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勁跑到「信毅房屋」辦公大樓找譚隱之。
「你什么意思?!」江勁將報紙摔在桌上,怒瞪著譚隱之。「明知道我們要跟王剛合作,就故意攪局?你很行嘛,搭上他女兒?哼!敢情你們現(xiàn)在是一家親嘍?」他表情不屑。
譚隱之拾起報紙!腹种还帜銈兪滞蟛粔!
江勁緩了口氣道:「為了這次合并,我們投下大筆資金,爸要我來跟你說,你講個價,他都給。不要跟我們搶合并!
譚隱之冷笑!覆豢赡!剐侣勌崆捌毓饬耍瓫]有讀財經報紙的習慣吧?
江勁跟他談條件!覆贿^是為了想氣我們嘛,犯不著做到死絕,給大家留點路;蛘呶覀円黄鸷献鳎鯓?條件可以再談!
「怎么?」譚隱之斜睨江勁,看他急得滿頭汗!缚磥,你們亂了陣腳,老家伙慌了吧?」
「爸一看到消息,病倒了。我們?yōu)檫@個合并案,努力了兩年,你不能全部搶走!」江勁一臉頹喪。
「他病了?怎么,他沒氣死,只是病了?」譚隱之說得冷酷。
「聽見自己父親病了,你很高興嗎?!」無情的家伙!
譚隱之還是笑!敢灰?guī)退才挪》浚俊?br />
江勁咬牙道:「我知道你很他,但他已經老了,你何苦這樣打擊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請你離開。」譚隱之下逐客令。
「你非要搞得大家難看?」
「我再說一次——」譚隱之冷道!刚埬汶x開!闺x開他的地方,滾得遠遠的!
譚隱之住的飯店套房外,蘇曉蓉等了兩個多小時。
她背靠著門,站得腿酸腳麻,飯店的空調害她冷得直顫,她的眼神投注在地,紅地毯上是她落寞的影子。她快發(fā)狂了,他怎么還不回來?她急著要問清楚。
起先她瘋狂地打他手機,卻都沒有回應。他在哪?想去他公司,又怕這一走他剛好回來。心里有個聲音不斷安撫她——
他不會這樣對你!你要有信心!他愛你!
后來,她實在站不住了,滑坐地毯,雙手抱膝坐著。
隱之……她將臉埋進膝里,疲乏地吁口氣,她在心底吶喊:「快回來,回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快回來……」
原來等待會讓人如此膽戰(zhàn)心驚。從急著找他到冷靜下來等他,從冷得打顫,變成熱得冒汗,她心慌慌不知怎么辦才好,頭開始劇烈抽痛,眼又酸又澀,焦慮得像似有把火在體內焚燒。她頭昏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她覺得很難受,她……好像病了,可她不肯走,決心要等到他。
曉蓉瞪著自己寂寞的影子,異常無助。
電梯在這一樓開了,她怔住,看見譚隱之走出來。
同時,他也見到她了。他目光一暗,臉色陰郁,昏暗燈光里,曉蓉坐在門前地毯上。她面色蒼白,神態(tài)狼狽,手里抓著報紙,脆弱得好像隨時會暈倒。他見到她,眼中沒有詫異,倒像是料到她會來。他走向她,每一步都異常沈重。
曉蓉緩緩站起。眼前,他的身影模糊,她越是想看清楚,越是瞧不清楚。她怎么突然一陣頭昏目眩?她伸手覆額,心臟揪緊,覺得自己就快哭出來了。他終於來了!
一道暗影籠罩她,熟悉的嗓音好溫柔地喊她!笗匀亍
一聽見他的聲音,眼淚差點掉下來。曉蓉將報紙遞向他,抬頭直視他,等他解釋。她的眼睛里蓄滿淚水,唇緊緊抿著,像是害怕著將要發(fā)生的打擊。
譚隱之瞥報紙一眼,拿出磁卡開門!高M來!顾穆曇衾镉醒诓蝗サ钠v。
一進房間,他先去拿毛巾幫她擦頭發(fā)!改銢]帶傘嗎?都濕透了。」她站著讓他擦頭發(fā)。
「怎么回事?」她手里還緊抓著報紙。
「為什么一直發(fā)抖?」他注意到她的異狀,大手覆住她額頭!改惆l(fā)燒了!顾s緊拿來浴袍,回到她面前蹲下。「把衣服換下來。」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蘇曉蓉怔怔地不斷重復問題。他為什么不回答?
譚隱之脫掉她上衣、褲子,很溫柔地幫她穿上浴袍。
過程中,她只是僵著身體,一再質問!改阋Y婚?是真的嗎?你告訴我?!你快說!」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他幫她系緊浴袍,抓起她的手,幫她卷起過長的袖管,卻始終不看她的眼睛。「你別管報紙說的。」她的手好冰,他的心好酸。他聽見她顫抖的嗓音,像刀割在他的心上。
「是,我不管報紙說的。」她的手搭上他肩膀。「我要聽你說,你跟我說!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說:「那不重要,跟我們的愛情無關!顾胗幂p描淡寫的態(tài)度粉飾太平。
他又摸摸她熱燙的頸子。「要不要看醫(yī)生?你很燙!顾踝∷,柔聲哄!感〖一,你發(fā)燒了,我叫醫(yī)生來,好不好?」
曉蓉盯著他,他摸摸她臉,揉揉她發(fā),她卻像沒了靈魂的洋娃娃,僵著身體只是瞪他。
「我拿藥給你吃?」她銳利的視線開始令他背脊流汗。
她頭了一下,像是忽然回過神來!甘钦娴摹跪嚨厮滓豢s,揪住他的襯衫,尖叫:「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曉蓉——」譚隱之急急地緊抱住她,任她推他打他,聽見她用一種乾枯的聲音吼他,她的指控撕裂了他的心。
「為什么?為什么!啊——」
她揪他襯衫,他去抓她手。她咬他肩膀,他緊摟住她。
他吼:「聽我說,你冷靜!」
她用盡力氣咆哮:「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
「曉蓉!」
她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為什么?他愛她啊,可是,他為什么要傷害她……
曉蓉緊抱枕頭,身體蜷成蝦狀,背對他,睜眼聽他說話。她越聽心越冷,身體卻發(fā)燒著,一直流汗。
他幫她蓋兩套棉被,坐在床邊跟她解釋,告訴她這樁婚姻對他事業(yè)的重要,他要她放心,結婚只是個形式……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
她不信耳朵聽見的。太震撼了,覺得這一切像個噩夢,這是她深愛著的男人嗎?竟叫她別介意他要娶別人?這個把她迷得團團轉的男人,怎么會說出這樣荒謬的話來?
他在她身后說:「我跟王素云沒感情,她父親想利用這樁婚姻,鞏固彼此合作關系,堅定集團的向心力,讓股東們放心!
他說:「我愛的是你,你怕什么?」
他說:「婚姻只不過是形式,我心里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難道你只在乎一個形式……」
聽!他真會說話啊,而她……她喉嚨酸楚,話都梗住了,她從來就不擅於爭辯。
他是因為知道她頭腦簡單,所以,他才能如此輕易地說出這么可笑的話吧?在他眼中她很蠢吧?蠢到可以不在乎他娶別人?!
不,她無法說服自己不在意,她不能認同他說的話。什么叫商業(yè)聯(lián)姻?她不懂!婚姻怎么可能只是形式上的?
曉蓉只知道,結婚,代表戀人永恒的承諾。一個男人想娶另一個女人,是因為愛她。當人們想結婚,那是因為深愛彼此。
應該是這樣的。≡谒f話時,曉蓉一直緘默著。
然后他問:「難道我愛你,這還不夠?」
曉蓉一怔,吼:「你不可以娶她,如果你愛我!」
「婚事是在認識你之前就談好的!
「那就取消!」
「我說過,我有我的目標,我需要王剛的勢力!
「你有信毅還不夠?」
「不夠!
「你不要結婚,我不愿意,我不準!」
「那我們分手!
直到這句話,她才崩潰,她忽地翻身撲過去打他!肝液弈阄液弈阄液苣恪
「住手!」他吼著,緊扣住她的手,她掙脫了又打。
她氣紅了眼睛,每一下都重擊在他身上。這可惡的男人,聽聽他說的,聽聽他說的!這么輕易地說出分手?太殘酷了!曉蓉拚命地打他,他攔不住,索性由著她打。她胡打一陣,然后抓住他的臂膀,癱軟地坐在床鋪,臉靠著他的胸膛,劇烈地喘氣,淚驟淌,痛哭起來。
她的心被打碎了。「你怎么可以……隱之,你好狠……」她嚷,聲音里的凄涼撕扯他心。
※ ※ ※
她病糊涂了,喉嚨又乾又痛,全身縮起來抖個不停。她一直哭,發(fā)高燒,淚水濡濕枕頭,也濕透了發(fā),她覺得身體像被稠膩的網纏住,熱又潮濕,害她呼吸困難。
她好心痛,昏眩中一直想著她該怎么辦?她找不到出路,他要娶別人了……
他說,要是她不肯接受,那就分手。他說得真殘酷,但是他的手好溫柔,悉心呵護她。一整夜耐心地幫她擦汗,換額上覆蓋的毛巾。后來,那雙溫暖的手臂將她攙起,讓她靠在他懷里。
他低聲哄:「乖,吃藥。」遞水給她,她張嘴吞了藥丸,他喂她喝水。然后她又躺下,她又開始哭泣。
明明這么溫柔啊,但為了他的事業(yè),他可以犧牲他們的未來,可以娶不愛的女人。
譚隱之撫著她的發(fā),躺在她身后。她忽地抓住他手,回望他。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讓他看了好難過。
她可憐兮兮瞅著他。「隱之,你不要結婚!
「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他的拇指幫她拭去眼角淚痕。
「為什么,你可以娶個不愛的女人?」她松手,躺回去,絕望地抱著枕頭,喃喃自語!肝也欢也涣私狻
該死!他受不了了。他自她背后抱住她,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他的手臂橫抱在她腰上。「好了,你快睡,別再想了。」
「我恨你。」
「噓,好好地睡覺,你病了!
「我恨你。」她啜泣,全身痙攣般顫抖著。
「把眼睛閉上,我抱著你,不要哭了……」
「我恨你!」眼淚濡濕了他的手臂,她傷心地想著——原來,她從未真的理解這男人,打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娶她……
是啊,娶她有什么好?她什么都沒有,那個王素云能幫助他,所以他寧愿跟她分手,也不肯放棄王素云。隱之,你真夠很!
她心寒,他是這樣計量愛情的?!難道,她付出的心,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
譚隱之緊摟著她,發(fā)現(xiàn)她還是直顫抖,還冷嗎?這樣抱緊,拚全力抱緊,還冷嗎?
「不要再哭了!顾淞R!冈撍溃瑫匀,別哭了。」哭得他心絞疼。
「我不原諒你,我再也不見你……」她斷斷續(xù)續(xù)哭嚷,到后來,她死心了,撕心裂肺地吼:「你娶她,去實現(xiàn)你該死的理想,我們分手!我們分手!」
凄厲嚎哭,哭濕這夜。窗外,大雨下了好久,霧氣蒙了玻璃,遠處霓虹,哀艷守著夜。她好恨!
他們的人生方向不同,或者他們本來就不該認識?
曉蓉在黎明時想通,或者王素云,才真正適合譚隱之。他們倆都當愛情是交易。是,他們可以共創(chuàng)他們的王國。
曉蓉覺得自己真傻,被譚隱之迷得團團轉,陶醉得一塌糊涂。天亮時,雨停了,她的燒也退了,她冷靜下來。
「我走了。」她掀被下床。
譚隱之拉住她的手,用命令的口氣說:「躺下。」不讓她走。
曉蓉輕輕拍手,離開他的掌握,她穿回衣服,不愿多看他一眼。
譚隱之坐起來,看她開門,走出他的視線。驀然心緊,追出去。她正按住電梯,他追來。
「別走!」他吼。
曉蓉緘默,等著電梯上來。
譚隱之急切道:「你說過,你絕不離開我!顾帕。
曉蓉心灰意冷。是,她還記得他狡猾地逼她保證,明明要跟別人結婚,卻狡猾地跟她要承諾。哼,他真厲害啊,而她——她是笨蛋!
「你留下來!」他霸道的命令她。
她苦笑,啞著嗓子說:「譚隱之,在你眼中,我真是個傻瓜吧?」想到過往對話,原來句句透著端倪。她全然沒注意到這愛里隱藏陷阱,然后她把心輸?shù),換來傷心的回憶。
譚隱之重擊墻壁!冈撍溃∧惴且@么死腦筋?」他輕蔑道!刚f到底,蘇曉蓉,你要的也只是個名分吧?你要的是保障吧?說什么愛的真諦!」他冷笑!改阋膊贿^是虛榮的女人!光是我愛你,不夠吧?」他刻薄地嘲諷她。
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他按住電梯門。
「你放手。」她不看他,但能感覺到他熱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他們僵持在電梯兩邊,她等他松手,不看他也不說話。她臉上有譚隱之從未見過的固執(zhí),他視線往下移,她小小的雙手緊握,他想拉住她的手,將她拖出電梯。
他不禁想到當初在豪門大廈,那時,她邀他吃宵夜,當她開口邀請,他毫不猶豫地將她從電梯拖出來。那時,他為她可愛的模樣心動不已。
而現(xiàn)在,她臉上有著的,只是憤怒和絕望。
清晨的飯店好靜,靜到他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它在胸口震得厲害。他能聽見自己紊亂的呼息,望著她冷漠的表情,他覺得冷,好像血液都凍住了。
不要走!他想拋棄自尊,他想哀求她,只要能說服她留下。但是,她冷酷的臉龐,讓隱之明白到她有多堅持。
他好恨,那些世俗的看法難道比他們的愛重要?她憑什么要他讓步?她為什么不想想他對她的付出?他放手了。
電梯門緩緩合起——他松手了!曉蓉胸口尖銳地痛起,她緩緩抬頭,她嘴唇顫動,似有話要講,但說不出來。
他后退一步,眼睜睜看她消失在電梯門后。
電梯將他深愛的女人帶走了。
譚隱之背靠著墻低喘,他瞬間失去力量,胸膛劇烈起伏,很痛苦。像誰在胸口鑿大洞,他失卻力氣,只好背抵著墻撐著,他身體的某部分,好像被掏空了。
這剎,在這燈下,無人的走廊像要吞噬他。
他想到過往,噩夢一個個迫得他無路可逃。他恨曉蓉不肯體諒他的難處,在耀眼的光芒后,在金錢和權勢堆起的高處,他一直膽戰(zhàn)心驚,他一直怕墜落。
那時她溫柔地保證要永遠陪他,最后,她做不到,他好恨!
※ ※ ※
譚隱之不讓步,蘇曉蓉不妥協(xié)。他堅持自己的理想,她謹守自己的原則。往后,失眠的夜,他再沒枕邊故事聽。
她呢?分手后,曉蓉開始失眠。
可是日子還是要過,這世界從不為失戀的人停住,心碎了,還是要往下走。晴朗的午后,曉蓉好精神的聲音回蕩在公寓里,她向看房子的情侶解釋屋況——
「這片墻要是刷黃色或白色,光線就不會這么暗!顾柑旎ò逍Φ溃骸高@一片松了,不過我有認識的木工,假如你們買房子,我請他幫你們修理!
黃先生問:「真的嗎?不用錢嗎?」
「不用、不用!箷匀負]揮手,走進主臥室。「這里呢,窗戶小了點。」
陳小姐皺眉。「而且……」
「而且還安在角落,哈哈哈!箷匀匦χネ崎_窗戶,跟他們招手!改銈儊砜纯,聞得到桂花香喔!」
「是嗎?」陳小姐過去,深吸口氣!笡]有啊……」
黃先生也來,深吸氣。「沒有啊~~」
他們瞪住曉蓉,曉蓉俯望樓下!刚娴,這邊開得到桂花香,只是……」她皺皺鼻子,很不好意思地對他們笑!肝疑洗蝸磉聞得到,不過花謝了。」她指給他們看!赶旅娣N很多桂花,會再開的。真的……大概再兩個月就開了吧,上次我來好香呢!」說著說著,她忽然撇過臉去。
「怎么了?」黃先生納悶。
陳小姐湊身問:「蘇小姐?」
曉蓉背過身揉眼睛。「糟糕,沙子吹到眼里,我揉揉!
「喔!顾麄凕c頭。
可是蘇曉蓉伏著窗,揉了很久很久。
「好啦!」她轉身,嘩,他們驚退一步。
「蘇小姐?你……」黃先生瞠目。
「呃,蘇小姐,你沒事吧?」陳小姐緊張。
「嘎?」曉蓉張著殷紅的眼,她吸吸鼻子問:「怎么啦?」
「你眼睛發(fā)炎喔,很紅!
「沒事,沒事!就沙吹到眼睛嘛,有什么事!箷匀剜止局叱雠P室。
他們去看廚房,曉蓉笑嘻嘻介紹。「來喔來喔,看看小人國用的廚房!顾缛胄N房,他們隨后抱怨。
「真小。」
「真是給小人國用的。」陳小姐抱怨。
「哈哈哈哈,房子小才那么便宜。 箷匀爻麄冃。「還是,想看看別問?」
「有比這間便宜的嗎?」黃先生問。
「沒有嘍,這間最便宜!箷匀匚⑿Α
「可是房子好小。」陳小姐抱怨!付液门f喔!」
「房子小沒關系啊,感情好,甜蜜蜜的,住哪都快樂!箷匀乇3中θ荨
「我們下個月要結婚。」黃先生拉住陳小姐的手,兩人互望一眼,情深深哩!
「真的?」曉蓉笑瞇瞇!腹补病!
「有什么好恭喜的?!」陳小姐掐黃先生手臂嗔道。「跟他耗了十年才娶我,壞死了!
黃先生跟女友打情罵俏!赣惺裁搓P系啦,這不是要娶了,百年好合嘛,我們還有九十年!顾麚ё∨盐ばδ樀摹
「嗟~~就會說好聽話。」陳小姐笑得好甜蜜。
曉蓉忽又背過身去,拚命揉眼睛。
呃——黃先生陳小姐手牽手望著蘇曉蓉。
「怎么了?」
「蘇小姐?」
「沙子,沙子……」這次揉了足足五分鐘那么久,轉過來時,喝!黃先生驚恐,陳小姐錯愕。
曉蓉眼睛腫得像剛被誰打過,這次連鼻子都紅了。咦?沙子吹進眼睛會這么嚴重嗎?
「對不起!」曉蓉尷尬,笑道:「我去廁所,你們慢慢看!
「喔!顾麄兛磿匀丶奔迸苓M廁所。砰!關上門。蘇小姐今天怪怪的喔……
曉蓉一進廁所,就把水龍頭扭開,水聲嘩嘩,這才敢放聲哭。她雙手抓著洗手臺,哭彎了身子。
看別人那么幸福,她忍不住傷心,這世界還是一樣啊,不過是少了他而已,過去她不也一個人過得很好嗎?
但是……曉蓉跪倒在地,手撐在地上,虛弱地站不起來。她好難過啊,她哭得胸腔劇痛。
隱之……你不會舍不得我嗎?
她想躲起來不見人,失戀讓她變得太敏感。不論看見什么小事都會受到刺激,都會想到那個人。她怪自己多愁善感,想裝作若無其事卻裝不來,F(xiàn)在,她振作精神對著客戶微笑時,她覺得自己好虛偽,她其實只想哭。
她的情緒太激動,不敢出去面對客戶。她心里哀嘆——
隱之啊隱之,要是看見我這么傷心,你會心疼嗎?你還舍得嗎?你會內疚嗎?還是決定要那樣做嗎?
※ ※ ※
「……合并案后續(xù)問題,委托王律師及洪盡投顧處理。」在聽過主管報告后,譚隱之總結!笡]問題的話,散會。」
會場靜了幾秒,譚隱之點頭!干!
人員散去,隱之搭電梯下樓。走向停車場,坐入車里,發(fā)動引擎,他掏出手機,檢視來電訊息,沒看到熟悉的號碼,他點燃香菸驅車離開大樓。
這幾天忙著接洽合并案細節(jié),草擬合并案合約,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蘇曉蓉離開后,他還是不受影響地進行著他的工作。
早上他攤開報紙,社會版有一名男子為情自殺,他嗤的冷笑,他很不屑,不明白這些人,怎么會為感情因素就懦弱的選擇自殺。在他眼中看來,這行為愚蠢至極,於是他一再反覆告訴自己,他譚隱之不一樣,他譚隱之絕不受誰影響。
蘇曉蓉不愿配合他,那是她的損失,他對她夠好了,是她想要更多,她貪的也只是名分,她才不是真的愛他。
然而盡管他不斷在心中抹煞蘇曉蓉的重要、抗拒她的影響,然每每午夜夢回,失眠躺在床上,他還是會恍惚地好像聽見電話響。
今日他提早下班,忽然忍不住想看看她,當然,他告訴自己,這不是因為他想念她,或舍不得她,只是好奇,想看看曉蓉跟他分手后過得怎樣,於是他驅車前往曉蓉的房屋公司。
等了一個小時后,他看見她了。
她走出公司,背著包包,失魂落魄地走過他車前。幾乎是在看到蘇曉蓉的同時,他就崩潰了!
才多久不見?她瘦一大圈,瘦得仿佛風一吹就倒,她往常走路總愛蹦蹦跳跳,現(xiàn)在看來死氣沈沈,有氣無力,像隨時會暈倒。她根本沒在看路,有幾輛摩托車從她身旁呼嘯過,她也不知道要閃。
他受不了了,譚隱之發(fā)動車子加遠離開,他開了幾分鐘,將車子停路旁,他不斷地咒罵自己,下車點燃香菸,煩躁地來回踱步,與她的回憶,瞬間襲上心頭。
那個愛笑的女孩,到哪里去了?那蹦蹦跳跳一刻都閑不住的女孩,又消失到哪了?那撒嬌時軟綿綿的嗓音,他的耳朵聽不到了。他剛才看見的真是他認識的蘇曉蓉?譚隱之無法忽視那急遽消瘦凹陷的臉龐,還有她恍惚的眼,他剛剛似看見一縷幽魂飄過眼前,譚隱之背靠著車身,將香菸拋落地上踩熄。
他先前憎恨她不肯妥協(xié),但現(xiàn)在,他憎恨自己。
她為什么不肯諒解?她如果愿意讓步,他們不必分手,他們還是甜甜蜜蜜一起,他真不懂,她為什么寧愿讓自己受苦?
這個晚上,因為看見蘇曉蓉憔悴的模樣,他逼自己吞了兩顆安眠藥入睡,恍惚中,他作噩夢,夢見蘇曉蓉在他面前割脈自殺,他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立刻撥電話給蘇曉蓉,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擔心得快要崩潰時,那頭有人接起——
「喂……」
譚隱之認出她的聲音,慌得立刻掛斷。沒事,這只是噩夢,她不會這么傻,她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她可以忘記他的。
他躺回床上,內疚像一只小蟲一口一口啃著他的心,又像一根針,不時戳刺他,他煎熬著,終於天亮,才墜入黑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