫敗的情緒,在他的心口漲開來,苦笑著?磥,他想當一個有親和力的哥哥,還有得拼咧!
。 。 。
“伶俐,你在刻什么?像鬼畫符一樣。”
在一處南瓜田,瓜田的主人告訴他們,在南瓜成熟前二十天,可以在南瓜外殼雕刻,等到南瓜成熟后,就變成外皮上的浮雕。
一聽到瓜田主人這么說,童心未泯的伶俐和伶杰,率先沖鋒上陣,在南瓜上胡亂地刻著。
“你別笑我了,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刻什么!”摘下在鏡片一角,用碎鉆鑲一雙Logo的太陽眼鏡,伶俐細看著伶杰的杰作,忍不住大笑!俺笏懒耍愕降自诳淌裁礀|西?”
玩興一起,加上世東賢的刻意和她保持距離,伶俐早忘了清晨那一幕,眼前雕南瓜的游戲,讓她開心極了。
“拜托,我就說你不懂得欣賞!”伶杰搖搖頭,嘆了聲:“真是偉大的杰作,名副其實的‘杰’作!
“我幫你加一點!绷胬忠簧欤谒慕茏魃,劃了兩三道。
“喂,這是大師的杰作,別亂劃!”伶杰護著自己的南瓜!肮纭
他回頭想叫郭彥智來管未來的郭太太,誰知郭先生正忙著接電話,再看看其他兩個,一樣是拿著手機講不停。
“唉,我真不知道,他們三個人是來玩的,還是把辦公室移到郊外來!绷娼軗u頭喟嘆了聲。
伶俐一臉無所謂的笑笑。只要她有玩到就好,反正他們的事,她永遠不懂。
“伶杰,你看,你的南瓜長了胡子……你看我刻的像不像?”伶俐樂的呵呵大笑。
“伶俐……”
姐弟倆,互相攻擊對方的南瓜,最后,竟玩起猜拳游戲,誰輸了,誰就可以在對方的南瓜上,劃上一筆。
正在和客戶用手機聊公事的世東賢,面向著他們,伶俐的一顰一笑,飛入他腦內。
雖然離了一小段距離,但他也感染了她的快樂。
頭一回,他為了女人,揚起了最真的笑容。
* 。 。
從上回到宜蘭至今,已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內,伶俐沒再和世東賢兒過面,銅鏡的陰影,似乎已慢慢遠離她。
“伶俐,你累不累?”
假日,郭彥智帶著伶俐來到四獸山之一的虎山,兩人從松山慈惠堂旁的石階一來;治著排列整齊的虎山自然步道,往上走。
“有一點!蓖高^鑲嵌著Swarovski水晶石的Dior太陽眼鏡鏡片,伶俐的視線,仰望著四周的風景!斑@里好多相思樹!
“你累的話,我們到涼亭那邊去休息一下。”
伶俐搖搖頭!拔蚁朐偻蛔!
“好吧,如果你累的話,要告訴我喔!”郭彥智拉著她。
“等一下,我……我想把鞋子脫了!痹趹敉,赤腳走在石階上,一定很過癮。
小女孩純真的一面,又顯露出來了。郭彥智寵溺的笑著:“好,我陪你,我也把鞋子脫了!
“你也要脫鞋?”原來不只她像小孩子嘛!伶俐把他的體貼,歸類到童心未泯那一項去。
脫下腳上穿的香奈兒珠母貝山茶花涼鞋,伶俐把鞋子拎在手中。
“鞋子我幫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拿就好!彼嘀蛐,還背著她的背包,她哪好意思再麻煩他。
“這里真好,溪水潺潺地流,走這段步道,心情格外寧靜!
伶俐往前一直走,心情頗為愉悅,只不過,有時候會忘了有和郭彥智一起來。
一只鳳蝶飛過,她丟了鞋,跟著鳳蝶一直跑、一直跑……
“哇……不見了!”把鳳蝶追丟,停下腳步,她才想起她把鞋給丟了。
回頭正要去尋鞋,就看見郭彥智把她的鞋給拎來了。
“蝴蝶飛走了嗎?”郭彥智把鞋遞給她,沒半點責備,反倒是一臉寵溺的笑。
“嗯!彼研┗啬_上。平常穿鞋穿習慣了,偶爾打赤腳,還真覺得腳底創刺的,不舒服。“我們還要走多久?”
“大概還要走——個鐘頭。”他看看表。
“好吧,那我們繼續走。”
“你不累?”
“還好!
沿著虎山自然步道行走,經過了十方禪寺、真光寺,廟宇巍峨、佛音梵唱,心情更加寧靜。
* 。 。
用過晚餐后,郭彥智開車送伶俐回家,在路上,他邊開車邊問:“伶俐,你覺得我如何?”
“嗯?!”什么如何?不就是個人嗎?有點愛困的伶俐,虛應著:”不錯啊,你人很好!
“昨天……我阿姨問我,問我們……”
“綠燈了!彼嵝阉_車,免得擋到別人的路,被人家按喇叭,很吵的。
“喔!
“你阿姨問什么?”她的視線從前方車輛的號碼牌上,移到他身上。
“她問我們……什么時候要結婚?”他靦腆的一笑。
“結……結婚?”伶俐有點小震撼。
“是啊,她說,如果你愿意的話,那我們的婚事可以先舉行!鳖D了話語,他瞄了她一眼!澳阌X得呢?”
“我……”伶俐垂著頭,好半晌不答話。
她本來也打算把一生交托給他的。但是不是這事早在她的預料之中,所以,當他提出的時候,她并沒有特別的歡喜,反而還有一些小小的反抗情緒。
會不會是他沒有張羅一個很羅曼蒂克的求婚環境,所以,沒有驚喜、太過平凡……感覺自然就冷淡了?
“如果你還沒準備好,那這件事,可以延后!彼粡降仡檻]著她的感受。
“我……我回去問我爸媽的意見!焙檬、壞事,家人永遠是擋箭牌。
“當然!伶叔、伶嬸若是沒意見,那你愿不愿意嫁給我?”郭彥智滿心期待。
“小心,紅燈了!”伶俐顧左右而言它。說不上來心煩意亂的原因,但她肯定,讓她心湖起波濤的,不是身邊這個男人。
“我們又不經過那個路口!惫鶑┲禽p笑著:“你家到了,你不會連你家在哪兒,都忘了吧!”
郭彥智莞爾一笑,女孩子一嬌羞,都是像伶俐這樣子的嗎?很可愛。
車子一個轉彎,駛向她家大門口。
伶俐尷尬的笑著:“每一條路,看起來都差不多嘛!”
“是啊!彼χ胶退脑。
停好車后,伶俐和以往—般,自己開門,準備下車。
“再見!
“伶俐,等一下!彼∷氖。
“什么事?”
她一回頭,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看,呼吸聲愈來愈大,他的臉慢慢地逼向她,直到他的唇,差點碰上他的紅唇,她才驚覺他想做什么。
倏地彈開了身子,她的反應之大,讓他嚇了一跳。
氣氛陡地變的尷尬了起來,郭彥智垂著頭,歉聲道:“對不起,我……”
“我進去了,再見!绷胬X得,她才是該道歉的人。但在這種尷尬情況,她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好。
索性,背包一提,迅速下車,跑向屋內。
獨自留在車內的郭彥智,暗責自己太急躁。他想,伶俐一定是太單純了,還沒準備好男女之間親昵的接觸。
淡笑著,他還是別進去吵擾她的好。
。 。 。
盤坐在床上,伶俐愣愣的想著——她真的要嫁給郭彥智嗎?
他人很好、對她很體貼、家人也都認定他是伶家未來的二女婿……對她而言,他是一個完美的對象。
可是,為什么和他在一起,她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
愛情小說,她看多丁,男女主角一相遇,不是都該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嗎?
她和彥智約會的次數,不下三十回,但從沒對他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茫然,心茫茫然……
或許,真的是她和他的感情發展的太順利了吧!
法國大作家羅曼·羅蘭,曾說:人生是一道激流,沒有巖石和暗礁,就激不起美麗的浪花。
若沒有巖石,怎能激起美麗的浪花;若沒有晴雨,怎能出現炫目的彩虹?
她和彥智之間,沒有巖石阻擋,也許有,但周圍所有人,會在她到達巖石之前的前一分鐘,把擋在她面前的巖石搬開。
晃晃首,她究竟在想什么,達她自己都迷糊了。
跳下床,她順手拿起今天戴的手表,要把它放回表柜內,走到表柜,她發現自己竟然把錢柜上鎖了,鑰匙呢?
東找西翻,就是找不到表柜的鑰匙。踏下身,她抽開柜子的每一層抽屜,翻翻找找……
拉開最下面一層,一盒連塑膠膜都未拆的蠟筆,映人她眼底——那是世東賢送給她的!
愣望了許久,她把蠟筆拿出來,拆了它。
不知為了什么原因,心中沉甸甸的。
找來一張空白的紙,她拿起畫筆,在紙上涂抹著,一筆一畫之間,赫然畫出了,那日在小旅館內,看到的那面銅鏡的雛形。
手中的蠟筆未歇停,幾個勾勒,世東賢臉部的輪廓,已然浮現在紙上,再添上五官,他那凌厲的視線,仿若在瞪視著她。
那栩栩如生的表情,駭的她把畫紙和蠟筆一拋。
“伶俐!痹谒@嚇之余,伶佳推門進入!澳阍趺戳?”散落一地的蠟筆,令她納悶!澳阍趯W畫圖?”
“不是,我在畫銅鏡……”
斂住驚駭的神情,伶俐匆匆把畫紙收入最下面一層的抽屜內。
“姐,有什么事?”
“爸媽找你,說是要談你和彥智的婚事!绷婕讯紫律恚瑤退帐吧⒙湓诘厣系南灩P。
“我答應、我答應,我要嫁給彥智!”伶俐猛點著頭。
“這么急著想嫁!”伶佳笑著!跋灩P也要放在最下面這一層嗎!”
看著伶佳已伸手要拉開抽屜,伶俐立刻移動腳步,擋住她。
“不是!呃,我是說……我自己放就好了!彼焓郑诌在發抖。
“伶俐,你沒事吧?”伶佳把蠟筆放在最上面一層。
搖搖頭、再搖頭!皼]事,真的沒事。”
“那我們出去吧,爸媽在等我們。”
“好、好。”
“走啊!
“喔!
不安地又望了最下層的抽屜一眼,伶俐的心徨徨然,她想,她大概都不敢再開那個抽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