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真的會遲到!
綁著兩條粗粗的麻花辮,不聽話的自然卷瀏海讓她的年紀看起來更小,戴著粗黑框大眼鏡的女孩兒跑過塞滿車的街道,沒命的狂奔,后面跟著的助理已經快把心臟給跑炸了。
“雪……雪濤……”臉上有點雀斑,長得很甜的助理哭喪著臉,“我……我跑不動……”
她一把抓住助理的手,“閉嘴!我不是雪濤!”她焦急的張望一下,看起來沒人注意到,惡狠狠的耳提面命,“聽到沒有?!跑不動?那你別跟上來!是我去相親,你跑來湊什么熱鬧?”
助理含著淚,心里大嘆苦命。比起其他被中小牌明星奴役的同事們,她曾經慶幸過伺候天王巨星卻省事省力,沒想到今天把大明星一年份的任性全報應上了。
“我能不跟著你?要是陳先生知道……”她實在沒力氣講完底下的話,光呼吸都快氧氣不足了。
她們就這樣從捷運站跑到飯店。助理雙腿發抖的幾乎席地坐下,麻花辮女孩大大吸一口氣,堅決的走進飯店二樓的咖啡廳。助理長嘆一聲,拖著腳步跟上去。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都是那個該死的家伙,所有的人都等那個姍姍來遲的男主角。就憑這點,她就恨死了那個風流自賞的白癡。她最討厭遲到的人了……
沒想到自律甚嚴的自己,居然遲到了二十分鐘。
她慌張的走向喬夫人,卻沒料到奔跑過劇的雙腿沒注意到地毯,腳一勾,差點就往咖啡廳里擺設的那尊價值連城的唐三彩跌了過去……
“小心!”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攬住她,讓她免于用額頭和陶馬接觸而破大財的倒楣情形。
她緩緩的抬頭,嘴巴驚訝的變成一個O型。
好高的男人!她自己起碼也有一六○公分,這男人倒比她高出一個頭還不止。讓她看到發呆的,還不只是高而已,那一臉和煦與溫柔,滿身的書卷氣和淡淡的憂郁,讓他溫和的笑臉,像是微飄著云的春天。
不是說帥到什么程度。只是,這樣好氣質的男人,在她的圈子里是永遠看不到的。
而且,她夢想的就是這樣溫和的、喜愛小孩和家庭的男人。
看外表是不準的。她自我警惕起來,有禮而防備的站直身軀,“你好。你是盛先生吧?謝謝你,謝謝。”她伸出小小的手,和他握了握。
“不客氣。嗯……你是薛小姐吧?你……”他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我覺得似乎很面熟……”
喬夫人倒是嚇傻了。她明明記得不是把這兩個人配對的……她心里隱隱升起一股不祥感,但是人都來了,現在還能怎么辦?
她強自歡笑,“嘉斕,難怪你會覺得面熟。她就是現在最紅的女明星薛雪濤……”
“……的助理!”女孩趕緊接下去,向滿臉愕然的喬夫人使了個哀求的眼色,“我是薛小姐的助理,我也姓薛……”
“我知道,薛山紅,對吧?”嘉斕微微一笑,山紅有點被他陽光似的笑容弄得暈陶陶,“這是個很美的名字。”
山紅的臉倒是紅了起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彼穆曇粜⌒〉。
“哦?為什么?”他好脾氣的問,“滿山遍野的小紅花,我覺得很可愛呀。”
“……不是那么美麗的意象!闭f到她的本名,就有滿肚子的牢騷,“……我媽生我的時候,很迷一部老片子,叫做“血染雪山紅”。所以才把我取這個又俗又有力的名字。”
“呵,”他又笑了,啊,他一笑,像是空氣充滿了春天的和煦,“但是,學寫自己名字的時候,筆畫不多又好記,你比許多小朋友幸運呢……”他頓了一下,有點尷尬的,“對不起,職業病。我是小學老師,所以……”
兩個人絮絮的交談起來;喬夫人向跟在雪濤身后,慢吞吞地走過來的助理偷偷招手。有氣無力的助理挪到她身邊,喬夫人一把抓住她,“小喬,你倒是說說看,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
“噓……姑姑,小聲點!毙毯蛦谭蛉艘鸲洌氨緛硌琰c來跟你套招的……只是你知道我們那部戲的男主角……唉,我都不想說他了。雪濤說,她不希望相親對象知道她是女明星!
“為什么?”喬夫人很不開心,“我在資料上卻注明她是演藝人員了……”
“所以她才說自己是助理!毙虛屃藛谭蛉说乃,一口氣灌了下去。
“所以她打扮成這個樣子?!”她不禁頭痛起來,“老天,她的歌迷影迷會說什么?變成一副土里土氣的鄉下土包子樣……我的天哪……”
這種欺瞞怎么可以繼續下去?她的正直不允許。正想插嘴揭穿,山紅和嘉斕卻聊得非常愉快。
喬夫人認識這個在演藝圈掙扎求生的小女孩已經很多年了。她與雪濤的老板陳豪是小學同學,陳豪常帶著雪濤出現在各式各樣的宴會上,往往會遇見。她私心也疼愛這個自律甚嚴,從不鬧緋聞的小女孩。所以,陳豪要她幫雪濤找個對象相親時,她也費盡苦心的找到一個同圈子的如意郎君。
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那個天王巨星居然變成現在這個內向沉默的盛老師。讓她更驚訝的是,不知道替盛老師安排多少次相親了,他總是沉默的喝著自己的咖啡,眼觀鼻,鼻觀心,像是在相親會場就要悟道了。
現在他卻和雪濤聊得這么開心,笑得這么溫柔。而在螢幕前總是高貴典雅、冷若冰霜的明星薛雪濤,卻像個小女孩似的,發出打從心底開心的笑聲。
唉,這叫她怎么說得出口?
只是一遲疑,錯過了開口的機會。況且,看他們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的模樣,更不知道怎么說了。再說,他們兩個哪需要她這良媒開口?自己的話都說不完了,她只能悶著頭喝茶。
小喬干脆把折扇拿出來,煽啊煽的,煽得她都想睡了。
若不是手機的聲音震天的響起來,她說不定睡著了。小喬尷尬的把手機拿出來,只說了幾句,臉色蒼白的說了幾聲是,“雪濤……導演說……”
“雪濤?!”山紅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更讓小喬欲哭無淚,山紅咬了咬牙,露出溫和卻帶殺氣的笑容:“……好吧,雪濤小姐有什么事情?”
“導演要重拍剛剛那場戲,聽說是男主角要求的……雪濤……咳,雪濤小姐要我們倆趕緊回去拿劇本給她。”小喬抹了抹汗。說謊不是我的專長哪!
那個王八蛋!山紅在心里破口大罵。那場吻戲他想演幾次?本姑娘早就看那白癡不順眼很久了,偏偏罵不跑、打不退,只長了張人的臉皮,根本是淫獸學園里的怪物轉世。
“對不起,盛……我可以叫你嘉斕嗎?”她滿眼懇求,跟演藝圈那群妖魔鬼怪比起來,眼前的男人宛如純潔的天使長。
“我也叫你山紅吧!彼ζ饋硌劬Σ[成一條縫,是那么的令人動心。“快去吧。要不然,薛大小姐要發脾氣了。女明星總是這樣的……”
她愣了一下,“呃……薛小姐的脾氣其實不錯的!
“……你真是個好女孩!闭\摯的眼神里有種心疼,“不知道暗地里受了多少氣,還這么為上司著想呢。實在不該這么說,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但是,我的確非常討厭那些收入和付出不成比例的所謂明星。我不該批評你老板的。”他苦笑了一下,“只是我個人偏見!
山紅的臉蒼白了一下!啊瓫]關系!
看她這么難過,嘉斕倒慌張起來,輕輕撫著她的臉,“沒事吧?我很抱歉……只是……我對演藝圈的人不太有好感……當然不是指你!彼π,“你是很認真的助理!
被他輕觸過的地方好像著火了。從來沒臉紅過的她,整個臉幾乎燒起來!拔摇⑽、我真的得趕去攝影棚了!”
她跑了出去,又跑了回來。“電話!我還沒跟你留電話!”她又期待又害怕,“你……你愿意留電話給我?還是說……”她突然徹底的難過起來,“因為我是演藝圈的人……”
“不是這樣的!彼⑿Φ膿嵛克耙驗槟阌泄ぷ饕。我打算等等跟喬夫人要你的電話,好跟你連絡……”他很難得的有些羞赧,“總覺得今天的會面太短了些。下次希望……”
你們還記得我這個媒人存在呀?喬夫人搖著小喬的折扇,沒好氣的想。
“一定!絕對的!一定!”她激動的找筆,看她那樣可愛又慌張的樣子,嘉斕覺得她實在太惹人疼了。他掏出上面畫著烤焦面包的可愛記事本,“這本來是要送小朋友的禮物。”他掏出筆,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就送你吧。我能知道你的電話嗎?”
她呆呆的報了自己的電話。從來不知道,給電話的時候不會滿心厭煩,反而高興得心臟都要爆裂開來。
“不用抄了。”他笑笑指著自己的頭,“我已經牢牢的記在腦海里。去吧。認真工作的你,真的像是可愛的山茱萸呢。”
他喜歡我?他是真的喜歡我吧?“我馬上去工作!我會記得你給的鼓勵的!小喬,我們走!”她像是火戰車似的跑出去,小喬苦著臉讓她拖著。
“……不搭計程車?塞車?不會吧!天啊——雪……山紅!你要這樣跑到捷運站?我會死的——”小喬一路慘叫的被拖走了。
凝視著她的背影,嘉斕笑得這么溫柔。“表姊,謝謝你!眴谭蛉诉@個一表三千里的表弟,溫柔的向她道謝,“若不是你堅持,我還真找不到這么有精神又可愛的女孩。想想,我們的生活圈完全沒有交集,若不是你……我們可能永遠相見不相逢。”
毀了。喬夫人悲慘的想!啊艺f嘉斕啊,”她開始為未來找退路,“我只負責介紹你們認識,將來如何,我可是管不著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知道嗎?”
未來發生什么事情,可不要來拆她的招牌。
“那當然!彼婀直礞槭裁催@么凝重,回頭一想,大概是他之前相親的表現太差勁了,難怪表姊生氣。
“我會好好珍惜她的。”他的心底泛起柔情,為那個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戴著大眼鏡又精神奕奕的小女生心折了。她多么像個純真的小孩子呀。
“但愿如此!眴谭蛉司趩实幕卮。
*。。
回到攝影棚,雪濤已經松開麻花辮,也拿掉眼鏡,那個讓千萬歌迷影迷狂戀的薛雪濤又回來了。同樣淡漠卻雍容的笑,正忍耐著化妝師在她臉上涂涂抹抹。即使造型師弄痛了她的頭發,她也只微微皺皺眉,卻還是那種靜然的微笑。
她很少說話,總是帶著一股理智的距離感。但是她對工作人員一向敬重,已經是超級偶像明星的她,很懂得待人處事,所以,在遍地流言的演藝圈,她是少有的白蓮。
從顏日升的眼中看起來,這朵出道五年卻氣質清新高貴的白蓮花,是他一直渴望攀折的對象。
他用熾熱又專注的眼神拚命電她,哪知道她居然無動于衷。
哼!私底下她一定淫蕩又無恥,只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而已。
好不容易有了跟她演對手戲的機會,他仗著自己是當紅偶像小生的地位,逼迫導演讓他跟雪濤多些火辣辣的對手戲。
導演其實是為難的。說真話,他不想讓雪濤不舒服,但是也不想讓顏日升這個有名的小人毀了他整出戲。雖然是偶像電視劇,他還是希望能拍出日劇淡淡的美感與風格,說到底,導演也是個有理想的傻子。
顏日升雖然是小人中的陰險小人,但是他也是目前寥寥可數,還算能演戲的小生。
煩惱再三,他還是私下跟雪濤的經紀人溝通。雪濤的經紀公司很保護和重視這個演藝生命恐怕可以再延續十年八年的國民美少女,也不愿意讓她委屈,再說,“向藝經紀公司”在演藝囿可說是赫赫有名,陳老板從雪濤出道就掛名她的經紀人,怎么說都很棘手。
他們當然是拒絕了。
好吧,大家都難惹,導演只好摸著鼻子去找雪濤談。還沒跟她合作前,雖然聽說她敬業,卻沒想到她敬業到這種地步。
靜靜的聽完導演結結巴巴的苦楚,又把劇本看了兩遍,“導演,吻戲沒問題!彼坏囊恍Γ拔也荒芤惠呑友萸寮儫o知的少女。但是床戲可否模糊帶過?我還沒有這方面的準備。”
導演很感激,但是也對她有淡淡的愧疚。說到底,他不敢得罪小人,只好委屈君子。
像這樣硬把她調回來補拍吻戲,他也不是不知道純粹是顏日升的卑鄙齷齪手段。但是相對于他這個新手導演,面對氣焰高漲的當紅小生,他又能怎么樣?
“要清場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雪濤。
“不用。”眾目睽睽,他總不會太過分吧?
強忍著滿心的厭惡,她讓自己融入角色,真是太惡心了,能不能早點結束?她僵硬的撐遠一點,不想讓顏日升太接近。
沒想到顏日升猛然一用力,將她的頭粗魯的壓過來,吻戲通常也只是嘴唇接觸而已,這家伙居然用舌頭硬要撬開她的嘴……
“哇——”的一聲慘叫,顏日升捂著嘴蹲下來,雪濤的臉全白了。嘴角流出一絲血絲。
“對不起!彼参嬷欤瑳_到垃圾桶邊開始大吐特吐。
“那個賤婊子幾乎咬斷我的舌頭!”顏日升含糊不清的大叫。
活該。攝影棚的人心里一致的說了這么兩個字。不過,工作人員還是假意的過去安慰了一下,“哎呀,人家雪濤的初吻都獻給你了,只是顏老大您有點太入戲,雪濤嚇壞了嘛。瞧,人家吐成這樣,你也體諒一下……”
什么最性感小生嘛,人家可可愛愛的小公主,一碰到你的豬嘴,當場就反胃了。
“我看,過些時候再重拍吧!睂а菖呐乃募绨,很虛偽的說,“現在也不能拍了嘛。我們先跳過這段,以后,以后一定補拍,好不好?等老大的舌頭痊愈了……”
“我不拍了!”他的舌頭不但腫起來,還不斷的嘗到血的味道,“什么爛戲,我不拍了……”
雪濤吐到沒有東西了,擦擦嘴,“對不起,再來一次吧!彼龑︻伻丈冻銮妇蔚奈⑿Γ拔抑皇菄樢惶,實在很抱歉!
看到她落落大方的笑容,顏日升的經紀人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對不起!苯浖o人趕緊緩和氣氛,“我們家日升就是太入戲了。誤會嘛,都是一場誤會。改天拍,好不好?我先帶他去給醫生看看……”
雪濤的笑容維持到家里才崩潰,她沖進房間,把門鎖起來,邊捶枕頭邊罵:“那個死王八蛋最好咬舌自盡算了!叫我代勞我都覺得惡心!真是太過分,太過分了!沒家教沒修養沒腦袋色鬼白癡王八蛋……”她盡情發泄了將近十分鐘,外面的小喬只能無奈的等著。
“雪……山紅!你的電話!毙糖弥拈T。
“我不接!”她吼了起來。
“是盛嘉斕先生打來的!毙虥]好氣的說。
本來緊緊反鎖的門居然芝麻開門了,她一把奪過電話,聲音變得如此甜蜜,“喂?”
“我是盛家斕。”他有些歉意的,“我打擾了你嗎?”
“沒有,沒有!彼幻婵a上的淚滴,“你真的打給我了!我好高興……”
她的喜怒真直接。嘉斕在話筒那邊笑著,越來越喜歡這個沒有心機的女孩。聽到她吸鼻子,有點擔心的問,“怎么了?感冒了嗎?”
“沒……沒什么……”正憤怒傷心的她一聽到嘉斕關懷的口氣,本來快停的眼淚,忍不住一滴滴的滴下來,“工……工作總是會有點不順利……我……我很快就會好了……”哇的一聲,她居然大哭起來。
“噯噯,乖,不哭喔,哭會傷身體!彼袷窃诤逍∨笥眩翱蓱z……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她哭得更大聲。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懂事堅忍,雖然嘉斕什么都不知道,卻會憐惜她,靜靜的聽她哭。
“好了,今天哭這么多就好了。剩下的睡醒還想哭,再哭吧!奔螖踢是非常溫柔的,“禮拜天我們去走走好不好?”
他約我欸。山紅心里涌起一陣甜蜜。這個第一眼就覺得感覺很贊的男人,會不會是她的真命天子?“去哪里?”她既期待又害怕。
“動物園。”他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只是個無聊的自然老師,實在不知道該約女孩子去哪里才好……”
“我去!星期天嗎?我去,一定去!”她完全不顧小喬在旁邊抹脖子哀求,只覺得心花朵朵開,“我喜歡動物園!我還沒去過呢。”
“沒去過動物園?”嘉斕有些愕然。
“呃……小的時候我們家境不好……長大以后就不好意思自己去……”她急于撇開不愉快的童年,“我會準備便當的!三明治可以嗎?”
沒去過動物園怎么算有過童年?嘉斕對她的憐惜又多了幾分,“……我最愛吃三明治了。你怎么知道的?”
山紅笑了起來,小喬卻看呆了。她跟在“薛雪濤”的身邊三年,還沒看過她笑得這么美過。其實她把妝都哭糊了,頭發亂七八糟的。但是她美麗的臉龐,卻出現少女般溫柔的絕美。
她的老板……真的戀愛了呀?真的有一見鐘情這種事情!天啊……
*。。
“小學老師?喂,喬瑛,到底怎么回事?”陳豪聽了小喬的報告,滿腹疑惑的打給喬夫人,“你不是說要找個門當戶對、同圈子的如意郎君給我家山紅?為什么……”
“這是有很多理由的!彼樋诜笱苤呀浾业絹y點鴛鴦譜的元兇,那三個元兇正在她旁邊流著淚抄金剛經!靶W老師有什么不好?人正正經經的,長得又斯文。錢是賺得少了點,但是維持一家溫飽也沒什么問題。你到底嫌什么?”
“我沒嫌什么。喂喂,喬瑛。我疼山紅可是比自己女兒還疼愛……”
“你又沒女兒!彼滩蛔⊥虏蹚男〕臣艿酱蟮睦贤瑢W。
“我要你提醒?”陳豪沒好氣,“就是沒兒女,所以才把山紅當自己孩子來疼!好歹她也二十五歲了,不趕緊找個好對象……”
“……你倒是說說看,為什么昨天我看報紙,發現“薛雪濤”剛過二十歲生日?”這家伙真是個詐欺犯。
“她看起來又不像。”陳豪一點自責的味道也沒有,“現在說她十八歲還是有人信的。演藝圈瞞個十歲八歲年紀算什么?不提這個了,山紅真的該嫁了。圈外人總是對演藝圈的人好奇憧憬或厭惡。還是跟同圈子的人交往結婚比較好啊!門當戶對還是有它的道理在。你怎么隨隨便便……唉,聽說山紅認真了!如果那個男人是玩玩的,你叫山紅怎么辦呀?”
“我會介紹玩玩的爛男人嗎?我就不曾把你介紹給任何人!”喬夫人本來是不悅的,但是看他這么為山紅著想;心底突然柔軟起來,“……不過,現在就說不定了。你這么為著山紅,像是疼自己女兒,而不是把她當搖錢樹,坦白說,我很感動!
“你胡說什么?”這個演藝圈呼風喚兩的大哥大曬黑的臉涌起一陣淡淡的紅暈,耳朵都紅了,他慌慌張張的,“誰跟你說這個?總之,山紅好就好,媒人禮少不了你的。不好的話,當心我跟你掀桌!”
他匆匆的掛掉電話,耳朵火辣辣的感覺退不掉。
其實,他的動機才沒那么高尚。當初見到二十歲的山紅時,只覺得她這樣稀有的高貴純真的美貌,可以讓他賺到很多錢。當時在壽司店打工的山紅,穿著簡單的和服浴衣——壽司店員工制服——讓人想到高雅的荷。
一個日本公主似的美少女。
摧毀這樣的純潔,對他這個壞蛋來說,實在是種誘惑。他擅自隱瞞了她真實的年齡,利用她養家的沉重負擔,將她拖進五顏六色,染缸似的演藝圈。
光憑她的美貌,就可以輕易的走紅。他在演藝圈超過三十年,已經見遍了各式各樣的墮落。再純潔的女孩子在這個染缸里,多重復染的結果,總是變得漆黑,連靈魂都沾染著毒藥的氣味。
她不該例外。
但是,她卻不是這樣的。即使進入演藝圈,她知道自己的歌喉和演技都很爛,卻比別人努力許多倍,教她的老師都訝異起來。他們不相信有人可以努力到這種地步,即使睡眠中,她還是帶著耳機,一遍遍的聽著老師指定給她的功課。
有回他想趁山紅睡在他家的時候侵犯她,悄悄的走進她的房間,她半睡半醒的哼著歌。發片到現在已經半年了,她卻砥礪著自己,唱著第一張專輯的歌。
以為她睡著了,她含含糊糊的又念起臺詞,那是她第一部連續劇。現在的演員誰背臺詞呢?大家都看大字報算數。
“干嘛背臺詞?有大字報。”他滿腔的骯臟念頭拋到九霄云外,有些悲哀卻親切的看著這個滿二十歲,卻像十幾歲少女的孩子。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跑。她太累了,腦子糊成一團,“……我很笨?创笞謭笪視浽趺醋霰砬椤N业谩冒雅_詞背下來……”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為什么要這么辛苦?”像是在問她,其實也在問自己,“你已經紅了不是嗎?薛雪濤已經紅遍半邊天了!
“假的……那是假的……”她困倦的無法聊天,“我什么都不會,將來不會有人要我……我還要更努力一點……更……在有人要的時候,我不可以……現在不能睡覺……媽媽……我不要媽媽那么辛苦……”
再喚她,只剩下均勻的鼻息。
將她胸口壓著的劇本輕輕拿走,幫她把被子拉高,蓋好。他的鼻腔有股強烈的酸澀感,強得讓自己訝異。
從那天起,他就成了山紅的經紀人。默默的推著她,看著她光明燦爛的往上走,成了藝壇難得一見的閃亮星星,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驕傲的感覺。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他打開抽屜,看了一眼讓人毛骨悚然的健康報告,如果不是自己活不久了,他想要一輩子守護這朵雪白的蓮花。
山紅的爸爸和哥哥是兩個混帳吸血蛭,這些年如果不是有他在,山紅不知道會被拖累到什么程度。他們也只怕自己而已。
如果我死了……他希望山紅已經嫁出去,有個名正言順的丈夫保護她。
山紅唯一敬愛的母親過世,她雖然悲痛欲絕,但從某方面來說,她也自由了。
她終于可以戀愛結婚,不再被那個可悲的家綁住。雖然那個可悲的家也激發了她的潛能,讓她拚命努力到現在。
不過,山紅就是山紅啊……雖然渴望自己的家庭,她卻堅持要到合約給束才離開。
但是,我的身體還能拖過兩年嗎?陳豪悲慘的笑笑。
為了山紅,說什么都要拖下去的。他這罪惡的一生,唯一能夠覺得安慰的小小白荷……就算拖到骨肉糜爛,他也得維持這口氣。
那株高雅的白荷,不容許任何人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