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前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不懂得人情世故與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僅知徜徉在書中的黃金屋與戀慕顏如玉,所以親友們對他在父母相繼去世后將龐大企業交予旁人代為管理并不感到意外,因為他是不慕名利的呆子嘛!
真實的他不如外表那般單純,事實上他一只冷眼看盡家族中每個親戚的內心,他曉得誰的欲望勃大,妄想奪得一切;誰不過是只紙老虎不足為懼;又誰是扶不起的阿斗,只要給予足夠金錢便會心滿意足。
龐大家族不斷上演的利益爭權戰他一一看在心底,笑他們為了名利可以忘卻血緣親疏對付親人,笑他們已經失了人的本性成了嗜血的野獸。
會戴上假面具說難聽點就是為了保全性命,讓野心分子未能注意到他的存在。外公對他的偏愛是眾所皆知的事實,許多人深怕外公去世后會將萬家的一切留予他,所以年輕的一代莫不卯足了勁討外公歡心,可惜的是老人家根本未將他們放在心上,依然獨寵他一人。
向來與外公親近的他當然不難猜出外公打的是啥主意。沒錯,其他人的擔心會成真,他這個外姓人終將成為萬家下一位掌舵者。
對于能否得到富可敵國的萬家產業他倒是無所謂,多得一份產業意味著責任多一分,而掌控萬家所有產業無異是拿塊巨石壓在肩膀上,令他掙脫不得也喘不過氣來,如果可能,他寧愿選擇兩袖清風瀟灑過一生。
不過他的命運早已決定,“輕松”兩字與他徹底絕緣。
如今最令他憂心的是外公仍處于龍潭虎穴中,豺狼虎豹環伺,若有人斷定無法奪得財產,必會對外公不利。他曾再三建議老人家莫與那筆狼心狗肺的家伙共處一室,但外公總是笑而不語,或許他老人家想享受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吧!
若問他何不也搬進萬家大宅好守著老爺子,他的答案是苦澀的,因在萬家人眼中他算是外人,盡管他的母親是萬松柏的獨生女,他的伯叔仍不承認他是萬家的一分子,充其量只能在伯叔的默許下住個兩三天,可絕對不能超一個禮拜。他們怕他會對萬松柏洗腦,慫恿萬松柏將所有的產業交予他掌管,那眾人的計劃豈不是全盤泡湯?!他是可以強勢的進駐萬家大宅,但他不想引起無謂的爭端,于是退而求其次地經常去采望老人家。
好笑的是,他已經退讓許多,萬家人依然防他防得緊,尤以狡猾著稱的萬圣豫為最,他的偽裝恐怕已被老狐貍看穿了。
屠仲麒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身上黑櫬衫與黑長褲的鈕扣皆已解開,一腿盤起,另一腿則如弓彎曲,偏裝的黑框眼鏡被他扔在桌上,過長的劉海隨意撥至兩旁,整個人呈現的氣息與白天時有如天壤之別,此時的他頗具危險性且是魅惑人心的。
大掌輕撫著身畔乖順的杜賓犬,體型結實的杜賓犬發出舒服的低鳴,心滿意足的接受主人的撫慰。
既然萬圣豫對他有所懷疑,他也不會再客氣,該是清除萬家毒瘤的時機了。
為防電話遭到竊聽,拿起專用的手機,熟練的撥下一串號碼。電話一接通,他以沉穩卻帶血腥的口吻說道:“杰忻,展開獵狐行動!
“收到了!闭劷苄靡嗪喍痰鼗卦,隨即與屠仲麒有默契的關上手機,準備去執行策畫已久的任務。
收起手機,室內的空氣凝窒,頗有風雨欲來之勢,昏暗的燈光使得屠仲麒的表情顯得益加陰沉駭人。
這回的獵狐行動不能出現任何閃失,否則將會功敗垂成,獵人反成獵物,提早讓萬圣豫凝聚多年的貪婪野心得償夙愿。屆時恐怕所有萬家人的下場都會十分凄慘,尤其以他為最。
他的嘴角為此掀起陰冷的笑。說實話,他從未懼怕過萬圣豫,盡管萬圣豫是商場上著名的笑面狐。他極有興趣與萬圣豫好好斗上一斗,見識一下笑面狐究竟有多少卑劣的手段可用。
當然,在與萬圣豫斗法的過程中,他將成為最大的鏢靶,連帶的也會令他“妖媚的小妻子”受累,不過既成夫妻本該有難同當,做丈夫的已命在旦夕,妻子豈能安逸自在地過活?當然是得和他手攜手、心連心,共渡一切難關嘍!
想到他那“妖媚的小妻子”,不由得令他斂起駭人的神色,免不了憶起他們那慘不忍賭的“第一類接觸”。
天!直到長大后,他才曉得年幼無知的他是“超級肉腳”,好好的初吻被他搞砸了,至今他仍忘不了她那嚎啕大哭、可憐兮兮的模樣。
其實他不是故意咬她的,實因初嘗她的櫻唇時,他的心悸動不已,壓根不知道在雙唇輕觸后該如何是好,偏偏她的唇又香得誘人,好似上等的櫻桃等待他品嘗。沖動之下,他不假思索咬了她,且是狠狠的,因他想比較看看她的唇與櫻桃有何差別,是否同樣充滿彈性、香甜中微帶點酸?
實驗結果顯示,她的唇遠比他最愛的櫻桃好吃千百倍,令他想一再品嘗,可是他把人弄哭了,甚至差點將她誘人的小唇瓣咬下呢!她的哭叫聲引來老師與同學們的關切,小鬼頭們打小報告的告訴老師們說他倆吵架,所以互咬對方。
哼!小鬼頭就是小鬼頭,蠢笨得看不懂他是在“吻”她。不過此舉例是嚇壞了大人們,小時候不懂得隱藏的他被看穿意圖,老師隨即吩咐家長多多注意他,不例外的,他在學校也受到老師們“特別的關愛”。
最最令他不滿的是,從此之后歐涵霓見到他如見到瘟神,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深怕他會再出其不意地“咬”她。殊不知經由那一“咬”,他已將她訂下,此生此世非要她當他的妻子不可。
可惜小時候他倆相處的時間并不長,沒多久他便搬家轉學,所幸他有先見之明,安插了三名眼線在她身邊,替他鏟除覷覦她的不肖之徒。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從側面打探出她所要就讀的大學,便義不容辭地與她再續前緣,繼續他的追妻大計。
唉!怎奈佳人記性有待加強,沒來認他這個老公也就罷了,翹首盼望近三年,竟不見她有任何行動,他真的是比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釧來得可憐,至少薛平貴沒忘了她。
嗚……想來即有滿腹的委屈,莫非他小時候的行為還不足以令她永生難忘?既然如此,他得主動出擊下猛藥,教歐涵霓從今以后再也不敢隨便遺忘他。
“嗚……嗚……”杜賓犬似乎察覺了主子百折千回的心思,對他最后的抉擇深表贊同的大搖尾巴。
“小泥巴,待我將含泥巴再次搶來跟你作伴吧!”屠仲麒親昵的拍拍杜賓犬的頭,輕笑出聲。
杜賓犬的名字是他依歐涵霓的綽號而取的,不可否認的,自他初次見到歐涵霓起便有欺負她的念頭,誰教她長得白白靜靜、像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貴洋娃娃,于是他便致力于破壞她高貴的表相,而至步便是幫她取個土土的綽號,以貫徹他的決心,于是乎與涵霓同音的“含泥”正式誕生,為了讓大家更能了解綽號的意義,以免搞不清狀況誤以為他們倆好到親密的互喚對方的名,他多加了個“巴”字。
果然“含泥巴”三個字在同儕間造成極大的震撼,凡是討厭歐涵霓的人皆喚她含泥巴,唯有愛慕她的人才會不茍同的叫她真名。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或許在初次見到歐涵霓一剎那,他便已被她勾去了魂魄,否則怎會看不慣圍繞在她身邊一群蒼蠅,進而率領好友上前搶走她?
又怎會在分開多年后,將飼養的狗取名為小泥巴,且還立下誓言非她不娶呢?
這一切的一切皆說明了他是喜歡她的。
“汪!汪”小泥巴叫了兩聲,興奮的等待主子為它帶來女主人。
“不會讓你等太久……”屠仲麒低喃著搔搔小泥巴的頸側,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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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各具特色與魅力的年輕男子齊聚一堂,他們分屬于不同的學校,卻在各自的校園中獨領風騷。似無共通點的他們照理說是不可能相識的,現今會聚一塊兒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皆因他們曾是相交多年的幼稚園同學。
在好友面前,屠仲麒恢復真面目,身著酷愛的黑衣褲,看似散漫、頹廢的半倚在吧臺邊,手中拿著半杯紅酒無聊的晃動著,一雙清明、黑亮的眼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近來你的身價大漲,不只萬圣豫算計你,連同萬圣賢父子都蠢蠢欲動,想搶先一步除掉你這第一順位的財產繼承人。”談杰忻淡然地說著他的新發現。
萬松柏寵愛屠仲麒是眾所皆知之事,可想而知萬松柏仙逝后會將龐大的財產留予誰,于是所有貪婪的萬家人各顯神通,非讓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換人不可。
而萬圣賢心底打的如意算盤即是派殺手除掉屠仲麒,如此一來,不怕能言善道、百般討好萬松柏的萬玉章坐不上繼承人的寶座。
“人性本貪。”屠仲麒冷笑地撂下評語,絲毫宋將萬圣豫與萬圣賢父子放在眼底。
“說得好!就不知大哥你有何貪念?”封胤碩漾著無害的笑容問,實則不然,他是故意套屠仲麒的話。
一旁的費伯梵亦感興趣,雙眸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盯著屠仲麒。
“你們說呢?”屠仲麒反問。封胤碩天性愛惹是生非,會稱人大哥便是開始算計對方的時候。
“你不說我們怎會曉得?對不對喔?”封胤碩笑得賊兮兮的,推推身畔的費伯梵。
談杰忻對于封胤碩提出的話題不感興趣地打個大呵欠,封胤碩簡直是無聊到極點,盡愛問些大伙心知肚明的事。
“對啊!”費伯梵唯恐天下不亂地搭腔。
“杰忻,上回我托你的事辦得如何?”屠仲麒索性轉移話題,自動將封胤碩的問話消音。
“已經步入軌道,就侍對方展開行動!
“很好,謝謝你。”所有要事交與談杰忻去執行便可安心,因為談杰忻是出了名行事小心謹慎的人。
“喂喂,將我們當成隱形人未免太過分了吧?”封胤碩不滿地喳呼。
“就是說嘛!好歹我們也算是有用的青年,你凈把事情交予杰圻去辦,未免太瞧不起我們的能力了。”被人忽略的感覺可不好受,雖然他費伯梵不屑做殺人放火、陷害他人之事,但至少雙腿結實有力,必要時可充當苦力!
“萬家的內哄不宜扯上大多人,況且我想獨自面對老狐貍,看他有何本事,又能奈我何!蓖乐禀桦p眸泛著精光,他下的棋局已就緒,就待萬圣豫首先沉不住氣地步人他設的陷阱里。
可以肯定的,在他真正坐上萬家主事者的位置前定會有不少的狂風暴而,他不愿好友們牽扯過保。其一是避免引來不必要的殺機,其二則是不讓他們的身分曝光,以免在報章雜志爭相報導下,為生活帶來困擾。
“唉!可惜我不姓萬,否則就可以好好體會你爭我奪的滋味了。”封胤碩好不惜地嘆道。
“你可以到衣索匹亞去!那里的人過著貧苦的生活,有一頓沒一頓的,等你到了那兒即可嘗到眾人為了一丁點食物你爭我奪的滋味了。”費伯梵非常好心的建議。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笨蓯旱馁M伯梵故意我他碴。
“不是,我是很誠心的建議你,反正現在未服兵役的青年已經可以出國,你不妨到衣索匹亞去發揮愛心、做做善事,以免將來死了下地獄。”費伯梵為封胤碩設想周到,以封胤碩說話從不留口德的作風,是得為死后大事好好做打算。
“你現在是詛咒我英年早逝嗎?”封胤碩氣得牙癢癢的,他沒口德,難道費伯梵就有嗎?
“每個人最終都會走上同一條路,正所謂‘塵歸塵,土歸土’,你不用太害怕。”費伯梵善良的安慰他。
“去你媽的!住嘴!我不想再聽你說話,再聽下去保證會馬上吐血倒地身亡!狈庳反T頭疼的拍著額頭,別過臉去,不愿再見到費伯梵那小子的臉,他怕自己會氣不過對費伯梵飽以拳腳。
屠仲麒早習慣他們倆愛抬杠的個性,也沒理會他們,徑自與談杰忻談論怖屬事宜,交換彼此的意見。
“大哥,我與美艷的小嫂子好久不見,不曉得她是否風情依舊,好想再見見她!”既然屠仲麒不愿言明他仍貪戀著歐涵霓,封胤碩決意由他先提起話題女王,教屠仲麒回避不得。
話題一扯上歐涵霓,立即招來屠仲麒的注意,他停止與談杰忻交談,似笑非笑地瞅著封胤碩看。
屠仲麒的眼神隱藏著不悅,揚起的嘴角顯示他對封胤碩想涵霓一事感到不滿,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怒氣之下,令封胤碩不寒而栗。
“哈哈,其實我也不是非要現在見著她不可,等你們感情穩定下來后再見也不遲,你們說是不是?”封胤碩干笑幾聲,企圖打馬虎眼混過去。
早知道屠仲麒還沒打算讓他們與歐涵霓見面,他就不提了,結果招來屠仲麒的睨視與邪笑,他好怕在回家途中慘遭屠仲麒的陷害、修理喔!
“對!不過依我對她小時候的印象,現在的她鐵定更多人追求了!辟M伯梵有感而發。美女人人追,更何況是艷名遠播的歐涵霓。天!連在他們學!皻W涵霓”三個字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響亮程度比起偶像明星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封胤碩拚命的對費伯梵使眼色、打PASS,可是少根筋的費伯梵是有看沒有懂。屠仲麒對歐涵霓誓在必得的決心在他們之間早已不是秘密了,況且他們還知曉屠仲麒總在有意無意間故意逼退其他有心追求歐涵霓的人,否則以他愛護歐涵霓之心,哪會放任中傷她的謠言不管?還不是因為有些人會聽信不實的謠言而卻步,不然他早將那些污蔑歐涵霓的人打得滿地找牙了。
“你也想湊一腳嗎?”屠仲麒非!皽匚臓栄拧钡貑,其表情莫測高深,不過嗜血的眼瞳倒是泄漏出一點秘密。
為了不讓費伯梵英年早逝,封胤碩可謂用心良苦,他不停的以唇形警告費伯梵莫一失言成千古恨。
“沒有啊!俗話說得好,朋友妻不可戲,就算我向天借了膽子也不敢啊!”幸好費伯梵的腦袋瓜還算靈光,趕緊否認保住小命。
“很好。”屠仲麒滿意頷首,他哪會不知道好友們的心態,他們早認定歐涵霓是他的,所以對歐涵霓不會有非分之想,常會在不經意問提起她純粹是想看他的反應,為了順應觀眾要求,他當然得表現出一副吃醋丈夫的模樣,好讓他們值回票價不是嗎?
熟知內情的談杰忻搖頭輕笑,他們四人的感情好到不可思議,不過是幼稚園時期的好友,更何況后來屠仲麒搬家轉學,友情應該會隨著畢業轉淡變無才是;但作夢都沒想到他們的友情能透過書信、電話往返十多年,且交情愈來愈好,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或許是他們四個人皆異于常人的緣故吧! 談杰忻為他們的真摯友誼寫下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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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襲柔嫩的肌膚,掀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不意外的,歐涵霓的專用司機——言殊凡于寒流過境的這天又逃得不見人影,歐涵霓戴著帽子、手套,圍著圍巾,穿著黑大衣步行到校。
已經好久沒見到好友言殊凡了,她不得不開始自我反省,深入記憶的底層細想她是否得罪過言殊凡?否則言殊凡為何會避她如蛇蝎,巴不得永生永世都不見她?
經她再三回想,將她與言殊凡相處的情景搬上腦海的熒幕,一幕幕看下來,沒有。∷_信自己是以真心對待言殊凡的,絕對、絕對沒做過半件對不起言殊凡的事。事實上她算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友,處處為言殊凡著想,想那言殊凡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朋友了,況且她們的友誼可追溯至嬰孩時期呢!
難道是旁人在言殊凡身邊嚼舌根,說她與她友好是居心叵測?!不,不可能,她向來保密得根,絕對沒讓言殊凡曉得她在打她當她大嫂的主意,且以言殊凡大剌剌的個性,哪會看得出她的私心?
還是言殊凡在氣她在高一叛逆時期,故意在言殊凡上三民路飄車時,跳上后座吆喝、挑釁,引警察將他們一行人帶回警局?
不對!事情都過了那么久,就算言殊凡要氣,早該氣完了,何必近來重炒冷飯,故意冷落她,不再充當她的司機?
哎呀!想來想去,歐涵霓依然想不出頭緒來,總而言之她被言殊凡拋棄了!言殊凡不再禮遇她,讓她成為機車后座的上賓。
嗚……頭一回嘗到被拋棄的滋味,果真一點都不好受。不管,她一定要找到言殊凡好生問個清楚才行。
她發誓若今天言殊凡沒到外文系來我她,她會殺上數學系,管他會不會引起騷動、引人議論紛紛,反正加諸在她身上不堪的言論已經夠多了,她不在乎多加幾項。
踩著堅定的步伐,歐涵霓與其他莘莘學子邁入校園。很奇怪的,她身上沒有傳染病,為人亦不嗜血,盡管人潮洶涌,大伙皆趕著上第一堂課,但在她周圍五步之內就是罕無人煙,好似每人皆拿她當瘟神看,不愿接近她。
對這現象歐涵霓已習慣成自然,她面無表情地走向外文系的教室,殊不知她愈是沒有情緒表現,愈惹人誤會,眾人皆認定她是自視甚高,不屑與人交往呢!
寒風驟起,遍地黃沙,吹得每個人睜不開眼睛。
歐涵霓輕擰眉頭,以衣袖阻擋迎面而來的黃沙,眼角瞄到一名男學生穿著單薄的格子襯衫,外頭加件羊毛背心,呆呆的捧著六法全書步至她身畔。
不諱言的,她是以他手上厚重的六法全書認出他是誰的,說實話,他的長相并非特別突出,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過長的劉海、平凡的穿著,就算偶然在街頭相遇,她亦可能認不出他是屠仲麒,倒是他手上的六法全書成了他的標志,讓人一眼就認出他來。
歐涵霓好奇于他怎會走在她身畔,難道他不曉得其他人都與她保持距離嗎?雖然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主動靠近她,但來人是屠仲麒便使她渾身不自在,腦海中閃過零星、來不及捕捉的片段,縱然看不清,可是第六感告知她要與姓屠的保持距離。
是啊!她怎會忘了她最最不喜歡“屠”這個字?!
歐涵霓不動聲色地緩下腳步,企圖讓書呆子快步通過,不再與她并行。事情真的很邪門,屠仲屠的四只眼明明膠著在六法全書上,根本無法分心注意到她,但他就是跟著緩下腳步,好似拼命要背下書內的律法。
沒辦法利用這種方式驅離屠仲麒,歐涵霓干脆加快腳步,趁他專心背誦時超越他?上觳粡娜嗽福乐禀枞躁幓瓴簧⒌厮栏。一路上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亦慢,累得歐涵霓滿肚子火,壓根分不清書呆子究竟是有意抑或無意緊跟著她。
天!他比那群誓言要緊盯她、追上她的人來得可怕,不!簡直可與變態媲美。
她沒自以為是地認定屠仲麒緊跟著她是和旁人一樣喜歡上她,她甚至懷疑屠仲麒只愛六法全書,其余的鶯鶯燕燕根本不入他大爺的眼。
其他跟著趕第一堂課的人發現此項異常情況,紛紛將眼光鎖在他們身上。
哈,天下一大奇聞!校內有名的書呆子竟與花花少女同行上課,他們兩個不會正在交往吧?
但仔細看歐涵霓臉上的表情即可明白屠仲麒是不請自來,誤闖歐涵霓的私人范圍。唉!莫怪乎美人兒滿臉不悅,他們該提醒書呆子嗎?
當然不!他們想看看歐涵霓會如何處理,她會驕傲的斥離屠仲麒嗎?
歐涵霓的作法令大伙失望到了極點,她并非不講理的人,每個人都有權利步行在校園的每一處,她無權管轄,盡管屠仲麒的走法怪了些。
好不容易來到較寬廣的路徑,不遠處便是外文系的教室了,歐涵霓這才松了口氣避開屠仲麒,快速閃進教室。
不知為何,前后兩次遇到屠仲麒,她的心都會不受控制地提得半天高,好似懼怕屠仲麒會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來;而在面對其他男同學時倒不會這樣。想來挺好笑的,屠仲麒算是對她最沒危險性的人,她干嘛防他如防土匪似的?
土匪?!腦海中跳出這兩個字眼,不禁令她眉頭皺得更緊,猶似……猶似她覺得“土匪”這兩個字合該套在屠仲麒頭上。
不!不可能!屠仲麒的人怎會跟土匪相配?
別想了,再想下去鐵定頭疼。她用力甩甩頭,不愿去想在她一生之中都不會與她有所牽連之人。
歐涵霓人方閃入外文系,立刻有幾名與屠仲麒同班的男同學噙著訕笑包圍住屠仲麒。
“喂!照你剛才的表現看來,不會是想追咱們美艷無雙的;ò?”曹又仁大掌覆在他的書上頭,藉以引起他的注意。
屠仲麒不解其意,納悶地抬首望著平日與他交情淺薄的同學。
“哈!舉凡接近歐涵霓的人試問有哪個不懷有企圖心?想來我們法律系的高材生亦不例外。”李宗呈話中帶刺、明褒暗貶,譏笑他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
“咆!說不定咱們的;ň拖矚g書呆子。 眳抢ビ蛹尤氤爸S的陣容。屠仲麒以死讀書取得高成績是眾所皆知之事,若每日沉浸在書堆中還拿不到好成續是會笑掉眾人大牙的,不過他懷疑以屠仲麒軟弱的個性,縱然以在學身份考取律師執照,但會有人敢聘請他打官司嗎?應該是沒有,畢竟有誰會想要請個可能會每場必敗的律師?
“你們……你們究竟在說些什么……什么;ǖ摹摇也欢蓖乐禀杪暼缥抿福悬c不知所措。
他慣以書呆子的面貌面對所有人,六法全書當然是他最好的偏裝工具,只要他每日捧著六法全書,任誰都會以為他在死讀書,沒人會發現他的心思其實完全不在六法全書上頭,而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任何小動靜與耳語皆瞄不過他。
會與歐涵霓并行也是故意的,靈敏的神經可以感受到她極不愿與他靠近,至于原因為何就不得而知了,但他終究會查明的。反正她愈是逃,他愈會黏得死緊,誰教她早被他認定為妻子的最佳人選,不看緊點若中途跑出個程咬金還得了?
“別裝不懂啦!我們全看得一清二楚。”李宗呈故意用力推他的肩頭。
屠仲麒佯裝虛弱的晃動一下,此一動自是引來無數的嘲笑聲。
“你未免太虛了吧?這樣怎成?!將來要應付;ǖ男枨罂删托量嗔,你不想被嫌棄吧?”曹又仁索性明喻屠仲麒身體過虛,往后會過著力不從心的地獄生涯。
他的譏嘲惹得眾人捧腹大笑,個個皆頷首贊同。
“我……我……沒有……”屠仲麒特意使雙頰漲紅,困窘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啥引你沒有啥?”吳昆佑拉長耳朵大聲問。
“呵!他該不會想說他是太監吧?”李宗呈有意弄擰他的話。
“太監?!”曹又仁與吳昆佑兩人異口同聲地重復,而且故意加大音量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我不是……”誰能力不濟、誰又是太監,未經比較可不曉得。屠仲麒對于他們惡意的態度壓根沒放在心底,畢竟與禽獸計較是有失身分的行為,他不屑為之。
“哈!我想你還是安守本分,莫誤了;ǖ囊簧!辈苡秩拾凳舅形鹋c歐涵霓太過接近,想那歐涵霓是何等美麗,經他的加入豈不破壞了完美的畫面,連空氣都會相對的變混濁了?
“是!乖乖的當你的律師吧!”李宗呈再次用力推他的肩頭。哼!做人就要有自知之明嘛!
“我……我……”
“別再你啊我的,瞧你口拙的模樣,我想你的律師執照也是放著發霉,沒用的。”吳昆佑厭惡的撇撇嘴,像屠仲麒這種傻子早該被二一了,不知教授們為何還留下他,是想讓愚笨的屠仲麒親托出他們的聰明機靈嗎?
“唉!別理他,跟他說話簡直是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曹又仁搭著吳昆佑與李宗呈的肩大搖大擺地離開,反正他們已經好好削過屠仲麒一頓,相信往后屠仲麒見著歐涵霓會自動退離十大步。
“沒錯,沒錯。”李宗呈與吳昆佑探表同意。
三人揚長而去,留下屠仲麒繼續接受旁人的指指點點,他神色黯然,垂首捧著六法全書加快腳步離開。依他的背影看來,可想而知他所受到的挫折與傷害有多大,同情心泛濫的女學生搖著頭同情他,緊接著批評曹又仁三人講話不留余地,過于苛刻。
在沒人發現之時,屠仲麒嘴角微揚起一道冷笑,旁人愈是輕賤他,他愈要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好教大伙兒開開眼界。
想想,大伙兒可承受得了他接二連三奉上的驚喜?嗯!大概會將一群大驚小怪的人嚇出心臟病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