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后,左櫻的傷勢日有起色,由加護病房轉床到普通病房。由于東方介德被殺一事和神德會有所牽連,因此警方對于左櫻和白荷的安全特別重視。待在醫院的這幾天,日本警方將兩人的病房守護得滴水不漏,連見訪客也嚴格限制。
白荷自從那次的情緒失控之后,她再也不曾踏出病房一步。
就在她清醒的隔天,警方清場作筆錄,然而白荷的不合作態度卻讓警方的調查人員傷透腦筋。
右樨聽Sam說,警方耗了一整天的時間試著突破白荷的心防,然而白荷卻動也不動,一個人寂寂寥寥坐在病床上,眼神始終落在膝前,任憑警方說破了嘴也無動于衷。
為了讓白荷合作,警方還特別請心理醫生誘她開口說話,奈何努力了好幾天依然徒勞無功。于是后來警方便把希望改放在Sam和右樨身上,期盼他們兩人能夠說服白荷開口,并配合警方的筆錄工作。也因為這個原因,原本被禁止見面的Sam和右樨才得以接近白荷,待在病房照顧她。
至于左櫻,她的情況比白荷好些。她一轉到普通病房,警方同樣對她展開對談和筆錄,想從她身上挖到有關神德會的第一手消息。左櫻不至于像白荷悶聲不響、死不開口,但她對警方所問的那些問題卻相當不合作,就連動手傷她的兇手是誰,她也輕描淡寫,只回答說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對于左櫻和白荷兩人的不合作態度,警方傷透腦筋,目前仍想盡辦法努力改善兩人的合作態度。
左櫻自從轉到普通病房,白荷不曾來探望過她。聽右樨說明完白荷目前的精神狀況以及死神對她采取的惡行之后,左櫻有好一段時間沈默著,同時也諒解白荷沒有前來探視的原因。
“樨,我想去探望小姐!笔虑檫^后的兩個星期,左櫻忽然開口。
“荷她不見任何人,連我也不見!庇议貒@口氣,這幾天她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坐在窩邊,神情落寞地凝視窗外?戳酥苯趟撬。
“小姐她不會不見我的,她說過,她會照顧我一輩子!弊髾焉裆鋈。
“櫻……”這句話她竟然還記得,那已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相信小姐不會不理我的!弊髾涯强⌒愕哪橗嬌希兄鴪砸愕男判摹!奥闊┠惆演喴瓮七^來!
“你去找她,警方應該不會阻攔。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如果萬一荷還是不跟你說話,你可別難過,她不是有意的!庇议叵茸屪髾延袀心理準備。
“我知道,你別擔心!闭f完,左櫻試著自己下床,她咬著牙,想要靠自己力量下到右樨推來的輪椅上。
“別太勉強,你身上的傷還沒痊愈,萬一牽扯到傷口又會出血!庇议匕演喴味ㄎ缓螅B忙過來幫忙扶住左櫻。
“你不要幫我,讓我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弊髾岩е,拒絕右樨的好意。
“別傻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合逞強,如果不想讓病情惡化,就乖乖的讓我幫你!庇议匕迤鹄洗箧⒌拿婵,硬是拉她一把。
她一個人要照顧她們兩人已經夠辛苦了,她怎能讓左櫻好不容易愈合的傷處因逞強再度受傷,她才不想跟自己過意不去呢。右樨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左櫻,穿過警方的重重關卡,好不容易來到白荷所在的病房。
“我們進來嘍!”右樨打開房門推著左櫻進入。
映入眼簾的,讓左櫻大大松了一口氣。病房內的景象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好許多,屋內明亮通風,沒有陰沈黑暗的悶寂。而白荷呢?她側著身,一個人坐在居高臨下的窗臺上,遠眺遠方的青山白云,清秀的臉蛋上有著淡然的落寞寂寥。
兩人進房的舉動絲毫沒有引起白荷注意,她動也不動地眺望遠方,任由吹拂過來的春風拍打著整片白紗簾,無動于衷。
“小姐!弊髾炎约恨D動輪椅來到白荷身邊,她輕喚一聲,兩人已二十多天沒有見面。
她的喚聲讓原本出神的白荷征了下。她沒有回頭,只是低垂了眼翦。
“小姐,我回來歸隊!弊髾迅徊,她的眼底有著她的信任和期盼。暗禱:請你跟我說句話,小姐,拜托你。
兩人之間寂靜了好幾分鐘,最后白荷嘆口氣,緩緩轉過身。
“你的傷還好吧?櫻。”她望著她,一臉平靜。
“我沒事,已經可以自己起床了!弊髾鸭拥卮鹬。她終于愿意說話,肯面對現實了。
“荷……”驚訝之外,右樨當然也松了一口氣。為何左櫻一出現她便愿意開口呢?是巧合還是有特別原因?
“你沒事就好,我很替你擔心!卑缀蓮拇芭_上跳下,飄逸的白衣裙襯出她纖弱的身子。
站在春風中的她,顯得那么靈秀脫俗、輕柔不堪。
“荷,你嚇死我了。”右樨也來到她面前,松氣之余有著責備。
“我……不是故意的!彼卮鹆艘痪洌闶堑狼,眼底再度黯然。
“我不是怪你,只是真的很替你擔心!彼齺淼剿媲,輕輕握起她的手,眼底有說不出的激動。右樨的個性向來直率,心底是藏不住話的。
“對不起……我能說的也只有這句話了。”白荷垂下眼簾,滿是歉意的表示。
“你不需要向我們道歉,小姐。是我們護駕不周,才會讓你受到傷害,該道歉的人是我和右樨。”左櫻心痛如絞。雖然白荷現在一臉平靜,她卻感受到她平靜之下的無言痛苦。她一定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痛苦的模樣,以免旁人為她擔心,所以她才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是她的錯。
“別說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我有些累了,你們出去吧!卑缀蓳u搖頭,語氣充滿疲憊。
“小姐,請讓我留在你身邊陪你。”左櫻堅決的表示。
“傻瓜,如自己還是個病人呢。身上的傷還沒好,怎能讓你浪費體力來陪我。”白荷笑了笑,話中帶著心疼。有左櫻和右樨這兩個好夥伴,她這一生是再無遺憾了。
荷她……右樨望見白荷那充滿絕望的微笑,心底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小姐答應過,只要在櫻愿意,你可以一輩子照顧我!弊髾焉斐鲇沂郑崞鹉嵌嗄昵暗募s定。即便受傷,她的右手腕依然綁著那條白手帕。
白荷怔望著她手腕上的白巾好一會兒,回憶瞬間被拉回她和左櫻相識的那晚雨夜。
“這樣也好,我有一些話想跟你們說!彼嘈σ宦,原本的強硬態度軟化下來。
“白梅接掌帝國飯店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不管神德會這件事情如何落幕,我要你們以后好好跟隨在白梅身邊輔助她,就像你們現在留在我身邊一般!卑缀梢徽Z驚人的表示。
“荷,你不但不要帝國飯店,而且還要趕走我和左櫻?”右樨一聽到她這番話,差點沒翻臉。她怎能心平氣和地說出如此無情無義的話?就算是這次事情帶給她太大的傷害,她也沒必要把她們兩人如垃圾般的丟給白梅。
“小姐,你比白梅小姐更需要我們,不管現在還是未來,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就算是你不要我和右樨,我們也不會留在白梅小姐身邊!弊髾褕砸愕乇砻髯约旱牧觥
“你們的心情我能夠了解。”白荷側身面向窗外!斑@幾天來我考慮了許多事情,這是我的決定!彼f道,心底藏有莫大的苦衷。該是事情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荷,你該不會想做什么傻事吧?”右樨皺眉,從她話中觀察出端倪。
白荷笑了笑地搖頭!拔乙呀洿饝獤|方介德……不,是死神,我已答應他,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彼男θ萜嗝郎n涼,充滿無奈。
“小姐,請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上死神?”左櫻顯得相當冷靜。
“我……”聽到左櫻如此直接的問題,白荷愣了一下。一來,左櫻對她向來言聽計從,根少會如此針鋒相對。二來,她從未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當真喜歡上死神?不,這怎么可能……
“荷,我也想知道這個答案。因為我和左櫻都認為在死神尚未假冒東方介德之前,你便已經喜歡上他了!庇议剡瓦捅迫说刈穯。
“我……的確喜歡他!卑缀慎鋈坏靥寡。
“小姐!”對她如此直接的答案,左櫻不敢相信。
“果然!”右樨早有所覺。
“不過,我喜歡的是那位天天送我純白荷花的死神,不是那個十年前和我有一面之緣的死神,更不是那個在山上神社強行占有我的惡魔。”白荷抬起頭,閉上眼睛,神情死寂、黯淡。
“荷……”右樨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地看著她。是她和左櫻逼她把心底的傷痛撤出來,她們無意二度傷害她,卻已經造成了傷害。
“小姐!弊髾讶套⌒牡椎募,緊握拳頭。她無法想像當時的情景,她不忍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對之前那個送花的死神已經死心了,你們不必瞎操心!卑缀蓢@口氣。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右樨問。
“爺爺既然不肯定我過去四年來為帝國飯店所付出的努力,白家我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我打算離開白家,自己一個人生活!弊詮墨@救之后,白荷的神情不再冷然,取而代之的,是眉羽之間的哀愁。
“小姐,你當真要丟下我和右樨?”左櫻心底有說不出的難過。她不會原諒死神和神德會,只要她傷勢一好,就算是死,她也要為主子報仇。
“左櫻,答應過你的事情我沒有忘記,不過,請給我幾年的時間,讓我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卑缀烧f得委婉、懇切。
“荷,如果你真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和左櫻絕對不會死纏在你身邊。我們擔心的是,你會如此輕易就饒了死神及神德會那幫人嗎?在你一人靜處之前,你一定會找他們算帳是不是?”右樨太了解她了,她的平靜反應讓人懷疑。
“我當然不會原諒死神那幫人!卑缀赏葱牡谋硎。“不過報仇的事情我不打算親自解決,我決定把制裁之事交給警方!
“你的意思是……”右樨無法確定她言下之意。
“我愿意配合警方出庭作證,合力把神德會一幫人一網打盡!笨紤]了許多天,白荷痛下此決心。
“我不贊成,這么一來,你會成了死神和神德會急欲除去的目標。”右樨替她的處境感到憂心。
“放心,我的安全警方會全權負責,這幾天你不也見識到他們驚人的守衛力量。”白荷淡淡說道。
“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協助警方。雖說條子會保護人,但以我和神德會交過手的經驗判斷,他們根本不是神德會的對手。”左櫻問到關鍵點,白荷一向對警察很反感,不可能愿意主動配合。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白荷轉過身去,示意話題就此打住。
已是極限了,她心底對死神的怨怒已到達頂點,再不停止這話題,她會崩潰在兩人面前。
“我們……明白了,請你好好休息!庇议仉m有千萬個不解,卻非常明白她無法動搖白荷的信念,一旦她下定決心,任誰也無法改變她的。
左櫻不再說話,緊握拳頭的她不發一語和右樨一起離開病房,復仇的憤怒之火在心底熊熊燃燒。
和白荷有過那番對話之后,右樨當天下午立刻找Sam質問。
“Sam,我不明白。為什么荷她愿意幫警方作證?”她拉著他來到醫院頂樓,好避人耳目。
“這……她當然有她想法和原因!彼@么匆匆忙忙把他找來,果然是為了這件事。今天早上得到白荷愿意和警方配合的消息后,這幾天來的辛苦總算有價值。
“我當然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原因,問題是什么因素導致她這樣的決定?難不成是你們警方威脅,逼她就范?”右樨就是不明白白荷點頭的動機。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么問我!保樱幔頍o可奈何的嘆口氣。“那是機密,我不方便透露。你就饒了我好不好?”他為難地看著她。
“不好,這事攸關生死,你一定得告訴我。”她軟硬兼施地要脅。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會不會和我絕交?”Sam試探性地詢問。
“絕對會!彼患铀妓鞯攸c頭。
“難道說我們兩人的感情這么不堪一擊?”Sam心酸地攏住她的嬌軀,一臉無辜。
“我說過了,友情第一,愛情第二,要我背叛荷是不可能的!庇议噩F在才沒心情談情說愛,她輕輕推開他,堅決的表示。
“好吧,既然你這么堅持,我只好告訴你嘍。”Sam別無選擇!吧项^以成吉思汗探勘基地的血案為交換條件,要白荷和警方配合合作!
“什么?”她聽了一震。
“那件事情的幕后黑手雖是白荷,實際上參與指揮行動的卻是你和左櫻。我猜想白荷是為了維護你和左櫻,所以才答應的!彼唵握f明原因。那件案子死了十幾人,一旦抓到兇手,死罪難逃。
“胡說,那件事情我們做得乾凈俐落,怎么可能會有把柄落入警方手中,這不可能!彼а狼旋X,無法接受這個理由。
“你們做的是很漂亮啦,怪只怪你們手下有人口風不緊,把這件事泄漏出去!币娝龤鈶嵆蛇@種模樣,他不禁搖頭。唉,她的脾氣一向直來直往,毫不做作。這到底是讓他欣賞的優點,還是讓他哭笑不得的缺點?
“你們警方未免太卑劣了,竟然拿這件八百年前的案子來要脅白荷,真是讓人看不起!庇议氐土R一聲!皼r且成吉思汗的那件命案根本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我和左櫻并沒有趕盡殺絕,是有人假借我們之手,在我們離開之后殺了那幫人。信不信隨你!”她本來不想提這件事的,結果被他一激,氣不過,就只好說出來了。
“你說什么?”這回換Sam吃驚。
“這件栽贓事件小姐之前也有調查,不過想得到陵墓財富的對手實在太多,到現在尚未查出來。”她托出內幕,真是一群笨條子,被真正的兇手耍得團團轉。
“你說詳細一些!
“荷當時交代我們只是要給探勘小組一點顏色瞧瞧就可以,所以我們志不在殺人,只是象徵性的對那些考古學者下馬威,我們打傷了其中幾人之后便離開,并且依照荷的指令在現場故意留下線索,嫁禍給神德會,沒想到待我們回國后,才知道原來有人在我們之后殺了所有組員,而你們這群笨蛋只查出部分真相,便以為那些研究學者是我們下手的。”這件事情尚未有明朗的結果,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是你們動手在先是事實!保樱幔頌樽约赫遗_階下。
“我和左櫻沒有殺人,只是將他們弄昏罷了。”她再度辯白。
“總之,不管這件事情的真相為何,白荷她愿意配合警方是明智之舉,如此一來,警方有了人證,要通緝死神就不成問題!彼麚u頭,這么一來,古墓事件又復雜化了,真傷腦筋。
“你們連死神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要如何通緝他?”她扯他后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句話聽過吧。而且依照死神的個性,他應該會再回來找白荷,所以另一方面我們只要守株待免便成了!
“為什么?”她不懂,死神沒必要自投羅網。
“死神愿意花十年的時間等白荷長大,你說他的目的是什么?”Sam將這問題反丟給她。
“他的目的……”右樨驚訝之余也才明白,原來死神對白荷也有一番感情,不然他何必如此有心,甚至天天送花。
“好了,別再為這問題傷腦筋了,火燒酒吧的案子拖了十年,如今終于水落石出,我好不容易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你就饒了我吧。”Sam伸了個大懶腰,為了這件事,他幾天來不曾好好睡覺,都快累死了。
“可是荷她拉不知道死神對她的心意。這該如何是好?”右樨完全沒有聽進他的話,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白荷即將采取行動,依她的個性,她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善罷干休,如果……她真的愛上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