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外,水溶和薛寶釵正等著朱棣的召見。
對于被皇上召見,水溶倒是習以為常,因為過去他就時常陪著父親進京面謁,所以他泰然處之;縱使知道這次皇上召見定是罰多賞少,他還是不以為意,倒是他擔心薛寶釵比擔心自己多一些。
他走到正蹲在地上、看著兩只蛐蛐兒打架的薛寶釵身旁,將她拉了起來,“寶兒,不要玩了,我有話對你說呢。”
薛寶釵雙手抱胸,有一搭沒一搭說道:“如果是見臭皇帝的事,那就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水溶一臉哭笑不得。臭皇帝?天啊!他水溶如果有十顆腦袋的話,早被皇上砍去了九顆,這丫頭難道不知道嗎?
他喊道:“寶兒,你愛我嗎?”
薛寶釵想都不想,隨意點點頭,繼續看著她的蛐蛐兒打架,“愛!”
“既然你愛我,又奔波到皇宮救我,那么你愿意看著我死嗎?”
薛寶釵終于抬起頭,“我愛你,怎么舍得讓你死?
如果我要你死就不需要救你了!
“那就起來,跟我好好向皇上賠罪,否則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薛寶釵倏地站起來,“為什么?我為什么要向他賠罪?我說的話難道不對?”
“你說得都對,但你要記得,現在是大明朝,而不是你所說的六百年后!
“大明朝?大明朝不就……”薛寶釵的話陡然止住,她想起明朝皇帝,除了兩三個堪稱不錯以外,其余個個皇帝都顢頇腐敗、民不聊生,而且好殺成性,動不動就當廷杖責大臣至死。
想到這兒,薛寶釵的臉色不禁蒼白起來,“水溶哥哥,我罵他篡位奪權,罵他臭皇帝,我是不是間下大禍了?”
水溶握住她的手,輕撫她的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口不擇言,實際上你根本沒有那個心。”
“可我說的都是事實,歷史書上也是這樣寫的,我……”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皇帝想要臣于死,是不需要理由的!
“什么?他要你死?”
水溶只是淡淡一笑,但這個答案比親口承認更讓薛寶釵心驚。
她急急拉著水溶說道:“水溶哥哥,既然這個年代這么不好、這么不講理,那你跟我回我的年代好不好?在那兒,沒有人需要因為罵了皇帝一句話就被處死,也沒有人需要看皇帝的臉色過活。水溶哥哥,你跟我去,好不好?”
水溶正想說什么,太監已經來傳話了——
“傳北靜王世子。北靜王世子妃覲見!”
水溶心頭一凜,低頭對薛寶釵說:“寶兒,一會兒記得向皇上賠罪,知道嗎?”
薛寶釵不情不愿地點頭,跟在水溶后面進了乾清宮。
“罪臣水溶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寶釵氣呼呼地趴著,一句話都不吭。
朱棵眼睛一轉,看往薛寶釵,“你怎么不請安?”
水溶忙扯了扯薛寶釵,示意她快向皇上行禮問安。
薛寶釵終于開口:“在我們那個年代,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行禮,所以我跪在這兒,已經就是請安了!
“喔?你們那個年代?你說的是哪個年代!
“六百年后的年代。”
朱棣哈哈一笑,“你在做夢嗎?什么六百年后?”
薛寶釵哼的一聲,索性又把明朝的歷史再講一次,只是這次她很聰明地省去明朝滅亡史,只講到崇禎殺了袁崇煥。但這已經夠讓朱棣聽得眼睛發直,久久說不上話。
但朱棣不愧是帝王,雖然震驚,可一瞬間便恢復鎮定,“既然如此,那朕要向你問一個人的下落,你可愿意告知?”
薛寶釵知道他要問什么,當即說道:“皇上不是已經派鄭和出海去找了?又何必問我?”
朱棣更驚訝了。他派鄭和出海的事雖曾召告天下,但真實目的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丫頭為何會曉得?難道她真是從六百年后的世界來的?
這么一想,他想殺水溶和薛寶釵的心意頓時松動,“你說說,你們那個年代還有些什么新鮮事?”
薛寶釵觀察著朱棣的臉色,腦海中迅速將史家對朱棣的評論想了一回,想著該怎么說才能正中這個皇帝下懷。
忽地,她想起朱棣的好大喜功,于是轉而評論起當時明朝周圍各族、各國的狀況,尤其對元滅亡后蒙古人的情形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并刻意提及大炮。槍火等武器,讓來棣聽得整個人都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走下龍座,“你說的那個一次可以轟垮房子的,叫什么?”
“大炮,那是從海的那一邊傳過來!
朱棣興致盎然,“喔?你能不能把它畫出來讓朕看看?”
“當然可以!
薛寶釵高興極了,于是將最古老的大炮畫了一幅呈上去,順便解釋各個零件的作用與名稱。幸好她學過幾年繪畫,否則還真不知從何畫起呢?
朱棣瞧得頻頻點頭,眉開眼笑,“水溶、薛寶釵跪下聽封。水溶即刻著北靜王位,仍回金陵守孝;至于薛寶釵封一品誥命夫人,北靜王水溶進京時,特準薛寶釵陪同。”
至此,水溶知道自己的腦袋暫時保住了。他拉著薛寶釵謝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慢點,朕還有話說。水溶,你教妻不嚴,治家無方,修身無道,以致好好的北靜王府迭遭橫禍,連自己的命也差點送掉。所以朕要對你罰俸一年,面壁兩年,好好修身自我反省,你可心服?”
“水溶心服!
水溶是心服,但一旁的薛寶釵可不服。
她仰起頭說道:“皇上,為了感謝皇上的思典,寶兒有一樣東西要送給皇上!
朱棣大喜,以為她又要拿什么槍炮武器讓自己瞧,“好,呈上來。”
薛寶釵將杜康要自己交給朱棣的畫呈上去。
乍見是一幅畫,朱棣有些失望,可當他打開那幅畫時,臉色卻驟然慘白。
這是……這是……
那是一幅女子的畫像,畫中女子栩栩如生,儀態萬千,恍如洛水女神,教人望而心動,見而忘神。
朱棣的記憶不禁回到那個殺戮滿天的日子,在那個日子里,他曾經抱著那個女子,差點就得到她,可也因為那樣的一個日子讓他徹底失去那個女子;從此,那個女子便封存在他心中,永永遠遠不再提起,可她的名字他卻不曾忘記,她叫——朱夕。
看著畫,朱棣跌坐在椅子上,無力地揮手,“罷!
水溶,朕也不罰你了,依舊讓你世襲罔替,永不加罪,你跪安吧!”
水溶怔怔地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但薛寶釵可不管許多。
她開開心心牽著水溶的手,誠心誠意磕了個頭,“謝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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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薛寶釵沒到過京城,所以水溶便帶著薛寶釵在京城好好逛了一圈.這才挽著她的手上了馬車準備回金陵一 水溶原本打算在馬車上好好拷問薛寶釵一番的,誰讓她不聽解釋.擅自離家出走。嚇得他連命差點沒了。
豈料,薛寶釵一上馬車就呼呼大睡,任憑水溶怎么叫喊都叫不醒。
水溶無奈,只得摟著妻子,憐惜地看著她熟睡的美麗臉龐,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
這個小東西,若不是她,他可能還無法查清楚父親和靈兒是怎么死的,所以他得好好謝謝她才是。
不過他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她怎么會和杜康一起到京城?杜康給她的,究竟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能讓皇上在瞬間改變心意.饒了他們兩個?
諸多疑問,讓水溶決定還是喚醒薛寶釵,免得這小丫頭貪玩起來,把一切都忘光光,“寶兒、寶兒。”
薛寶釵沒有反應,她睡得好沉好熟好香,水溶又叫:“寶兒,醒醒,寶兒!
這回薛寶釵有點反應了,可只是嘴巴動了動:“不,我要帶水溶哥哥回海島,朱棣是個大混蛋,他會殺了水溶哥哥,所以我要帶他回去!
水溶聽了極為感動,以為薛寶釵連做夢都惦記著自己,當下搖搖她,“寶兒、寶兒!
可薛寶釵還是沒有醒來,倒是繼續說道:“你說什么?說水溶哥哥就是那株被我踩扁的絳珠草,所以我才得嫁他為妻,才得留在明朝陪著他?”
水溶是聽得一頭露水,一愣一愣的,什么絳珠草?他不是好好的人嗎?何時變成一株草?
薛寶釵仿佛在跟什么人說話似的,又說:“我才不相信你的話,水溶哥哥是水溶哥哥,他不是什么草,我也不是雪霞仙子,我要回去,我要你帶我和水溶哥哥回去!”
水溶一愣,這才醒悟過來,薛寶釵原來不是睡著,而在和人說話,只是不知那人是誰,為何無形無影無聲無像?難道是鬼魅精怪一類的?
想到這兒,水溶不禁用力搖晃著薛寶釵,大聲在她耳朵旁喊著:“寶兒,快醒來,寶兒!”
薛寶釵嚇了一跳,猛然睜開眼睛,感到奇怪,“人呢?怎么不見了?”
“寶兒,你在說什么?這里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我們準備回金陵,記得嗎?”
“可是我明明看到一個女人,她說她叫警幻仙姑,還說我是雪霞仙子,你是一株絳珠草,因為你被我踩扁了,導致先天體質不良,還差點連爵位都繼承不了,所以罰我不準回去,還要我嫁給你做妻子,一輩子陪著你。”
水溶啞然失笑,“寶兒,那是做夢,你剛剛在說夢話!
薛寶釵捶打著他,“才不是夢,人家已經好幾次做了這個夢,而且每次故事的內容都一樣,都是我踩扁了一株草!
“是嗎?”水溶捧起她的臉面對自己,“那你看看我像不像一株草?”
薛寶釵認真看著,然后搖頭,“不像。你不像草,你像一個大草包!”
水溶眼睛忽地瞪大,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薛寶釵,呵著她的腋下癢處。
薛寶釵素不禁癢,沒兩下便倒在水溶懷中求饒道:“好哥哥,您大人大量,饒了寶兒這一回吧!寶幾年紀小,什么都不懂,您就教教寶兒,不要懲罰寶兒行不行?”
水溶故作威嚴狀,“不成,不好好罰你,你會永遠搞不清楚誰才是主人!
薛寶釵小臉一垮,“那你要怎么罰我?”
水溶邪邪一笑,“你說呢?”
薛寶釵嘟著嘴想,“親一下?”
水溶搖頭,“不夠!
“那親兩下?”
水溶還是搖頭。
“親三下?”
“不夠,親三下外加回答我的問題,嗯?”
“好吧!你要問什么?”
“我問你,你怎么會和杜康一起到京城?”
薛寶釵一笑,將水鴻想欺負她,杜康適時出現救了她的經過說出來。那件事雖早已過去,可從薛寶釵嘴里說出來,仍是驚險萬分、格外刺激。
水溶聞言,臉色發青,氣得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寶兒,你說靈兒也是被水鴻害死的?”
“沒錯。但正確說來,她應該是被婀荷玉的嫉妒心害死的。若婀荷玉不先唆使人去欺負靈兒,靈兒又哪會被水鴻蹂躪至死?”
提起婀荷玉,水溶心里便閃過一絲又復雜又憤怒的情感。如果不是她,父親和靈兒不會死;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弄得一身病;可如果不是她,他又怎能認識寶兒呢?所以他到底該恨她還是謝她?
見水溶發呆,薛寶釵問:“水溶哥哥,你在想什么?”
水溶回過神,“我在想我二娘!
薛寶釵霎時打破一缸子醋,“你不是說和她沒什么嗎?為什么還想她?難道你真的和她……”
“寶兒,你想到哪兒去了?怎么說她都是我二娘,我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那你為什么想她?”
水溶把自己剛剛的想法說了一遍,薛寶釵聽完也很好奇。
“那你對她究竟是恨還是愛?”
“說愛是不可能,畢竟她害死爹和靈兒,又縱容水鴻那樣欺負你;對此,我是不會原諒她的。但她對我的關心,卻是發乎真心,所以我對她有感激有感謝,卻不會愛她,也不恨她。”
“那么水鴻呢?你恨不恨水鴻?”
“水鴻?我怎么會恨他?如果不是婀荷玉持身不正,水鴻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那你的未婚妻靈兒呢?”
“靈兒?”
“對,水鴻說你很喜歡她,所以才和她定親,雖然和一個死人吃醋實在沒什么意思,但我還是想知道,我和靈兒,你比較喜歡誰?”
水溶皺起眉頭認真道:“寶兒,靈兒是靈兒,你是你,你們是無法比較的。真要說來,或許我愛你比較多一些,因為當我知道你落人水鴻手中,生死未卜時,我擔心得幾乎想一頭撞死,所以才會中了婀荷玉的計謀,吃下春藥,差點釀成無法彌補的大禍。
可當我知道靈兒的死訊時,我只覺得對不起她,沒能好好照顧她,才讓她成天往外跑,使得婀荷玉和水鴻有下手的機會!
“這么說來,你對靈兒的感情是歉疚多于愛情?”
“或許吧!”水溶微微一笑,心里卻暗暗對薛寶釵說了聲對不起,他是愛薛寶釵多些,可他并沒有完全說實話。因為他確實愛過靈兒的,直到現在他依然愛她;只是他懂得珍惜眼前人,將對靈兒的感情深藏在心中的一個小小角落。
“那……杜康呢?”薛寶釵突然賊兮兮地問,“我瞧杜康對你很好,聽到你回北靜王府的消息后,還因不放心而跟過來看,你和他是不是……”
水溶登時一翻臉,壓著薛寶釵便是一頓好吻,直吻得她氣喘吁吁后,這才松開她。
“下次再胡說、再懷疑我,我就罰得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知道嗎?”
薛寶釵偎在水溶懷中,臉紅地點頭,“知道了!
兩人就這么靜靜偎著,一路無言。
好半天,薛寶釵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那警幻仙姑曾告訴我怎么回去,水溶哥哥,你想試試嗎?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水溶搖頭,“我是這個年代的人,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將來也會死在這里,除了這里,我不想去別的地方;況且,這里有你,不是嗎?”
薛寶釵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了,“水溶哥哥!”
“寶兒,如果你可以回去的話,你愿意回去嗎?”
薛寶釵搖頭,“你去我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一輩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水溶因此漾出一朵迷人的笑,那笑電得薛寶釵頭暈暈的。
“水溶哥哥,我有說過你長得很美嗎?”
水溶重新將薛寶釵壓在身下,低聲威脅:“寶兒,我早說過,男人不能用美來形容,你忘了嗎?還是要我罰你才會記得?”
薛寶釵柔順地送上香唇,“我記得,可你真的很美啊,人家忍不住……”
“還說!看我怎么罰你!”
“不敢了,水溶哥哥,人家不敢了!”
薛寶釵的聲音越來越小,終至完全淹沒,只剩下馬蹄聲伴隨著車輪聲緩緩前進,緩緩邁人黃昏的滿天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