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草原上,火紅的夕陽映照著一對人中龍鳳,那是張冷正帶著如玉奔馳狩獵。
他箭在弦上,瞄準著一只飛越而過的雕。他松了箭,「咻」的利落聲,那振翅的大雕便應聲倒地。
如玉又驚又喜地呼叫一聲。喜的是他快準的箭法,驚的是為那只殞命的雕。
張冷揚鞭策馬追去,彎身抄起那只雕。一箭穿心。
張冷見如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于是繞到她身后,將弓箭架到她身前,雙手握住她的小手。「妳試試--」
如玉依言一拉弓,卻顯得吃力。張冷握著她的手,調整她的姿勢,然后在她耳畔輕柔地下命令!干詈粑--縮腹--瞄準--」
如玉盯著左前方樹上的一只鳩鳥。她盡力瞄準,雖說張冷的力道幫她扯緊了弓弦,但她仍然緊張無比。
如玉盯住那只鳩。雖然她很想一箭刺穿牠,但卻下不了手。張冷在后命令她:「放箭!」
如玉仍然不敢放手,張冷的譏刺卻在耳邊響起:「怎么了?妳若不敢就別勉強了!
如玉經此一激,不由得一陣氣惱!刚l說我不敢!」一面閉起眼,胡亂將箭射了出去。
「咻」的一聲射出的,除了如玉手中的箭,還有不知從哪飛出的一枝冷箭,筆直刺進馬背。
白駒痛得躍起嘶叫,往前狂亂飛奔。
有刺客!
張冷身子一低,使勁控制瘋狂的白駒,牠卻不聽主人命令,拚命奔跑著。如玉吃不住,一跤摔落,要不是張冷飛身搶救,她恐怕已成了蹄下亡魂。盡管如此,她還是受了些外傷。
白駒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卻因流血過多,不久即斷氣了。
失去了代步的馬匹,又在這即將入夜的荒野,張冷擔心如玉纖弱的身子會承受不住。
天昏暗下來。如玉又冷又痛,心上更是恐懼。
但是,一見到張冷平靜的表情,又令她放心不少。
張冷從容地檢查她的傷勢,匆匆為她做了包扎,幸而都是些皮肉之傷,并無大礙。
沒想到如玉才欲站起,忽然慘呼一聲往前仆跌,張冷急忙扶住她問道:「怎么了?」
如玉痛得齜牙咧嘴!改_踝……好痛!」
張冷一看,才發現如玉的腳踝又紅又腫。仔細地包扎后,他想也不想便抱起她來。
如玉為這體貼的舉動感動不已,她在他懷里嬌羞地道:「我……我可以自己走啦……」
像是要安撫她的心情,張冷只簡單拋下一句!冈偃棠鸵粫䞍!谷缓髮⑺龘У酶o。
路途有多遠?如玉不知如何計算。
只是在他溫暖的懷中,她一路見月兄升起、星星也亮了,他抱著她走了好遠好久。
雖然覺得不應該,如玉仍然忍不住希望,這條路能夠一直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霸主遇刺一事驚動了冷月宮! ∈绦l長不解地問道:「霸主上山狩獵,怎可大意到一名侍從也未帶?」
張冷只淡淡一句:「這次是我太大意了,但我并未受到任何傷害,你們大可放心!」
侍衛長瞥見一旁的如玉,轉念一想,對著如玉說道:「何以刺客能得知您的行蹤?」
如玉抬頭一看,正對上一道凌厲譴責的目光。這句話分明是針對她而來!這無賴為了上次的事,余怒還未消,現在存心要和她過不去。
其它人全僵著臉。氣氛凝重,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如玉當然也感覺到背后傳來一道道森冷的目光。
如玉本來想要發作,但看在張冷的分上,硬生生將一口氣吞下。她招手欲喚丫鬟來攙扶她,忽聽侍衛長開口!岗w姑娘--」
如玉回頭!甘裁词?」
侍衛長盛氣凌人地問道:「妳可有將今日和霸主上山狩獵之事告訴外人?」
如玉心想:好啊!本姑娘不同你計較,你卻還不死心,連番找碴!看我不教訓教訓你!
如玉故意裝出一副無辜狀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當然!」
如玉笑笑!改悴恢篮腿苏f話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嗎?你在看哪?上頭有什么東西嗎?」她故意裝模作樣地也往上瞧半天。
侍衛長火冒三丈,不想廢話!甘玛P重大!妳到底有沒有泄漏霸主的行蹤?」
如玉不答,卻低頭在袖內掏呀掏地,不知掏什么。
是暗器嗎?侍衛長飛快蹲了個馬步防備。雙手揮起。
她掏出……
什么?侍衛長睜大雙眼。他……他看見一副骰子。
如玉笑靨如花!负臀彝嬉坏馈郝狑弧晃揖透嬖V你!」
滿廳哄堂大笑。
侍衛長氣得差點昏過去。他失去理智狂吼:「霸主!刺客搞不好就是她派的,我看她八成是李勁的人!」
「唉!」張冷嘆氣。「她沒什么問題,你不用瞎操心了。」
笑聲又再四起。侍衛長已氣得紅眼跳腳。
張冷不再多言,親自扶如玉進去。
如玉不滿叨叨念道:「他竟敢以為我出賣你?拜托!我有這么大本事還需要被困在這里嗎?我沒事害自己摔腫了腳干么?他有沒有大腦。俊
一句句嚷嚷,全刺進侍衛長耳里。
忽然,大家都不敢笑了。因為侍衛長鐵青的臉活似要殺人了。
進了房內,張冷扶著如玉坐下。如玉猶絮叨著。
「好了好了!妳別傷他的自尊,他只是太多慮了。」
如玉聳聳肩,不甘心道:「要不是看在你的分上,我一定不饒他!」
張冷想起方才她的話,盯著她眼睛問:「怎么,妳還是想回去?」
如玉看著他,瞧見他眼眸中閃著不舍的依戀。
她咬咬唇,把骰子扔進瓶里,搖了幾下。
「聽骰吧!」她道!改阙A了我就留下。」
「我輸了呢?」
「我走!
他早聽出是一對三。他深深望著她,故意說:「六!箯埨湫牡子袆e的打算,他銳利的眼睛試探著她的心。
他答錯了。明明是三。她征住,只呆望著他。
他輸了,她終于可以回去「千里香」了,她不會聽錯的。
她的櫻唇微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張冷也沒有催她,只是靜靜凝視著她。
如玉垂下眼瞼,紅唇輕啟。「是五!
她開了瓶子。
三。誰也沒贏,誰也都沒輸。
如玉再抬頭看他。
張冷笑了。
「沒輸贏怎么辦?」她問。
張冷瀟灑一句。「就這樣辦。」說完,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就這樣?如玉虛弱地想,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張冷和如玉自那日起,彼此像有了默契,不再提起回「千里香」的事。
而如玉更有了明顯的轉變。她不再下廚、上賭桌,也不再作弄侍衛長。她終日魂不守舍,不是靠著欄桿發呆,要不就是倚著樹木嘆氣。
常常,張冷也撥出時間陪如玉解悶。然而他始終不明白,如玉為何總是一副神游太虛的模樣。
一日,張冷見天氣睛好,風和日麗,便帶著如玉到花園散心。他見如玉對眼前的美景毫不在意,只顧自己神游,于是輕輕喚了聲!溉缬瘛
如玉根本沒聽見。
「如玉!」他提高了音量。
「什么!」如玉被這突來的聲量嚇一大跳,愣愣地看著張冷。
張冷捧起她憂愁的小臉,心疼道:「妳最近怎么了?老這樣癡癡呆呆的?」
如玉心虛地別過臉!笡]有。∧愦蠖嘈牧。」
張冷扳回她的臉,不讓她逃避!缚粗遥≌f實話,妳是不是想家?」
「沒有!」如玉立刻大聲地否認。堅決的程度令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如玉其實很想家。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出現這么激烈的反應,好似只要一開口,她就得離開這里了。而這個念頭是如此的令她害怕。
其實,如玉的心神不寧,主要是因為她已漸漸喜歡上了這里,她更愛張冷無微不至的呵護;然而,張冷殺妻一事卻像一道陰影般一直籠罩著她。她越陷入,就越不安。
如玉常望著張冷,對他最近的轉變頗不解。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嗎?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男人?
如玉心中的不安,日復一日慢慢擴大……
午膳過后,如玉跺到花園中閑逛,卻遇上了歡沁。多日未見,歡沁神色間更添哀愁,如玉不禁滿心歉疚。自己只顧想心事,都忘了好友。這種見色忘友的人,她平生最恨,沒想到自己現在竟……
歡沁的語氣中頗多埋怨!溉缬,妳曾說要幫我,但霸主卻不曾來看過我!」
「喔……」如玉應了一句,不知說些什么才好。然而她心中有某個聲浪卻在不斷高漲,她好想大叫︰我不要幫妳!張冷是我一個人的。
「如玉……」歡沁放下身段哀求!笂吙梢酝灾魈崽嵛覇?」
「提什么?」如玉不禁開始有些反感。
「就說,請他偶爾也上我那兒住住。妳幫我向他美言幾句!
「我想,妳還是自己問好了。」
「他根本不見我!
「那么,他就是真的不想見妳了,妳再強求又能如何?」
歡沁怔住,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她想不到,如玉竟不再聽她的話,也不再幫她了。更可惡的是,她發現如玉對她的冷淡和厭煩。
她瞧不起自己嗎?她跩什么?當初要不是她施歡沁帶她到皇家賭場,她能有今天?
歡沁的不悅,全擺在臉上。
而此刻的如玉,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她抿著嘴,只覺悲哀。從何時起,她和歡沁已變得無話可說。她甚至對歡沁能避就避,只覺一見到她,壓力就好大。
如玉不想再談下去,于是改口問:「妳最近不是和周謀士走得很近嗎?」
歡沁一愣,反問:「妳怎么知道?」
如玉坦誠!甘侵苤\士告訴我的。他看妳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所以希望能開導妳!
歡沁緊張問:「那霸主也知道了嗎?他有沒有……有沒有不高興什么的?」
如玉懶得撒謊。「他曾經提過,要是妳喜歡周謀士,他樂意撤消妳『妾』的身分,成全你們!
多么令人寒心!他非但不嫉妒,還如此大方。
施歡沁黯然淚下!溉缬瘢粣畚覍Σ粚?」
如玉明白愛是不能勉強的。她或許可以幫歡沁爭得名分,但她無法幫她爭得他的愛。
「……」如玉默然點頭,不想再見她陷下去。
歡沁抬起一雙淚眼,控訴似地大聲道:「不愛我!那么,他愛誰?妳嗎?」
如玉沉默了。
歡沁又問︰「那妳呢?妳為什么不回『千里香』了?妳難道不能讓嗎?要是妳消失了,他可能就會注意我了!」
她還在作夢,她不知道她怪如玉也沒用;要怪,頂多也只能怪「緣分」二字。
如玉看見她的自私,也看見她的可悲。她決定同她說個清楚。
「歡沁,我不會走的!
她紅著雙眸!笧槭裁矗俊
「我同妳一樣,我也愛上張冷……請你諒解。」
「是我先愛上他的--」她氣嚷。
如玉小小聲地說:「這和先后無關。」
「那我們的友誼呢?」她抬出「友誼」,提醒如玉不能見色忘友。
「這,也和友誼無關。」如玉很少有這么冷酷堅決的時候。
施歡沁不再用逼的,她改而哽咽哀求道:「如玉,我自小就被賣入妓院……」
如玉板起臉。「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很同情妳。但我不能因為同情妳就放棄我的愛情,更何況他愛的人不是妳。妳不能硬要我幫妳。」
歡沁如今不只在張冷面前覺得羞辱,在如玉面前也不例外。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如玉終于拒絕歡沁一再的需索,友誼破裂已是注定。
果然她聽見歡沁含恨道:「如玉,原來我在妳心中的地位,不如一個男人!」
「歡沁,妳為何如此執迷不悟?我原以為我們可以永遠是好朋友,妳能衷心祝福我;因我--已經懷了張冷的孩子!
這一句晴天霹靂打得歡沁張口結舌。
她猝然睜大眼,靜靜盯住如玉,很久很久,然后她終于開口!肝易8叀W8吅蛷埨溆肋h在一起!
如玉微笑了,放松地呼出一口氣!钢x謝妳,歡沁!
看來,歡沁真是看開了。
如玉心頭陰影盡褪,于是拉著歡沁的手,興高采烈地聊了起來。
深夜。
「如玉、如玉!」張冷興奮的聲音回蕩在室內。
如玉睜眼。「什么事?」
「我剛收到捷報,我的人拿下李勁最后一城!」
「哦--」
「差點就抓住李勁,不過他早一步棄城逃了!
如玉坐起,現在她完全清醒過來了。
她不懂為何他和李勁兩人永遠有打不完的仗,而且每當張冷提起他時,雙眸盡是恨意。
「這男人值得你花這么多精神和力氣對抗嗎?」
「當然!等抓到他,我一定要將他凌遲至死!」
凌遲?如玉打個冷顫!负伪剡@么殘忍?」
「他搶走我的妻子,我會要他付出代價!顾粫r脫口道。
妻子?
「我聽人說,你殺了你妻子。為什么殺她?」她不信張冷會如外傳般,只因一點意見不合即手刃愛妻。她想聽聽真正的原因。
沒想到張冷臉色一變,不悅地皺眉!肝也幌胩徇@件事!
「為什么?我一點都不了解你的過去!
「那沒什么好說的!顾浔亍
如玉不高興嚷了一句。「莫非你還愛著沈月?你忘不了她?」
「他氣吼︰「不準妳再提起她!」
如玉生氣了,背轉身不再理他。
「如玉--」他喊她,伸手探她的臉頰。
她抬手揮開。「走開!我要睡覺了!
他不好意思笑了。「走去哪?我也要睡了!
她賭氣地嚷:「我的床不讓你睡!
張冷低頭要吻她,她撇過臉躲開,生氣道:「你別以為我不會走掉!」
「妳不能走。」
「為什么?」說你愛我。如玉等著這一句話。
但他是張冷,他只說:「因為妳是我的人。」
「什么『你的』?」她張嘴抗議,但他的吻堵住她的話。如玉好不容易逮到一絲空隙,奮力擠出!改氵@個可惡的--」
沒說完,第二個吻又襲擊她。他吻腫了她的唇,也吻暈了她的神智,讓她失去思考能力。
而他更接著進攻她白嫩的頸子,濕熱的吻燙出一條火熱的痕跡。
如玉終于被他逼得棄甲投降,口中不停逸出興奮的呻吟和嘆息。
這一夜,她又甭想有個安穩的覺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