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月織情 第三章 一起生活 作者:喬軒 |
魅羅十歲之前并沒有正式受過什么教育,在西西里島,她所住的那個房間內有一架電視,并且接收得到中文節目,克雷博士讓她接受視聽教育——亦即看電視學語文,就連數學也不例外。 樽月不明白為什么S組織對魅羅會有這樣的安排,照理說,一個人質不需要被這么對待——或者他們有什么居心,但卻不可知。 來到中國,魅羅這個學齡兒童當然不例外地必須盡義務——進入小學就讀,在通過入學測驗之后,魅羅被允許從四年級讀起。 被告知上學的第一天,也就是她來到中國的第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像個小影子一樣的被樽月帶在身邊,樽月盡其所能地寵愛這個獨生女,連同他對織蘿的思念,雙倍地愛她。他想要彌補過去十年來的空白,更想要用所有的愛填滿魅羅的心靈。 魅羅從未感受過什么是親情的溫暖,自從她來到中國,不但有疼她的千雪姐姐、小濤哥哥、崩云大哥,還有將她寵上天的樽月,每天她生活得像是在天堂般。所以,當樽月要送她去上學的時候,她幾乎難過得以為自己即將被丟棄。 “樽月要離開我了嗎?” 以前她在西西里島的時候,克雷博士也沒有要她上學!一定是樽月嫌她煩,所以決定要送走她。想到這里,魅羅難過得紅了眼圈。 女兒難過的模樣使樽月的心猛地揪疼了一下,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感受。 他蹲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小手,道:“我怎么會 不要你?” 他是如此珍愛她,甚至不惜用全世界來交換魅羅的笑容,這般的重視,還不夠證明他對她的愛嗎? “如果你不是討厭我了,怎么會把我送到學校去呢?克雷博士也不曾要我上學!” “現在情況不一樣,”他捏了握她水嫩的臉蛋,道,“當初你是人質,所以必須限制你的自由,然而你已經不再是人質了,在中國,甚至在任何一個正常的國家的小孩都必須到學校去受教育,不管你愿意或不愿意! 魅羅低頭不語,但顯然還是不怎么樂意。 “學校不是可怕的地方,在那里有很多年齡和你相仿的同學,等你交了新朋友之后,說不定你會愛上那里! 她從來就投有朋友,“朋友”這個名詞,對她而言是那么遙不可及又似懂非懂,但她直接認為她一點也不需要那種東西,她只要樽月就夠了。 “我不會!”魅羅猛地抱住樽月,叫道,“我不會喜歡那里的。”即使那里是天堂,沒有他她也不會快樂。 “魅羅……”老天!他真不知道該拿這小東西怎么辦。 “我不要去!”她固執地重復,“絕對不去!” “魅羅……” “喲!感情這么好呀!”南宮濤不知何時來的,涼涼地在一旁看著親情倫理劇。 “雖然外面有點涼,倒也不用抱在一起取暖吧?” 樽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來干嗎?” “別那么兇,我是被千雪派來幫你的! “幫我?” 他帶著可惡的笑容,道:“你現在很缺人給你幫腔吧?” 南宮濤是四方羅剎中的外交官,伶牙俐齒又懂得察言觀色,外帶善于揣測人心,要幫手,找他就對了。 樽月沒吭聲,不過,顯然他的處境被北堂千雪料得正著。 南宮濤可惡的笑容在轉向魅羅之后,變得和藹又可親:“魅羅,來!小濤哥哥有話跟你說。” 魅羅有點懷疑他的用意,想一想,還是決定留在樽月身邊比較安全。 “你在那里說就好了,我聽得到! “可是,這話不能讓樽月聽見耶!” “南宮濤!”樽月吼了出來。有什么話是他不能聽的?如果他敢亂嚼舌根帶壞魅羅,就試試看! “放心,我還沒活夠哩!我只是奉命來幫腔,不會對你的心肝寶貝怎么樣的。”他可不會無聊到在樽月頭上動土,又不是不想活了。 南宮濤將魅羅帶到一邊,然后辛苦地彎下腰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魅羅原來堅定的神情開始有些動搖。等到南宮濤把話說完,抬起頭的時候,騷包地拋給樽月一記眼光——你等著瞧吧! 魅羅當然沒注意到兩個大人之間的詭譎氣氛,她有些無可奈何地回房間,然后背著書包走出來。 “看到沒?說服小孩子是有方法的!蹦蠈m濤小聲地卻又無比得意地道。 “你對她說了什么?” 他皮皮一笑:“嘿嘿,秘密!”其實也沒什么啦!他只是告訴魅羅——樽月喜歡有學問又獨立的女孩,如此而已。 這理由當然是他隨口說說罷了,不過,這對極度崇拜樽月的魅羅而言,可是一項十分重要的情報。呵呵,如果被樽月知道他用這種小人招數,肯定會被樽月瞪到七孔流血而死。 “魅羅,快遲到啰!趕快上學去吧!”南宮濤把樽月和魅羅兩人推出家門,然后做作地擺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嘴臉,道,“早去早回,放學后要直接回家哦!”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南宮濤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在我回來以前,你最好滾回你家去。”樽月咬牙 切齒地放話。 “真無情哪……”他微微苦笑。 目送樽月與魅羅這對父女離開之后,他走回屋里,撥了通電話給北堂千雪。 “事情辦得怎樣?”電話一接通,北堂千雪劈頭就 問。 她耳邊夾著電話,雙手迅速地在鍵盤上游走,一心二用地與南宮濤說話。 “那還用問嗎?”話筒彼端傳來南宮濤不可一世的聲音。而后頓了下,他又道,“不過,你也太神了吧!居然可以料到樽月有難! “預感加上推測嘛!”北堂千雪將電話換邊聽,道,“四方羅剎”中就屬樽月動腦的歷史比動嘴巴來得久,我猜他會和魅羅形成拉鋸戰,所以啰,必須派一個幫手去救救急,幫忙說服魅羅;而我們之中,又屬你舌頭最長,不派你派誰?” “你的感謝詞就不能說得甘愿一點嗎?”幫忙之后又被損一頓,天底下有像他這么倒霉的人嗎? “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你就是想聽我說這些狗屁是嗎?”北堂千雪笑道。 “本少爺拒絕任何不實惠的感激,你只要請我一頓,就一筆勾消! “那有什么問題?明天帶你去吃路邊攤! 吃路邊攤也算是大吃一頓,不然像南宮濤那種胃袋通到異次元去的家伙,真要請他一頓,不傾家蕩產才怪。 南宮濤正想抗議,北堂千雪立刻機靈地接著說:“就這樣了,別太感動,我會承受不起的。我還有作業要交,沒空陪你哈拉了,拜拜!” 雖然她身為“四方羅剎”的一分子,但她的正職仍是個學生,照樣要上學、照樣要交作業。 雖然南宮濤比北堂千雪小一歲,不過,那家伙一個越級跳直升大三,但從來也沒見過南宮濤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看書,平常的生活簡直是清閑又糜爛得可以,可是,他就是能all pass,真沒天理。 不過,這也怨不得別人。原本她也可以跳級念大三,是她自己推掉的——因為她實在不想太早畢業——雖然她知道失去可以三不五時見到競司的機會,但她寧可這一天晚一點到。這實在不像她的個性,太不像了!不過,戀愛中的女人是不可以用常理去理解的。 南宮濤連一句抱怨都來不及出口,北堂千雪就把電話給掛了。 “狡猾!”他忿忿地掛斷電話。此時,他不禁有一個深刻的體認——千萬別想從女人那里討到什么便宜,尤其是姓北堂的那一個! 。 “梯形面積的算法,是上底加下底,括號,乘以高,除以二;或者把它分成兩個三角形,利用三角形公式計算也可以,這個很重要,如果有人不會的,一定要來問老師……” 盡管臺上的老師教得賣力,王柏宇還是不賞臉地報以一記大大的呵欠。 臺上的數學老師——也就是班導師,今年剛從師范學院畢業,對數學滿懷熱情,不過,他很懷疑她這份熱情究竟能持續多久。 四年級學幾何圖形的面積算法,會不會太淺了?由于教育體制的不健全,只要是學生,下了課幾乎都往補習班或才藝班跑,就為了高人一等,被強迫要預先補習高年級、甚至是初中課程,代數、直線方程式、甚至畢氏定理都有人會了,她還在教面積算法,實在有些好笑。 他懶懶地托著下巴,把視線從黑板上移開,看向窗外的校園景致。不期然地,他看見一男一女手牽著手走進校園里來。 難道是情侶嗎?看起來又不太像,因為兩人看起來有段年齡差距。 男的約莫二十多歲,英挺高頎,身高恐怕超過一百八。至于那個女的,她穿著學校的制服,年紀小得可以,說不定比他自己還小……唔,大概是三年級吧?身高只到那男人的胸腹之間,很嬌小,但是很可愛。 “王柏宇,王柏宇同學……”班導師發現自己上的課引不起學生的興趣,甚至還有學生眼睛是看著窗外而不是看著黑板,她的滿腔熱情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王柏宇調回目光,看向講臺上的老師。 “上課要專心,你在看哪里?”老師不悅道,“你給我到后面罰站,站到下課為止。” 王柏宇什么也不說地慢慢地走到教室后面罰站。 反正他也坐得很痛苦,現在正好利用機會活動活動筋骨。 在后面罰站正好可以不用聽課,他把目光又調回窗外,卻發現那兩人已不在校園里了。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有些失望。 王柏宇看了看手表,指針明白地顯示出他至少還要罰站二十分鐘才能解脫。 枯燥乏味的課依然持續著,整個教室里充斥著老師呆板得如同和尚念經的聲音,這里不像是小學四年級的教室,倒像是舉行告別式。 唔,煩!就在這沉悶缺氧的教室中,幾乎毛躁得要發脾氣的時候,一記低沉悅耳得如同青玉琤璁互擊的嗓音在門口響起,為窒悶的空氣注入一股活力—— “打擾了,她是轉學生鏡魅羅。”高大英挺的男子從身后拉出一個甜美可人的小女孩,大家這才發現還有一個人躲在他背后。 王柏宇露出了一絲充滿興味的笑容。就是她!剛剛他從窗外看見的女孩。 初為人師的班導師,二十三歲的周雨秋與樽月一照面,魂兒就被這個英挺得有些罪惡的男人給吸走了,呆呆地怔在原地,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樽月揚了下眉說:“老師?” “啊!對不起。”周雨秋趕忙回過神來,朝樽月露出自覺最具知性美的微笑,“請問,你與鏡魅羅的關系是……” 這么英挺又如此年輕的男人,會有這么大的孩子嗎?她非弄清楚不可! 由于魅羅對父親的排斥,所以樽月不方便承認他倆的關系,只輕描淡寫地道:“我是她的監護人! “哦!”周雨秋松了一口氣。只是監護人而已,還好。 矮人一大截的魅羅對眼前老師那松了一口氣的神情,不知怎的,讓她覺得十分可疑。 呵!真可惜。如果她再長高一點,就可以看見她的眼睛是不是變成心型了。魅羅將視線調開,不期然地與一抹充滿興味、帶著促狹的視線交會。 那是一個站在教室后面的男生,白色制服未扎進褲腰里,兩手插在口袋中,一腳后踩著墻壁斜靠著,標準痞子樣(“痞子”這個詞匯,她是從電視上學來的)站沒站相、笑沒笑相,嘴角噙著邪邪的笑容,挺礙眼的! 魅羅當場回送他一記衛生眼。 真倒霉,為什么一來上學就凈遇到一些不怎么討人喜歡的家伙? 唉!真是懷念與樽月在一起的日子,不然和小濤哥哥、千雪姐姐、崩云大哥在一起也好啊。魅羅正在哀悼自己不幸的時候,樽月也結束了與周雨秋的談話。他將她帶到一邊,俯下頭來與她澄澈的明眸相對。 “以后,你就要在這里上課,我希望你除了念書之外,多交幾個朋友,嗯?” “我……想回家。” 那么多陌生人,再加上不怎么討人喜歡的班導師,她不想上學了。 “我可以自己念,絕不偷懶!”只因為聽小濤哥哥說樽月喜歡有學問的女孩,她才答應來上學的,現在想想,她真是后悔,就算是待在家中,她一樣可以念書啊!如果有不懂的,她可以問千雪姐姐,這么一來,既不用離開樽月,也不用面對這些陌生人,不是很棒嗎? “魅羅……”樽月感到有絲意外,但是,他可以了解她初次與一大群陌生人相處的感受。過去魅羅的生活圈十分狹隘,在她的世界中,只有克雷博士,一時間要她面對一群陌生的人,也難怪她會不安了。 “好不好?”魅羅小聲地請求。 望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絕美容顏,令樽月的心頭一緊,仿佛被擰疼也似的。 “魅羅……”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臉頰,低語,“念書在其次,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擴大生活圈,你必須學習適應團體生活、學習與人相處、交朋友,那并不可怕! 魅羅垂下眼瞼,知道這次樽月是很堅決的,不管她說什么都沒有用?墒牵娴囊稽c自信也沒有!而且,她不喜歡沒有樽月的地方。 兩人沉默了片刻,只聽到彼此的呼吸。 樽月托起她的臉,在她的額上深深地印下一吻。魅羅的小臉當場臉紅。 “啊……那是什么?”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也不懂為什么自己一直臉紅。 在西西里島,她從來沒有嘗過被疼愛的感覺,就連一個擁抱也沒有過,更不會有人像樽月那樣,用他的唇親密地碰觸她。可是,她好喜歡這種感覺,柔柔的、輕輕的……像蝶吻。 “勇氣。”她的模樣是那么逗人,樽月忍俊不住地揉揉她的發絲,道:“我分給你一點勇氣,拿出你的信心來! 真不可思議!在聽到樽月那樣說之后,她似乎有了一點信心。好像……上學變得不怎么討厭,那些人也不怎么惹人嫌了。 “嗯! “好了,去上課吧!放學時,我會來接你——起去晚餐。” 魅羅點點頭,強迫自己鼓起勇氣走進教室。 “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周雨秋漾開甜膩的笑臉,想給魅羅一個好印象。 只可惜,魅羅沒心情欣賞老師的三流演技。她沒精打采地道:“大家好,我是鏡魅羅!币痪浜喍痰恼泻艟痛虬l完自我介紹。 “啊……就這樣嗎?”周雨秋頓時覺得自己的熱情招呼有些多余,因為這個小女生一點也沒有備受禮遇的愉悅,害她笑得頗為尷尬。 “哈哈!”安靜的教室陡然爆出兩聲嘲弄的大笑。那是王柏宇嘲弄的笑聲。依照他對花癡老師的了解,怎么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周雨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對魅羅指著后面的空位道:“你的位子在那里! 靠窗倒數第三個位置,正好是王柏宇前面的空位。魅羅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書包放好。 “好,繼續上課!”才說完,下課鐘聲像存心與她作對一般,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 這次,教室里真實地爆出哄堂大笑。 “下課!”平白無故成為笑柄,周雨秋恨恨地瞪了教室后面的始作俑者一眼,然后萬分不悅地離開教室。不過,始作俑者對這不痛不癢的白眼,卻一點也不以為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