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聯(lián)考放榜日。
接連兩次重考的杜芽雙和她的好友方月,于錄取率首度突破百分之五十的今年依舊雙雙落榜。收到成績單后未再見面的兩人,挑了這個令人難堪的日子做伴逛街。
沒有錢買東西,也沒有心情看東西,兩個人大半個小時走在街上閑逛。
杜芽雙提著一只圓底的花布包,包包上別著一只紅線串著的古銅色的鈴鐺,鈴鐺隨她走路的步調(diào)當(dāng)當(dāng)作響。
“你把那只鈴鐺收起來好不好?”天氣很熱,方月走得滿頭大汗,火氣跟著大了起來!把芈纷邅懋(dāng)當(dāng)當(dāng)響很引人注目哪!”
失色頹然且疲累的杜芽雙停下步伐,“你有點(diǎn)同情心好不好?”第三次榜上無名她已經(jīng)夠難過了,方月不僅沒有說句安慰的話,還用那么不好的口氣對她說話。
他們站在一家百貨公司的走廊上,百貨公司的櫥窗窗臺比膝蓋高一些,常有路過行人坐下休息片刻。
“一切早在預(yù)料之中。”方月用手撥去臉上的汗,走到櫥窗前坐下。
杜芽雙今年的分?jǐn)?shù)剛剛好可以填志愿表,想也知道依然是個準(zhǔn)落榜生。而她卻興高采烈填了一大串學(xué)校和科系,天天期待放榜日的到來;如今名落孫山,比沒機(jī)會填志愿卡的方月還頹喪。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倍叛侩p哭喪著臉在方月身旁坐下,“我不敢回去了!
“早叫你搬出來住。”方月認(rèn)為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算不上是她的家。
“沒錢怎么搬?”
杜芽雙七歲時父母雙亡。遺囑上注明以兩棟不動產(chǎn)為代價委托杜父身前的結(jié)拜兄弟照顧年幼的獨(dú)生女;在他考上大學(xué)之前,沒有自由支配金錢的權(quán)利;考上大學(xué)后,每學(xué)期提撥五十萬元為其學(xué)費(fèi)及零用錢;大學(xué)畢業(yè)后,每年予其兩百萬元花用;結(jié)了婚,杜家遺留下來的所有財產(chǎn)才歸回她的名下。
遺產(chǎn)上賦予委托的監(jiān)護(hù)人極大的權(quán)利,除非杜芽雙考上大學(xué)或結(jié)婚,否則很難有獨(dú)立自主的一天。先別提結(jié)婚,單單上大學(xué)這一關(guān),她就過不了。她已經(jīng)在補(bǔ)習(xí)班蹲了兩年,難以想象未來的日子必須繼續(xù)在那個地方度過;方月可好,他爸媽說過今年再落榜便送她出國。
杜芽雙羨慕地看著方月,“有錢人家的女兒真好,聯(lián)考落榜無所謂,送到國外,幾年后自然頂著碩士,博士的學(xué)位回來。”
方月張大嘴打呵欠,閑懶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潮,“你也可以啊!你爸媽沒死之前家財萬貫,排行榜上有名!
杜芽雙撅著雙唇,甩了包包一下,鈴鐺兩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有什么用?早死了。錢也不是我的。”她瞇眼斜瞪,語帶怨恨,“看人家揮霍的樣子,我很懷疑等我結(jié)了婚之后,能拿回多少!
“要怪就怪你爸,怪他瞎了眼,看錯了人,要死也不帶你一起死,留你在這讓人荼毒!
杜芽雙聳聳肩,怪她爸爸又能怎么樣?他們能死而復(fù)生,讓她不再寄人籬下,孤苦伶仃嗎?
“我爸媽都是孤兒,一個親人也沒有,成天擔(dān)心自己會短命,害怕我會和他們小時候一樣,孤孤單單舉目無親。趁還活著的時候,立了遺囑,白紙黑字寫下如果他們有個意外,把我托付給他的拜把兄弟!
“結(jié)果他們死得還真早,而你過得可能比孤兒院的孤兒還慘!狈皆裸紤芯徛卣UQ郏安惶崮莻了。你以后怎么辦?繼續(xù)重考?我看你叫他們讓你跟我一起出國算了!
杜芽雙帶怨的眼眸燃得更加熾烈,“作夢哦!”連補(bǔ)習(xí)費(fèi)都得三催四請,才和補(bǔ)習(xí)班講好分期付款,不可能拿她杜家的財產(chǎn)讓她出國留學(xué)。
方月聞得到那短短字句里的諷刺意味,但也無可奈何。她挺挺胸振作精神,輕推杜芽雙,“等我出國后你就更慘了,受得了你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杜芽雙睨她,重重推她一把,讓她撞櫥窗的側(cè)面邊墻,“受得了你脾氣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方月笑著撫撫頭,“你別想跟我相提并論?纯茨氵@個樣子------”以鄙睨目光上下打量杜芽雙,,“你真以為你是古代人?”
杜芽雙的打扮顯得很古意。垂著細(xì)細(xì)的劉海,梳了兩條辮子;上衣是緞的旗袍式袖衫,豎起的高齡使脖子秀氣纖長,下身搭配了碎花圓裙,長及鞋根一半,幾乎拖地,手拿花布包,整體看來還算協(xié)調(diào),但和穿著無袖棉衣,牛仔褲,布鞋的方月坐在一起,反顯突兀而不搭調(diào)。
“這樣子有什么不好?”杜芽雙為自己辯解,”復(fù)古風(fēng)正流行,這種緞的繡花襯衫很多人穿啊!”
方月?lián)u搖頭,輕晃食指伸長著手指著她,“你根本是中毒太深!”一邊乍舌,一邊不停搖頭瞧她下身長裙,“瞧瞧你這裙子,這么長,這么圓,土斃了!你干脆里面搭雙繡花鞋!”
杜芽雙手指交彈,“聰明!”拉起裙露出半高跟布質(zhì)淑女鞋,鞋面秀了和衣裙相搭配的中國花卉。
方月頓時作暈倒?fàn),“我的天!你實在中毒太深了!你說你每天念十四小時書,我看你有八個小時在看言情小說,四小時在打瞌睡。”
實際情況和她說的差不多。“還有兩個小時呢!”
“在作夢!“方月瞪大兩眼朝她耳朵吼。
杜芽雙掏掏耳,“做夢好。粝氤烧婢透昧。不要想回到古代,實際一點(diǎn),只要給我“小叮當(dāng)”的任意門就好了,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這還叫實際一點(diǎn)?”方月翻白眼。“你啊,成天只會看小說,作白日夢,我看你也去寫言情小說好了,靠夢想吃飯!
杜芽雙遙遙手不贊成!坝媚X袋想想很簡單,拿起筆寫成小說很困難,我不可能辦得到。”雙眼微瞇,檢錄迷蒙,“我還是希望能像小說里的女主角,遇到一個俊帥多金的男主角,最好是古時候某個朝代的皇帝啦,大將軍啦,武林盟……”
“等等。”方月握住她的手臂要她回到現(xiàn)實,“為什么最好是古代人?”
杜芽雙將包包抱在懷里,側(cè)著頭,“我一直覺得我被生錯時代了。作古時候的女人多好,不用念書不用識字,更不可能有升學(xué)壓力。再說如果我這個樣子回去某個古代,鐵定是各方的才女,救世主。“
“你又來了!狈皆轮鴮嵟宸南胂罅,然而她未免太天真了,言情小說那一套哪能信?“少扯了啦,你包包里帶誰的書?你不是說前幾天又買了一本嗎?”
杜芽雙把包包放在腿上,“你看看你,還敢說我,每次都免費(fèi)看我的。”拉開束緊的帶口,拿出一本小說,“拿去啦!”
方月端詳小說封面,“沈曼奴?沒聽過。好不好看?”快速草率的翻翻內(nèi)頁。
“爛斃了!”杜芽雙對那本嗤之以鼻(別聽她亂說,錄入者說),“無聊又沒內(nèi)涵!
“那你還買?”
“封面漂亮!”
她是買故事還是買封面的圖案?“你哦,成天喊窮,吃也沒吃點(diǎn)像樣的,為了省下幾十塊錢的公車費(fèi),每天走一個小時的路,到補(bǔ)習(xí)班,結(jié)果省下的錢全花在這種沒營養(yǎng)的地方!
“嫌這種書沒營養(yǎng)?給我還來!背鍪忠没貢。
方月笑著推開她的手,“買都買了,借我看比放著發(fā)霉好!壁s忙把書放入皮包里!澳惆锩孢裝些什么?“她拉長脖子盯著杜芽雙腿上的包包開口!卑萃,出趟門帶一大堆東西干嘛?“
“這些東西本來就在里面,出門的時候,包包提著直接就出來了!
方月拿過她的布包,細(xì)細(xì)瞧里頭的物品,“還是那堆沒用的東西嘛!”
一些女孩子貼身攜帶的物品,比如小梳子,小鏡子,吸油面紙等等。一個優(yōu)乳酪飲品的塑膠瓶,里頭裝白開水,是杜芽雙的水壺;兩小包高纖蘇打餅干,半條巧克力,幾個水果糖。另外,袋子里還裝有冷眼貼,瞬間冰冷噴霧以及防身用的電擊棒和小刀。
冷眼貼長得像眼罩,用眼過渡時敷在眼上數(shù)分鐘即可消除眼睛疲勞。杜芽雙為了準(zhǔn)備聯(lián)考長時間而買,但經(jīng)常于看了低調(diào)悲情的小說,哭得眼睛紅腫時用。瞬間冰冷噴霧是第四臺購物頻道的商品,主要用于易吸熱的氣,機(jī)車椅墊,天熱時輕輕均勻往臉上噴,亦有降溫的功效,杜芽雙唯恐聯(lián)考那兩天中暑,努力攢錢買下。至于電擊棒當(dāng)然是為了防身;冰冷噴霧集中噴在肌膚上某一點(diǎn),將能造成嚴(yán)重凍傷,可以說也有自衛(wèi)功效。
電視上每天都有報道不完的害人社會新聞,“別以為下一個不會是你,”人們自然得做好防范準(zhǔn)備。方月卻老是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癥,遲早跟她爹娘一樣,因為每天想著會早死會真的活不久。
“還來啦!”她不悅地?fù)尰匕,埋怨地低聲咕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br />
“那些東西都還好,”方月側(cè)眼瞄她包包上的鈴鐺,“我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你那個鈴鐺,成天鈴鈴鐺鐺的,好像在招魂似的,吵死人!
杜芽雙掌心捧起鈴鐺,“這個鈴鐺丟了算了!
“終于承認(rèn)被那個老和尚騙了?”
五六月間杜芽雙一有空便往各大大小小廟宇求神保佑,在郊區(qū)某個位于半山腰的廟宇遇到一個老和尚。當(dāng)時廟里四處掛滿鈴鐺,風(fēng)一吹鈴鐺不停作響,在千百個鈴鐺聲中,總覺心魂似乎會被攝走。
老和尚要她以帶在身上的錢買下一個鈴鐺許愿,聲稱那鈴鐺可以帶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當(dāng)時她身上只有六十塊錢,心想試試無妨,依老和尚所言,向鈴鐺許了愿,隨時帶在身上。
“帶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該去的地方------”方月不自覺咀嚼這兩句話!澳阍S愿的時候,許的是哪里?”
“我跟你說過了啊,我是去求考運(yùn)的,當(dāng)然是希望能去大學(xué)。”
方月點(diǎn)點(diǎn)頭。大學(xué)也算是想去的地方,該去的地方吧!敖Y(jié)果還是落榜了。”
“讓我去想去的地方,送我去該去的地方……”杜芽雙搖扯系鈴的經(jīng)線,銅鈴不大聲音卻頗為響亮!捌鋵嵞膬憾己,只要送我離開這里。也許你不覺得,但在這個世界的我常感到無法適應(yīng)。”她背倚玻璃窗喃喃自語,“我根本不屬于這里……這個城市這么潦亂,容不下單純愛做夢的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被聯(lián)考壓得透不過氣,沒有自己的家,成天得看人臉色……”深吸口氣,捧起鈴鐺,口吻誠摯,認(rèn)真的對著鈴鐺道:“即使不能永遠(yuǎn)逃離這里,短短三個月也好,讓我換個地方生活……”
“你這副樣子,到哪兒都會格格不入,被人嫌礙眼!狈皆鲁雎曯芩
感人氣氛被方月破壞殆盡,杜芽雙擰眉,“而你說的話永遠(yuǎn)都不中聽!
方月站起身,拍拍屁股,伸伸懶腰,“為了把你拉回現(xiàn)實,我只好扮黑臉!蔽吹榷叛侩p,她便徑自往陽光下走去,“別再頹喪!還能呼吸,就表示這里的空氣是新鮮的,好好活著吧!”
杜芽雙緊跟在她后面,“對呀!還沒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呢!”
方月回頭故意極不友善地瞄她兩眼,“憑你那土包子裝扮,就算瞎了眼的俊帥多金的男主角也不會看上你!
“誰說的!我可是古典美女型的瓜子臉,尤氣質(zhì)又蓋高尚。“杜芽雙蹦蹦跳跳,手肘作一百八十度前晃后晃,銅鈴在嘈雜的車行聲中清脆響亮著。
“古典美女走路這么不斯文?叮叮當(dāng)當(dāng)吵死人!”方月瞪杜芽雙。她覺得那鈴鐺聲十分刺耳。
“叮叮當(dāng)當(dāng)才好!”像貓咪一樣。小說最愛把女主角寫成像貓一樣的女人了!八室飧昧λΠ,“你看這樣------鈴鐺鈴鐺------多好聽?”
許是甩得過于用力,紅線打結(jié)處松開,鈴鐺朝車道上飛去--------
“!掉了……”杜呀雙想也未想追著鈴鐺沖出人行道。
杜呀雙的莽撞使方月心頭大驚!把侩p,小心車子!”
杜芽雙充耳未聞,來到車道中央,彎身撿鈴鐺。
手指碰到鈴鐺時,四周的所有聲音和事物突然完全停住,靜謐得不可思議。
即使不能永遠(yuǎn)地逃離這里,短短兩個月也好,讓我換個地方生活,經(jīng)歷一些無聊教科書以外的事……換個地方生活……
不知從何處響起這幾句獨(dú)白,獨(dú)白一結(jié)束,暫停狀態(tài)中的車,人立刻恢復(fù)先前行進(jìn)模樣。
杜芽雙帶笑拾起鈴鐺,仰起身,一輛轎車向她疾駛而來-------
她的面孔隨著車子的靠近而驚駭,而扭曲;身影隨著車頭攔腰撞上她而斷裂,而消失……她消失得那么快,連一聲尖叫也來不及喊出。
林野間一處隱秘的小木屋,身形狼狽的青孟天匿在其中,經(jīng)過一個日夜的運(yùn)氣調(diào)養(yǎng),體力完全恢復(fù)。
兩個月前他易容以假身份加入馗佞教,其間除了破壞其行動,并陸續(xù)除去教中幾名核心分子;雖知對方已對他起疑,仍舊留在教中。但前夜一時大意,未察覺湯里被下藥,不久渾身筋骨虛軟,使不上力;眾人趁機(jī)群起圍攻。吃力防御之時,善使毒之人向他拋出毒蜘蛛,毒蜘蛛攀在他臉上使出毒液,雙眼頓時無法看見任何東西;他自知無力再戰(zhàn),憑著超凡意志力強(qiáng)使輕功逃離敵陣。
加在湯里的虛骨散無色無味難以察覺,索幸只要內(nèi)力高強(qiáng),不會受其抑制太久。問題是他臉上的毒。覆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因蜘蛛的毒液而發(fā)皺變形,他及時服下身上帶著的丹藥,毒液未能侵襲面具下的真皮;但他的雙眼刺痛,浮腫,沒有辦法睜開;眼皮與面具.肉皮完全粘合一起。是他未強(qiáng)行撕下面具的原因。
身上丹藥是習(xí)醫(yī)的三弟青孟仁所煉,藥名艽苡,據(jù)三弟所言,藥性萬能,俗稱萬靈丹。青孟天常年在外面流浪,甚少回鄉(xiāng);身上丹藥有限,若非必要,他鮮少服用。
精于醫(yī)術(shù)的三弟馴養(yǎng)了不少黑烏鴉;黑烏鴉經(jīng)其馴服訓(xùn)練,深通人性,取代信鴿。前夜即是烏鴉以振翅聲引領(lǐng)眼盲的他來到此處,避開馗佞教的追殺。由屋外被風(fēng)吹弄作響的枝葉摩擦聲,以及空氣中朽木腐臭的異味,得知自己身處密林中廢棄的木屋里。
上次捎信回家是一個多月前,這回烏鴉的出現(xiàn)因是帶回了家書,無奈眼睛受傷,無力閱讀。
他輕撫眼皮,上下眼簾嚴(yán)重紅腫,眼球不時有針挑似的刺痛。他曾想過用水溶解丹藥敷眼,但腰間葫蘆內(nèi)沒有半滴茶水。
他推算這里仍在馗佞教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經(jīng)過這么多時辰,他們應(yīng)該快找上門來了。只是他們一定料不到他的功力已然恢復(fù)。
青孟天輕扯了一下嘴角,臉孔表皮雖殘破不堪,單單一個抿嘴,一個挑眉,散發(fā)出來的盛傲之氣仍令人心懼。
他的眼睛雖看不見,但聽力甚佳,自信能獨(dú)自擊退那些邪教教徒;所以一直等在這里以逸待勞。
突然,守在一旁一直沉靜的烏鴉揚(yáng)翅起飛,在木屋內(nèi)回旋鳴叫。來了!青孟天豎耳,握緊配劍備戰(zhàn)。
然,除屋外枝葉摩擦聲,未有一絲多余的聲音。
黑烏鴉目睹青孟天身后一道青光乍現(xiàn),而后一個人影由模糊虛幻,漸漸變成實體仰躺在地上。
它更用力拍翅驚叫。
烏鴉拉長喉嚨的沙啞啼叫喚醒地上杜芽雙的意識,她的眼睫微微閃動,,腦部知覺逐漸恢復(fù),肢體卻冰冷而不能動彈。
她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接著回復(fù)的是嗅覺,爛掉的木頭發(fā)出的腐朽味令她皺眉。她側(cè)轉(zhuǎn)頭,依稀看到一個盤坐著,亂發(fā)披散過肩,莫藍(lán)色寬肩挺碩的背影……
她眨眨眼,那影像愈來愈清楚,原先冰冷的軀體亦暖和舒暢了起來。她記起在大馬路上為了撿鈴鐺而背快車攔腰撞上--------
她轉(zhuǎn)動手肘,握成拳狀的掌心里有鈴鐺。鈴鐺被實物包圍,不會發(fā)出聲音,但腦海里響亮的叮當(dāng)聲,伴隨現(xiàn)實中低亞卻閃亮的烏鴉叫聲,不停戮刺她的耳朵。
烏……烏鴉!杜芽雙雙眼暴睜,發(fā)覺自己在一件老舊半倒的木屋里,一直巨大無比的烏鴉極具野性暴戾地盤旋在半空中。
她嚇得想張開嘴巴叫,但喉嚨緊得發(fā)不出聲。
烏鴉見她身形移動,一聲戾啼,張開利爪樸飛向她--------
“啊------”她本能地翻身閃躲,靠向僵坐地上一動不動的背影。
“誰?”青孟天回過身子詫異屋里竟有他人!
“我!”杜芽雙躲入他懷里。
烏鴉見青孟天已發(fā)覺他,緩住飛行,停在窗口嚴(yán)厲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
杜芽雙松口氣,抬頭看眼前這名青衫男子。見著她的臉孔,她愕愣住兩秒,隨即發(fā)出更驚悚的哀喊,“啊--------”身子往后攤倒,左手握著的鈴鐺,右手提著的包包全掉在地上。
“你……你……”她試圖后退閃離他,雙手卻虛軟幾乎支撐不住身子。
她沒見過這么邋遢,丑陋,狼狽的人。青衫破舊臟污,衣袖有血跡;頭發(fā)蓬松散亂發(fā)毛,最可怕的是他的臉---------下顎蓄有卷須,輪廓歪扭不成人形,皮膚如同潑過硫酸腐爛發(fā)皺,眼皮宛如覆了兩顆肉球在臉上,比突眼的青蛙還可怕。
“你是誰?”青孟天不徐不緩抽劍出鞘,削鐵如泥的劍鋒指向她。
他冷酷嚴(yán)肅的殺意使她膽戰(zhàn)心驚!拔沂恰医小叛侩p。你……看不見?”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出劍方向的精準(zhǔn)卻使人以為他眼未瞎。
“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青孟天又問。話調(diào)低沉殘酷。
“我……”杜芽雙相信自己來到古代。她一直認(rèn)為絕對有穿越時空的本事,也不斷期待能抽身脫離那個繁雜不幸的地方,如今如愿以償,她卻沒有跳躍歡呼的興致,因為她不曉得自己活不活得到下一刻。
跟前這位奇丑無比的男子像武俠劇里的殺手,一刀砍下一個人頭,被噴了一身是血,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怎么進(jìn)來的!說!”青孟天沒有得到答案,也看不到他恐懼得說不出話的面容,逼問的口氣加重加強(qiáng),利劍往前伸了一寸,再一使勁便會刺入杜芽雙的喉嚨。
“我不知道……”杜芽雙發(fā)抖往后挪,窗口烏鴉目光精銳,仿佛代替主人瞪著她。她不自覺改為跪坐,求饒地道:“我連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求求你,你的劍鋒正對著我的脖子……我手無寸鐵,也不會武功……求求你,請你把劍收回去,還有請你的烏鴉別再瞪著我……”怕死是人之天性,這時候她根本顧不得自尊和驕傲,只盼伏在地上求人饒命的低姿態(tài)有效。
青孟天沒有考慮太久,果然收了劍!澳阕。”
黑烏鴉振動翅膀在屋內(nèi)飛了一圈,復(fù)停在窗口時,頭眼朝外,背對里頭的人。
沒有逼人的視線,沒有傷人的劍,杜芽雙繃緊的神經(jīng)猛地放松,兩手無力平攤在地上,上身依舊伏地:“唐宋元明清----------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她虛弱地發(fā)問。
青孟天挑高眉宇,額上皺紋的皮膚跟著被扯動!皾L!
杜芽雙好不容易找回一絲力氣,仰起上身,嘗試向她解釋:“我是從你們的未來,繁華的二十世紀(jì)末來的,睜開眼,第一個遇見的是你。依小說不成文的規(guī)定,女主角遇見的第一個男人,通常是男主……厄,是個滿重要的角色,我想我們……”
“別逼我再抽劍!鼻嗝咸炖渎暯財嗨脑。無情的狠意又回到他臉上。
“我只是……想請你告訴我,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曉得置身于哪個時代背景,心里才會踏實些。
“大玄虎韓郾王十六年,北區(qū)法州邊界!
“大玄虎韓郾王十六年,北區(qū)法州邊界?”聽都沒聽過!斑@里是中國大陸嗎?”
“別再胡言亂語!鼻嗝咸熳鲃菀蝿,“滾!
杜芽雙開始驚悟自己會不陷入哪個一點(diǎn)歷史概念也沒有的爛作者的爛故事里……
她小心翼翼上前撿起她的鈴鐺和包包,這兩樣?xùn)|西雖然價值不高,好歹陪同他跨越時空來此!拔以賳柲阕詈笠粋問題,真的是最后一個……”他一動不動。想是姑且愿意聽聽她還有什么問題。她微微一笑,眼瞳閃過調(diào)皮的光芒,期待地問:“上哪兒可以找到又帥又酷,有錢有權(quán)有勢的……公子,少爺,或王公貴族?”
青孟天握著劍把的手松開,神情輕蔑不屑,“妄想攀附權(quán)貴?憑你?”
“我……”杜芽雙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好友方月說得對,她中言情小說的毒中得太深,鎮(zhèn)日盼望男主角似的白馬王子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曉得自己太不切實際,但談場像小說精彩轟烈的戀愛,是懷抱浪漫情懷的她最大的夢想。
現(xiàn)在夢想奇跡般展開在他眼前,接下來的故事必須由她自己撰寫。故事時代背景由不得她選擇,男主角總該讓她親自挑選。眼前這個男人絕絕對對不可能,要她當(dāng)“美女與野獸”的女主角,給她美金一千萬片酬她也不肯。
她曉得以長相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未免膚淺,但現(xiàn)代年輕女子哪個不是這樣?何況這人兇殘暴戾,她沒有信心能和他相處愉快。
“我走了。”她走向門口。
輕孟天忽舉手撫眼,“等一下!
杜芽雙回頭,“干嘛?你不是口口聲聲叫我滾?”這兩句話未經(jīng)大腦沖口而出。說出后忍不住咬咬指甲;暗自開心自己不知不覺有了女主角的氣勢。
“去打瓢清水來!
“你口渴了?”杜芽雙打量他,手腳俱在,想喝水不會自己去,何必使喚她?
“我需要清水溶解丹藥敷眼!
“你的眼睛還沒瞎,還有救!”她不禁趨近觀察他臉上凸起的兩顆肉球。這個舉動有些唐突,青孟天隨即握劍,烏鴉則拍翅啼鳴。
二十歲的杜芽雙十幾年懂事的歲月全被關(guān)在學(xué)校里,稱不上見多識廣,但小說她看的可多了,自信能輕松推理出劇情!拔铱茨闵窠(jīng)繃得這么緊-------被追殺?”
青孟天未回答,雙唇緊抿,眉鋒擰出怒氣。
杜芽雙蹲下平視他,“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可不想幫錯邊。
“對手是專做非法勾當(dāng)?shù)呢肛!?br />
“馗佞教,聽起來就壞壞的?墒悄憧雌饋硪埠貌坏健彼皶r住了口。靈機(jī)一動,“你會不會是誰的隨從?你的主子帥不帥?在做什么的?”
青孟天手一舉同烏鴉道:“帶她去汲水!睘貘f“啊------”一聲回應(yīng)。她解下腰間葫蘆,遞給她,“別;,否則它不會對你客氣。”
杜芽雙接過葫蘆,“你這人怎……”
埋怨的話未能出口,那只猛禽飛在她頭頂上警告她按主人所言行事。
她不得不跟隨烏鴉,穿過叢林,見到一條小溪,裝滿整葫蘆的水回來。
一路上烏鴉不讓她有任何喘息的機(jī)會,逼迫她以極快的速度奔跑在崎嶇不平的土石道上;氐綇R里,把水交給青孟天后,她跪倒在地上急促喘氣。
青孟天拉開壺口的木塞,,聞聞里頭的水,仰頭喝兩口;自腰間掏出紅瓷藥瓶,把丹藥投入壺中,頂勢搖了兩三下,擱在腿邊。
他出其不意抓住杜芽雙手臂,自她手腕摸到她的手肘,“你的袖子?”
“天這么熱,我穿短袖!倍叛侩p想抽回收,力不從心。
青孟天對她的說詞無任何反應(yīng),轉(zhuǎn)圈住她的腰反抱她,魯莽拉高她的衣擺,她里頭未加穿襯衣,他摸到她的腰肢。
“你做什么!別亂來!”杜芽雙掙扎。
青孟天又粗暴拉高她的裙,接觸到她纖細(xì)的腳踝。他微訝,推開她,“你沒有穿里衣布褲?”
被推倒在地的杜芽雙對他起了防范之心,后退拉開與他的距離。而后青孟天的動作使遵守非禮勿視守則的她想閉住雙眼,“你為什么寬衣解帶?”
青孟天以行動代替解釋。他撕下里衣衣擺成一布條,折疊放在掌上,以藥水沾濕,然后圈縛住頭部眼睛部位。
原來他主要想找塊干凈的布用來敷眼。
“這樣就可以了?”他的眼傷看起來頗嚴(yán)重,敷敷藥水便可痊愈?
“你可以走了!
“我?guī)湍闩芰诉@么遠(yuǎn)找水來,連句謝也沒有便趕我走!”
青孟天連拱手也沒有,極敷衍地:“謝!
“你!”真是粗暴的惡霸,過了河就拆橋。
外頭天色烏橙,黃昏將盡。杜芽雙才汲水時,只見林野不見人煙。他討厭眼前這個人,但至少他還是個人,而且是個稀罕的古代人,她情不自禁想和他多聊兩句。
她早注意到那只烏鴉細(xì)直的腳上系有紙條,“烏鴉腳上的紙條,照你現(xiàn)在這樣沒法子看,我姑且好人做到底,幫你看信好不好?”
青孟天沉默,面無表情。
“意外吧?一名弱女子會識字哦!”
青孟天原就恐怖的臉迸出寒意,“別等人攆你走!
杜芽雙站起。唉,雖說他是她來到這里第一個見到的人,但像他這般粗暴丑陋的男子,即使未來他愛上她,為她改了性,成為繞指柔,她不僅不會高興,還會嚇得寒毛直豎。
“走就走!辈缓退嘧鳡砍稇(yīng)是最聰明的抉擇。
“等一下!”外頭風(fēng)聲突然變得詭異,青孟天一僵。
“你這人真奇怪,”門前杜芽雙回頭,“又趕人走又要人等一……”
“趴下!”青孟天劍鞘底端頂?shù)兀鹕頁湎蛩?br />
“?”杜芽雙不解,被他撲倒壓在地上。
連著三支冷劍咻咻射入,直直插入木墻。烏鴉飛翔,叫聲緊迫慌張。
青孟天拉杜芽雙起身,“走!”抱著她縱身一跳。
“門口在旁邊你怎么往上……啊------”毫無預(yù)警飛上半空,杜芽雙害怕地依附在他身上;當(dāng)他沖破屋頂,她嚇得驚叫。
等在屋頂上的幾名黑衣人,立即揮刀攻向他們;青孟天推開杜芽雙,一劍刺入對方胸膛,又挑破另一人的喉嚨,對方立即哀喊倒地。
太多人站在半倒腐敗的木屋屋頂上,木屋開始搖晃,青孟天率先扛著杜芽雙突破重圍,意圖轉(zhuǎn)移戰(zhàn)地。
蒙眼的他輕松跳躍林野的枝干之間,事先埋伏在樹上的馗佞教教徒?jīng)]有占到便宜,反而像是站在該處等死似的,青孟天毫不留情要他們一刀斃命。
“我……啊-------”杜芽雙象是他的包袱,丟過來扔過去,卻又能及時扶她一把。開始事出突然,她愕怔得沒有任何反應(yīng),待黑衣人絡(luò)繹不絕自四面八方出現(xiàn),她恢復(fù)女性本能,危險之時除了尖叫還是尖叫。“啊------”
“我的……啊------啊--------”
青孟天飛身刺死一人,停在二十尺高的木干上,放開杜芽雙,抱樹木主干旋了半圈,解決躲在另一邊的家伙,再旋了回來抱住前晃后晃,驚叫不斷的杜芽雙。
“住口!”他不在任何地方多作停駐,以免被層層包圍。
“我的天哪!啊------”飛上飛下,比云霄飛車還可怕,她頭暈想吐,拼命大叫以舒緩胃部不適。
“別吵!你給我住嘴!”青孟天想撫住她的嘴,卻略有偏差握住她的脖子。
“別勒我--------”
“閉上嘴巴!否則我什么都聽不見!”
敵人為數(shù)太多,時有暗箭射向他們,他被逼得降回平地。
以腳步聲推思,四周都有人,不過全是小嘍啰,見弟兄不斷倒下,開始遲疑不敢進(jìn)攻。
青孟天左手拽住杜芽雙手臂,右手豎劍,轉(zhuǎn)步繞圈,以耳代眼,凝神傾聽八方。
雙方都在等待,等待對方先動手。
樹林突然又靜了下來,方才一片肅殺之聲仿若假想。
杜芽雙亦屏息不敢吭聲,眼角瞄見青孟天腰間水壺繩線松開了。
“你的水壺……”
水壺應(yīng)她的聲音往下掉,某個伏在樹上的家伙以為逮到時機(jī),伸長劍飛撲向二人-----
青孟天抬腳將下附的水壺往上踢,同時朝同一方向出劍!該人先被水壺?fù)糁,隨即挨了致命的一刀。
樹林又混亂起來,青孟天扛著杜芽雙,橫下心,展開殘酷殺戮;林內(nèi)血肉橫飛,不時有人呻吟呼號。
趴掛在他肩上的杜芽雙嚇?biāo)懒!八闹芏际侨,我們被包圍了。把我放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br />
一名手戴黑色手套的紅衣人出現(xiàn),身手較嘍啰靈活許多,足以與青孟天對上數(shù)招。
“既然你想死,我就放下你。”青孟天抽空告訴她。他早嫌她累贅。
“不要----”眼見紅衣人對她揮出一劍,她閉上眼倒抱住青孟天的腰桿。
青孟天擋去紅衣人來劍,紅衣人倒巧筋斗數(shù)圈,退離開他。嘍啰們跟著退開。
紅衣人擺出隨時可以出招的架勢,“兩天不見,你就搞上了一個女人,真有閑情逸致。”
“廢話少說!鼻嗝咸煳談Φ氖滞笮艘蝗,戰(zhàn)斗力維持在最高點(diǎn)。
“你究竟是誰?如何混進(jìn)馗佞教?還有,你到底--------暗殺了馗佞教多少人?”
青孟天非常瞧不起人的露出冷笑,“你沒有資格發(fā)問!
“哼!手下敗將還敢這么囂張!奔t衣人掏出兩只毒蜘蛛拋向他,同時下令眾人,“上!”
青孟天側(cè)身閃過蜘蛛,在他身后的兩名黑衣人遭殃,凄慘哀喊倒地翻滾。
第三波混戰(zhàn)開始沒多久,突然來了不少足以和馗佞教抗衡的人,青孟天身邊頓時沒了敵手,布條蒙住眼睛的他不知道這幫出手相助的人是誰。
來人個個武藝精湛,馗佞教迅速居于下風(fēng),帶頭的紅藝人好不容易找出空隙發(fā)問:“來者何人?”
援助青孟天的群眾之中,一名年紀(jì)與他相近,正氣軒昂的男子舉手輕輕一揮,所有人停止攻勢,對方也不敢妄動。
男子沉聲道:“義宣莊,宣漠冷!
不僅紅衣人瞪眼詫驚,杜芽雙發(fā)覺青孟天聽到那名男子的聲音時,身子亦僵硬了一下。
“義宣莊少主?”紅衣人拱拱手,“貴客哪!”神色一戾,“你為什么幫他?”
宣漠冷淺笑著,諷道:“他剛剛已經(jīng)說過,區(qū)區(qū)一個邪教爪牙,沒資格問太多問題!
“你!”紅衣人咽不下氣,“全部給我一起上-------”雖然這么喊,當(dāng)大伙作狀再戰(zhàn)時,他卻趁機(jī)掉頭,逃之夭夭。帶頭的人跑了,手下爪牙自然也抱頭鼠竄,落荒而走。
不用太久,林中只余站在同一邊的“好人”。
宣漠冷走到青孟天身前,“你的臉……”
青孟天放下一直扛在肩上的杜芽雙,“沒事!北砬楹吐曇艚岳溆玻坪醪辉趺锤吲d對方的出現(xiàn)。
宣漠冷沒在意他的冷淡,極富魅力地對杜芽雙一笑,而后說:“馗佞教經(jīng)你這位正義之神直搗巢穴,一一消滅他們的核心分子,看來撐不了多久!
杜芽雙開口想說話,青孟天卻撫住她的嘴巴!澳銥槭裁闯霈F(xiàn)?“
“恰巧經(jīng)過!
“多事!”青孟天不顧身旁杜芽雙揮舞兩手悶喊,圈住她的腰,帶著她飛離該處。
宣漠冷維持淡笑,目送青孟天離開。
若未親眼見過獨(dú)來獨(dú)往,孤僻倔傲的青孟天,絕對難以理解,貴為東區(qū)青州將王爺長子的他,為何舍棄富貴雍容的生活,浪跡江湖。
而今日他身邊竟多出一名女子------宣漠冷覺得,青府不久后也許又會有一場喜筵。
只可惜說出去一定沒有人肯相信。
天色全黑,兩人來到另一處荒野,這里土坯松軟,地面平坦覆滿綠草,樹木沒有先前林茂密高大,月光清明,涼風(fēng)偶爾送來淡的野果香。
“你總算停下來,總算放開我的嘴巴了!”杜呀雙氣呼呼的抹嘴。
一路上她嘴巴雖被撫住,卻不停悶聲叫嚷,弄得青孟天整個手掌全是她的口水。他嫌惡地在身上抹干手,然后隨意靠著樹干坐下。
“剛剛那個人是誰?我沒聽錯的話,他叫宣漠冷,是個什么義宣莊的少主對不對?”宣漠冷符合最佳男主角的種種條件。武功高強(qiáng),相貌媲美小說封面的俊男,與壞人對招時正氣凜然,對著她笑時,透露他平常時候是個風(fēng)趣幽默的男人!皫胰ヒ娝乙。”
“你剛剛為什么不說?”
“你一直撫住我的嘴,我哪有機(jī)會說?”
青孟天態(tài)度依然冷漠,“你走吧!
“走去哪里?你把我?guī)磉@荒郊野外,必須負(fù)責(zé)帶我去找宣漠冷。”
“不許再出聲。”他一直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東西而帶在身邊。他后悔了,因為她吵死了。
“你這人怎么這么蠻橫?明明是你……”
“滾!別再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之內(nèi)!
“眼睛用布蒙住的人還會有視線?”杜呀雙不是個口齒伶俐的女孩,不過一旦被逼急了,也能語帶譏誚。
“別以為我不會對女人動手!鼻嗝咸彀l(fā)出威脅。
杜呀雙覺得泄氣。她怎么這么倒霉?穿越時空碰上如此丑陋,蠻不講理,殺人不眨眼的家伙!
可是看看周遭,月光雖然明亮,但野岸荒涯,人跡罕至,氣溫愈來愈低-------不想還好,一想到多少毒蟲猛獸視他們?yōu)轷r美獵物隱匿在暗處司機(jī)而動,她就覺得陰森恐怖,毛骨悚然。
傻瓜才會在這種時候讓自己落單。
“天一亮我就走。”今晚姑且投靠他。
青孟天太過專注于打斗而忘了時辰!疤旌诹?”
他取下頭上干掉了的布條,手摸腰間找水壺。
“你忘了?你的水壺被你丟掉了。”她彎身代他審視他的眼,“你的眼睛還是紅紅腫腫的,張不開?”
青孟天不喜她關(guān)懷的語調(diào),推開他,“閃一邊去。”
“你這人怎么這樣?眼睛看不到真的很不方便,再說你正被人追殺,仇家什么時候會找來也不知道……”
若不是聽宣漠冷戲稱他是正義之輩,她才懶得理他眼睛會不會嚇,明天是死是活。
她想起包包里的冷眼貼或可派上用場!拔疫@里有個東西,不是什么仙丹妙藥,不過貼在臉上有冷敷的功用,應(yīng)該會舒服些。你先將就一下,等舒服點(diǎn),自己去找水,怎么樣?”
她撕開包裝及貼面的鋁箔紙,遞給他,但他不理。
“我發(fā)誓,絕沒有毒。再說我覺得你是好人,雖然孤傲難以親近了點(diǎn)……”
她擅自將貼面貼近他的臉,他拽住他手腕阻止,不過臉上感受到的清涼感覺使他改變主意。
“多少錢?”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用錢吧!”
“你說個價錢!
“你覺得多少就多少!睜幉贿^他,索性隨他給價。
青孟天給她一錠銀兩,然后仰頭由她把冷眼貼敷在他眼上。
杜呀雙坐在他身旁,把玩那錠銀兩一會兒,轉(zhuǎn)頭對他道:“我肚子餓了!鼻嗝咸煳醋魅魏伪硎荆龘嶂毡獾男「褂终f:“我今天早餐,午餐都沒有吃,現(xiàn)在不知道晚上幾點(diǎn)了……”想必早過了晚餐時刻……
她動動鼻子,肚子餓時嗅覺特別靈敏,“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空氣中有一股水果香味。
她站起身,尋找香味來源。前方不遠(yuǎn)處有數(shù)株約兩公尺高,枝干細(xì)軟,葉片柔軟修長的果樹;全樹掛滿香氣濃郁的果實。
“好香哦!這是什么果實?”她邊說邊跳著采摘果實,嘴饞等不及站好便塞兩顆入口。
“好甜!彼駠魍塘藬(shù)顆,有摘了滿帶回到青孟天身邊!澳阋灰?”
鮮果味道奇香,青孟天覺得刺鼻,“先別吃。果子長什么樣?”
杜呀雙觀察掌上的果子向他報告:“小小圓圓的,比櫻桃大,象是小番茄……比小番茄圓……”又嚼了兩顆,“吃起來……”
“我叫你先別吃!什么顏色?”
“紅色吧!天色太黑了,應(yīng)該是很漂亮的紅色!”
“別吃!這果子可能有毒!”
“啊!”杜芽雙梗到,咳了數(shù)聲,“你為什么不早說!咳咳……”腦海一陣暈眩,不由自己倒入青孟天懷里,“我已經(jīng)……你不說我還沒有感覺,你一說果子有毒,我立刻手軟腳軟了起來……”
青孟天卸下冷眼貼,原先緊閉的眼睫開了一個小縫,懷里稍嫌瘦弱的軀體是真實的,不過影像十分模糊。
“好不容易穿越千年來到這里,不會因為幾個小果子就死翹翹吧……”他覺得隨時都會窒息,非常不舒服。
“笨蛋!”青孟天生氣地?fù)u撼她雙肩,“我說過幾次‘別吃’了?”
“啊……你睜開眼睛了……”她看到他一點(diǎn)點(diǎn)眼球和眼白,好好玩,她現(xiàn)在的眼睛和青蛙一模一樣,“怎么樣?我自認(rèn)臉蛋長得很可愛……可是你別動心哦,我不要……不要跟你……”
青孟天冷凝著臉,倒轉(zhuǎn)她的身,一手掐緊她腰肢,另一手粗魯?shù)靥饺胨彀痛咄隆?br />
“你------”她的腰會被他掐死,嘴巴會被撕裂……“嘔……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