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閨房中的袁翠袖不安的來回走動,掛念易幻生的安危。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她焦躁的咬手指,郁悶的看窗外皎潔的明月,聽說父親派大師兄與二師兄看守易幻生,而華山派的毛登端和曲曜也在場。
憑她的武功,光他們的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打敗她,她哪來的機會至地牢探監,本想開口求父親的,可是盡管她的頭腦駑鈍也曉得父親不會答應,父親極有可能因她的要求而再把她關進石室中,不!她不想再惹父親生氣,也不想再進石室。
但易幻生該怎么辦?任他被關在地牢中不聞不問嗎?每個人都想殺他,父親也不例外,如果他死了,她便間接的成了兇手。
易幻生為了素昧平生的她出手相救,在得知她被關進石室后又趕來看她,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他沒有!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她豈能成為忘恩負義之徒?
憶及他曾說過的話,她并非一無可取,她也有自己的優點。是的!這世間唯有一個袁翠袖,她是獨一無二的,她該對自己有信心,不必妄自菲薄、自艾自怨,她要使原本只有豆粒般大的勇氣劇增至如巨石,對!她不要再膽小如鼠,她要成長!
“翠袖,你睡了沒?”袁崇武輕敲下她的房門喚道。
“還沒!痹湫溱s忙放下雙拳緊握的手為父親開門!暗,您找我有事?”
父親頭一回踏進她房里,領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眲偛排c岳掌門達不成共識,不歡而散,他立刻過來找女兒,頭一次細看她。“你也坐下!
“是!”袁翠袖乖乖的坐在父親面前,心中仍有懼意,半垂首。
“今晚你做得很好。”袁崇武難得慈愛的摸摸女兒的頭,若不是大女兒通知他小女兒用計謀逮住易幻生,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女兒會是可造之材。
“我……我……”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今夜之事根本不是她設計好的,早知如此,她就要易幻生速速離去,雖說姐姐是為她好,想讓她戴罪立功,但這不是她要的。
“我一直以為紅綃是我一生的驕傲,所以非常寵愛她而忽略了你,事實證明你不比她差,假以時日你也會變得與紅綃一樣好。這些年來爹待你不好,但從現在起,爹會好好疼你寵你,你不會讓爹……失望吧?”袁崇武故意試探她,小女兒的心向來軟,他怕她會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偷偷放走易幻生。
袁翠袖愣了愣,對父親搖搖頭,易感的心早已因父親的一席話而紅了眼眶,爹終于正視她的存在,肯定她的能力。她好高興!相信要不了多久她與父親的感情會日益增進。不!父親會喜歡她是‘以為’她用計抓到了易幻生,她能無視易幻生的犧牲嗎?
她能自私的假裝一切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嗎?她不能!她無法泯滅良心,只為討父親的歡心。
“太好了!爹就知道你很懂事,今夜爹幫你姐姐與華山派大弟子毛登端訂了親,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心上人?不妨告訴爹,爹會幫你作主。”見著女兒的保證總算讓他放心,他龍心大悅欲為小女兒婚配。
袁翠袖搖搖頭,有些意外姐姐怎會答應嫁給毛登端,她不是最討厭華山弟子嗎?
“你喜不喜歡你大師兄陸云。俊痹缥浒底员P算若把女兒嫁給大弟子等于是穩固了大弟子的心,不怕陸云會萌生異心背叛他。
“不!我還不想嫁人!痹湫溱s忙搖頭,大師兄喜歡的人是姐姐,怎肯娶她?
況且她對大師兄亦無男女之情,嫁他有何幸?裳灾疅o。
“沒關系,你再考慮看看。”拍拍女兒的頭,袁崇武表面上不勉強女兒,事實上他已下了決心,她非嫁陸云不可。
袁翠袖想對父親說她根本不用考慮,但見父親笑得藹然可親,父女間少有的溫情使她開不了口,或許過一陣子再提會比較好,她不想破壞現有的溫馨。
※ ※ ※
袁翠袖一夜無眠,等到黎明來臨的前一刻趕赴地牢,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頭偷看,太好了!她早料準依大師兄與二師兄的個性,絕不會整夜乖乖的守地牢,他們對她爹的命令陽奉陰違,早已上床呼呼大睡,至于華山派的兩名弟子亦不知去向,大抵與師兄們的情形相去無幾,如今只剩忠厚老實的小師哥看守,她極有信心能說服小師哥放她探監。
屏著呼吸,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步入地牢。
“師哥!師哥!”她以極輕微的聲量低喚,怕驚動他人。
“小師妹,你怎么會突然跑來?要是被師夫發現可不得了,快回去。”鐘信簇擁她的身子往外推!皠e推我!師哥!彼腿驴棺h,雙手忙打掉他的推擠。
“快回房去,不然教師父發現我可幫不了你!辩娦畔騺硖蹛鬯蝗桃娝茇熈P。
“我不回去,除非你讓我看看他!彼Y嚨膿荛_他的大掌,由隙縫中鉆入奔向牢房。
“師妹,快回來!辩娦攀懿涣说呐呐念~頭,追上前拉她。
“師哥,我只不過是想看看他的情形,難道不行嗎?”硬的不成來軟的,她楚楚可憐、珠淚欲滴地凝望他。
“看了又如何?他早晚會死,相見不如不見!北粠熜种概煽词厍舴笗r,他被傷痕累累的易幻生嚇了一跳,怎么有人能承受那么多酷刑,若不是親眼見到易幻生的手指曾動了下,真會以為他看守的是具尸體。多愁善感的師妹實不宜見到那么血腥的畫面。
“師哥,求求你!彼`靈的大眼直揪鐘信瞧,瞧得他心都軟化了。“就這么一次好嗎?”
“好吧!可是你看到他的情形時不準叫出聲來。”先給她警告,免得后悔莫及。
“嗯!”袁翠袖點頭如搗蒜。
雖有師哥的警告,她也有心理準備,但當她看見易幻生慘不忍睹的模樣,淚珠仍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快步奔到他面前,陷入昏迷或可使他減少些許疼痛,袁翠袖小手顫抖輕柔地撫上不復平整的肌膚。
他們好狠心!竟然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鮮血淋漓,指尖所觸除了血漬外還有黏稠的蜜糖,聞香而至的螞蟻侵襲在他的傷口上啃蝕,她不敢想象這究竟會有多痛,都是她的錯!若非她,他也不至于虎落平陽被犬欺。
“人你見到了,可以走了吧?”鐘信緊張的催促,師兄很快就會出現,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安唬 痹湫溆昧Φ膿u頭拒絕,眼角瞥見置于一旁的水桶,對!她要幫他清洗傷口,不可讓螞蟻啃咬已綻開的皮肉。
她以手絹沾水細心的為他清洗傷口,順道洗去他滿身的蜜糖。
“師妹!”鐘信試圖阻止她。
袁翠袖不理會他的叫喚,一意孤行想減輕已造成的傷害,師兄他們下手過于狠毒,簡直不把人命看在眼底,既要折磨他,何不干脆殺了他還痛快些。
“!”鹽水洗滌的傷口的刺痛喚回陷入黑暗的易幻生,在半夢半醒間呻吟出聲,腦袋瓜子沉重得舉不起來,肉體上的疼痛使他無法思考,雙眸對不準焦距,不斷開啟眼簾終于讓他看清了立于眼前的人。
袁翠袖不曉得他已清醒,快速的清洗他的傷口,甚至打主意想為他上藥。
“哼!他們折磨完換你來,你們可真會把握時間,賤人!”易幻生見到她,滿腔的怒意如洪水般傾泄而出,倘若他的手腳不受鉗制能自由活動,他第一個把她活活掐死,不!那太便宜她了,他要把她折磨至死以消心頭之恨。
“我沒有!我……我是在幫你清洗傷口……我……”面對他的咒罵,袁翠袖難堪的縮回手,眼眶泛紅。
“是啊!用鹽水清洗我的傷口,袁姑娘你真是太好心了!崩щy的動動已呈僵硬的手腳,不小心扯動傷口,血又汩汩流出。
“鹽水?!我……我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怎會知道擱在一旁的是鹽水,她還以為是清水呢!都怪她笨手笨腳、弄巧成拙,被罵是活該,她罪有應得。眼角瞄見鮮血直流的傷口,她顧不得難過趕忙制止他,“別亂動,你的傷口又流血了!
“流血豈不正合你意!”區區小傷不放在眼里,他雙眸含怒地鎖定她,這時再惺惺作態想騙誰?人一生上一次當已足夠,誰會笨得再被騙第二次。
“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明這一團亂?而說了他會相信嗎?易幻生忍痛牽動嘴角掀起一記嘲諷的笑容,譏笑她的慌亂失措。
“師妹,別再跟他扯下去,師兄他們快來了。”鐘信看不下去,動手拉她離開。
“不!他的傷口還沒清洗干凈也未上藥,師哥,你去幫我提水來可好?”
“你腦子糊涂了嗎?幫他上藥?你以為師兄他們瞧見了不會追究嗎?”真想拿根木棍朝她的腦袋敲下去,看能不能敲出些智能來。
聽見她想幫他上藥,易幻生差點沒狂笑出聲,她以為施以小小恩惠就能博得他的感激嗎?天曉得待上完藥后他又將遭遇何種磨難,不如不上,免得浪費。
“可是……”是!若被察覺恐怕她再也無法踏入地牢一步,但放任他的傷口惡化也不是辦法。
“別再可是了,快走!辩娦挪蝗菟偃t疑,推她出地牢,救她也救自己,被師兄他們知道了,兩人不會好過。
袁翠袖哀傷的垂首,依依不舍地看地牢,她要救他!再把他留在地牢,恐怕他不是被殺死而是被折磨死,他是好人,世間的好人夠少了,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鼓起所有的勇氣,踩堅定的腳步,袁翠袖信心滿滿的準備救人事宜。
旭日東升,又是一場磨難的開端,易幻生麻木的迎接笑得如豺狼虎豹的毛登端、曲曜、陸云與陳寶,瞧他們笑得自得意滿,大概又想出法子來折磨他,但他們摧毀不了他的心智。
※ ※ ※
陰濕的霉味撲面而來令袁紅綃揪擰了眉頭,厭惡的看腳邊奔竄而逃的鼠類,按捺住胃部的不適信步走入。
“師妹!”陸云見著心上人,雙眸倏地發亮,愛慕的望她那美麗且無瑕的臉龐,多希望師父能打消與華山派結為親家的念頭,改弦易轍讓他與心愛的師妹共締鴛盟!凹t綃!泵嵌藳]忽略陸云的愛慕之意,但他不介意,相反的他覺得很光榮,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如花美眷。袁紅綃對他們深情的叫喚恍若未聞,只在毛登端直呼她閨名時身子僵了下,旋即又泰然自若。被鏈于墻上的易幻生又陷入昏迷中,她漠然的掃過滿是血漬的胸膛,新傷加舊痕,看得出他吃足了苦頭。
“在事情尚未底定前,千萬別失手打死他!彼c岳掌門僵持不下,兩人皆堅持己方有權力留下易幻生,不容他人覬覦。這可有趣了,小小一個易幻生就足以讓父親與岳掌門翻臉不認人,若抓到笑閻王會是怎樣的情景?恐怕會人人找上門來妄想分一杯羹。
“師妹,咱們袁刀門的弟子行事向來極有分寸,你是清楚的,至于其它門派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标懺茢[名了要加深她對毛登端的厭惡。
“你這是什么意思?!”陸云的話立刻引來毛登端的不滿,他可以容忍他人心怡‘他的女人’,并不代表可以忍受有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
“什么意思你清楚得很!标懺屏私庠t綃甚深,見她未出言為毛登端說話,更加狂妄的出言挑釁。
毛登端氣得怒發沖冠,又見未婚妻連見他都不愿,氣得指陸云的鼻子叫罵道:
“哼!人是我們華山派抓到的,袁刀門憑什么來質疑我們的作法?今日我便要易幻生死你又能奈我何?”
“人是誰抓到的你我心知肚明,是我小師妹機靈,暗中下藥要師妹通知師夫,華山派不過正巧在場逮著機會占便宜,你真以為華山派會有能耐抓到易幻生嗎?你們是沾了本門的光罷了!
易幻生被爭執聲吵醒,頸部略顯無力的遲緩擺動,透過迷蒙的眼瞥見一名紅衣女子冷漠的立于跟前。龍困淺灘遭蝦欺,連冰山美人都聞風而來,他是否該痛苦的呻吟幾聲以增強戲劇效果?他自嘲的掀掀嘴角。
“你頗能苦中作樂嘛!”袁紅綃惡意的嘲笑他的窘況。
“袁大姑娘好說!币谆蒙灰詾橐猓砸慌勺匀,仿佛此刻是在家中接見訪客,而不是身陷囚窟。
“小女子有一疑問想請教易大俠,醉臥美人膝是什么滋味?可有外傳中的銷魂?”他的泰然自若挑起她的怒氣,故意挑出刺傷他自尊的話題以激怒他。
“可惜假美人不如真美人來得醉人,以致易某無緣嘗到醉臥美人膝的滋味,不知袁大姑娘是否肯借出玉膝一用,教在下好生體會!币谆蒙磁粗S,言談中把袁翠袖貶得極為低下。
袁紅綃惡狠狠的瞪他一眼,不理會他在口頭上占她便宜,冷哼道:“若非你陶醉于溫柔鄉中,今日豈會淪為階下囚?再說對翠袖無意的話已不能使人信服。不過翠袖幫助家父抓到你是大功一件,已將功贖罪,家父不會再怪罪她與你牽扯不清,你可省點口水,不用你來為她脫罪!
易幻生搖頭笑了笑,為他們的誤解感到可笑,他會對袁翠袖有意?!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又不是瞎了眼,況且全天下有那么多美人供他遴選,他何必選個其貌不揚、心如蛇蝎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入他眼,他干啥做損己利人的事來委屈自己?
“你笑什么?!”袁紅綃老覺得他似在嘲笑她,不悅的板臉問。
“沒有!想笑就笑,難不成還得經過你袁大姑娘的恩準嗎?”他戲謔的聳聳肩,正好扯動傷口,溫熱的血液再度流出,疼得他瑟縮了下,但仍不減頰上的笑意。
“放肆!”理不清泉涌不斷的怒意從何而來,袁紅綃杏眼一瞪,反手送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陸云與毛登端的爭吵,兩人住嘴望向袁紅綃。
易幻生甩甩頭,甩去左頰上的熱辣。沒有發怒,沒有惡言相向,甚至連最起碼的白眼都未曾送出,他仍悠然自在、似笑非笑瞅袁紅綃看。
袁紅綃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直想再賞他幾十個巴掌,最好把他打得像豬頭,看他還敢不敢賊溜溜的盯她。
“師妹,這小子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生氣?告訴我,讓我為你出氣!标懺埔粋箭步搶上前安撫她。
“紅綃,我在他身上刺幾個窟窿教訓教訓他可好?”毛登端抽出佩劍準備行動以討她歡心!皫熋茫蝗缱屛姨魯嗨哪_筋好了。”陸云不甘示弱,握住刀柄,就待她點頭。
袁紅綃不語,靜待易幻生會有什么表情,令她失望的是他仍一臉不在乎,不!
不能說失望,若他低聲下氣的出聲求饒,他就不是易幻生。
“要動手我會親自來,不需你們出手干涉!彼貋砗V信報仇要自己動手,沒人能為她強出頭。
她的拒絕當下讓陸云和毛登端泄了氣,訥訥的收起彎刀和長劍,如仆人般立于她身后,不敢再出言惹她心煩。
他們的舉動惹笑了易幻生。有趣!好久沒見過這么有趣的情景,在陸云與毛登端面前,袁紅綃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說一,他們絕不敢道二,若是不小心惹惱了她,沒跪在她面前討饒賠罪,甭想得到她施舍一句原諒。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哪!”他奇怪那兩個男人怎會看不穿感情的迷障,以袁紅綃的性子與能力,他們根本不是她會選擇的良人,她要的應該是個處處比她強,且不會因她一個小動作或一句話而俯首稱臣的伴侶。
他的話引來三人的側目。陸云雙掌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被人道出實情的滋味可不好受,原本以為他要師夫把師妹嫁給他,日久生情,師妹也會愛上他,可是師夫卻在明知他心怡師妹的情況下把她許配給毛登端,這教他情何以堪?他臉色難看至極地望臟污的地板。
毛登端也急了,師父與袁崇武的關系日益惡化,他畏懼于師父的權威而不敢要求師父放棄帶走易幻生的念頭,但若雙方僵持不下,他與袁紅綃的良緣恐會中途生變,更何況他已察覺袁紅綃對他無意,莫非她喜歡的人是陸云?!毛登端滿懷敵意地怒視情敵陸云,他不會讓陸云有機會從他手中奪走袁紅綃。
袁紅綃則意味深長的看了易幻生一眼,沒做辯解,遲早她會想出法子讓父親與華山派解除婚約。
※ ※ ※
重獲自由的袁翠袖佯裝優閑的在庭園中逛,事實上她在尋找機會潛入丹房中竊取醉熏香的解藥——綺錦膏。自她‘抓’到易幻生后,在袁刀門的地位可謂扶搖直上,師兄們見到她不會再喚她小老鼠,而是把她當成師妹看待,噓寒問暖,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而侍女們也不再當她是隱形人,走到她跟前都會笑容可掬的向她請安問好,她不再聽聞侍女們在她背后道她是非。
這改變是在一夜之間,亦是她最深切的渴望,要眾人重視她的存在,如今愿望終于達成了,父親、師兄們與下人們待她如對她姐姐那樣,可是現在她發覺這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明了他們不是真心喜愛她,他們只因她為袁刀門立了大功而勉強自己來喜歡她,不是發自內心的她不要!
除去姐姐的謊言,她仍是一無可取、膽怯的小老鼠,但現在為了彌補對易幻生的歉意,她的心中滋生不少勇氣,她有勇氣為他竊藥逃脫,待他走遠安危無憂后,她再向父親負荊請罪,她有勇氣承擔父親接下來的怒氣。
袁翠袖不斷在心底說服自己,活了十幾年,姑且放縱一次,順心意走,別再縮回自己的小殼中,或許這是她今生唯一一次的放縱,錯過了這次,她知曉她不會再有勇氣違抗父親。
“自己所犯下的過錯,要勇敢去收拾、面對。”她喃喃自語道,這是她第二十次經過無人看守的丹房,雖無人看守,但她仍欠缺勇氣踏出第一部,只好不斷的來來回回。
很快的她晃出了丹房所在地,在所有回廊繞過一圈后,又回到終點——丹房,愣愣的瞧虛掩的房門,她內心正經歷天人交戰。
“今日不進去的話,恐怕再也沒機會了!钡し拷袢罩詴䴖]人看守是因為看守的弟子偷偷跑到地牢去看人人口中的邪魔歪道。
“爹!原諒我!彼袜蟾赣H諒解以求安心,雙眸仔細且小心的掃射過四周,見無人前來,這才放膽毅然決然的推開房門潛入盜藥。
進入丹房后,她快速的掩上房扉,動手尋找綺錦膏,里頭的丹藥遍布,丹爐里甚至還在煉藥,她雙手忙碌的翻動架上一瓶瓶的藥罐找尋,翻過一層層的架子,弄得她香汗淋漓卻仍找不到綺錦膏。
“奇怪!綺錦膏究竟放在哪兒?先前不是放在架子上嗎?”她自問自答,蹲低身子探尋較低的架子上是否有綺錦膏的芳蹤。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揮去額際的汗水,袁翠袖茫然的看被她翻遍的木架,綺錦膏不可能會平空消失,究竟是被放到哪兒去了?會不會是有人已先一步帶走?
她無聲的問自己。
不!不可能!她立刻打消這個念頭。沒有人會料想到她會有膽進丹房竊藥,怎么可能先帶走綺錦膏。綺錦膏一定還在丹房里,在某個被她忽略的地方。
眼角瞄到一旁的矮柜,她雙眼一亮,或許綺錦膏就擱在里頭,喜悅的動手搜尋,令她失望的是里頭全放些強身健體的補品,哪有綺錦膏的影子。
她挫敗的幾乎宣告放棄,卻瞧見有瓶藥被放在蒲團上,心中大喜地奔過去拾起,一看竟是醉熏香,呵!找到醉熏香,相信綺錦膏必在不遠處。
把醉熏香收入懷中,她翻翻找找,連蒲團都一一掀起。
時間快到了!師哥們就快回來了,可是她卻找不出綺錦膏,真是急死人了。
她半趴在地上,想看看綺錦膏是否掉落在角落里,眼梢忽見木架邊躺一個小木盒,就是它!快速由地上爬起拾起,她打開看再三確定是綺錦膏后,想趕在師兄們回來之前離去,但外頭的談話聲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下,停下腳步聆聽。
心中暗暗叫糟,來不及了,師兄們已經回來了,怎么般?!不能教他們撞見她在丹房里,否則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她慌得亂了主意,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她能躲到哪兒去?
袁翠袖急得在丹房里團團轉,仍拿不定主意,外頭的聲響越來越大,眼見師兄們就要進來了,她連忙竄到專放草藥的大木桶后頭。
看守丹房的袁刀門弟子在此時開門進入。
“師兄,依我瞧那易幻生再撐也撐不過幾日了,師夫怎么不舉辦處決魔頭大會,好在武林同道面前威風一下呢?”趙風納悶的問。
什么?!易幻生快撐不下去了!她好幾日沒去看他,皆因大師兄寸步不離地守在地牢里,她與大師兄的感情向來平淡,大師兄定不肯放行,她唯有靜待時機,看哪天由小師兄鐘信負責看守。
她的心因緊張而快速跳動,駭然的以手按住左胸,深怕響得太大聲被兩位師兄發現!皫煼蛟鯐幌,若非華山派的岳掌門從中阻撓,易幻生早死無葬身之地。不過我瞧這些日子也夠他受的了,師兄只肯給少許的水喝,不讓他進食,再加上師兄們與華山派弟子又不斷的折磨他,能撐到現在算是有本事!眲⑵綗o法忘懷易幻生的慘狀。
霎時,袁翠袖熱淚盈眶,她怎會天真的以為師兄除了毒打他外,不會無情的不給飯吃,師兄們巴不得把他折磨至死啊!
“是!如今他不過是病貓一只,不足為懼。不過岳掌門未免太會打如意算盤了,人是我們抓到的,他們憑什么跟我們要人?等易幻生死后或許可以考慮把尸體給他們,至于活人是甭想了。”趙風對岳掌門想坐收其利感到十分不滿。
“說得好!”劉平拍拍趙風的肩膀朗聲大笑。
袁翠袖神色黯然的低下頭,無聲地垂淚,現在她無法走開救人,唯有等到師兄們交班的空檔時刻才有法子離開丹房。
于心底,她第一千次向易幻生道歉,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弄到無法收拾的地步,若知道會如此,她情愿當日在大街上不曾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