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 意大利半島羅馬
扶桑提著行李出了海關,深深地吸了一口羅馬的空氣。終于來到羅馬了!她看了看表——
哇!糟糕,飛機誤點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是傍晚六點多,狄恩一定等很久了吧!
匆匆走出機場,扶桑努力地試圖從來來往往的身影中找出狄恩。
“難道是記錯地方了?”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仔細地確認了一下她所在的位置。
“沒錯呀!”難道會是狄恩等太久了,所以先走了?想到這里,扶桑立刻去找公共電話call他。
電話響了十來聲,正當扶桑打算放棄時,電話被接起來了。
“哈、哈啰!”雖然意大利語她不怎么靈光,但她的英語是可是呱呱叫的呢!想成為一個稱職的導游,流暢的英語是不可或缺的。
“呃,哈啰!”對方像有些意外般,立即改以英文回應。電話的那頭是一個慵懶而嬌嗲酥轉的女聲。
扶桑不自覺地有些緊張起來。這個人是狄恩的姐姐還是妹妹?為了留給對方一個好印象,扶桑小心地措詞:“請問狄恩在嗎?”
“喔,他在!
咦?奇怪!狄恩不是應該來接機的嗎?
正在冥想的同時,對方又開口了:“你打我先生嗎?我請他來聽電話,請稍等!苯又褪侨崦牡慕袉韭暎坝H愛的,你的電話喔!”
扶桑愣住了!
先生?狄恩什么時候結婚了?
不……這怎么可能?狄恩早已與她私定終身了,怎么會娶其他女人為妻?
這一定是場誤會,也許是她打錯電話,剛好也有一個男主人名字也叫狄恩……
電話被再度接了起來,傳出一個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哈啰!我是狄恩!
話筒從扶桑手中滑落。真的是狄恩的聲音!這個好幾次在她耳邊訴說美麗愛語的聲音,她一輩子了不會忘記!
“哈啰?哈啰!你還在線上嗎?”他低沉的嗓音不斷地在電話那頭響著。
扶;琶炱鹪捦玻刂氐貟炝嘶厝。
她激烈地喘息著,美麗的小臉此刻比紙還白。
老天,這是怎么回事?誰來告訴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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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的羅馬下起大雨,機場外冷冷清清而機場內尚有小貓兩三只,但是扶桑并不想進去吹暖氣,她看著手中狄恩·波爾金的電話號碼,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撕成兩片,再撕成四片、八片、十六片……直到它被風吹散為止。
也許,她不該因為考上執照,正式成為導游后,想要給狄恩驚喜,所以飛越了萬里路途,來到意大利半島;她要做的,應該是當一個笨笨的鴕鳥。
她原本希望當狄恩來接機的時候,用她最燦爛的笑容,告訴他她已經完成了她的理想。一直以來,沒有人會在她開心的時候陪她開懷大笑,只有狄恩……
但這一切都成了幻影。
她的理想是達成了,可是仍然沒有人會陪她笑。
她怎么會想要成為導游呢?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工作,就會有錦衣玉食的生活。父母給她的零用錢的利息,比當導游的薪水還高?墒牵蛲杂。
前年夏天在羅馬認識了狄恩,她才知道生活原來馬可以那么無拘無束。自此,她不再是那個守在華麗大宅院里,祈求父母放下工作施舍她垂憐的一瞥的女孩,因為從父母那兒得不到的愛,狄恩不吝于給予。
由于狄恩工作上的需要,他常會到她那里,假日的時候,他們會情侶一樣,手牽著手逛逛街或是兜兜風。不在的日子,狄恩也會與她通信。狄恩鼓勵她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他說,她完成理想的那天,就是與她踏上紅毯的那天——
所以呵,她才會那么努力去達成自己當導游的心愿。
然而諷刺的是,目標達到了,反而失去了她最珍視的愛情。
不流淚,她才不要為他流眼淚!
扶桑提起行李,叫了一輛計程車。她改變主意了,她要一個人好好地玩遍整座羅馬城,沒有人陪也無所謂,反正她早已習慣孤獨了。現在不過是更了然而已。
“去哪兒,漂亮的東方小姐?”司機幽默地問。
“哪里都可以,我需要一間可以投宿的飯店或旅館。”
“等等,讓我想想啊!”司機搔了搔棕發道,“觀光客都喜歡住佛羅倫斯飯店,或是麗池,喔!對了,最近有一個非常熱門的城堡,叫做圣安基羅堡……”
“圣安基羅堡?”扶桑重復了一次。圣安基羅堡……好熟悉的名字,可是,她是在什么地方聽過的呢?
“對,它是文藝復興時代的城堡,最近半年由西澤爾·波爾金,也就是范倫提諾公爵的后裔拋售給法籍的賽爾寧先生,改建為飯店之后才開放參觀——”
扶桑叫了出來:“波爾金?!你是說波爾金?”難怪她覺得耳熟,圣安基羅堡是狄恩·波爾金家族的所有物呀!
“是!東方小姐,波爾金家族在意大利半島相當有名望呢!喔,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對了,說到賽爾寧先生嘛!大家都覺得這位法國先生很有生意頭腦,居然把古跡改建為五星級飯店,我猜要不了多久,買了圣安基羅堡的錢很快就會獲得回收的——”
“我決定去圣安基羅堡。”不知為何,這座城堡對她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不便宜喔!東方小姐!
扶桑微微地笑了。
但是那司機突然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地說:“我忘了,你是觀光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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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夜晚的圣安基羅堡顯得格外美麗壯闊,哥德式尖塔,文藝復興暑期的繁復設計,拜占庭式的拱門,白墻紅瓦的建筑,格外有著不同于羅馬的西班牙風。
城堡的正門深鎖,另有一扇小門可以通行。扶桑走入寬敞的玄關,再推開一扇精心設計的水晶玻璃門,有一位穿戴著中世紀錦織繡服裝的少年紳士地行了個禮。
“住宿嗎?請這邊走。”
他領她到柜臺前,另一名同樣穿著的服務生有禮地起身招呼。
“給我一間單人房!彼顚懼鴤人資料,問,“圣安基羅堡開放參觀嗎?”
“是的,小姐,但是晚間例外;每天早晨八點開放參觀,到下午七點為止,這段時間都有專人負責解說。不過,圣安基羅堡廣場與琉克勒茜花園無時間限制。”
“謝謝。”
扶桑接過古色古香的銅制鑰匙,又有一名服務生走過來為她提行李,恭敬地道:“請往這邊走。”
圣安基羅堡非常遼闊,除了圣安基羅堡、琉克勒茜花園,還有一座湖,整個面積幾乎有半個豪斯登堡那么大,初次來到若沒有向導,是很容易迷路的。
服務生替扶桑開了燈,放下行李后道:“你的房間在這里,如果有需要,可以按這個鈴。晚安。”
服務生退下后,扶桑脫掉大外套,呈大字型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這就是圣安基羅堡嗎?”
古典的家具、講究的配色、華麗的葛布蘭式織花壁毯,還有一個大壁爐,好像時光真的倒流,回到文藝復興時期一般。
“不會連衛浴設備都是中世紀的吧?”扶桑跳下床,打開房中另一扇門后,深沉地吐了口氣——還好不是。不過,浴缸是非常古典的四腳浴缸,在扶桑眼中顯得好可愛。
浴室角落放置著玫瑰香精與毛巾。她打開水龍頭,打算好好泡個澡,忘卻一切的煩憂。
她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她要成為一個即使沒有人在乎,也要活得快樂的新時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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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兇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充分松馳了她疲憊的肌肉后,扶桑反而清醒多了,一點也不想就寢。
打開電視,她意興闌珊地連轉好幾臺,多半在播放意大利語歌劇,反正她也聽不太懂,便關掉電源,抬頭看了眼墻上古色古香的掛鐘,指針指著十點十分。
扶桑走到窗邊,拉開古典雅致的窗簾,并推開窗子,一股幽香便隨著晚風飄入房內。
她好奇地探頭一看,這才發現她的窗子面對一座美麗的花園。就著花園裝設的昏黃燈光,她可以看到園中種滿了水仙、風信子與郁金香。
“那就是琉克勒茜花園嗎?”
扶桑決定出去走走。
憑著印象,她找到了樓梯,經過柜臺,走出圣安基羅堡,來到圣安基羅廣場。循著花香,扶桑連走了將近半小時,才看見她向往的琉克勒茜花園。幸虧飯店的出口設在圣安基羅廣場與琉克勒茜花園交界處,否則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時候才到得了。
在昏黃的路燈下,一望無際的花園呈現在扶桑面前。
“哇!”她忍不住低呼。實在太美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見過這么遼闊的花園……不可以說是“花田”了!
“不知道是買下城堡的賽爾寧先生費心整治的,還是波爾金家族栽種的。嗯,波爾金家族都舍得賣掉圣安基羅堡了,應該也不會整頓這片花園吧?如果是賽爾寧先生的話,那我真的要同意司機先生的話——他的確很有經商的頭腦喔!”
懂得如何提升產品的附加價值,相當聰明。
扶桑沿著花園的小徑漫步,柔和的月光照得她絕美的小臉更如凝脂般動人。輕輕柔柔的晚風,頑皮地將她的秀發在空中劃一道弧線,俏麗又動人。
走著走著,扶桑看見在繽紛的花叢中靜靜地立著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像。
扶桑非常好奇地走了過去。
走近雕像,扶桑吃驚地瞪圓了美眸。那是一個穿著中世紀鎧甲的公爵雕像,十分英挺懾人。
“好漂亮!”這個雕像看起來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但以現在眼光看來,它驚人的完好而美麗。
雕像的下方有一塊類似立碑銘或是墓志銘之類的大理石塊。就著昏暗的燈光與月光,她費勁兒地讀著:“西澤爾·波爾金——范倫提諾公爵,公元一四八五~一五一0年!
原來他就是建造圣安基羅堡的范倫提諾公爵!而且,他還是狄恩的祖先呢!
扶桑仰起頭,凝視著這位聞名遐爾的公爵。雕像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著遠方,一手扶著腰間的寶劍,頗有王者之風。
“沒想到這位英俊的公爵二十五歲就英年早逝了,好可惜!”不過在當時差勁的衛生條件下,年紀輕輕便過世也不是什么人驚奇的事。
扶桑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雕像俊逸無倫的臉龐,然后輕輕地嘆了口氣。狄恩與這位公爵是多么相似!但是如今陪伴她的不是活生生的狄恩,而是冷冰冰的雕像。
“嗚……”怎么會這樣嘛!明明說過不為那種人掉眼淚的,卻還……她扶桑又不是全天下第一個失戀的人,有什么好難過的嘛!
扶?恐裣竦男靥,難過地嚶泣出聲。
“公爵,你有那種后代,我真為你感到難過……難道你們波爾金家族……都專出負心漢的嗎?”她一定是昏頭了,才會對這個雕像哭訴。不過,這樣哭一哭,心情至少沒那么糟了。
哭聲漸歇,扶桑開始難為情起來。剛剛才說要成為一個快樂的新時代女孩,馬上就哭得唏里嘩啦,真丟臉!
趁著沒人看見,扶桑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沒想到她突然聽見了窸窸聲,好像是有人走過來了。
她沒有聽錯,真的有一個男人從花叢中走了出來,但他背著光,扶桑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晚、晚安。”打過招呼,她便打算離開。他該不會看見她哭吧?真丟臉!
“慢著!你是誰?”
扶桑不經意地抬頭,發現這個男人有一雙美麗的綠眸——極度魅惑人心的綠眸!
“我只是個觀光客,我……我要回去了!
聽說歐洲人對神秘的東方女人非常感興趣,現在又是晚上,會發生什么事情實在很難說,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沒想到那個奇怪的男人居然攔住了她。
“回去?”他嘲弄地瞇起漂亮的綠眸,“你所何許人?圣安基羅堡豈能容不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扶桑子夜般的星眸浮現一絲慍怒。他以為他是誰?想要唬她可沒那么簡單!
“先生,腳長在我的身上,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
圣安基羅堡又不是他的所有物,況且琉克勒茜花園本來就是可以隨意參觀的地方,他囂張什么。
這句話很顯然地惹火了這位綠眼睛的先生。他的眼睛憤怒得像是可以發射箭鏑,將她一箭穿心。
“女人!”他扯住她的長發,聲音充滿了危險的火藥味,“我要扭下你的頭,吊在圣安基羅堡城門上供人瞻仰,你需要被教訓!”
扶桑當場白了臉。
完了!原來他是——
殺人狂?!
“不要!救命。【取
“盡管叫,在這里是不會有人聽得見你的呼救的。”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殺人狂!”她拼命掙扎,可是她的力氣跟隨男人比起來,簡直像蜻蜓撼柱或是螳臂當車那般微不足道。
“殺人狂?”他哼哼冷笑兩聲,“有膽量,敢稱呼我西澤爾·波爾金是殺人狂的,你所第一個。”
白癡!這個殺人狂居然還不打自招,說出自己的名字。西澤爾·波爾金,好!如果她可以從他手中逃掉,一定要報警抓他——
不對,等等……西澤爾·波爾金,好熟的名字。》錾;琶聪虻裣瘢@個殺人狂和范倫提諾公爵同名?
“你和那個雕像同名?”
“那是我塑像!”他不耐地低吼。塑像是琉克勒茜請人雕塑的,但幾時有墓志銘的?難道有人預知他的死期?簡直荒唐!
“你……你的塑像?”她吃驚地杏眼圓瞠,也許是塑像已斑駁的關系,與他并不怎么相像。她小心地再度開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是尊號叫做范倫提諾公爵?”
“我是西澤爾·波爾金,自然而然就是范倫提諾公爵,有什么疑問嗎?”
扶桑差一點失控笑出來。他居然自稱是死于一五一0年的范倫提諾公爵耶!他是不是有問題。窟,搞不好他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如果他有精神病,殺人是可以無罪的耶!那她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這里,扶桑更賣力地呼救與掙扎,“啊!放開我!放開我!”
也許是恐懼使得腎上腺素激增的關系,她居然掙脫了他的鉗制,沒命地往圣安基羅廣場的方向逃逸。
跑沒幾步,她突然聽見身后傳來重物東落地聲:“砰——”
扶桑回頭一看,那個男人居然倒下去了。
趁這時候快逃吧!
扶桑腦中迅速浮現這個念頭,立刻準備再往前跑?墒牵恢罏槭裁,她覺得不能就這樣丟下他不管。
扶桑在原地站了許久,終于還是嘆口氣,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回去。
“喂!”她拿起一根樹枝戳戳他的肩。
咦,沒反應?扶桑開始有點擔心了。拋下樹枝,她用力翻過他,然后像呆子一樣愣住了。
他……他的胸口被血染紅了,而且渾身發著高燒!
“波爾金先生!波爾金先生!請你醒一醒!”
扶桑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叫救護車,但是轉念一想,他傷得那么重,萬一救護車還沒到,人就掛了,怎么辦?
怎么辦?不管了,救人要緊!
扶桑使盡吃奶的力氣,撐扶著他頎長偉岸的身體,舉步維艱地將他帶回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