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的夜,才是最適合她現身的時機。一如往常,她又是一身黑,僅露出一雙眼瞳,不讓人瞧見她的模樣。
白天與黑夜的她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那,究竟她喜歡哪個自己?
其實她兩個都喜歡,畢竟兩個都是她,都是將眾人放在手掌心要著玩的她。
隨手摘下一片樹葉置于掌心,隨即又反掌將樹葉捏碎毀去,這種感覺如同她在面對目標物時,他們就像是她掌中的樹葉,毫無反抗的余地,僅能任她揉捏毀壞。
虛長至芳齡十七,死在她手中之人雖然未經計算,但起碼也有上百,那她是否會覺得愧疚或良心不安?
不會!她從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對,誰教他們擋著爹爹的路,她就有義務要幫爹爹除去障礙。怨她心狠手辣、說她殺人如麻都成,反正她不在乎,要怪只能怪他們不識相,又不懂得如何保全性命。
“當好人又有啥用?還不是任我宰割,哼!”不屑地哼了哼,又摘下更多樹葉將之毀去。
突地,發現有細微的足音傳來,她屏氣凝神等待來人。
是來捉她的人?不!不可能,今夜她沒任何行動,不過是出來走走晃晃,況且,來人的武功似乎不弱,絕非是那群軟腳蝦之一。
在來人愈來愈逼近的同時,她仍舊不動聲色的等待。
樊瀧自離開少林后一路往南行,白天時,他便四下打探有關被滅莊燒院的事,到了夜深人靜之時,仍不放心的想出來再找看看有無蛛絲馬跡。
探訪了這么多天,始終沒什么進展,對方的來歷仍是神秘得緊,他擔心對方又已尋好下個目標準備動手。
坐在樹上的房焰舲仔細觀察著位于下方的男人。他是誰?瞧他走路的模樣,便知功夫底子不弱,既然如此,理當該是有名的人物,何以她會從未見過他?
愈看愈是覺得好奇,她不禁緩緩探下身,有意想試試對方的身手。
嘴角掀起一抹笑,她隨手摘下許多樹葉,旋即攻向下方的人。
樹葉仿佛被賦予生命般來勢洶洶地襲向樊瀧。其實樊瀧早已發現有人藏身在上方的樹間,但他就是不動聲色,刻意要讓對方率先出手,對方愈是急躁,對他愈是有利。
樊瀧俐落閃避開,衣袖輕輕一揮,將所有攻向他的樹葉轉向,反而攻向躲在樹上的小人。
在樹上看得一清二楚的房焰舲,再也不敢小覷他的能力,在樹葉轉攻向自己時,微微一怔,反手抽劍將所有襲面而來的樹葉砍碎。
“好功夫!”藉著月光,樊瀧瞧見對方的招式,知曉對方的功夫不錯,但是招式稍嫌凌厲了些。
“當然。”她不服反嘴,長劍改轉攻向他。不管這人是誰,總之他的出現過于詭異,她非得探查出他的身分與底限來不可。
“但閣下的劍法未免過于兇殘?!”他的稱贊可是有但書的,可惜了對方一身好功夫,若是能平心靜氣好好修鏈一番,日后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他的話換來了惡很很的瞪視;她的雙眼幾乎噴出火地瞪著他,長劍更是不留情地刺向他,非將他刺得重傷不可。
樊瀧輕松的閃避,知曉是自己的話激怒了對方。
愈是無法傷到男人一分一毫,她心頭上的火冒得愈是旺盛,無從發泄的結果,使她的劍法益加兇殘。
兩人打著打著離開了樹林,最后來到了空地,正巧天上烏云栘去,皎潔的月光照射在他們身上,令兩人同時看清對方。
“你是女人?!”樊瀧有些驚訝的發現,包裹在黑衣底下的竟是姣好纖弱的體態。
“是女人又如何?”可惡!他看起來并不像是江湖中人,長相溫文的反倒像個白面書生。
她愈打愈感吃力,于心底總算不甘心的承認,他的功夫此她要來得好。
相對于她一味的攻擊,樊瀧只是閃躲,不愿與她正面沖突,尤其是在發現她是女人之后,他更是客氣了。
透過月光,他瞧見她眼底的怒火。
一個渾身帶火的女人!這是他第一個想到最適合她的形容。
發現他因她是女人而變得更加客氣,隱藏在黑巾底下的唇辦兒悄悄得意一笑;這是他自找的,算他活該。
她沒有因他的客氣而減緩手中力道,反而更加強勁道,靈巧地襲向他的手臂,趁他不備之際,長劍凌厲地劃破他的衣袖,留下一道血痕。
“你?!”他吃驚地看著她。
“哼!這一劍是提醒你不要瞧不起女人,尤其是我。”她冷冷一笑,并不覺得自己勝之不武。她不在乎較勁的過程如何,她要的只是結果,而且,結果必須是她站穩勝利的一方才行。
“我的確是該感激你的提醒!惫唬耸亲铍y以理解的動物。他對她客氣,她不一定會以相同的態度對待他,由她身上,他可是充分學習到何為“人心險惡”。
“呵!不客氣!彼隣N爛一笑,往后躍步準備離去。
“在下樊瀧,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彼皇莻簡單人物,心底有個聲音急切告訴他,他得弄清楚她的身分才行。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彬湴寥缢M會隨意讓人知曉她的名字?
“是嗎?”不配?看來她絕非常人,很少有姑娘家出口會如她一般狂妄囂烈。
“沒錯。”唇中漾出一串笑聲,她嬌娜踏月翩然離去。
在她離去后,樊瀧猶立于原地,輕蹙著眉思索她可能的身分;依她說話的嗓音聽來,她的年紀應該不大,是年輕的小姑娘,可她的劍法與招式卻又教他驚奇不已。
其一,是驚訝于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優秀的武藝;其二,則是驚奇于她招招狠毒,似要取人性命。她究竟是師承何人?為何年紀輕輕就學會如此陰狠的劍法?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目光接觸到自己手臂上仍滲著血的傷痕,他目光凌厲一閃,猛地抬頭望向她最后消失的地方。
終于讓他找到了!
這樣凌厲陰狠的劍法,他在不同的人身上看過不少,所有莊院莫名死去的人,皆是死在相同的劍法之下。
就是她了!
今晚他決定出來走走果然是對的,他終于找到了線索,只可惜他沒能及早發現攔下她,才會讓她給跑掉了。
不過,他深信他們還會有再碰頭的時候,屆時,他絕不會再讓她跑掉,而且一定會查出她為何要殺害那么多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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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熱的驕陽令白里透紅的臉龐漾出美麗的光芒,執扇的雪白手腕輕柔地揚搖著。
“小姐,我為你端來一碗冰糖蓮子湯,你趁涼喝些,好解解暑氣!焙蓛鹤呓垦媾z身邊輕道。
“先擱著。”房焰舲嘴角噙著淡笑,手中的香扇依舊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是!焙蓛汗怨缘陌驯巧徸訙畔。
昨夜,是有趣的一夜,她自己也沒想到,不過是傷了那男人,居然會使她心情大好?!
是因為那男人武藝本就比她高強,而她卻又能令他吃癟受傷的關系嗎?
呵!不管他的武藝有多高強,還不是栽在她手中?其中惡斗的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贏了。
他說他叫樊瀧,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他是從何而來?有何目的?她熱切的想知道。
觀察她好一陣子的荷兒驚訝問道:“小姐,你今兒個的心情好像很好!弊蛞顾倚〗闶怯錾鲜裁春檬铝藛?
是的,自小便待在房家莊,她如何不知小姐白天和夜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她如何不知老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事實上,房家莊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簡單,每一位家丁仆傭皆是身懷武藝,只是平日于人前不便展現出來罷了:老爺曾經說過,必要時將會讓他們展現平日所學。
“怎么說?”她輕揚眉。
“因為你在笑呢!小姐。”荷兒指指她唇角掛的笑容。
“是嗎?”纖纖素手順著荷兒的指示撫上嘴角;的確,她的嘴角是向上揚的。
“是!對了,小姐,今兒個莊內又涌進一大批人,說是要抓惡人。”荷兒意有所指地輕道!安贿^,我想他們絕大部分的人都是沖著小姐來的!
任誰都看得出那群自以為是的莽漢心系于小姐。
“要抓便抓,可沒人攔著他們。”房焰舲笑得極為自信,確信沒人能逮得著她,但若是遇上昨夜那人,恐怕她就無法全身而退了……不!不會再遇上他,他不可能和其他人有何瓜葛。
“嘻!問題是他們沒那本事!焙蓛貉谧燧p笑,是譏笑他們的不自量力。“小姐,你要不要上大廳去晃晃?”每每想到那些人見到她家小姐的呆滯模樣,就令她忍不住想揚聲大笑。
“不去。”輕倚著樓閣的雕花欄桿,軟聲拒絕。姑娘她今日沒興致去要著那群人玩。
“他們鐵定會很失望!
“不干我的事!彼辉诤醯男χ种邢闵绒D啊轉的,如同她的心思般已轉了好幾圈,帶著驕焰的眼瞳也隨之流轉著。
荷兒難掩好奇地說:“聽說大廳出現了一名新的客人,領他來的丐幫弟子說他是初出江湖的小毛頭,要帶他來見識見識呢!嘻。”
“哦?瞧你笑成這樣,他是不是長得愣頭愣腦的?”
“這荷兒可就不曉得了,只是聽聞其他丫鬂轉述,沒能親眼瞧見!焙蓛翰簧跚宄芈柭柤纭
“是嗎?”不知為何,在聽聞到荷兒提起新客人,她竟不由自主地把人與樊瀧聯想在一塊兒。可能嗎?他會和丐幫弟子搭在一塊兒?別人或許不會,但他似乎不是她能以常理推斷之人;想得愈多,她對新上門的客人愈感好奇。
“小姐,你怎么了?”
“我想會會新客人。”
“什么?!”荷兒一愣,不以為新客人有值得小姐會見的必要,難道是小姐想讓新客人也迷戀上她?
房焰舲輕輕一笑,沒費神多做解釋,轉身要起,結果手中的香扇一個不留神沒拿好,便輕巧往下落,使得她不禁輕呼一聲。
當然她是可以施展輕功于半空中攔住香扇,但此時是白天,她的身分是嬌軟體虛的房焰舲,就算身旁沒有外人在,她仍得小心行事,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香扇落下。
“。⌒〗悖胰!焙蓛阂姞睿奔泵γε芟聵且ナ跋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