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石文化企業”的工作,因為有董偉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潘欣云總覺得在每天早晨踏進辦公室時,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充滿了活力。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全公司上下沒有人不知道;董偉安在擺明著態度追求潘欣云。
易舒婷有一回就半開玩笑地跟她說:
“欣云啊,小董這家伙,一直到碰上你,才開始不像個小男孩!”
她漾著滿心喜悅,故意裝不懂地說:
“為什么?”
易舒婷咬著手上圓珠筆桿,翻著眼細數道:
“他呀,至少懂得呵護、尊重女性了,看他三天兩頭,不是送你鮮花、傳卡片,要不就約你吃飯、看電影,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哪,就會跟我們一票女生最大沒小、豺狼虎豹!”
正說著話,只見董偉安又旋到編輯部來,一進門兩眸便漾笑盈盈地瞅看著欣云,嘴上卻高喊著說:
“我要過錄音室去,中午有沒有人要買便當的,我順便帶回來?”
易舒婷向欣云使了個眼色,便站起來促狹道: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體貼細心啦?”
董偉安仍兩眼不斜視,抿著笑說:
“我本來就是這么體貼細心!”
易舒婷不放過,故意糗他道:
“是因為欣云的改造吧?”
提及欣云,董偉安就沒話可說,只假聲求饒道:
“易妹妹,你就放我一馬吧!”
“那就看你怎么表示羅!”
“唉!又得破財了?好吧,中午我請編輯部所有偉大的女性,每個人特大號泡沫紅茶一杯!”
“這還差不多!”
易舒婷不再刁難董偉安,他踱到欣云桌旁,俯下身來輕聲問道:
“你中午想吃什么便當?”
看著董偉安老是因為她破財來安撫編輯部女同事,心中很是不忍,便善解人意地說:
“要我自己出錢才告訴你!”
董偉安不依地輕嘆一句:
“哎,你這是干嘛?”
欣云二話不說,便開了抽屜去取錢。
“喏,拿去,紅茶的錢我出一半!”
“你這么做,不怕我難過傷心?”
董偉安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些,一旁的女同事已
有人在抿嘴偷笑,這令欣云不禁又酡紅了粉頰。
“你這個人哪!小聲點好不好?”
董偉安又朝她扮了個調皮表情,直說:
“怕什么?”
“好,我怕你!”
“行!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吃飯完了,我負責用機車護送你平安回家,不準有異議,說定啦!”
董偉安說話時語氣堅定、字句鏗鏘有力,話說完便大步往門外邁出,當著其他女同事耳目,欣云只是羞得把頭低埋在公文卷宗里,心中則是一股暖流激蕩。
這些日子以來,她常在心中暗忖:跟宋思遠的笨拙和不解浪漫風情相較,董偉安更凸顯了細心、體貼和感情豐富。
欣云記得兩個人第一次出去共進晚餐時,董偉安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有過初戀嗎?”
在坦誠談心的氣氛下,她娓娓道出那個蝴蝶標本的故事,說完以后,她竟發現董偉安的眼眶中流轉
著淚光,這令她十分意外吃驚。
“你怎么啦?
他自嘲苦笑了一陣,只悄說:
“你的故事太感人了,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還保存著那個蝴蝶標本!”
她凄迷地搖著頭說:
“那究竟算不算初戀,我自己也不清楚!
董偉安思忖了許久才吁緩地說:
“回憶總是美麗的……”
“可是,一只蝴蝶標本,是否也算美麗?”
“你……很看重那個小男孩嗎?”
往事歷歷浮涌,她悱惻一笑。
“只是一場夢,夢里的蝴蝶。”
“你不該一直沉醉在夢里,那個人你幾乎不認識,夢外的現實才有可能去繼續!”
他說話的音調有些急促,像在替自己當前的位置辨認,他的眸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
也許是那一番話,欣云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是這么多年了,面對那張蝴蝶標本寫著日記,是她生活中的習慣,她無法對過去那段淡出味道來的記憶一說別離就別離。
她當然明白,這份深藏的心思,對董偉安是不公平的,于是她也逐漸放手付出真心。
這一天下班后,董偉安帶她去一家牛肉面館吃晚飯,一頓飯他吃得心事重重。
“小董,你怎么啦?”
他欲言又止,只是深情地凝望住她。
良久,他才囁嚅開了口。
“欣云,你現在還常會想念高中的那個男孩嗎?”
他一臉認真,欣云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怎么?你吃醋了?”
欣云溫柔地握著他的手,悄然道:
“他只活在我的記憶里,況且那記憶十分模糊!”
董偉安顯得急切地說:
“可是我怕跟你的記憶敵不過!”
她定定地審視著他,一股感動震蕩著她。
“小董,你真傻!薄
“不!我是說真的!
她深思了一陣,才說:
“我承認,我很看重這一層記憶,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保存著那蝴蝶標本,但這并不表示我會一直滯留在過去的回憶里,而不往前踏步出去!”
她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他放心了,緊緊握住她的手,釋然地浮起一抹微笑。
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坐在他機車后座,兩手臂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她幾乎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
迎著夜風,他微側過頭來又問。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后來那個男孩突然消失了?”
她心疼他的固執和傻氣,只讓擁抱更使勁。
“當然想過啊!”
“你猜呢?是為什么?”
“想不透,太多可能性了。”
他只用一手握住機車手把,另一手掌則按在她交抱的手臂上,柔情萬千地一遍遍輕揉著她的肌膚。
“譬如呢?”
“譬如,他的同學取笑他,他不想再見到我!”
“這么想,不是太悲觀了?”
“要不然呢?”
他吁了一口氣,音調平平地說:
“譬如,那一天他跟同學騎了機車,結果發生了車禍,他受了傷,住在醫院里一個月,等到他再出現在火車站時,也百思不解那個女孩怎么突然失蹤了!”
她輕笑了起來,用手掌來回輕撫著他的肚皮。
“小董,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應該去寫小說!”
“是呀?我是想寫,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當我小說里的女主角?”
欣云故意逗他說:
“噢!那要看男主角是誰啊?看是夢里的那只大蝴蝶?還是夢外的那個人?”
“你怎么知道蝴蝶究竟是屬于夢里?還是夢外呢?”
在潘家門口,他依依不舍地擁住她,她魂馳神游地依偎著,回應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好了啦!明天還要上班,我媽在等門,你快回去吧!”
說了也只是說,她自己也是不舍。
臨走時,他突然神秘地說:
“欣云,你為什么從沒想過,把那只蝴蝶標本拆出來看,也許你會有對過去不一樣的想法!”
她進入家中,洗了個熱水澡,跟母親問話家常兩句,就寢前她坐在書桌前準備寫下這一天的點點滴滴,這才又想起董偉安的話。
她小心翼翼地把像框剝開來,把蝴蝶標本取出,那墊底的卡紙因為年歲久遠也蒙進了一些塵埃,她正打算撫拭時,卻在卡紙背面發現一行褪了顏色的小字!
她謹慎辨認,竟認出那上面寫著“董偉安”三個字和十年前的一個日期。
原來他早就認出她?他為什么一直不說?
她馬上就自己找到答案,因為在淚眼中,她看見一只彩衣蝴蝶從她的夢里飛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