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氣沖沖地一個人來到花園,看到樹就踢、遇到花就摘,見著草更是死命用力地踩上一踩,邊踩嘴里還邊罵著:“忘恩負義的畜生!淫母亂倫的禽獸!踩死你,踩死你,我非踩死你不可!”
該死的水溶!虧她不顧一切將他從死神手中救回來;虧她為了他,甘愿放棄回到二十一世紀,留在這沒有水、沒有電、沒有消遣娛樂的時代;虧她那么擔心他的身子,努力拉著他運動,想讓他強壯一點、健康一點,可他居然……居然和自己的后母……
想到水溶和婀荷玉液在一起的樣子,薛寶釵就氣得渾身發抖,腳下看著一塊石頭就往前踢。
只聽得哎喲一聲,那顆石頭正巧落在倒霉的水鴻頭上。
水鴻揉著頭說道:“嫂子,生氣也不能把氣出在我身上!”
薛寶釵燒著怒火的眼移向水鴻,兇巴巴地問:“你來做什么?”
水鴻雙手忙舉起來,“別生氣,我只是來……”
“少假惺惺的,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
水鴻頭搖手也搖,臉上掛著一抹古怪的笑,“怎么會呢?至少我和哥哥就不一樣!
“不一樣?哼!你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你們都是男人,只要男人就是三八蛋,就是該死!”
“我承認男人確實是王八蛋,確實該死,尤其是那種奸淫后母的畜生更該死!”
聽到有人詛咒水溶死,她寶兒姑娘又不高興了,“不準你詛咒他,他該不該死是我說的,你不準說!”
“我會這么說當然有我的理由,因為水溶他不僅奸淫后母,更氣死了自己的父親!
薛寶釵一怔,“你說什么?”
水鴻嘴角泛起一絲了然的笑,“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么?”
“水溶奸淫后母、氣死北靜王,這是金陵城內外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怎么嫂子不知道?”水鴻作勢一擊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嫂子雖是賈府的養孫女,卻是來自外地,難怪會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連三歲孩童都知曉,更別提其他人了!
薛寶釵臉色驟然刷白,頻頻搖頭,“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嫂子何必不相信?你剛剛也親眼看到,不是嗎?”
薛寶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是啊,她是親眼看到了,她親眼看到她的丈夫水溶和繼母婀荷玉滾成一團,她能不相信嗎?
“嫂子,如果你還不相信,你可以去問賈寶玉,他對這件事可是一清二楚!
薛寶釵有些驚訝,“寶玉?他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他和水溶是好朋友,這種事他怎么會不知道?”
薛寶釵的心開始動搖。剛剛她雖然瞧見水溶和婀荷玉滾成一團,可心里面卻還是對水溶有一絲期望,而且她還對自己說,說不定是婀荷玉主動,是婀荷玉強迫他的。畢竟他身子弱,自己都可以一腳踢倒他,別的女人自然也可以。
但是當水鴻說賈寶玉也知道這件事時,她對水溶的那一點點期待,不禁開始銹蝕。因為賈寶玉雖不才,雖喜歡往女人堆里鉆,卻不會說假話;如果連寶玉都知道的話,那么就代表水溶和婀荷玉之間真的是……
瞅著薛寶釵發呆,水鴻走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肩,“嫂子,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
“什么事?”
“我聽丫環說嫂子昨兒個醉得一塌胡涂,直到今天早上才醒來,所以一定不知道這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
“我娘昨兒個上吊自殺了。我娘為什么上吊自殺就不必說了,我只告訴你,昨天夜里,水溶一直待在我娘房里安慰她,天快亮時才走,這件事遠翠樓里的每一個丫環仆人都可以作證!
聞之,薛寶釵聽不下去了。
她推開水鴻,搖搖晃晃地回到涵碧山房,一名丫環已經迎了過來,滿臉慌張之色,“大少奶奶,不好了,大少爺暈倒了!
薛寶釵眼睛睜大,“你說什么?水溶哥哥怎么啦?”
“水溶少爺在二夫人房里暈倒了,現在大夫正在瞧著呢!
薛寶釵登時氣得臉都歪了,頭頂幾乎快冒煙。
她咬著牙道:“小翠!”
“奴婢在!
“叫人抬一頂軟床來,你和小菊、小香、小玉四個人,跟我一起到遠翠樓,把大少爺搶回來!”
小翠臉上露出一抹興奮,“遵命,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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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翠樓里,婀荷玉正焦急地走來走去,一面不住地往水溶看去,那張大夫正在替水溶診治。
只見張大夫拉著水溶的手號脈,又翻翻他的眼皮,檢視他的舌頭,仔仔細細診了一回。
一旁的婀荷玉早忍不住開口:“大夫,如何?”
張大夫起身道:“世子乃是急痛攻心,得了痰癥,不過這只是一時之塞,不礙事!
婀荷玉松了口氣,“真不礙事嗎?你知道水溶他一向身子弱,你可得診治得仔細點!
“這當然,世子是國之棟梁,將來更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就沖著這點,晚生焉敢胡說!待晚生開帖藥讓世子服下便是!
張大夫忙開了張方子遞給婀荷玉,“照方子服個幾次便可以了。晚生告辭!”
婀荷玉接過藥方忙交給丫環,“快,照方子去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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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藥煎好了,丫環戰戰兢兢端著藥正要走進來時,哪知薛寶釵也怒氣沖沖要進門,兩人相撞,恰恰將一碗藥打翻。
薛寶釵理都不理,招呼身后的小翠說,“小翠,把大少爺抬回涵碧山房!”
小翠興奮地點頭,轉身喝道:“大家聽見了沒?
大少奶奶吩咐了,把大少爺抬回涵碧山房!毙〈溥特別加強了“大少奶奶”這四個字,存心想氣死婀荷玉。
幾名小廝上前就要扶起水溶,婀荷玉在旁立即出聲:“慢著,水溶病了,你沒看見嗎?”
薛寶釵一哼:“就是因為知道他病了,所以才特地來抬他回去,免得他沒病死,也會被吸盡精血而活活累死。”
這一語雙關,暗罵婀荷玉淫蕩無恥的話,婀荷玉怎會聽不出來?“你!水溶是我兒子,我這個做娘的留他在我房里靜養有什么不對?再說你這樣抬來抬去,就不怕讓水溶病勢加重嗎?”
薛寶釵美目一飄,尖酸刻薄地道:“娘留兒子在房里靜養當然沒什么問題,可是娘壓著兒子,和兒子睡同一張床,這可就大大地有問題了!
婀荷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薛寶釵又是一哼,一副神氣得不得了的表情,“來人,將大少爺抬回涵碧山房!”
“是!
臨走前,薛寶釵又得意地瞪了婀荷玉一眼,左搖右晃地出了遠翠樓。
可一出遠翠樓,薛寶釵的小臉登時一垮,心里暗暗咒罵著:該死的水溶!她還以為他是先天稟賦弱,所以身子差,現在看來,他根本是被那老太婆、那妖女給累垮的。哼,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早知道就不嫁給他了,活該!
雖然是這樣想,薛寶釵還是吩咐小翠:“小翠,再去請張大夫過來一趟。”
小翠正想說是,軟床上的水溶忽然開口: “不必了,我沒事!
薛寶釵嚇了一跳,“你……你不是暈過去了,怎么會……”
水溶瞅著薛寶釵,“我不暈過去能離開那兒嗎?”
“你……”
水溶勉強一笑,對著四名小廝、四名丫環交代:“今天的事,誰也不許泄露半個字,否則……后果你們應該知道!”
“知道了!
“現在回涵碧山房!”水溶隔著床,伸手握住薛寶釵,可薛寶釵掙扎著不讓他握,于是他哀求道:“寶兒,別這樣!”
薛寶釵恨恨白了他一下,這才不情不愿地隨他回涵碧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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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薛寶釵便將手一甩,掙脫水溶的掌控,徑自跑回床上,背對著水溶躺下,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水溶躺在軟床上,忍不住咳出聲,“寶兒,你聽我說……”
薛寶釵捂住耳朵,表示她不想聽。
眼看妻子不理自己,水溶只好翻身下軟床,邊咳邊來到床沿坐了下來,“寶兒,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
薛寶釵索性拉起被子,從頭到腳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來個眼不見為凈。
水溶輕嘆口氣,“寶兒,我知道你生氣,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和二娘之間真的什么也沒有……”
薛寶釵霍地掀開被子坐起來,指著他說道:“你敢說什么也沒有?那是我親眼看到的,而你居然還否認?”
“寶兒,有時候眼睛所看到的是會騙人的!
“喔?那我說我聽到的,總不會騙人吧?”
“你聽到的?你聽到什么?”
“你二娘昨天晚上上吊自殺,是嗎?”
水溶登時沉下臉,“你怎么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哼!我不但知道她昨天晚上上吊,我還知道你大半個晚上都待在她房里安慰她,對不對?”
“我……”水溶喘息著,一時不知該從何解釋起,“我承認二娘昨晚是上吊自殺,也承認去過她房里,但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聽他又是這句話,薛寶釵早忍不住掄起拳頭捶打著水溶,淚水如斷線般的珍珠落下,“你還敢說、你還敢說?我親眼瞧見你和她滾成一團,你還說沒有?連你剛剛親口承認的,你也說沒有?在你嘴里,到底有幾句話是真的?你這個大騙子!你騙我說你心里只有我一個,說要一輩子疼我、愛我、照顧我,結果你和你的后母私通,原來你是這樣愛我的!”
見她掉淚,水溶心一揪,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寶兒,別哭,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一輩子疼你、愛你、照顧你,我……”
“既然如此,我要你把她趕出門,你做得到嗎?”
水溶幾乎想點頭了,他甚至已經對婀荷玉說要她回北京,但那畢竟只是一時氣話,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在他沒有查出靈兒的死因以前,他不能將婀荷玉趕出去。
見水溶遲疑不答,薛寶釵猛地一把推開他,“你走,我不想見你!”
水溶忙摟住她,“寶兒,聽我說,二娘是我爹明媒正娶娶進門的,我爹在世時,都沒休了她,身為兒子的我,又怎能將后母趕出門?”
“喔?你是說她沒有犯七出的任何一條,所以你不能趕她出門?”
“不,我的意思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我問你,和繼子私通算不算犯了七出的第三條淫佚?”
“寶兒,我說過我和她之間真的什么也沒有,我是為了…·”
聽到水溶仍在否認,仍在袒護婀荷玉,薛寶釵不由得捂著耳朵,拼命搖頭,“我不要聽,我什么都不要聽!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的話了!‘’ 她閃開水溶滾下床,拉開衣柜隨意胡亂收拾著。
水溶也趕緊下床,“寶兒,你這是在做什么?”
薛寶釵一甩頭,掛著眼淚高傲地宣布:“我要回家!”
水溶一愕,“回家?今天是我們成親的第二天,還不到你歸寧的時候,你現在回家會讓人笑話的。”
薛寶釵瞪他,“我有說要回賈家嗎?告訴你,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我的年代去!”
水溶陡然想起薛寶釵曾經說過,她來自未來的事。其實他一直不太相信這件事,只當作薛寶釵孩子氣,說來嚇嚇他的,想不到現在她又吵著要回那個叫海島的地方,她真來自那個地方嗎?
他搖頭,“不,我不準,我不準你離開,我絕對不準你離開!
薛寶釵兇狠地指著他的胸膛喊道:“不準?你憑什么不準?”
“憑我是你的丈夫,憑你是我的女人,我的!”
“是嗎?原來你還記得你的妻子是我,還記得你的女人是我,不是那個七老八十的狐貍精!
說罷,薛寶釵再也懶得理水溶,拎起她的小包袱,頭也不回、慨然離開水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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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摟著包袱,一個人氣呼呼地在金陵街上走。
她不想回賈府,那兒沒有她的親人,雖然賈老夫人和賈夫人都很疼她,賈寶玉也對她不錯,可她就是不想回賈府。
她要到棲霞山,要去找那個讓她來到這個年代的山洞,然后回到二十一世紀去,再也不管水溶,再也不想看到和這個年代有關的一切。
所以,她依著上次和賈老夫人去棲霞山進香時的記憶,緩緩朝玄武門走去。
這時,一道已經跟了薛寶釵很久的人影突然走上前。
“請嫂子安!”
薛寶釵嚇了一大跳,這才看見水鴻不知何時竟來到自己身后,“你跟著我做什么?”
水鴻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嫂子想去哪里?我送嫂子去!”
薛寶釵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戒備,“不必了,我要去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不必你幫忙!
“嫂子是要去找那個山洞嗎?”
薛寶飲一愣,“你知道?”
水鴻神秘莫測地道:“金陵城里流傳一個謠言,說賈府新收了十二個養孫女。由于這十二個姑娘是在一夕之間突然出現的,所以金陵城的人就說,這十二個養孫女全都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至于那地方好像在……”
薛寶釵急著問:“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嗎?”
水鴻微微一笑,“不知嫂子信不信得過我?如果信得過我,我就帶嫂子去,畢竟我自小在金陵長大,金陵有什么山、什么水、什么地方,我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問我就對了!”
老實說,薛寶釵并不相信水鴻,可他卻知道她們是來自神秘的地方,可見他說他知道山洞的事應該不假。
“你沒騙我?你真的知道?”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
“那……”薛寶釵猶豫了下,“好,你帶路,我跟你去!
水鴻喜形于色,“嫂子請!”
于是薛寶釵就這么跟水鴻走了,縱使她心中對水鴻還有疑慮,可她不怕。因為她不是這個年代的人,她不像這個年代的女子百般柔弱,只能任由男人擺布,她學過很多很多東西,還把水溶鍛煉得死去活來。所以要是這個水鴻敢對自己圖謀不軌的話,她絕對踢得他腰都直不起來,讓他絕子絕孫當太監!
至于水鴻呢?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見他嘴角掛著一抹陰森的笑,眼神閃爍不定,那模樣和水溶的俊美斯文差了十萬八千里,難怪連他的親娘婀荷玉都會舍他去愛水溶。
想著,兩人逐漸離開城鎮,往山里走去。
走著走著,水鴻突然蹲下身抱著下腹喊道:“哎喲,我的肚子好疼!”
薛寶釵一愣,“喂,你怎么啦?”
水鴻仰起頭臉色鐵青,額頭凈是大顆小顆的汗珠,“我肚子疼,敢情是吃壞肚子了。嫂子,你有帶草紙嗎?可否借我兩張?”
薛寶釵最受不了明朝的,就是沒有隨處可見的廁所,沒有抽水馬桶,更沒有衛生紙,所以只要出門,她都會帶著草紙,省得臨時想解手又找不著紙,那可真是傻得臭氣沖天了。
她點頭,“你等等,我拿給你!
她打開包袱,準備取幾張草紙給水鴻。
哪曉得水鴻突然站起身,手中握著一塊帕子往薛寶釵臉上扇去。
薛寶權大驚失色,急忙想推開他。
但水鴻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水溶,他沒病,且力氣大得嚇人,薛寶釵掙扎幾下便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沒多久便失去意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