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輕輕張開，雨幕緩緩?fù)巳�，雨停了，夜蟲開始啼叫，空氣變得清新干爽，天地仿佛都被這場雨洗凈了。
香思側(cè)身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荊無痕結(jié)實的手臂環(huán)住她那纖細(xì)似柳的腰，她光裸的背貼著他溫暖結(jié)實的胸膛。
昏暗的房間里，月光悄悄透窗迤灑進(jìn)來。
香思心滿意足地凝視著窗屝外的夜，喃喃道：「你知道嗎？我最喜歡旅游了，喜歡登山，立誓賞遍宇宙間名山勝景，一點兒也不覺得累。每一次都興致勃勃地期待下一次的出游，朝思暮想著還有什么瑰麗的風(fēng)景讓我欣賞……」她轉(zhuǎn)過身來，望上荊無痕那雙溧下見底的眼睛。
荊無痕只手撐著上半身，俯視著枕上她明媚的臉蛋。
香思仰望他，像是要望進(jìn)他心坎深處。「但這是第一次，我哪兒都不想去--」香思溫柔地?fù)嵘纤魇輨傄愕拿嫒�，「光這樣看著你我就哪兒也不想去了……」
荊無痕沒有說話，他注視她閃爍著水光的眼睛，聽見她哽咽沙啞地道：「我覺得我好幸福……」
荊無痕冷俊的面容沉默著，身下伊人如此柔媚，他大掌溫柔地?fù)徇^她額頭，撫過她細(xì)長的眉，輕描著她飽滿紅潤的唇。
荊無痕不善承諾，不善表達(dá)感情，但是他此刻望著香思的心情是澎湃而洶涌的。
香思微笑地看著他那黝黑的眼睛�！肝抑馈阋蚕矚g我。」她溫柔地肯定道：「你不用說，我明白�！�
是這樣善解人意這樣聰慧敏感的女孩，荊無痕胸腔漲滿對她的情潮，他如何不動心，面對這樣可愛美麗的小東西，他的心再冰冷、再堅毅，只消地一句話、一個微笑，彷佛就能輕易地?fù)羲椤?br />
荊無痕什么都沒說，柔情蜜意的情話不適合他。荊無痕只是俯下身來，輕輕覆上她美麗的唇，他的氣息就代表他的誓言，他封緘的吻代表著他的心意深切的吻暖和了她的心，那炙熱的吻藏有他心中的情火，那個吻從溫柔變得饑渴而狂野，需索她所有的芬芳，抽空她的思緒，許久，當(dāng)她被吻得神思騰飛喘不過氣時，他終于放開了她。
香思輕喘，身體變得又熟又燙。
荊無痕摸住她艷紅的頰，眼色一黯，如闇夜般溫柔地凝視她。
香思還在為那個激情的吻悸動不已，她舔舔唇既天真又無辜地眨眨眼睛。
「老天，我真喜歡你的吻�！顾拱椎�。忽然她駭住了，是真的嗎？她看見荊無痕嘴角輕揚，露出難得－見的笑意。
看見這一抹難得的隱約笑意，香思的心整個融化了。他是一個這么孤寂的人，她想，就算傾盡所有，她也要溫暖他。就算他的心好冷，只要她愿意去愛，一定會熱起來……地一定辦得到，天下間，只要是香思想做的事沒有成不了的。
這個似有若無的微笑令香思相信，他肯定是喜歡她的，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香思微笑的跳下床，披上床畔薄衫。「我差點忘了--」地拎起外裳抽出夾袋內(nèi)的譜子。
「上回我丟了這個，特地下山去找……」她拿著琴譜踅返床邊坐下，將琴譜遞給他瞧。
「你可以和我合奏么？有幾個音律是我的琴沒法彈的。」
荊無痕接下那本老舊的譜子，看見封面一個斗大的「別」字印，臉色驟變，忽然用力揪住譜子?這……這本譜子……
「怎么了？」香思意識到他情緒的轉(zhuǎn)變。
「妳……怎么會有這本譜子？」
「喔……這譜子是我自小被棄時，就擱在我衣服內(nèi)的，同那把相思琴一起�！�
荊無痕忽然用一種很復(fù)雜的表情看她，那表情令她覺得陌生而寒冷。
香思下意識退了一步�！冈酢趺戳�？」為什么忽然用這樣寒冶的眼神看她？
小時候便聽得義父手刃別府十幾條人命，為的是一把琴、一本譜子。蔚香思？一個被棄的孤女，一把老舊充滿歷史的古琴，一本塵封的譜子--荊無痕打心底徹骨的寒冷起來，他忽然猛地伸手揪住香思手腕用力一扯，香思吃疼，往他的方向倒去。
下意識她右手真氣一蓮就要擊出，忽地硬是扼住了，任自己倒他身前，她仰著臉不解地望著他冶俊的黑眸，怎么了？香思眼中盈滿困惑。
荊無痕眼中凝聚殺意，香思一陣寒冷。先前他不是笑了嗎？先前那黝闇的瞳眸不是溫柔得如夜么？她做錯了什么？
「妳是誰？」其實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但是……但是她眼中滿是無辜和困惑。
「我是香思，蔚香思。」
「我問的是妳真實的身分，妳的父母是誰？妳千里迢迢來此為了什么？處心積慮留下為的是什么？裝作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更是為了什么？」騙他與她合奏好毀了寒魄琴么？和他交歡好伺機殺了義父么？短暫的愛意，初生的情意，瞬間被他眼中冰冷的毅意湮滅殆盡�！富卮鹞�！」他命令，掐住她手腕的力道毫不留情，香思疼得皺眉。
香思啞聲冷靜地回答他。「我沒有父母，自幼就被丟棄龍虎門外，天地就是我父母；我千里迢迢而來--」她明澄的眼瞳閃爍如月般純凈的光輝，定定地瞧入他狂亂的眸庭。「為的是尋找我命定的天子處心積慮的留下，為的是和我的真命天子相守；裝作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是每一個女人看著她愛的男人該有的�！顾裏o助地道。「你掐痛我了�！�
美麗的眼睛漾起水氣，是淚么？他胸腔一緊�！肝以撓嘈艎吤�？」荊無痕頭一回感到不知所措。到頭來這些柔情蜜意會不會是一場陷阱？「妳美麗的外表下懷的是怎樣的心？」
「你在怕什么？你在懷疑什么？」香思強忍著手腕傳來的痛意，勉強地微笑，聰慧的一對靈眸直直望住他。
「你不要怕……」她只手探向他赤裸的胸膛，貼住他溫?zé)岬男姆俊！改愕男挠痔眠@么急了……」她吐氣如芳蘭�！改闱�--」她忽然側(cè)身，手離開他胸膛，探向被褥下頭，摸出一粒紅艷的藥丸。
無痕眼－凜，那是他隨身帶著的花毒�！笂呍酢�
「我偷的�！顾劬`放著妖魅的光芒，任性地紅唇微噘，將那只藥丸捻在指尖，笑瞇瞇斜眼瞧他。
「我偷來作紀(jì)念，是它讓我們溫存，讓我們的緣分千里迢迢相系。」她狡猾地笑，像頑皮的誘人的仙子。
「你不要怕我，大不了我再吃一顆毒藥，你就不怕了，你瞧--」她仰頭張唇，作勢要吞下毒藥，忽然他擊開她的手。
「不要！」
紅色藥丸飛出去滾落床邊。香思眼色一黯，垂下臉。笑容隱去了，她注視著雪白的床褥，美麗的紅唇抿起了。
荊無痕注視她低垂的臉，注視那垂下的羽毛般柔軟的眼睫，她抿緊的唇辦微微顫抖，臉色異常蒼白。
她傷心么？她是該傷心，他本就不是一個懂得呵護(hù)女子的人。室內(nèi)一陣沉默，荊無痕矛盾而復(fù)雜地俯視她，她則低著臉，低垂著眼睛，然后他看見晶瑩的淚珠一滴兩滴三滴地墜下，濡濕了床鋪……
恁是香思再不愿相信，也聰明的意識到一些不幸的預(yù)感。那本譜子代表著什么，讓荊無痕瞬間變得如此冷漠。她不敢想，她笑不出來……「那種焚身的痛，我再也不要妳嘗……」
香思一怔抬起臉，震驚地望著他，他黝黑的眼睛此刻已褪去了殺意，重新添上了溫柔。
「無痕……」
關(guān)于這譜子的歷史，無痕相信她一點都不明白；關(guān)于她的身世，也許真的沒有人告訴她。
看見那張淚痕斑斑的臉，他冶硬的心腸竟也疼了起來。「我有話想同妳說……」他穿起衣服，拿來一件披風(fēng)幫她罩上。「妳跟我來。」
天地昏暗，冶風(fēng)襲襲，兩條人影穿越密林，穿越重重芒草，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寬闊的草原映入眼簾，
那是一處高地，下方是一大片綿延無盡的草原。一輪明月高掛天際，繁星熠熠。隨風(fēng)起伏的草原上，銀色的流螢幾千幾萬的穿掠飛越其間，畫出千萬道燦爛的銀芒。
香思被那自然的美景驚愕得睜著眸說不出話。
荊無痕環(huán)住她肩膀，凝視前方遠(yuǎn)處�！肝腋赣H是當(dāng)今圣主御用軍師。我本性聶，是官人子弟。當(dāng)年我父親正逢仕途不順，又得我這銀發(fā)之子，故聽信道士之言，將我棄之；母親也因我發(fā)色怪異，深怕父親問罪，亦棄我不顧，頃輒之間，我成了鄉(xiāng)野鄙夫之子，因我生性沉默寡言加上銀發(fā)被眾人視為妖物，受盡世人排擠鄙視。最終，竟獲武林人人仇視、惡貫滿盈的三大惡人收為義子�！顾涞拿枋龇路鹫f的是旁人凄慘的身世�！杆麄兘涛椅涔Γ粋�使琴、一個使刀、一個使毒，唯有荊掠刀法我能得其真?zhèn)鳎撕笏闶俏腋赣H。后來江湖群教連手諸殺荊橫、荊僻，義父感嘆江湖兇險，晚年又受病痛折磨，他怕我為了兩位師伯復(fù)仇而重蹈他殺戮的一生，故將寶刀『照夜白』以死咒封于地下，從此我們隱避紅塵藏身嵩山。即使這些年來偶聞風(fēng)聲，我父親榮升軍師，擁有萬人之上的尊貴身分，卻感嘆膝下無子，于是千方百計尋我下落，但我都不曾棄義父而去�！�
聽見他坦白告知自己的身世，香思既心疼又感動，她靜靜偎著他身子聽他說話。
無痕冶眸凝睇。「我沒有朋友。」他手往剛方一伸，輕輕一指，溢出一道溫?zé)岬臍饬�，千萬只飛螢瞬間感受到暖意朝他們飛來，幾千萬道銀光如電般穿越他們，燦爝得令香思差點睜不開眼，飛螢妖魅晶燦地在他們四周盤旋，電光石火般照亮了他們。
「成千成萬的飛螢就是我荊無痕朋友，而義父--是我唯一親人�！顾焓治兆∠闼既彳�，轉(zhuǎn)身俯視她美麗的臉龐。「妳，則是我的摯愛�！�
香思抽氣，不敢相信這告白會從他冷漠慣了的嘴逸出。
她感動得濕了眼眶，無數(shù)的飛螢將他英俊絕塵的臉燃亮，那深邃的眼睛底有著悍然堅毅的火在燒，他是認(rèn)真的。
「我愿以性命起誓，用我的血與魂魄至死守護(hù)我的愛�！顾麍远ǖ馈！赶闼迹谶@之前，請妳為我立下誓--」他直直望住她眼睛�！刚垔吜⑹模瑹o論如何，絕不傷我義父，因為……」
他黑眸一黯。「因為他也是我以生命守護(hù)之人。」
「當(dāng)然！」她怎么可能會傷他所愛�！肝視刈o(hù)他就像我守護(hù)你一般，我愿起誓--」
她轉(zhuǎn)身對著燦爛螢火，無邊無際的遼闊草原，對著皎月與星，她朗聲起誓。
「天有日月，人有耳目。天以日月為陰陽，人以血氣為陰陽，我以我全部熱血誓言保衛(wèi)你的摯親。
天有三百六十五度，人有三百六十五骨節(jié)，我以我全部之骨愿為守護(hù)你的摯親而甘于粉碎。
天有四萬千星斗，人有八萬四千毫毛孔竅。吾每一孔竅為愛你而呼息--」香思握緊他的手爽快起誓。
「天地為證，千千萬萬飛螢為目，我蔚香思倘若違背誓言傷吾所愛之親，則天地不容罰我受烈火焚燒，魂飛魄散如墜地獄，絕無怨言--」
無痕忽然吻住她的嘴，好毒的誓言，他深深吻住她，怕她說出更毒的宇眼。他抱住她溫軟的身子，上天，印證這份愛。無痕心底忽起莫名的恐懼，從來他不求這個天，但此刻，他抱著香思，衷心懇求天地仁慈。
讓香思永遠(yuǎn)不知自己身世，讓他們可以如此纏綿至地老天荒，哪怕他曾領(lǐng)受過多少無情歲月，如今有香思，他心滿意足再無遺憾！
香思在他炙熱的吻下顫抖地回抱他，她的愛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魂飛魄散，這尋得所愛的悸動，這擁著命中所愛的滿足，值得她付出一切守護(hù)。
朔風(fēng)冽冽，入冬天冷刺骨。
恒山僻處，空曠的野地，蘆葦凄涼的環(huán)繞著泥地上墓冢。
樊烈領(lǐng)著一干龍虎門弟兄，在凄艷的夕照下，當(dāng)他真正見到碑石上的名字，眼中進(jìn)射出野獸般瘋狂的精光，隨即，他崩潰地?fù)涞鼓骨氨ё”鍪姿盒某斗瓮春砍雎?-
「不--不--」他不顧兄弟們在場痛哭失聲，那野獸般的悲鳴令身后眾人不忍卒睹，紛紛掉下淚來。
樊烈抱著碑石，覺得心腸都被這殘酷的真相撕裂碾碎。他千里迢迢尋來的香思，竟是荒地里冰冷的墳冢，不……熱淚淌下他狂猖的臉龐。他的香思，他呵護(hù)真愛的香思竟會橫死他鄉(xiāng)，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香思……香思啊……」
在那痛心疾首的壯碩身子后頭，蕭凡陪著牙兒也默默地低聲啜泣。
年老的龍虎門主不停暗暗掐牙兒手臂，低聲命令�！缚薮舐朁c，再大聲點……」他早早收到香思的信帖，知道這全是假的，只好按著香思的意思賣力演戲給樊烈看。他掐的力道加重。「快，眼淚、眼淚……」
唉喲，師父掐得人家好疼哪！「師姊啊--天�。�-阿娘喂--」連墓碑都找人做了，師姊真會整死人。牙兒吃痛果然粉自然地進(jìn)出眼淚。她一副痛心模樣，在師父的眼色下，嚎啕痛哭�！笂吽赖煤脩K啊，大師兄來看妳了……天啊……妳瞑目吧……師姊啊……」
蕭凡斜眼瞪牙兒山眼，從齒縫中啞聲命令。「妳說些別的，更凄厲點兒！」他深伯樊烈起疑。
還不夠慘啊？牙兒皺皺鼻子，嚏嚏鼻涕，氣運丹田，卯足了勁，往前一撲，拍地痛呼。
「牙兒也不想活了！」真要這樣煽情是不？「妳拋下牙兒，牙兒也不獨活了……牙兒不想活了，以后再沒人給牙兒做點心，以后再沒人彈琴給牙兒聽，以后牙兒再沒人可以說話了……嗚嗚嗚……牙兒干脆死了去陪妳，妳真狠心……師姊啊……嗚哇……妳好慘啊……天啊……地啊……把找的師姊還給我啊……」她干脆將臉埋進(jìn)黃土里，身子故意顫抖個不停，抖得肝腸寸斷，哭得眾兄弟們紛紛熱淚盈眶，一副大家都別活了的氣氛。
哼，夠灑狗血了吧！牙兒簡直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了。為了師姊，她可說是沒有形象了。
牙兒凄厲的哭聲令前方撫墓的樊烈更加悲痛萬分。樊烈一身傲骨都為這個女人的死訊給擊碎，他宛如被人抽干了生命，悲痛欲絕。
「大師兄，天色暗了--」許久不見他起身，師兄弟們?nèi)滩蛔舅?br />
樊烈失魂落魄的跪坐香思墓前，槁木死灰地一句：「你們先走吧，讓我在此陪香思幾天。她一個人躺在這里，一定好寂寞�！狗颐系拿�。
「不怕，大師兄陪妳--」他心智渙散喃喃自語。「是師兄不好，沒有好好保護(hù)妳……」原本總是精光外露、神采飛揚的黝黑瞳眸如今是山片血紅。「香思，是師兄的錯……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hù)妳，讓妳橫死異鄉(xiāng)……我的錯……」
牙兒縱是再氣大師兄那蠻橫霸道的性子，此刻也不禁要動容�！复髱熜�？」怕是師姊看見這一幕也要心軟吧？
「就讓他留在這里。」蕭凡領(lǐng)旗下子弟離開，牙兒隨行于師父身側(cè)。
看來，樊烈是真信香思死了。蕭凡暗暗松了口氣--香思啊香思，妳用計安撫這頭猛獅，但為師見徒兒身心重創(chuàng)，真?zhèn)�也感到內(nèi)疚，妳真把妳師兄克得死死地�！赴Α故挿搽y過地嘆息。
牙兒抹干臉上淚跡，悄聲地道：「師父，過些天我也要和你去，我想念師姊……」
「噓--」蕭凡瞪牙兒一眼�！竸e提！妳要真關(guān)心地，師父會跟她提起，妳留在龍虎門，免得師兄回來起疑。」
「哦。」牙兒心不甘情不愿地應(yīng)了。她再回頭，看見遠(yuǎn)處墓前的大師兄動也不動。「我覺得師兄好可憐。」
「被情所困的人都是可憐的--」蕭凡嘆道�！付际窍沽搜郏つ坑譀_動的可憐人，但愿妳師姊真的幸福。」
正當(dāng)樊烈哀傷得不能自己之際--
「呵呵呵……」干凈清脆的笑聲，令山林里寒風(fēng)減去了冶意。
香思和荊掠及無痕坐于亭子底下，石案上擱著下了一半的棋盤。荊無痕剛習(xí)會使棋，他這初學(xué)者每下一步路子都惹來一旁兩位「前輩」的譏笑。
他皺起眉頭，見香思毫不留情地吃掉他一顆棋子。
荊掠一旁嚷嚷：「叫你別下這處，看吧？你聽我的，使那顆棋子！」
荊無痕臉色難看，偏偏不依，按自己性子使--果然香思又笑瞇瞇連吃他兩顆子。
「徒弟終是斗不過師父的�！瓜闼夹Σ[了眼。
「嗟，瞧這丫頭猖狂成這樣！走走走--」荊掠使勁推開無痕。「你坐過去。」他興致勃勃挽起袖子�！缚吹趺礆⑺齻�落花流水嗚呼哀哉！」
「只怕你比無痕還不如。香思譏笑他，惹來荊掠一陣哇哇呼嚷。
冬季山上寒意徹骨，她笑著不禁又打了個哆嗦。
忽然無痕將她整個人抱至腿上，安在自己懷中。
「你？」香思臉一紅，看見他一貫冶淡的表情，但是那關(guān)切的自然動作，已經(jīng)令她暖進(jìn)心坎底，忽然對面又是一陣呼嚷--
「吃掉妳了吧！哈哈！」趁她分心，荊掠使了一招險棋，吞掉她三顆子。
無痕摸著她的后腦，大掌摩挲她柔軟烏絲。香思正要落棋，分了心貪看他一眼，看見他竟無比溫柔地沖著她微笑。
「無痕？」他的笑使她恍惚。
對面又是一聲暍采。「又吃掉妳啦，哈哈……」
香思愕然，回過神看荊掠老頑童般抓著棋子哈哈大笑。「這叫什么？」他摸著下巴認(rèn)真思索起來。
「這叫『英雌難過俊男關(guān)』，哈哈……無痕，義父這招果然有效吧？」
香思眼一睜，明白過來，仰首瞪住那對深邃的眼睛，瞋怒道：「幾時你也變得這么狡猾？」香思擰了把橫在她腰上手臂�！感宰永渚退懔耍@般狡猾就變陰險了！」嘴里罵著，卻也忍不住被他們父子倆的詭計逗笑了。
對著江湖人人懼怕丑陋極了的惡人，偎著外貌冷俊神色冷漠的荊無痕，蔚香思卻如魚得水般悠然自在，輕松快意。
果真是她性屬水？所以對這旁人眼中的寒恁地感到親切自在，她活得比在龍虎門時好。冬季了，但她眼角眉檜仿佛還透著春的明媚，這里沒有樊烈炙熱的兇猛的感情。
荊無痕伸手輕輕按住她眼角揚起的笑，香思占有地往后一倒，癱進(jìn)那片寬闊胸膛，像是跌進(jìn)一片無邊暖洋。她俏皮地微笑著上望他正俯視的眼，四目相觸，流盼間情意緩緩傳遞。
他黑眸深不見底，瞳眸中只有她美麗的臉。她眼含笑盈盈似水，汪汪地恍似要融掉他。
情潮洶涌，－切盡在不言中。
香思并不知道，身后這個看似冷淡的荊無痕，早把那寒魄琴拋落崖下，隨著那本譜子一并拋落云深處。
那時他站在懸崖睥睨地冷望珍琴葬送云海。「我心已動……」他再不能平心靜氣的使琴，香思已經(jīng)擾亂了他的心海，「讓過去隨琴塵封�！狗庾￡P(guān)于香恩的一切歷史，封住任何悲劇的可能。
此刻他占有地環(huán)抱伊人在懷，胸腔溢滿對她的愛。這是荊無痕第一次和人有了如此親密的感覺，他抱著香思，緊緊地，恍似要將她的柔軟馨香揉進(jìn)骨子里。
他的愛……無痕聞著她發(fā)梢傳來的香味，聽著她清脆干凈的聲線正和他義父滔滔不絕笑著弈棋。
這一個冬季，香思伴著他。他幸福得感到自己變得異常脆弱，第一次他會怕，抱著這珍藏的小東西，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丟失。第一次他懂得害怕失去是怎樣惶恐的情緒。
他的香思，他的女人！他占有的收攏雙臂使勁地環(huán)緊她。原來一旦得到了幸福，就注定要開始害怕，惶恐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深怕失去。荊無痕冷硬的心腸終于也開始像凡人般變得敏感而脆弱。
「你別抱那么緊，我不能呼吸了……」香思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她安下一顆棋子，不動聲色卻恍似了然一切地說道……「你松松手，我在這里，我哪兒都不去�！顾^也沒抬，一句話輕易安撫了他不安騷動的心房。
是這樣善解人意美麗的可人兒，難怪荊無痕愛她愛到心疼了。
樊烈不吃不暍一直守在墓前，他這樣枯坐了一天一夜，那浸入骨髓的痛，那蝕心的痛！他睜著殷紅的眸子瞪著墓冢，干枯的聲音自那苦澀的嘴逸出。
「吾愛……」他霍地站起，黑眸一睜，背上焚宵劍鏗地出鞘�！肝以跄茏寠叒毭哂诖�？！」他握住利劍、猛地一揮劈開墓冢�！妇退闶且痪弑涞氖w，吾也要將妳帶回廝守！」他瘋狂咆哮，掘開墳?zāi)埂?br />
是日--
夜幕低垂，香思按著約定的日期和師父在龍虎門外一處隱匿的林子里見面。
昏暗的林子里，只有些微穿透樹棺的月光烙印地上。香思美麗絕色的臉龐，散發(fā)著戀愛中女子該有的光彩，一見到慈父般的師父，她立即奔上前抱住他老人家。
「師父……」香思閉上眼、喉嚨一陣酸楚，思念和內(nèi)疚感同時掐住了她的心房。「思兒讓您擔(dān)心了。」
蕭凡疼愛地拍拍她?膀，輕輕推開她，慈愛的眼睛打量香思面容。「妳氣色紅潤，雙目有神，看來－-」他一顆心放下……「妳在嵩山過得很好�！�
「師父……您好么？大師兄有沒有為難你？」
「他看見妳的墓，心都碎了，那癡兒恐怕還在墓前憑吊。」
香思垂下眼，抿起唇。也許她對樊烈是太殘忍，但她不后悔，為了與摯愛廝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一定會傷害樊烈，死亡是最溫柔的方武，起碼不用鬧到彼此難堪。
「師父知道妳有苦衷，但是……思兒，這樣會不會對他太殘酷？」
「如果我告訴他真相，那才是真的殘酷�！瓜闼继鹉槪敾鄣捻俞莘鹉芏聪ひ磺�。
「我的心已經(jīng)給了另－個男人�！�
「妳信中提的荊無痕……他……」蕭凡眼中有一抹難言的顧慮。「他真的比妳大師兄好么？有像樊烈那么樣的呵護(hù)妳么？妳和他一起……快樂么？」
「師父--」香思直視蕭凡的眼睛，臉上有著固執(zhí)的表情。「您還記得么？小時候咱們一班師徒出游，途中我眼尖發(fā)現(xiàn)一只彩色孔雀，當(dāng)時，指著牠羽毛大呼漂亮�！瓜闼纪话怠！改翘焱砩希髱熜炙徒o我一件禮物-一支支被拔下的孔雀羽毛！我那時望著樊烈，他眼中充滿期待，他等著我贊賞；可是我只是直直瞪著他，驚訝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告訴我，只要我喜歡的，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會把它搶來給我……」香思聲音哽咽了起來。「那天晚上我一直沒法子睡，一直想著那只失去美麗羽毛的孔雀，因為我一句喜歡，牠失去可以保暖的羽毛。大師兄把牠的羽毛一根根扯下來，牠還能活著么？就算茍活也生不如死，當(dāng)時你們都笑我，說大師兄多疼我，但師父，」香思眼中盈淚�！钢挥刑熘�，才十歲的我，第一次意識到什么是恐懼。師父，我討厭樊烈；他越愛我，我越害怕。」
蕭凡望著徒兒眼中凝聚的淚光，霎時明白在香思平靜的面容底下，藏著怎樣兇猛的陰影。他震驚的聽香思說--
「對我喜歡的東西他不擇手段，那么，對他自己喜歡的東西又會如何？！」一句話道破了香思長久以來的恐惺。
蕭凡靂驚地凝視愛徒那太過靈慧的眼睛。是啊，香思一向太聰明，聰明得意識到隱藏的危機，懂得害怕和恐懼。原來在龍虎門，她一直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竟一直沒發(fā)現(xiàn)，香思美麗的外表下藏著怎樣煎熬的心情。
「師父，我舍不得您和牙兒，但是－-」香思毅然決然道。「我發(fā)現(xiàn)了一只更美麗的孔雀，我……要保護(hù)他，我要隨他隱匿，恕我不能理會樊烈的情緒，對他我沒有愧疚。」香思勉強地擠出笑容，苦澀道�！傅菐煾福絻褐环挪幌履脱纼�，待樊烈接受了我的死亡，一切便回歸平靜。徒兒答應(yīng)您，一定會找機會常�；貋砜茨�，好么？」
他還能說什么？會變成如今這樣也是樊烈那死心眼的性子造成的，能怪香思無情么？或者殘忍的人不是香思而是樊烈，他那窒息的愛折磨了香思許多年。
蕭凡嘆息�！傅牵瑤煾嘎犙纼赫f，那個荊無痕有個義父，全身長瘤……」他欲言又止。「香思，他們的來歷妳清楚么？」
「我愛他那就夠了，他的來歷我不需要清楚�！�
「香思……妳那本譜子，其實……」蕭凡一臉擔(dān)憂：「關(guān)于妳的身世，為師……為師……」
「師父，你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說她愛上的有可能是個殺父弒母的仇家？望著香思明澄的眼睛，他苦澀得不知從何說起。天下間絕無如此巧合的事，她愛的男子姓荊，同樣有一把琴，還有一個長瘤的義父，種種線索將殘酷的事實拼湊起來。蕭凡張著嘴，猶豫著、煎熬著，半晌只是說出一句：「那本譜子他們看過了么？」
「瞧過了。」香思咬了咬唇辦，眼神閃爍，忽道：「可惜他也不會彈，那譜子看來是沒用了。」香思下意識的回避掉這個問題。她敏感的嗅到了那本譜子背后隱藏的危機，那極可能是一個可怕的黑色之謎。憑著保護(hù)這份情感的直覺，她聰明的技巧的敷衍過去，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追根究柢。
「他們看過了……」蕭凡思索著，下了決定，對她溫柔道：「徒兒，妳去吧，好好抓住妳的幸福，師父支持妳。只要妳平安快樂，那就是給師父最大的禮物�！�
「師父……」永遠(yuǎn)這么慈祥這么寵她。香思似個孩子心酸地張臂抱住蕭凡，臉龐埋進(jìn)師父溫暖的胸膛，淚涌出眼眶，她哭了起來。
蕭凡疼愛地拍撫她抽搐的肩膀，「好了好了，哭什么？師父不是都依妳了么？別哭了，怎么像個孩子？真是--」他呵呵笑了，眼眶也跟著熱了起來。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他可愛的小香思已經(jīng)長大，已經(jīng)懂得了愛，懂得爭取自己的幸福。
隱處，一雙充血的瞳眸，將一切看進(jìn)眼底，那瘋狂的瞳陣顫出毀滅的光彩。
所有的人都背叛他！樊烈痛心的閉上眼睛。原來如此，原來她這樣踐踏他的感情！為了另一個男人，她讓他在一個可笑的空墓前哀哀痛哭。
我討厭樊烈，我討厭他！
香思的話如一柄尖刃無情地將他撕裂，狽狠將他開膛剖腹。
多么可笑啊--樊烈虛弱的扶住一旁大樹，穩(wěn)住那因大受打擊搖搖欲墜疲憊至極的身軀。香思妳好狠，妳好狠--先前那些因她死亡而傷心墮進(jìn)泥里的淚，彷佛都在嘲笑他的愚昧。
妳這樣和師父連手傷我，妳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