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船·漂
不要弄丟……我給你的重要東西
絕對不要弄丟 請記得你的承諾
那是一艘 小小的 用廣告紙折的紙船
原先 其實只是好玩
偎在他的身邊 看著一出連劇名都不知道的電影
有些調皮地作弄著他
他無奈地 塞給我一張隨手拿來的紙:
不許調皮
傻氣又委屈地折了起來
有些哀怨 他怎煞地不懂 我浮動而寂寞的表情
劇終了 仍不知道它在演些什么
只是手中多了一艘小小的紙船
他 愛憐地取了去 趁我不注意時塞進了皮夾
我瞧見了 紙船上 彼此相擊的心 笑了……
那是一件 不怎么昂貴 平常的牛仔衫
原先想買的舶來品 早不知流落何方
責備著自己的粗心 怎不早些來取它
腦海中一直浮現 他穿著前任女友買的好看衣服
幾乎要落淚了 郁郁寡歡地再也不肯玩耍
走在街上 有些賭氣地踢著汽水罐
怎不懂我的心呢? 明知我拙于討人歡心
它就在前方 不怎么顯眼 不怎么合適
仿佛報復什么似的 連問都不問就買下它
回到家仍為自己的沖動與笨拙而傷心
他穿上它 什么話都沒說
恒常的 總見它在他的身上 盡管并不合身
我給你的重要東西 千萬不要弄丟
很認真而傻氣地 堅持你的承諾
好好好好好……
許久之后 真實演出預言中的分離
再不敢清晰地望著他
那件石洗的藍襯衫
是否成為另一個女子傻氣的猶豫
或者 已塵封箱底
還有 那小船上 彼此相系的心……
不要弄丟 我給你的重要東西
因為 那是——
我的心
她站在門口許久,手上提著行李靜靜地望著他們。
為什么從來沒想過阿凱和阿敏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們是那么的相似,都那么樣的溫和包容……
“輕風阿姨?”小懷首先發現她嚷了起來。
“輕風?”阿敏驚奇地回頭。
她走了進來,他眼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了,正含笑望著她:“輕風!
“看得很清楚嗎?”
“很清楚!
她釋然地微笑:“那我就放心了。”
“阿姨,你要去哪里啊?”小懷望著她的行李。
“輕風!卑⒚糇叩剿拿媲埃骸澳恪
“我想回美國去,我爸媽和姐姐、姐夫都在那里,他們一直希望我過去,可是我太貪玩了,一直拖到現在。”
“連你也要走?”志敏搖搖頭傷心地:“凌思才走沒幾天你又要走,就把我一個人丟下來!
“不會的,我會常;貋砜茨銈儭!彼χ参克骸案螞r美國又不是很遠,你們也可以來看我!
阿敏黯然地垂眼,這早在她的預料之中,這幾天輕風變得很沉默,仿佛脫胎換骨似的,過去的活潑生氣全由她的身上隱遁無形。
她真的變了。
“阿敏,你先帶小懷出去好嗎?”阿凱溫柔地開口:“我想和輕風說說話!
“好。”她立刻點頭,全然沒有狐疑,也不需要狐疑。
她們出去之后,輕風輕聲嘆息:“她真的完全信任你!
阿凱溫柔地笑了笑:“過來點,讓我看看你!
她依言走近,彼此目光交回,眷戀、溫柔,那些過往塵煙……
“我還是喜歡原來的你!
“原來的我很差勁。”她垂眼,傷口仍在淌血。
他搖搖頭,拍拍身邊的床位示意她坐下:“原來的你一點都不差勁,她很可愛,很讓人心動,讓人憐惜,坦白、純真而善良!
“我傷害了你!彼延行┻煅。
“傻輕風!卑P坐了起來:“你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只是不合適,沒有誰傷害誰,愛情就是這么一回事,不要以為所有的過錯都在你的身上,那對你自己并不公平。”
輕風細聲啜泣,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
“好好照顧你自己,你會找到一個真正適合你的男人,我不能叫你不要改變,但是千萬不要讓我們再也認不得你!
“阿凱……”她投進他的懷里,那曾是她最安全的港灣,可是如今她必須離開了。
天涯海角如何覓得如他一般的男子?
他的眼角也有些濕潤。
她曾是他全心的愛意,造化弄人,如今她獨自在人海之中流浪,孩子似的她可吃得了苦?
他的心在疼……
“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我一定會很堅強不讓你們失望……”她哭著承諾:“我會寫信回來,會活得很好,過去我很笨,可是以后我會努力……會努力讓你們不再為我操心……”
“輕風……”
“我不會再哭了……”她笑著拭趕淚水,扮出個堅強的笑臉:“真的,我不會再哭了,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變得讓你們認不出我……”
阿凱溫柔含笑拭去她的淚痕:“不要再爽約了!
“不會的!彼齼A身吻了他一下,提起沉重的行李:“你也要好好照顧阿敏,不可以欺負她!
他點點頭目送她走出去。
走到門口她打開門又回頭:“我一定會找一個比你更好的男人!
“我相信!
歐陽輕風在淚水中燦出笑意,走了出去擁抱在門口等待的阿敏:“阿敏……”
“我好舍不得你……”
“我也一樣,可是……可是我總不能要你一輩子照顧我……”她哭著笑著:“不要擔心我,我會很好,很好,說不定下次回來,帶個洋鬼子老公回來嚇死你!
阿敏輕撫她的發:“要保重!
輕風點點頭,又低身抱了抱小懷:“你們也是!
黃昏中,她走出他們的視線,步伐有著艱難,但卻很努力地邁開大步。
或許她成長了,或許她只是需要療傷。
也或許,她終于瀟灑地,開始懂得尋找并珍惜幸福。
在淚水中,她對自己微笑,有些苦澀,但的確是朵笑容。
她陰沉地在小旅館中踱步,外面陰霾的天氣比起她心上的烏云根本不算什么。
她很生氣,太生氣了。
他就那樣快樂地把她扔上飛機,像扔一包貨物一樣扔上飛機,然后他就走了,很愉快、很瀟灑地告訴她:要保重。
她氣得俏臉泛綠。
他怎么能如此對待她?就算他不淚灑機場,至少也該表現一下他的離愁。
可是他居然那么開心,仿佛早就想擺脫她似的。
她到英國已經三天了,每天至少打了上百通電話給他,想惡狠狠地痛罵他一頓,可是他不接電話,天知道是窩在哪個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周凌思,你根本是在嫉妒。
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這樣譏笑著她:“對!彼舐暯械,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就是嫉妒,我就是吃醋生氣,怎么樣?不行嗎?”
而且還思念……
她啪地一聲打死那個該死的聲音,怒氣高漲地將枕頭惡狠狠地砸在地上咒罵:“林皇宇,你這該死的混帳,下十八層地獄去好了,我恨你!彼蠼兄,終于發泄完心中的怒火,潰然地坐在床上。
可是你還是想念他……那個聲音可憐兮兮地坦白。
她抿起唇,黯然地垂下了眼。
她的確好想念他……
“凌思在大二的時候認識了她的學長,凌芬那年念大一。凌思和那男的相戀,而凌芬也同時愛上了他。那男人無法取決,時間一直拖著,久了他便慢慢疏遠凌芬,因為那時候凌思已經決定離開他了,他不愿意和她分開,當然就疏遠凌芬。凌芬的性格很激烈,她一口咬定是凌思唆使他離開她的,開始大吵大鬧,凌思只好搬出家里。結果,一天夜里,她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說凌芬自殺了,她趕到醫院時,她已經死了,遺書上寫著她永遠不會原諒凌思。”阿敏嘆了口氣;“凌思很疼凌芬的,可是戀愛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凌芬死后那個男人也走了,親戚朋友全都責怪凌思為了一個男人而害死自己的妹妹。凌思開始酗酒,頹廢到了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日日夜夜見到凌芬那雙仇恨的眼。后來,她被家里的人送進精神病院治療一年后出院。接著她父親死了,兩年后母親也跟著死了,他們誰都沒有恨她,也沒有原諒她……”
林皇宇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著他的酒瓶。
阿敏和谷之瀚交換了關懷的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他這樣大醉已經快四天了,從凌思走了之后便是這樣,什么人也不理,只是沒命似的喝酒。
“皇宇?”
“我聽到了!彼f著又仰頭灌了口酒。
“你瘋了你!敝珚Z下他的酒瓶:“還喝?再喝就要出人命了!
“皇宇,凌思是真的很害怕舊事重演,換了我我也會這樣的,你一定要理解……”
“我很理解!
“那你……”
“別理我!彼麗灺暪緡佒骸皢栴}是她理不理解我?我只差沒跪下求她了,她還不是走了?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難過嗎?那個冷血女人,氣死她算了!
“什……什么?”他們楞楞地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他想了一想又咕噥:“那萬一無效怎么辦?這三天她都沒什么反應……”
“什么反應?”之瀚又好氣又好笑地拿起電話線在他的眼前揚了揚:“都斷線了怎么反應?”
“斷了?”他不明白地拿起電話線:“怎么會斷了?”
“算了!敝珜Π⒚魮u搖頭:“他根本已經醉呆了,你現在跟他說什么都沒用的!
“誰說沒用?”皇宇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飛機票:“看,我都準備好了,她再不理我,我就去抓她回來。不過她一定會又踢又咬的,我真是服了她了,萬一我要是真的要了她,不被她打死才怪!
阿敏驚訝地叫了起來……
原來他比誰都清醒。
之瀚忍不住搖頭苦笑:“那你到底還喝個什么勁兒?勝負都還未分呢!
林皇宇嘆了口氣仰躺在沙發上:“因為我想念她,我猜我八成有被虐待狂……我真的好想念她……”
他沒有走,沒有消失,只是也沒有再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他常常坐在她家樓下的小公園里,抬頭看著那盞溫暖的燈光。
輕風走了,他知道。是他送她到機場的,他們擁抱著告別,彼此心里都有著遺憾。
阿敏真的將阿凱接到她家照顧,輕風和凌思將店全權交給她處理,所以她已無需再到航空公司上班,她甚至將姑婆和小懷接過來一起住。
那天她們搬家時他原想幫忙的,卻又提不起勇氣。
阿敏接阿凱出院時他就在一旁看著。
他們看起來甚至比她和谷之瀚在一起時更和諧,兩個人身上有著同樣的光芒……
那上他渴望的光芒。
是他該退場的時候了,盡管他是那么地不甘。
沒有人相信他的愛,因為一開始他便注定了被分派到一個不討好的角色。
仿佛太順利的人總必須受點苦才能大快人心似的,他的愛被全數扭曲。
他不能恨,不能怒,甚至不能問為什么。
輕風可以走,可是他呢?
他要走到何處去?
就此放棄,抑或是就恒久坐在這里望著那盞溫暖的燈火?
最初時是絢麗光彩不見得能維持到最后,再出場時的漂亮架勢也很少可以得到最后的勝利。
在他們慶賀著愛情與幸福的同時,或許早將他以往。
接下來該怎么辦?
當他再次與愛情相對,他是否真能肯定對方的容顏?他突然再也不能相信什么,再也無法確定自己所有的自信……
“很溫暖對不對?”
他一驚,猛然回頭,谷之瀚燃著一支煙倚在他身后的大樹上:“我來過很多次了,你一直在這里,我想我必須向上次對你說的話感到抱歉……”
羅威庭澀澀一笑:“是嗎?我倒覺得不必,那是我自找的!
他將煙遞給他:“有沒有興趣去喝一杯慶祝一下?”
“慶祝什么?”他燃起煙苦澀地笑著。
“慶祝他們的幸福,慶祝世上又少了一個男人和我們爭奪其他的女人!
他一楞,笑了起來:“的確是給慶祝。”
谷之瀚笑了笑,最后再望一眼那盞燈——那盞溫暖的燈:“找咱們自己的火焰去吧!
她還是沒消息。
他瞪著那只接上跟沒有接上沒什么兩樣的電話發愣。
該不會她真笨到以為他那天說的話是真的的吧?
白癡也給明白他是為了刺激她,為了給自己臺階下才說那種混帳話。
可是……一個星期了,她到底在搞什么東西?總不會真的發奮圖強去念書了吧?
林皇宇瞪著陰郁的眼,手上的機票是今夜十點的飛機,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放在門口,如果他想去找她最好現在就立刻出發。
突然電話鈴和門鈴同時響起,他立刻撲過去接起電話:“喂?”
“喂?皇宇?”是阿敏的聲音。
他失望地應著,沒什么興趣地拿著電話走向門口:“什么事?我正準備出門到機場去。”
“……我想我該打個電話通知你比較公平……”
他已走到門口。
“……她正往你那過去了……”
他莫名其妙地拉開門,話筒停在半空中狂喜得不能動彈。
“……殺氣騰騰地……我想你該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