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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格格 第三章
作者:蘇浣兒
  匆匆一天過去,夜晚又降臨,前一天才辦過喜事的平西將軍府理當還是喜氣洋洋,可是不知為何,今天的將軍府一點喜氣也沒有,因為才過門一天的將軍夫人和將軍拌嘴吵架了!  

  名月賭氣了大半天,直到了用晚膳時仍不見其人影。獨自坐在易牙軒的赫連那山皺  起眉頭,望著空無一人的對座,「月兒呢?」  

  他開口詢問正要踏進門、名叫綠萼的陪嫁丫鬟,顯然她是銜命來稟報的。  

  老實說,綠萼實在有些畏懼赫連那山的威嚴,雖然將軍長得很好看,但他那冰冷而  沒有笑容的臉孔老是讓她望而生懼,難怪金川人一聽見他的威名都嚇得不戰而降,不知  道格格怎么會有如此大的膽量和他吵架,甚至罵他?  

  綠萼戰戰兢兢地開口,仿佛赫連那山一個眼神就可以殺死她似的!父窀裾f人不舒  服,今天吃不下東西!  

  人不舒服?這小東西連掉進湖里、喝了好幾口水被他救起來后都還可以活蹦亂跳,  現在居然會生。亢者B那山壓根兒就不相信。  

  他推開碗筷站起身,大步走向兩人居住的院落--傲云軒。  

  果不其然,他一進門就看見名月趴在桌子前,低著頭好象正在專心地畫什么東西。  他無聲無息地湊近一瞧,赫然發現那是一張工事圖,上面畫有房舍院落、廊廡飛檐以及  石頭池山,連樹木也都一棵一棵標示得很清楚。從圖中的輪廓來判斷,他幾乎可以確定  所畫的就是自己這座將軍府,一絲由衷的贊嘆之意溢上心懷;原以為這丫頭只是一時好  玩,想不到除了滿腦子鬼靈精怪的想法外,她竟還有這種才能,看來自己得重新看待她  了!  

  「這是誰教你的?」他忍不住開口問。  

  名月一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卷好工事圖,以賭氣的口吻說:「我不過是個任性的孩  子,既不會替國家社稷出力,又只會浪費民脂民膏,誰會教我什么?」  

  赫連那山抿著唇,知道她仍在為中午的事生氣著,不禁在心中輕嘆了口氣。他長期  征戰沙場,對物質生活向來不是那么注重,只要兵士飽,他也就吃飽;兵士暖,他也就  穿暖。心中所希求的,不外是國泰民安、百姓和樂,因此像現在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很滿  足了,根本沒有想到妻子自幼生長在一個富裕安逸的環境,對這種環境也許會有些不習  慣,而且從剛剛那張圖看來,她并不如自己所預料般孩子氣的亂弄一通。  

  「月兒,你還在生氣嗎?」  

  「不敢,你是大將軍,我不過是個任性的格格!姑鹿室鈧壬肀硨χ。  

  「月兒……」他轉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你先告訴我,你打算怎么整治『我們』  的庭園?」他特別強調「我們」兩個字。  

  一抹欣喜之色悄悄地爬上名月的俏臉!改阆肼爢?」  

  「說說看!」他以溫柔的眼神鼓勵著她。  

  名月重新打開圖,指著上面的房舍院落以及池山一一解釋著。  

  原來她打算挖開大廳右翼的空地,從西墻引進水源,再用太湖石圈成一個池山;而  挖出的泥土則以黃石另外塑成一座假山,所以才會出現中午把柏樹移走的那一幕。  

  至于后院那一大片空地,則打算命人清除雜草后分區種植花草蔬果,甚而挪出一小  塊地來植桑養蠶,如此一來,府里的花卉便毋須向外購買,所收成的蔬果也可以自己食  用,更可以命手巧的丫鬟、嬤嬤取絲織布,所得一半留給府里的人自用,一半可以拿到  街上賣,作為府里的開支,如此一來既開源又節流,更可以讓大批無事可干的傭人有事  做,可說是一舉數得。  

  赫連那山聽完后久久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她如此心細,該做的、該改的,理當增加  減少的都一一設想周到。得妻如此,他又有何遺憾?他忽地將名月擁入懷中,喃喃地訴  說自己的歉意:「對不起,是我不好,如果我先聽你解釋就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答應了嗎?」名月小心翼翼地問,深怕自己又聽到否定的答案。  

  「都依你,不過我還是得先懲罰你!  

  「懲罰我什么?」她抬起姣好的面容迎向他。  

  「不準妳再叫我死大山、臭大山!顾拖骂^,雙唇離她不到一寸。  

  「不管,誰教你惹我生氣……」撒嬌的話還沒說完,她的嘴便讓兩片滾燙的唇堵個  正著,名月亦伸出雪白的臂膀環住他的頸項。  

  「還有一件事。」他輕點那小巧的鼻尖,「不準在仆人面前對我又摟又抱的,會讓  他們看笑話的!你是親王格格、將軍夫人怎么可一點樣子都沒有。俊顾菄乐斢謨葦  的武將本色依然沒有變,即使心中對嬌妻萬般寵愛,他都認為應該擺在閨房里,在沒有  人知的夜晚中傾訴。  

  「可是人家喜歡你,看到你回來好高興,為什么不可以表現出來?」  

  聽她這么坦率地說出心中的想法,倒讓赫連那山有些不知所措,他心中忽而閃過她  曾說過要嫁給自己的話。那時自己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還著實傷了一會兒腦筋,如今  他倒很高興這兩人是同一人,否則以她驕縱的個性,豈容得下自己心中另有所屬?想到  此,他才明白,那天她當街上馬躍進自己懷里時,自己的一顆心便在不知不覺中為她所  擄獲。  

  「月兒,你一向都這么直接嗎?」  

  「是!高興就高興,生氣了也要表現出來,喜歡一個人或討壓一個人都沒有必要  隱藏!姑掳杨^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低語道:「我喜歡你!」  

  這大概就是皇太后喜愛她的原因所在吧!記得皇上曾提起,太后性情純真、不喜造  作、厭惡繁文縟節,想來這和月兒的個性倒有幾分相像,只是被寵出滿腦袋的鬼主意,  不知是幸或不幸?  

  「肚子餓不餓?」赫連那山低頭向懷里的名月問道。  

  名月一聽,也伸手摸摸肚子埋怨道:「餓扁了,人家午膳還沒用呢,都是你害的!  」  

  赫連那山微笑著搖搖頭,握著妻子的手一起到易牙軒用膳。  

  ※※※  

  幾天后,將軍府開始了整修庭園的工程。這工程說大不大,說小倒也弄了一、二個  月,只見名月整天跑來跑去、忙個不停,往往赫連那山才準備要上早朝,她就已經不見  人影,而等到他處理完公務空閑下來時,卻見她雙手沾滿泥土在后花園中栽種蔬果,根  本沒空理他。赫連那山雖心有不舍,不過見她如此興致高昂也就任由她去;有時候,他  也會撩起衣袖蹲在她身邊跟著挖土播種、耕耘除草。  

  辛勤總是有代價的,兩個月后,整個庭園的整治可說是大功告成,在一個風和日麗  的下午,名月拉著赫連那山的手來到新修建好的池子邊,看到那抹映在水面上的新月時  ,赫連那山不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訝異地轉頭望向妻子笑吟吟的面容!高@是怎么  回事?」  

  「修建池子時,我要人在假山的石縫中預留下空隙,等到陽光一照,水中自然就會  出現彎月,如此一來,就算是小小的池子也會很有看頭呢!」名月得意地說道。  

  赫連那山望著妻子如花的笑靨,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欽佩之意,想不到她真的對造景  頗有天賦及興趣,竟然能想到這些細節!冈聝,你跟誰學的?」  

  「額娘!我額娘她好厲害,還能命人修整石頭的形狀,讓石頭映入水中成為動物  的影子呢!可惜她教我時我心不在焉沒學好。」  

  鄂王福晉?赫連那山這才猛地想起,鄂王福晉是名將富察甘澤之后,而富察甘澤不  正善于此道?這就難怪了。  

  「名玉和名成呢?他們沒有學嗎?」  

  「聽說阿瑪和額娘早說好,生男孩就教他們武功,生妞妞就教工事!  

  「那你會不會布陣做機關?」  

  「這有何難,你瞧著!」  

  說罷,名月喚來家丁,命他們搬來一些石頭,然后依著指示擺定后,便站在正中央  道:「那山哥哥,你過來可好?」  

  赫連那山想也不想便舉步進入,豈料一踏入內,眼前景象頓時大變,但見迷霧重重  ,伸手不見五指,別說是名月了,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呢!他心下駭然,明白這就是  所謂的奇門遁甲,立刻站定腳步不敢亂動!冈聝海阍谀睦?」  

  一串銀鈐似的笑聲響起后不久,一只冰涼的小手伸入他手心,溫柔地握住他。  

  「我在這兒!」  

  隨后,名月帶著他左彎右拐,沒兩下便出陣,一出陣后,赫連那山定睛一瞧,哪有  什么迷霧,兩人不是好端端地在庭園里嗎?  

  赫連那山緊緊瞅著巧笑情兮、美目盼兮的妻子,不敢相信這個深諳機關之道的聰敏  女子,就是那個在街上撒嬌耍賴的小乞丐,也是那個任性頑皮又孩子氣的名月格格;她  到底還有幾種自己尚未發現的面貌?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抱滿懷,如獲珍寶似地說:「如  果你是男的,那么咱們大清就有福了!」他言下之意大有感嘆她投錯胎的遺憾,因為身  為女孩又是個親王格格,她哪能殺敵從軍呢?  

  名月聞言只是噗哧一笑,「你忘了滿人男子能縱橫馬上,女子也不差。《椅彝  胎做男的,那你不就沒人可娶了?」  

  赫連那山不是不知道這點,也知道她自幼便喜歡跟隨鄂親王及兩位貝勒至圍場狩獵  ,馬上功夫自然了得,否則怎么可以在被自己揪住領子的情形下,還可以躍上馬背?但  沙場上的征戰又豈是像狩獵一般簡單?況且讓自己心愛的妻子上沙場?他是萬萬不許  的。  

  「不成!我不準!」他斷然地否決她的想法。  

  「是你自己說可惜我不生為男兒身無法征戰沙場,怎么又反侮了?」  

  「說歸說,但你現在是我的人、我的妻子,說什么都不許你去冒險!」  

  「那我當你的軍師,幫你出主意總可以吧?」  

  「打仗領軍是男人的事,我不要你多心傷神!  

  「可是人家……」  

  名月還想繼續說什么時,不料未出口便讓赫連那山給打斷:「不許就是不許!」  

  眼看著她又要使性子耍脾氣,他臉一沉,雙手微一用力地將她攬進自己懷中。  

  「月兒,戰場上一個決策所影響的不只是千萬軍士的性命,更攸關國家社稷,是不  能當兒戲的,你還是乖乖地待在家里為我多生幾個像你一樣的妞妞,好不好?」  

  「那我豈不成了母豬?」說話之際,名月一對水汪汪的眼睛帶笑地瞅著他。  

  赫連那山微微一楞,霎時反應不過來,但看見她眼里的笑意,立刻明白這小東西在  反罵他是豬哪!  

  「好啊!你罵我,看我怎么懲罰你!」話聲未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手向  名月的胳肢窩搔癢。  

  名月又笑又叫,沒兩下便倒在他懷中喘息不已地求饒,「你饒了我吧,大山哥哥,  月兒最怕癢的!  

  她雖說是求饒,竟仍不忘在言語上占自己便宜,赫連那山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他究  竟是娶了怎么樣的一個鬼靈精呵!想他一聲令下,軍士們豈敢不從?而她卻毫不在乎地  撤嬌耍賴,最今他驚訝的是,自己也默許了,并且還縱容她這么做!  

  望向她姣好娟秀的臉龐,赫連那山不禁懷疑著,為何她和克麗兒雖有著相似的面容  ,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她不只一次讓自己迷惑,更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為她陷入  無法自拔的情感漩渦中,這是福還是禍?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尋找著她微啟的櫻唇,給  予她深深的一吻;這一吻果然讓一直蹦蹦跳跳的名月靜了下來,伸出纖長的雙手環住他  的腰,迎接他的愛……※※※  

  夜晚來臨,在柔軟的床榻上,赫連那山一次又一次地愛著名月,讓她緊閉雙眼醉倒  在丈夫刻意制造出來的溫柔陷阱中。她幾乎忍不住要懷疑,這溫柔的男人真是沙場上那  個威震八方的平西大將軍嗎?是怎么樣的愛憐讓他變得如此溫柔?名月不懂,答案恐怕  只有赫連那山自己才懂。  

  在名月沉沉睡著后,赫連那山一手摟著妻子,依然清醒地躺著。過去在草原上策馬  縱馳、駕風追逐的快樂時光,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也不禁讓他想起那個溫柔娟秀的女子  ,想著她為自己縫制衣服時的羞澀模樣……那是一段怎樣甜蜜又痛苦的日子啊?今生今  世,他恐怕都只能在記憶中追憶了!  

  突然,屋頂上細碎的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無聲無息地起身穿衣后,悄悄推  開窗戶跳了出去。果不其然,不遠處的院里站了個人影,黑暗中雖看不清長相,但一種  熟悉的感覺卻油然而生,他低聲喊道:「長風,是你嗎?」  

  「好耳力,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赫連那山平靜的心湖即刻出現絲絲悸動,眼里也隱約閃  著淚光,但他立刻借著黑暗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  

  「恭喜你!」衛長風心口不一地嘲諷道。  

  「恭喜我什么?」赫連那山沉聲問道,盡量不泄露出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  

  「皇上不但讓你官復原職,而且還加封二等威勇公!  

  「你素來知我,又何必以此事相譏呢?」赫連那山無奈地回道。  

  「是嗎?可我還是要恭喜你,娶了京城第一美人為妻!篃o視于赫連那山口氣中的  無奈,衛長風繼續揶揄著他。  

  若在六年前,赫連那山會誠心誠意高興地接受他的祝賀,但現在這道賀的話在他聽  來,卻如同靜夜中的破空鴉鳴般刺耳,讓赫連那山絲毫沒有喜悅的感覺。  

  「你還怪我嗎?長風?」  

  「哈!哈!哈!我衛長風是何許人也,怎么敢對堂堂的平西大將軍出言不遜,又怎  么敢怪罪于你呢?」  

  赫連那山無言地瞅著衛長風帶有幾分狂傲的面容,他知道這個自己最好的朋友、曾  經是生死至交的兄弟,到現在都還沒原諒自己,否則又怎么會在大軍班師回朝時中途離  去,并整整六年下落不明呢?  

  衛長風倏地靜下來,睜著一對寒星般的眼眸盯住赫連那山,「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句  話,不要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赫連那山聞言,身子微微一顫,雙腳不由得往前移動幾步,「什么意思?」  

  「哦,我忘了你是滿人,對于漢人的詩句懂得不多。」衛長風故意嘲弄地說道!  告訴你吧,秀蘿在京城!」  

  赫連那山大驚失色,不由自主地抓住衛長風的肩!改阏f什么,秀蘿在京城?」  

  「不相信的話,你自個兒明天到八大胡同的風樂樓看看!」語畢,衛長風深深看了  他一眼,便轉身躍上屋頂,留下赫連那山獨自一人怔在原地。  

  八大胡同?那不是花街柳巷嗎?秀蘿怎么會在那兒?不,他不相信,秀蘿遠在巴達  克山國,不會淪落到八大胡同為妓的,不會的!但是長風不會說謊,長風雖然恨自己,  卻對秀蘿情有獨鐘,說什么也不會坐視自己心愛的女人淪落花街,那么這又是怎么一回  事?  

  夜風一陣陣地吹在赫連那山身上,他幾乎想楞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站在深夜  的園子里,直到遠方傳來打更聲,他才猛然覺醒。看來自己不到八大胡同弄清楚是不行  的!  

  ※※※  

  第二天退朝后,赫連那山回家換過衣裳,便立刻轉往風樂樓想一探究竟。他雖非這  種風月場所的常客,卻也并非完全陌生。他直截了當地找來嬤嬤點名找秀蘿,這嬤嬤倒  也識相,眼見赫連那山相貌堂堂,出手大方,當下命姑娘帶他上二樓。  

  坐在滿是脂粉味、裝飾華美的房間內,赫連那山一顆心忐忑不安,全然不能平靜,  他心里想的只有長風的話,也只想證實秀蘿是不是真的在這里。  

  不久,叮叮當當聲響起,聽到這熟悉的鈐鐺聲,赫連那山臉色一變,待房門一開,  看見一身銀白、長發直泄到腰際的女子時,他頓時認出她來;,這不正是昔日在草原上  奔騰縱馳的鈴鹿--巴達克山國的大公主秀蘿嗎?  

  「真的是妳?」他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我等你好久,你終于來了!」秀蘿一面為他斟酒,一面低聲說道。  

  「你要長風找我來的嗎?」  

  她輕輕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你己經成家,新娘子還是個格格,對不對?」  

  赫連那山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她長得怎么樣?有沒有克麗兒漂亮?我想應該很美吧!聽說她是大清第一美人,  連皇帝都想娶她呢!」  

  聽見「克麗兒」三個字,赫連那山鎮定的表情霎時蒙上一層陰影,一顆心也不由得  揪緊。  

  但秀蘿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又繼續說道:「你瞧我帶了什么東西來,克麗兒  的絲帶呢!你走的時候我忘了交給你。」她把一條綠色的絲帶遞給他。  

  赫連那山并沒有接過絲帶,他瞪視著滿臉平靜的秀蘿,「你是故意的嗎?你到底來  做什么?長風怎么會知道你在這兒?」  

  「你怪我?」秀蘿收回手,落寞地說:「我只是想,你那么喜歡克麗兒,卻沒有一  樣她的東西,所以特別從巴達克帶來給你!」  

  「你到底來做什么?」赫連那山又問。他不想和秀蘿談克麗兒的事,那是他心中永  遠的痛,一個永遠也無法痊愈的傷痕;他會來,只因為她是克麗兒的姊姊。  

  「巴達克亡國了,她來是想找你幫忙復國雪恥!」倏地,一個男子的聲音冷冷地從  窗外傳來。  

  「長風?」赫連那山轉頭向窗外看去。  

  果然是衛長風,只見他從窗外縱身而入。「半年前布哈爾起兵攻打巴達克,在內無  強兵、外無救援的情形下,巴達克被攻陷,三天后,幾乎成為一座死城……」  

  ※※※  

  咱們的名月格格又進宮去見太后了!  

  每當她去見太后時,就是平西將軍府上上下下最緊張的時刻。  

  因為這個好動好玩的將軍夫人,不知又會想出什么主意擺脫他們的跟隨,上街遛達  。之前幾次就是這樣,為此他們還挨了不少罵呢!  

  所以當侍衛們順利地將轎子抬進門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  

  氣。豈知轎簾一掀開,坐在里頭的卻是個睡得昏天暗地的老太監,慘了,又讓格格  給溜了!  

  沒錯,名月又溜了,此刻她又變成那個全身臟兮兮的小乞丐,正快樂得像只小鳥似  的,在正陽門外逛大街哪!  

  正陽門是全京城最熱鬧的地方,舉凡各類店鋪、攤販皆有之,甚至還有賣洋貨的小  鋪子呢!  

  只見名月忽而在專門賣洋貨的小鋪前,瞪大眼睛努力瞧著一個三針表,忽而穿梭在  攤販云集的棋盤街,忽而又到同仁堂與賣藥的掌柜聊天,下一刻又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  淚地坐在勾欄里看人家演桃花扇,末了還跟著兩個漢子進了八大胡同,差點沒被人家拿  掃帚給轟出來!  

  「喂,你知不知道風樂樓來了個回妞,聽說很漂亮哪!」兩個逛花街的人說著。  

  名月一向對人家的話沒什么興趣,轉身就要離開,但接下來的對話卻讓她欲舉步的  雙腳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她來沒多久就讓人給包走了,害我們連一睹芳容的機會都沒有。」  

  「誰這么大手筆,竟能包下風樂樓的當家花魁?」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就是咱們的平西大將軍赫連那山,這件事幾乎全京  城的人都在傳呢!」  

  赫連那山!?名月頓時如遭雷極般楞在當場,這怎么可能?  

  「赫連將軍?他不是才娶了鄂王府的名月格格嗎?怎么會……」  

  「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名月格格雖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可畢竟是個  公侯之女,哪比得上當家花魁?」  

  說到這里兩人哈哈大笑,那笑聲刺得名月耳里嗡嗡作響,方才逛大街時的好心情此  刻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會這樣?  

  難怪最近他下了朝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家,即使回了家也是一個人悶在書房里老半天  不出來。原來如此!她自幼見父親周旋于公門應酬,以為丈夫亦然,因此不甚在意他的  行蹤,想不到其中竟有這段文章!  

  該怎么辦呢?那兩個人說的話能信嗎?她可以這樣懷疑疼愛自己的丈夫嗎?不!不  可以!  

  此時的名月也沒了逛大街的興致,她只是滿腹心事地離開了八大胡同。  

  ※※※  

  夜里,等著夫君回房的名月又失望了,這已不知是第幾次了,最近這段日子以來,  總是她睡著后他才進房,而她起床時,他又上早朝去了,這讓她不由得想起白天在街上  聽到的對話。  

  名月愈想愈是忐忑不安,怎么也睡不著,而又等不著他進來,最后索性爬下床到廚  房弄了杯熱茶給他端去。不料她才剛推開書房的門,就和正要出來的赫連那山撞個滿懷  ,整杯熱茶直往他身上灑去,弄濕了他手上所拿的一張羊皮紙。  

  「好疼!」名月被熱茶燙得驚呼出聲。  

  「月兒,怎么會是你?燙著沒?」他心疼地瞧著妻子的手,卻完全忽略了那杯茶有  大半是倒在他身上。  

  「不礙事,倒是你的東西弄濕了!」  

  赫連那山這才驚覺手中的羊皮紙被弄濕,他連忙拿到桌上攤開來檢查,幸好做記號  的地方沒被弄濕。  

  名月也湊了過來,看著桌上的羊皮紙,「這不是圖嗎?而且還不是我們這地方的圖  。瞧這地名,不是蒙古關外,就是回疆天山一帶!  

  赫連那山一聽,也驚詫不已,沒想到她竟能一眼瞧出圖中所繪之地點!而自己該怎  么解釋才不會引起誤會?如果這小醋桶知道自己最近都在風樂樓,不鬧翻天才怪!  

  「我猜的對不對?」名月仰起頭,等著他的回答。  

  「嗯!是回疆的地圖。」  

  果然!她偏過頭若有所思地問:「皇上最近準備攻打回疆一帶嗎?為什么你要看回  疆的地圖?那地方不是才劃成東西十一城,派人治理得好好的?」  

  連這都知道?看來太后和皇上果真沒有白疼她!  

  「是這樣沒錯,但今天早上又有消息傳回京城,說駐烏什辦事大臣蘇成被當地百姓  所殺,皇上大為震怒,恐怕要派兵敉平!惯@確實是實話,回疆一帶是發生了亂事。  

  「你又要出征了嗎?」  

  「別擔心,這次不是我!购者B那山抱起妻子躺在香妃榻上,嗅著她身上的香味。  「妳好香!我多久沒親你了?」說著,他低下頭就是一吻。  

  名月也忘了自己為什么而來,雙手不由自主地解開他的衣裳。  

  不過衣襟一拉開,一條女用的綠色絲帶便從他的衣裳里飄了下來。  

  「這是什么?」  

  赫連那山一楞,心想糟糕,自己竟然忘了克麗兒的絲帶還帶在身上呢!  

  「給我的嗎?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綠色的?」名月不動聲色地拾起絲帶故意說著,同  時坐正身子,拿起絲帶隨意攏攏頭發,系了上去。  

  瞬間,她臉上浮現一抹無法形容的嫵媚神韻,讓赫連那山幾乎要以為是克麗兒再世  了;但一眨眼,幻影又消失無蹤,哪有什么克麗兒?眼前仍是黑發黑眼、美得不可思議  的頑皮妻子。  

  「送給你的!」心里雖知不妥,但赫連那山卻還是決定這么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為什么。  

  ※※※  

  第二天,赫連那山上朝后,名月立刻拿出那條絲帶細細瞧著,沒來由的妒意出現在  名月那精致的小臉上;厝、回疆地圖、加上綠色絲帶,這不印證昨天那兩個人的話不  是空穴來風?  

  這下她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近晌午時分,名月換上衣服,順手弄弄  頭發,立時搖身一變,成為一位俊俏的公子,接著又到廚房抓了些灰炭往手上臉上以及  脖子抹,確定別人認不出自己是女兒身后就悄悄出門,直往風樂樓去。  

  到了風樂樓,名月試探性地報上赫連那山的名號,說自己是替他拿東西來,豈料執  事嬤嬤聽見「赫連那山」四個字,笑得嘴都合不攏,加上又收了好些銀子,哪有不肯之  理,連聲說;「給秀蘿的是嗎?沒問題,我馬上叫她下來!」  

  秀蘿?那女子叫秀蘿?  

  「不必了,這東西很重要,我想親自交給她!姑鹿室鈮旱吐曇簟  

  嬤嬤聽了后點點頭,示意名月跟著她上樓。敲了敲二樓最里面一間房門后,嬤嬤朝  著里面喊道:「秀蘿,赫連將軍派人送東西來給你!」  

  不多時,門一開,一陣香風飄過;身穿銀白色衣服,一頭長發直瀉在腰際的秀蘿站  在名月跟前。只見她明眸皓齒,神采動人,一對綠色的眸子直如兩漂湖水般教人身陷其  中無法自拔。那模樣,嫻靜中帶著嫵媚,平靜中不失堅毅,真是好個塞外美人,看來傳  言是真的!想到此,名月不覺身子有些搖晃。  

  「怎么啦?你不舒服嗎?」秀蘿關心地問。  

  「不,不要緊,我只是有些頭暈!姑履坎晦D睛地瞅著這個叫秀蘿的女人,依然  不敢相信丈夫真的喜歡上她,可是依這種種跡象看來,卻又假不了。  

  「你說那山有什么東西給我?」  

  不是赫連將軍?而是那山?看來兩人相當熟稔了!名月伸手隨意地拿出一個丈夫送  給自己用的發簪遞給秀蘿,「他要我把這東西給你。」  

  接過發簪,秀蘿有些納悶,那山不知道她從來不用發簪的嗎?  

  怎么會送這東西過來?「這是他要給我的?」  

  「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晚點他來的時候你再問他好了!」  

  名月試探地說,想看看她的反應。  

  秀蘿欣然一笑,細細拿著發簪在手上把玩。他從沒送過她東西,沒想到卻送她這個  ?雖然不甚喜歡,但因為是他送的,她會好好珍惜,于是她想也沒想地立刻插在發上。  

  看見秀蘿這個舉動,名月一顆心倏地揪緊!笘|西我已經交給你,那我走了!  

  秀蘿頷首微笑道:「謝謝你跑這一趟,辛苦你了。」  

  名月匆匆點了個頭,便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門的,驚訝、憤怒,外帶被欺騙的感覺溢滿胸口。她茫茫  然地站在樓梯口,那沒幾階高的樓梯為何看起來會那么長?而人似乎又多了起來?粗  那些姑娘送往迎來,她簡直想放聲大笑,這是什么世界?她堂堂一個親王格格,竟然比  不上一個在花街里打滾的女子?  

  「將軍,您來啦?秀蘿正等著呢!」  

  嬤嬤招呼的聲音驚醒了茫然中的名月,她往下看去,那站在樓梯口準備上來的,不  是赫連那山又會是誰?  

  名月連忙躲到一旁去,看著秀蘿喜孜孜地將赫連那山迎進去后,她悄悄地走到門外  ,聽著兩人的交談。  

  「你送的東西我收到了!剐闾}說道。  

  「我送的東西?什么東西?」赫連那山不解地問道。  

  「這個!」她從發際取下發簪,「剛剛有個小伙子拿來的,說是你交代他送來的  ,怎么?不對嗎?」  

  赫連那山接過發簪,頓時臉色一片慘白,這發簪不是自己親自買來送給月兒的嗎?  怎么會在秀蘿手上?「那山哥哥,你好壞,認識這么漂亮的姊姊也不跟人家介紹,害我  連個見面禮都沒準備!」  

  猛地,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只見名月早已抹去臉上的炭灰,而放下的長發也  用那條綠色絲帶隨意系著,嘴角閃動著一絲迷人的笑意。  

  「月兒!」赫連那山低呼出聲。  

  「克麗兒!」秀蘿盯住站在門口的名月,不覺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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