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序曲是爆炸聲。
其實,在輕微的嘶嘶聲時,羅莉就驚跳起來,等燃燒彈讓樹林激起驚人火光,她望著熊熊烈火下的密林,驚惶的鳥群飛到半空中嘎嘎作響,在烈焰的無情之下,林里的生靈幾乎無法逃脫。
太可怕了。
“UB要來了。”羅莉沖進洞里,推開洞底的日軍尸骨,赫然幾箱黃色炸藥整齊的羅列。蓋在上面的油布幾乎沒有什么破損。
兩個人相對看了一眼,李維居然還能微笑。大規模的軍隊踏上沙灘,密密麻麻的登陸艇圍滿了附近的海域,空中都是直升機螺旋槳的噪音,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來吧!边@時刻,他反而將生死置之于度外,“放棄不是我的風格!
羅莉深吸一口氣,“太好了。放棄也不是我的風格!
在這種生死交關的時候,語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生死與共和并肩的信賴。
發出吶喊,他們炸毀了通往崖頂的唯一道路,正式和UB的軍隊宣戰。
猛烈的攻擊持續了一天一夜。
羅莉和李維所在的崖頂正屬于易守難攻的險惡地形。一邊是懸崖,驚濤駭浪,崖底都是磋峨森然的礁石,若是失手跌落,準會在礁石上摔個粉身碎骨。另一邊只有蜿蜒的谷路可以通到崖頂。而他們破釜沈舟的將這條唯一的路給封死了。
羅莉打的算盤是,對方應該會以圍困為手段,等待他們糧盡時才進攻。但是UB根本不在乎犧牲,大批大批的軍隊開到這個谷地送死,許多人面無表情的踏在同袍的尸體上面進攻,饒是李維這樣老于戰斗的勇將,也因為這種不畏死的人海戰術而膽寒。持著機關槍的手,虎口都裂開來了。
羅莉算不清自己開了多少槍。等對方的攻擊終于停止時,她持槍的手已經痲痹到沒有感覺。
望著滿坑滿谷的死人。她的心情很沈重。只有晨光略略可以安慰她一下。
“第五個日出!彼蝗痪鞈倨疬@樣能夠呼吸清新空氣的生命!拔彝蝗挥悬c后悔。”
“后悔救我?”李維的斷臂腫了起來,在激烈的戰斗中,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后悔沒有好好的做我想做的事情!彼α似饋,“我突然覺得,應該先嘗嘗戀愛的滋味再死!
“……你會嘗到的!睓C關槍的子彈都已經用盡,手槍也剩不到幾個彈匣。“我們還活著,對不對?”
“恐怕活不成了!绷_莉臉孔煞白的望著崖下碼頭運載上來的裝甲車,指揮裝甲車的那個人,化成灰也認得。李維低低的咒罵一聲。
是UB。他親自到這個島上來了。
裝甲車開了上來,轟開了原本封閉的谷道。UB君臨天下似的指揮著裝甲車,這么一天一夜,他們的彈藥也用完了吧?軍隊呼喝著沖進洞里,只見洞底兩個人擁抱在一起,躺在地上。
。眨碌哪樧兩。他的部屬都恐懼的退后幾步,讓他通過。他一把揪住李維的襯衫,只見白骨紛紛落下。
金蟬脫殼?!
在這里的,只有兩個人的衣物,獵物卻不見蹤影。
“你們還能逃到哪里去?”UB冷笑,“上天下地,我看你們可以逃到哪里!
他眼睛在洞里搜尋了一下,部下幾乎把每寸地都踩遍了,還是沒有他們倆個的蹤影。這么小的地方,他們能躲到哪里去?
。眨伦叩窖逻叄鴣y石崩云的洶涌浪濤與銳利的礁石,崖頂比山壁還要突出一點,所以從崖頂看下去,諸多死角。
他拿出無線電通知直升機,決然的登上了直升機。
果不其然……羅莉塔果然應變敏捷。這么一點耽擱時間,他們已經攀到溜滑的懸崖下,只剩一半的路程就到海岸。
他射出一槍,斷了一只手臂的李維平衡不過來,羅莉一個箭步沖過去,讓他抓住了手,卻也被他的重量拖得半個身子出懸崖,全身就靠條安全繩支撐。安全繩在銳利的巖石上也快被磨斷了。
直升機的螺旋槳將她的頭發吹得亂飛,幾乎籠罩著自己和李維半身。
她抬起頭,在頭發間隙里看著UB,眼底寫滿恐懼。安全繩發出刺耳的吱嘎聲,斷裂的只剩下幾股支撐。
。眨潞Φ目粗]有人不惜命的。除了甩開他,你還有什么機會?等你甩開他……你也跟我一樣,墮落到黑暗深處了……你會發現,墮落其實有著洶涌狂喜的快感……
手術刀一閃,羅莉居然揮刀劃過李維的手背,吃驚的他眼底寫滿不信和憤怒,筆直的往海里掉落。但是羅莉還是慢了一步,安全繩完全斷裂,她也掉進海里。
沒有摔在礁石上?UB嘴角拉起深深的笑意。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
“快找出他們來!彼钪鄙龣C降落到海灘。
※ ※ ※
掉落到海里時,李維閉上眼睛,奇怪自己居然沒有在礁石上摔個粉身碎骨。
這是個小小的海溝,應該是海底火山地震的結果,宛如深谷一般,兩旁的礁石分開,只有這寬度幾公尺的海溝沒有礁石。
他在墜落。沒想到羅莉居然揮刀向他……她畢竟也只是個貪生怕死的女人!
正憤怒著,卻看見她飛快的游過來,將柔軟的嘴唇貼在他的唇上,度了一口氣給他。然后拖著他游出海溝,腳在珊瑚礁上一蹬,如飛似的潛到半毀的碼頭之下,李維探出頭,在木板和海水之間,大口大口的呼吸。
羅莉悲感的望著他,輕憐的摸摸李維的臉。
“這個!彼钢改景逑碌娘L浪板,將手術刀塞在他的手里,“記得你的承諾。等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就可以離開!
李維拉住她,突然覺得喉嚨干渴異常。他明白了。讓他摔下懸崖不是要他的命,反而是希望他能活下來。
“不要去!”他抓住羅莉,“我們可以一起逃走!”
“不可能的。”她安撫的拍拍李維的手,“我得去拖住UB。我會沒事的,不要擔心。”認真的端詳了他好一會兒,“你一定會逃走吧?會吧?不會浪費我的苦心吧?”
“我不能棄你于不顧!”他的手指幾乎陷入羅莉的手臂里。
“這不是拋棄我!彼郎厝岬拿哪槪斑@是我的懇求。你要活下來……然后來救我。就是這樣!彼⑿,“不要死。李維。你對我……也很重要!
她傾身向前,在他唇上輕輕的一吻。她的身上有著海洋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要辜負我的期待!彼闳话忾_他的手,反身潛遠,遙遙的看見她讓魚叉逼出水面,被帶回岸上。
“安東尼奧呢?”UB的聲音一貫的和藹可親。
“死了吧?我想。你到附近找找看,看找不找得到他的尸體!绷_莉撥撥濕漉漉的頭發,給他一個粲然的微笑。
“不要讓我問第二遍。”UB仍然溫和,“安東尼奧呢?”
“你不親眼看到我把他甩了下來?”羅莉滿不在乎,“與其死在你手里,不如我親手解決算了。這一次,UB,你輸了。”
“我的耐性并不多!保眨乱唤z動怒的神情也沒有,“安東尼奧呢?”
“去陰曹地府找吧!绷_莉惡意的一笑。UB的親信舉起槍托,打破了她的額頭,“主人問你話,你敢無禮?”
。眨埋R上抽出手槍,射殺了剛升上來不久的親信,周圍的部屬皆股栗不已。“她是你打得的?”他一把抓住羅莉的長發,讓她痛得咬牙切齒,溫柔的替她拭去額頭的血,“安東尼奧呢?”
“他死了。”羅莉不肯示弱,再痛也瞪著他,“不相信?這么多人,你搜呀!找得到就是你的。只是……懸崖下有漩渦,你的人夠多,填滿了說不定就找到了!
。眨侣冻鰷厝岬奈⑿ΑK聿捻犻L,金發碧眼,就像是教堂里的天使一般光輝燦爛。但是這個外表宛如神祇的俊美男子,卻有著惡魔般的心腸。他統治著整個黑暗世界,但是他還是有個不為人知的弱點……
他愛著頻頻跟他作對的生命獵人羅莉塔。
將她的頭發拉得更緊,讓她仰起頭來,貪婪的吻著她的唇,熱烈并且野蠻的侵襲著她嬌弱的口腔,另一手控制著她的咬合關節,不讓羅莉有反抗的機會。重重的一咬,羅莉的下唇滲出血來。
她的表情冷漠,一點波動也沒有。
“把你的頭割下來,放在我的桌子上,永遠陪我好嗎?”他鬼魅森柔的聲音像是惡魔的誘惑。
“嘖,你倒是找到比煉獄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刑罰了!绷_莉譏諷著。
UB大笑,周圍的部屬連頭都不敢抬。
“我總會找到那只喪家之犬的。”他用大拇指輕撫著羅莉的臉頰,“得靠一個女人庇護,黑手黨頭子真是墮落到底了。”
“將來你求我庇護你時,看在我們這么熟的份上,我算你八折好了。”羅莉冷笑,“只是你的定價會是別人的一百倍。”
。眨掠淇斓男α艘粫䞍,突然皺緊眉,“你很少跟我說這么多話。”
那當然。以前光想到他就會發高燒,聽到聲音像是生場大病。誰會想跟他說話?羅莉翻翻白眼。“跟你說話嫌不好?要殺要剮隨便啦。先放開我的頭發好不好?這樣卡著很煩欸!”
將她的手反扣過來,松了羅莉的頭發。他不相信羅莉說的。雖然親眼看到她怎樣對安東尼奧下手,但是眼見未必為憑。
他心思動得極快,但是氣墊船比他更快。原本靜靜泊在淺灘的氣墊船突然抓狂的沖上岸,他拖著羅莉后退,卻被探出船窗的槍逼得狼狽,猝不及防,羅莉趁機踢起干沙,揚向UB,趁著這一瞬間的疏神,她脫離了UB冷冰冰的魔掌,沖向氣墊船。
“該死!笨蛋!”羅莉抓住李維丟下來的繩子破口大罵,“你到底有沒有帶腦子出門?跑回來干嘛……”她的的聲音被震耳欲聾的引擎聲淹沒了。
。眨卵垡娝烟幼,卻沒有生氣的表情。他馬上下令,“炸了那艘氣墊船!
“欸?”他的部屬怯怯的提醒,“但是我們還不知道貨倉的正確地址,也沒有鑰匙……”
“嗯?”UB望了他一眼,俊美的臉卻有著極度陰森的恐怖,部屬馬上拿出遙控器,他從身邊的侍衛身上搶過一把來福槍。
※ ※ ※
“你回來做什么?”羅莉氣得發昏,她攀上氣墊船,“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你逃到人魚島去!崩罹S抓起板手,卡住方向盤,用鐵管頂住油門,“跟你一起的話!
“下半截我沒講!”羅莉沖到他身邊,“這艘船馬上要爆炸了!啊……”李維攔腰抱住她跳船,只差一秒鐘,引擎室已經爆炸,火光沖天,船上的燃料漏得海面一片火海,又波及了鄰近的兩艘船,引起陣陣爆炸。
飛騰于空未落水前,UB抓緊了這個瞬間,準確的打中了羅莉的小腿,她痛得用力抱緊李維,雙雙落水,海水的鹽分侵襲進火燙的槍傷,她拼命咬住下唇忍耐,嘗到自己的血的味道。
苦咸而甜腥。
海面一片狼藉,UB收槍含笑。就這樣掛了?羅莉塔,不要讓我太失望。
“找出他們來。”他把槍丟回去,“我要活的!
部屬迅速的在夕陽西下的血色海洋搜尋,火光冉冉。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在狼藉成一片的的海域里尋找兩個人,無異大海撈針。
部屬無奈的回報,UB只簡單的說了句:“繼續找。”
UB的部屬從來不會反駁。他們的使命就是貫徹UB的意志。
※ ※ ※
就在UB的部隊大搜周遭海域,李維已經將失血過甚的羅莉拖回懸崖下的巖洞。開口朝下的巖洞,漲潮時需要潛水才能夠進入。羅莉的地圖里標示過,李維才能在羅莉半昏迷的狀態下,替兩個人搶到一絲生機。
有水就好了……他抬頭,巖洞里什么也沒有。沒有水,沒有食物,連根生火取暖的木頭都沒有。他們兩個人都濕透了,夜風一吹,羅莉發起抖來。
“羅莉?羅莉!不要睡……乖,張開眼睛看我!彼袣鉄o力的張開眼簾,睫毛顫抖,“我……我好冷。”
李維脫下她的獵靴,赫然發現短短幾秒鐘,UB連開兩槍,羅莉的小腿骨都粉碎了,觸目驚心的傷口涌著血,混著破碎的骨頭碎片。
夾板……我需要夾板……望著自己的左手,他卻無法單手拆下來。
羅莉昏昏沈沈的看著他慌亂的拆著自己的裹傷,略略清醒了一點!袄罹S,別鬧了。”她溫柔虛弱的笑,“幫我綁條止血帶就好。我的血快流光了。脫掉我的衣服……穿著濕衣服……我會失溫的更厲害。”
靠著嘴的幫助,他單手幫羅莉綁好止血帶。吃力的幫她脫衣服,他也把自己的衣服褪下來,放在巖石上晾干。用自己的襯衫幫她擦干身體。
“你回來做什么?送死么?”羅莉轉過頭去,掩飾心里的激動。
“我不能錯過你。”他設法把襯衫擰干,擦過的肌膚一片火燙,她卻連牙齒都在打顫。
羅莉發燒了。因為發炎發燒了。
“對不起……”剛剛槍托的重擊讓她有點腦震蕩,她壓下欲惡的沖動,“我應該保護你,而不是讓你保護我的……”
“不要廢話了!”李維生氣起來,觸著她額頭的傷,比擔心她的腿和失血厲害,“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是男人的義務!”
羅莉閉上眼睛,“……我不是你心愛的女人。”
“你是!羅莉,看我!”他強項的握著她的下巴搖動,“你是我的女人,不管是UB還是死神,誰也別想跟我搶!”
倦意不斷的襲上來,她勉強睜開眼睛,“李維,不要神經了。只是這趟旅行也未免太危險了些,我又是你身邊唯一的女人……這種關系是虛幻的。等你脫困以后,會為了現在的話后悔的……”
“不是這樣的!”害怕她真的昏過去,“我脫困?是我們一起脫困!”撫著她細致的臉蛋,“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我不要失去你!我抱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是……我卻把心丟在你這里了。我不明白……我也很惶恐……你這樣強,這樣聰明的女人……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得到你?我不會追求女人,我不會!”
“我不強。一點都不。”羅莉捂著臉,眼淚從指縫流下來,“我的訓練很不夠……我只是憑著一些小聰明和絕佳的運氣,自以為能夠呼風喚雨。我錯了……”她脆弱的哭了起來,“我害死了很多人。那么多全心信賴我的人死掉了……李維你不要死,我不要看到有人死掉……你不是愛我的……你不是的……”她劇烈的發起抖來。
疲勞,槍傷,失血和饑餓。更嚴重的是恐懼。她對UB的恐懼混合著對死亡客戶的歉疚,幾乎擊垮了她。
“可惡的UB……可惡!”她昏沈起來,“我好想漱口,他惡心的味道還在我嘴里……我好想吐……”
。眨聫娢橇_莉的那一幕讓李維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緊緊抱住羅莉,忘情的吻她。
微弱的月光從山壁的空隙透進來,石灰巖壁里的石英映得昏黑的巖洞一片朦朧的微光。從一開始激昂的吻,到親憐蜜愛的溫柔;羅莉原本僵硬的身體緩緩的放松,從開始的靜默到羞怯的回應。
忘情的,在恐怖與痛苦的環境里,藉著“吻”這樣的親昵,告訴自己和對方,不是孤獨一個人的。
偎在他的懷里,又冷又熱的發燒,也不再折磨的那么慘。她突然不想將自己控制得那么嚴格。誰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呢?多久沒有人為她張開羽翼遮擋風雨?人人都說,羅莉塔如此之強,強到像是生來保護別人的。
像這樣被抱在懷里溫柔熱情的對待,是從來也沒有的事情。
“……等我的手痊愈,我要熱情的擁抱你。絕不讓你逃開我的身邊!
李維沙啞的在她耳邊輕訴。
羅莉緩緩揚起眼簾,李維的臉孔離她這么近,眼中有著兩簇小小的火苗。原來……男人也可以這么美……像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感覺,一頭雪白的兇猛的,驕傲的豹。
現在這頭有著濃密黑發的豹卻低下他驕傲的頭。嬌寵的抱著自己。
“……為什么不是現在?”她的聲音嘶啞魅惑,“我沒把握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李維的喉管緊縮了一下,“你受了重傷……該死,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
羅莉微微的笑著,狡黠的表情讓她重傷黯淡的臉重新有了光彩。她戲謔的舔了舔李維的耳朵,輕輕吻著他的頸側。
李維閉著眼睛,忍受著這種歡愉的戰栗,“不是現在。”他掙扎著,“你發燒發到神智不清了……我不要你這種狀況下……”他看著虛弱的羅莉,心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這樣強,這樣充滿生命力……現在卻像是個玻璃娃娃,稍稍用力,就會粉碎。
我不要再也看不到她。
“是現在。”羅莉發燒得眼睛不正常的發亮,“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彼l燙的小手按在李維光裸的胸口。
搜巡著她細致的臉龐,他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內心的騷動,抓住她不規矩的手,“我愛你。但是,你愛我嗎?”
她忍俊不住,“李維李維……你實在太可愛了……這應該是少年維特的臺詞,從你嘴里說出來,真的很滑稽!彼^想了一下,“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是在乎你……這我知道!
誠摯的望著他的眼睛,“我不喜歡黑道,也不認為自己跟黑道會有什么牽扯……或許我很討厭UB吧。所以連帶的,我對黑暗的一切都極其反感。我并不是個沖動的人。我對‘愛’這回事兒有種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覺得應該更縝密的處理。這里不該是確認的起點,或許,脫困以后,我才能真的確認愛與不愛。”
輕輕撫著他的臉,眷戀他完美的線條,“我喜歡你。是的,你讓我很驚訝。曾經是你的戰友,我覺得很榮幸!彼粤Φ奶鹕碜樱橇死罹S。
她的皮膚滑膩,卻布滿細小得幾乎看不到的傷疤。這個女人,身上也有英勇的勛章。
“能得到你,我也很榮幸。”他低啞的輕語,吻著羅莉嬌小如貝殼的耳朵。
浪濤輕拍,微風徐徐。溫柔的月光輕移,洞內的石英變幻著不同的光芒,朦朧如夢。即使如同修羅地獄,月光和浪濤從不吝嗇。
不管是凄涼的白骨,還是歡愉交纏的人兒,都讓月光溫柔的對待。浪濤拍岸,低吟的聲音輕唱給靜默的骷髏聽,也跟著歡愛的聲音相協奏。
他們纏綿,他們渴慕的探索對方,激情的擁抱。希望在死亡迫在眉睫的此時,也能彼此燃燒生命的光與熱。
以最原始也最純真的“生”之激情,抵擋冷冰冰的死亡。
生與死,這樣的接近。歡愉的極高潮,與死亡仿佛擦肩而過的空白。他們幾乎同時屏息,激烈的釋放彼此。
※ ※ ※
“月光照過茅香馥郁的桂花,卻也照過荒墳暴露的尸骨。
沒有眼珠的白骨,還是可以賞月。”
依偎在李維的懷里,望著他肩上朦朧的月光,羅莉輕輕的念誦著。
“很美。”李維微微一笑,“是誰的句子?怎么會突然想到!
“忘記了。我在臺灣的時候偶然看到的!绷_莉全身都有著薄薄的汗水。大約出了汗,高燒也退了一點!霸鹿馐枪降摹!
“……我不會忘記此時此刻,”擁著她,意外的發現總是微笑的獵人,也有顆易感的心,讓他的心也柔軟起來,“我愛你,羅莉!
“羅莉?還是羅莉塔?”她并沒有讓激情沖昏,不過疲倦這樣襲來,她的眼皮漸漸沉重,“你得分清楚才是。只愛著一種傳奇,這是虛幻的!
“不要睡,羅莉!”驚覺她呼吸漸漸淺快,薄汗變冷,似有休克前癥候群的跡象。真的休克了,他是無法救她的,“跟我說話!你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羅莉也覺得自己的心跳不規律,自知是什么狀況,“嗯……我不會睡的!彼呐淖约旱哪橆a,“李維,多說一點自己的事情!
“我?我沒有什么好說的!彼幌朐倩叵脒^去,現在擁有羅莉的此時,是他一生中難得的靜謐與溫柔,讓不堪的過往破壞這一切……他不希望!拔也⒉皇莵喌盟辜业拈L子。到十歲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他和母親隱居在山城普羅望斯。那是個很小的城鎮。母親經營一家雜貨店養活母子二人,生活雖然清苦卻安逸。在美麗的普羅望斯啊……連空氣都是清甜的。他備受叔伯和質樸的村民寵愛,黑發黑眼的他,說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在當地的小學過著普通而快樂的學生生活。
直到父親找到他,將他和母親帶回西西里島。
“你在普羅望斯很快樂吧?”羅莉半閉著眼睛,讓自己呼吸歸回正軌!盀槭裁匆x開呢?”
“一個十歲的小孩,是沒有什么選擇余地的。”他僵硬的轉開頭。
“你已經不是十歲的孩子了!绷_莉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的心跳越來越不規律,“你可以的!
“……在歸鄉的這段時間,我兩手已經沾滿血腥。我回去做什么?回去污染我夢里的香格里拉?”無奈的笑笑,“我會回去的。在夢里!
羅莉靜默了一會兒,“……我也是十歲的時候,被家族帶回去。之前,我的父母親因為空難過世。而當時還是嬰兒的我……意外的生還了。我的養父母是臺灣的原住民布農族。他們替我取了個名字叫做‘阿火’!
火。這樣的名字,比羅莉或羅莉塔適合多了。
她的眼神如在夢里,“阿爸說我是布農族最有天分的獵人呢……我七歲就能拿著十字弓和阿爸去打獵。阿爸和阿母都疼愛我……哥哥姊姊也喜歡我……我很想念走好幾里山路才能到的小學呀……我想念晴空下的青青山岡,我想念歡唱的小溪……我想念家人……我好想念……”
“十歲的孩子是沒有什么選擇權的!崩罹S了解她的悲傷。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她輕輕感嘆著?“我卻永遠也不能回到我的家鄉。我的祖父奪走了阿爸的土地,逼他們一家流離失所……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收養了我……如果不是我戀戀不舍山上的家園……祖父也不會對他們這樣殘忍……”
在病榻前,彌留的養父一點也沒怪她,要她好好的活下去,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獵人。
阿爸,你覺得我了不起嗎?我有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她的眼淚緩緩的流下來。那么多年的痛苦與心碎,一點也沒有因為歲月流逝而減弱。哥哥痛恨的詈罵,姊姊的那一個耳光,也沒讓她覺得好過些。
還早呢,阿火。我的女兒……還不夠,你還不是個了不起的獵人。你要好好努力,阿爸對你有很深的期待呢……
像是聽見養父的聲音,羅莉張大眼睛,觸目皆是朦朧的虛空。原本虛弱的心跳又振作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他抱緊羅莉。在權力者的眼中,所有的阻礙都宛如螻蟻,只有被踐踏的份。他在父親身邊,也變得這樣殘忍無情。
因為,黑暗的世界里,不殘忍就會被更殘忍的人取伐,萬劫不復。
“所以……我不太可能愛上你!绷_莉喃喃自語著,“你和我的祖父太像。而我,總是會為了這樣的殘忍憤怒著。這是你們唯一的生存方式,我無法為了愛某個人,扭曲自己的價值觀!
“不要太肯定!崩罹S振作起來,又是那個強悍的黑道霸主,“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他的吻侵略而強悍,懷抱卻是這樣的溫柔。
月光漸漸的黯淡,潮水退了出去。東方既白,幻化著五彩艷麗的天光,長天無云如洗。
李維背著羅莉,迎接第六個曙光。
他們在百死一生中,熬過第六個血腥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