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丞相府
一早,府里的家丁通報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好消息。
“大少爺凱旋回府了!”
丞相東方澤聞言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他的兒子——東方戟,果然為他統一了宋朝疆域內分裂的諸侯國,使諸侯對他臣服,鞏固了他的權勢與地位!
“傳令下去,在大廳設宴,為大少爺洗塵!
“是!”
☆ ☆ ☆
東方戟褪下沾滿點點污漬的甲胄與披風,換上一襲如夜空般神秘卻又懾人的黑色長袍,襯托出他偉岸卓絕、頎長英挺的身影。
他靜靜地凝視著平放在桌上的盔甲,微微地露出一絲冷凝的笑意。
十七個諸侯國到今日終于歸于統一,共費了他四年的時間討伐。他明白訴諸武力并不是服人的最好方法,想要自立為王的不只父親一人而已;所以,要教群臣心服口服,還需要一樣寶物——足以令諸侯將領們甘心效力的寶物……
“大少爺,相爺請您到大廳去。”女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知道了!睎|方戟淡淡地應道。
他從桌上拿起一幅卷軸,離開了臥房,朝大廳走去。
這幅畫是從平遠侯趙長齡的宅邸中找到的。畫中是一個俏麗絕俗、美麗無雙的少女——大宋皇朝景玉公主。
照理說,景玉公主失蹤是在十二年前,當時景玉公主僅只四歲,實在稱不上是個“少女”;但是,這幅畫上卻注明著“大宋景玉公主,十六歲”的字樣。畫上沒有繪圖者的具名,但這位畫者顯然預先繪下了景玉公主十六歲時的容貌,只是,這位畫者所繪的景玉公主,不知與真實的人物相仿幾分?
東方戟步入大廳,自他進來,東方澤便笑逐顏開地道:“戟兒,恭喜你凱旋回府!”
東方戟在父親對面坐下,拱手為禮。
東方澤為兒子及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朝著兒子舉杯,“為父先干為敬!”
東方澤一仰首,干了一杯。
東方戟啜了一口美酒道:“平遠侯趙長齡交出荊州地圖,俯首稱臣,大宋疆域業已統一。但是,想要自立為帝不能僅憑武力服人,總有一天,不服統治的趙氏皇族一定會起兵造反,屆時,東方一門必定會被滿門抄斬,累及九族!
東方澤呆愣了一下。他只想著要如何稱帝,根本沒想過趙氏皇族起兵叛變的可能性;若非兒子提醒,恐怕他會疏忽了這個環節。
“那……你有何計策?”
東方戟是天生的軍事家,他剛毅冷靜、絕決果斷,而且,有著縝密的心思與清晰的頭腦。東方澤十分慶幸東方戟是他的兒子,否則,以他冷硬而不留余地的處事原則而言,他真不知與他敵對的后果將會如何?
“大宋子民忠于趙氏,若爹想自立為帝,手中必須握有趙氏皇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此一來,趙氏的‘禪讓’才能令大宋子民心服,且不會被冠上‘篡位’之名。”東方戟答道。
東方澤沉吟片刻:“你可有適當人選?”
東方戟微微瞇了一下眼眸,勾出一抹冷笑。
“康王趙構或是——景玉公主!”
“什么?”東方澤大驚。
“康王行蹤不明,而且景玉公主至今也生死未卜,更何況,康王若到了臨安,做皇帝豈還輪得到我?荒唐!”
東方戟笑笑:“父親請息怒。若要收得民心,手中握有此兩人才是上策!
東方澤此時可平靜不下來。
“康王為趙佶之子,趙桓之弟,如今兩位皇帝為女真人所俘,康王趙構理所當然將登基為帝,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趙構豈會讓位給我?”
“爹真的不愿找尋康王趙構以求自立?”
“絕不!”
東方戟笑道:“既然如此,您就只剩下一個選擇——找尋景玉公主!
東方澤沉吟了一下:“比起康王趙構,景玉公主的威脅的確小了許多。但是,謠傳景玉公主為了避禍,被乳母帶離皇宮,流落于民間,很可能早已因水土不服而去世了;況且,景玉公主離開皇宮時僅有四歲,事隔十二年,就算是活著,也可能改名換姓,隱居市井;既然公主的容貌不詳,要尋人,談何容易?”
東方戟再啜了一口酒。
“這么說來,唯今之計,只有找尋康王了,這……”東方澤一時語塞。
東方戟大笑,道:“我認為,景玉公主尚在人間!”
“何以見得?”
基本上,東方澤可沒抱什么希望。
東方戟拿出身旁的卷軸,將之展開,畫中絕塵脫俗的少女呈現在東方澤面前。
“她是……”
“景玉公主!彼穑骸斑@是景玉公主十六歲的預畫像!
“預畫像?”
“是未卜先知也好,是純粹巧合也罷?傊谑昵,就有高人畫下景玉公主十六歲時的預畫像,也許,有人已料定大宋皇朝將有此一劫,若真如此,那么,景玉公主很有可能尚在人間,因此留下此一肖像供人找尋!
“這幅畫像是打哪兒來的?”
“是在平遠侯宅邸尋得的。趙長齡極為珍藏這幅畫,他可能也早有自立之心!
“唔……”東方澤沉吟半晌。“從明天開始,找尋景玉公主之事便由你去辦。”
東方戟干了一杯酒,深邃的眸子望向畫中的少女,唇邊露出一絲極淡極輕的笑意。
“是!
☆ ☆ ☆
莫琊聚精會神地拿著一根狗尾草在逗弄兩只蛐蛐兒。
“斗呀!斗呀!”
“隔山觀虎斗”是她的興趣之一,當然,這得歸功于她那古靈精怪的本性。
她大小姐就是有本事想出一個問題丟給持相反意見的兩個人辯論,每當那兩個人已爭得臉紅脖子粗,幾乎要把對方給吃下去時,她還會拿了張椅子放在樹蔭下,一邊吃著零嘴,一邊津津有味地觀賞著免費的戲碼。
連人類都被她這樣對待了,更何況是小動物!
所以,方圓百里內的小動物、小昆蟲更是逃不出她的魔掌。像今天不幸被莫大姑娘給逮住的兩只蛐蛐兒,就是最好的例子。
對于莫大姑娘的這個個性,可別奢望她會改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琊的脾氣拗起來可真像極了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照理說,像莫大姑娘這種人,實在應該當選全村中最不受歡迎的人物才是,她挑起的爭端恐怕把手指頭和腳趾頭加起來算都還不夠數;可是,奇怪的是,莫大姑娘在村里的人緣可是嚇死人的好哩!
當然,人緣好可是其來有自的!
莫琊最該感謝的就是她娘,把她生得甜美可人:眉間一點嫣紅的朱砂痣既俏皮又嫵媚,黑白分明的翦水雙瞳閃耀著純真又靈動的光芒,個子嬌小,但兇起來的氣勢可不輸任何人,再加上一張能言善道的小嘴;總而言之,莫琊天生生就是一張美麗得教人想責罵也難的天使臉孔。鬼靈精怪的莫琊向來很懂得自己的優點,所以盡管她開了再惡劣的玩笑——如果那些能稱之為玩笑的話——她都能平安無事、全身而退。不過,在和她相依為命的大哥“莫重情”——莫仲擎的面前,這招可就一點效果也沒有了;因為她大哥這個人是只問是非對錯,可不管兄妹之情的,偶爾她的小屁屁會遭到大哥的“嚴懲”,也算是替以往被她作弄過的村民或是動物、昆蟲們討回一點公道。
“斗呀!笨蛐蛐兒!教你斗你敢給我睡覺,小心我把你拋棄到野地里去!”
如果那兩只蛐蛐兒聽得懂人話的話,它們一定十二萬分愿意接受莫大姑娘的“懲罰”的。
“不好玩!”莫琊逗弄了半天,但蛐蛐兒們都沒有開戰的跡象,她噘起了櫻唇,把狗尾草隨地一扔,惡狠狠地瞪著無辜的兩只小昆蟲。照她以往的慣例,她這表情表示她正在思考罵人的話,而且一開口就不會停頓,并且絕對押韻:“你們這兩只小昆蟲是大懶蟲,吃飽午飯夢周公,夢完周公吹吹風,蛐蛐兒你這小東東,看我把你耳朵通一通,仔細聽莫琊我炮轟,首先我在你們肚里灌上風,送你們到臭水溝里沖一沖,再丟進暖爐里干烘,然后我賞你們老酒一盅,灌得你們醉眼惺忪,唉呀乖乖隆的咚,變成紅臉關公看你窘不窘?”
莫琊正罵得興高采烈、欲罷不能的時候,大哥莫仲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莫琊!”
莫琊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可憐的莫琊壞東東,現在換你被炮轟,小屁屁可得緊繃,免得哀叫使得天搖地動!”
“莫琊?開門!”
“小妹我正在走路中!蹦鹨詾觚斉佬械乃俣纫浦灵T口,打開門后立刻把眼睛給蒙住。
莫仲擎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問:“怎么了?”
“如果不將眼睛蒙,看見大哥兇神惡煞的臉孔,小妹我會一命嗚呼地昏倒在房中!蹦疬是不敢把手自眼皮上移開。
莫仲擎捏捏她的小鼻子道:“說我兇神惡煞?我看你大概是作賊心虛。”
莫琊俏皮地吐吐小舌頭:“莫琊不是壞東東,只是有一點點罪孽深重!
莫仲擎笑了出來:“你不是壞東東,那誰才是壞東東?”
聽見大哥的笑聲,莫琊才敢偷偷睜開眼睛,頑皮地道:“大哥是十惡不赦的壞東東,誰教大哥對莫琊永遠縱容!”
“什么?”莫仲擎眉毛倒豎,“鬼丫頭,你居然敢罵我?今天不打你屁股,我就不姓莫!”
莫琊可溜得比蟑螂還快,她一面跑一面笑道:“大哥發起脾氣來地裂山崩,想要保住小命只好逃到對面山峰。小妹我腦袋空空,你有絕對權利兇,誰教大哥倒霉是莫家長兄,即使回家后被抓去禁足至年終,只怕頑強的小妹我仍不改整人的初衷!”
莫琊說完,扮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出房間去了,留下莫仲擎面對莫琊的伶牙俐齒,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這個可愛又可惡的妹妹呀!唉!沒救啰!
自從東方戟領兵統合了大宋皇朝境內所分裂的各個小國之后,大宋曾再與金交戰數次,但東方戟用兵精銳,用計得宜,金兵到了淮水便再也攻之不下,使得女真部族再也不敢輕敵。
女真部族雖然無法入主中原,但部族狼主完顏托允始終沒有放棄進占中原的野心。
在宋太祖“強干弱枝”的政策下,軍權匯集中央,改由皇帝把持;雖解決唐朝武人專權的問題,卻也產生內重外輕的流弊。將領與士兵之間不相熟悉,且將領不得將作戰方案權宜改變,因此,統帥將領形同傀儡。然而,北宋末年,兵額竟高達一百二十多萬人,宋室冗軍充斥,加上平時訓練不足,宋朝軍隊打敗仗也就時有所聞。
女真部族面對宋朝的烏合之眾根本不為所懼,因此直搗汴京,勢如破竹。完顏托允原以為不出兩年,女真定能攻陷臨安,入主中原。怎料大宋權臣——宰相東方澤,竟任其子東方戟為持劍將軍,首先統一分裂而各自為政的諸侯國,而后領兵與女真部族交戰。
完顏托允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將領抱以輕視的態度,本來嘛!宋朝又有幾個能帶兵打仗的統帥呢?以往的宋軍幾乎每戰必敗,想來這回也應是如此;但他作夢也沒想到,雙方的第一戰——襄陽之役,金兵便敗退下來。完顏托允不信邪的又出兵揚州,卻沒想到金兵未過淮水便節節敗退,數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正副元帥被殺,逃回女真的僅有一百多人。
完顏托允領教過東方戟的厲害后,他再也不敢小覷這個年紀尚輕的將軍。雖然入主中原的野心依舊,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按兵不動,畢竟揚州之役使得女真部族元氣大傷,而且東方戟確實驍勇善戰。
待過了兩個月,完顏托允再度興兵欲攻占達康,卻遭其子完顏向濂反對。
“大宋有善攻善守的將軍東方戟把關,此去攻占建康敗兵機會很大,兩個月前的揚州之役死傷數十萬大軍,如今才事隔兩個月,軍心尚未恢復,對宋朝軍隊仍懷有懼意,父王千萬不可在此時出兵。大宋持劍將軍東方戟英勇善戰,畢竟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公子哥兒,盡管他富于謀略,但百密總有一疏,我們可以按兵不動,先觀察一陣子再起兵也不遲。”完顏向濂道。
他這個兒子的想法可比他這個做爹的還要深遠,這番話說得完顏托允不得不再做考慮。
的確,揚州之役后,金兵對宋軍開始懷有一絲懼意,對于宋朝大將東方戟更是聞風喪膽,此番前去,很有可能不戰而敗,軍心盡失。不如先沉住氣,觀察宋軍一陣子再作打算。東方戟不是神仙,他一定會有疏漏的地方!只要能找出他的弱點,那么打起仗來勝算是大得多了!
完顏托允看向自己的兒子:“向濂,你有何意見?”
“父王,請您讓兒臣輕裝簡從到大宋去!
“什么?”
完顏托允大驚失色,一時激動得站了起來,走下王座,又問了一次:“你要到大宋去?”
“是的!”
“不準!”完顏托允斬釘截鐵地道:“你是女真部族的少主,未來將要繼承我的王位,若我讓你到大宋去,萬一遇上了危險可怎么是好?”
“父王!”完顏向濂無奈地一笑:“父王對兒臣那么沒信心嗎?”
“無關信心,而是攸關你的性命與大金的未來呀!”
“兒臣與大宋持劍將軍東方戟年齡相仿,他都能領兵打仗,難道兒臣不能深入大宋,打探敵情嗎?莫非……在父王眼中,兒臣無法與東方戟一較長短?”
完顏向濂有意以激將法對付完顏托允。
“當然不是!但是……為父的就只有你這個兒子,擔不起任何閃失呀!”完顏托允叫了出來。
“父王請放心,兒臣不會有事的。您上回不是要我與哈睦耳將軍賽一回?當時我還贏過他呢!您忘了?”
“這……”完顏托允沉吟半晌。
完顏向濂的劍技的確比哈睦耳更勝三分,保護自己是綽綽有余了,但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你就不能打消這個念頭嗎?”完顏托允低吼,他實在不想讓完顏向濂到中原去。
完顏向濂搖搖頭!皟撼疾荒芊胚^這個機會,此次前去大宋打探敵情,對我軍大有助益。而且,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想親自會會東方戟——”完顏向濂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他會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對手!”
完顏托允嘆了一口氣。兒子都這么說了,他還能怎么樣?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也無可奈何。好吧!我答應讓你去,但是,一定要有一隊人馬隨你前去……”
“父王,人多反而礙事,我只需一名隨從即可。”
“向濂——”完顏托允低喊。
“父王!”完顏向濂淡淡一笑:“人少較不易被大宋察覺,而且藏身也較容易。相信我,兒臣絕不會拿自身性命開玩笑的!
完顏托允陰郁地蹙著眉,沉默了好半晌。“好吧!我全依你!彼环判牡挠盅a了一句:“萬一遇上了危險,千萬記得要讓父王知道。”
“是!父王!蓖觐佅蝈バΦ馈
☆ ☆ ☆
話說咱們那最“賢慧”的莫大姑娘,真的是除了閑著以外,什么也不會,成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他的大哥莫仲擎是個小有名氣的商人,一個月中有半個月以上不在家,更是便宜了莫琊這鬼丫頭。她除了吃飯睡覺會乖乖回家外,大半的時間都耗在她最近發現的“秘密基地”上。
所謂的秘密基地,是指村中一座小山山腳下較為隱蔽的一個小山洞,山洞前百花盛開,小溪蜿蜒。到目前為止,這個世外桃源尚未被村人發現,于是,便很理所當然的變成莫大姑娘的私有財產啦!
像今天一早,莫仲擎要出一趟遠門,大約要三、四天后才會回來。莫琊這個天生好動兒早已計劃好要去拜訪她的秘密基地了;因為莫仲擎前幾天都在家的原故,害得她被禁足了好幾天,自閉得幾乎都不像自己了!所以,當莫仲擎前腳剛踏出去,她這個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溜出家門,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秘密基地”去。
莫琊興高采烈的到了小山洞前,忍不住呈大字形倒在草坪上,還很舒服地滾了幾滾。不過,通常樂極總會生悲的——
“哎呀……”
果然!倒霉的事馬上就來了。
“哎喲我的媽!我的小蠻腰觸礁啦!”
莫琊一手扶著腰,坐起身來看向草地。草地上有一塊圓形的白玉,想必就是這鬼玩意兒弄傷了她的小蠻腰!
“討厭!人家正玩在興頭上,卻冒出這塊不值錢的玉佩來潑我冷水!蹦鸬芍菈K玉佩,正想把它扔到河里,卻發現這塊玉上似乎刻著什么。
莫琊好奇地打量著這塊玉佩上的刻紋,看得眼睛都快“脫窗”了。
“乖乖隆的咚,這上頭兒刻的是啥米東東?是花是草還是小蟲蟲?”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那是我的東西,請把它還給我!”
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她身后突兀地響起,嚇得莫琊差點手一松,把玉佩掉到地上。
莫琊回過頭來,看見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高坐白馬之上,頗有一股卓然不凡的氣勢;而另一個同樣騎著一匹白馬,好像是個隨從或仆人。
他們看來都不像是中原人,似乎是外地來的商旅。
“這個嗎?”莫琊揚揚手中的玉佩問道。
“那是我掉的東西。”
莫琊一揚眉,刁鉆地道:“我怎么知道這是你的?上面又沒刻你的名字;如果我說這玩意兒是我的呢?你又能奈我何?”
“放肆!你——”那名隨從斥道。
另一個男子舉起手來,那名隨從立即住了口。
完顏向濂頗有興味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看她嬌嬌弱弱,沒想到一開口就充滿為難與挑釁。大宋的女子不都是嫻靜柔雅得幾乎沒有脾氣嗎?而這個小姑娘可和他印象中的大宋女子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莫琊給他上上下下瞧得怪別扭的,不由得怒瞪他一眼,“看什么?你沒聽過‘非禮勿視”嗎?”
完顏向濂輕哼一聲:“敢情姑娘論語學得不夠透徹,否則你也該知道什么叫 ‘非禮勿動’!
什么?居然敢嘲弄我;
莫琊氣得肚子直冒氣泡,不過她那嬌俏絕俗的小臉硬是“拗”出了一個甜笑:“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與你計較。這塊玉佩——就算是你的好了,而你現在擅闖私人地盤,咱們扯平,誰也不欠誰。”
這是哪門子的理論?
完顏向濂有些想笑。跟這個小姑娘談話真是太有趣了,她的伶牙俐齒使他有棋逢對手的快感。
“你說這是你的地盤?除非你也拿出證明,否則,我也可以說這塊地是屬于我的!蓖觐佅蝈ノ⑿Φ馈
莫琊原本布滿甜笑的臉霎時像是灌進水泥一般僵硬。
失策!這家伙居然有本事反攻回來,教她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莫琊懊惱得心都快碎了。
完顏向濂看她那副慘遭打擊的模樣,真有說不出的心疼,于是,他很好心的幫她找臺階下:“騙你的啦!事實上,那塊玉佩也不是我的,你盡管拿去吧!”
莫琊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完顏向濂,忍不住笑了起來:“別替我找臺階下了,我知道玉佩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吧!”
她遞給完顏向濂,完顏向濂卻連手也沒伸。“你怎么確定這玉佩是我的?”他好奇地問。
莫琊笑著指指馬鞍:“我看到馬鞍上刻著和玉佩上差不多的花紋,而且,我也知道這白玉并非大宋的產物,再說,你們也不是本地人,不是嗎;喏,玉佩還你!”
聰明的女孩!
完顏向濂微微一笑!坝衽逅徒o你,反正留在我身邊也沒什么用!
“少爺……”他的仆從索羅希驚喊。
那塊“完顏之玉”可非一般的玉石,而是少主將來送給王妃的定情之物,怎可如此輕易送人?
“不必多說,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完顏向濂打斷了隨從索羅希的話。他知道這塊玉佩是完顏家之寶,將來作為傳承之用。但他只想給這個姑娘,這個與眾不同又慧黠聰穎的姑娘。
莫琊搖搖頭。“不好,你我素昧平生,我沒有理由拿你的東西!
瞧她正經八百的模樣,怪唬人的哩!
事實上是,莫大姑娘才不要這么沒創意的禮物,如果要送,就要送稀奇古怪一點的東西,才能引起她的興趣。玉佩?大哥不知道給了她幾百個,數量差不多可以開一家玉樓了。
完顏向濂對她的回答有點吃驚,不過,瞧她看著玉佩時那感到無趣的俏顏,卻也猜出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彼傺b伸手去拿,卻又偏加上一句:“真可惜了這塊夜光玉。”
耳尖的莫琊立刻拉長了耳朵,一個勁兒地追問:“什么?你說這是什么玉?”
“夜光玉。晚上會發光,而且會隨著月亮盈缺轉換顏色,相當稀奇罕見。”完顏向濂胡掰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既然姑娘已見得太多,不足為奇,那我也不好拿出來丟人現眼,這塊玉……”
“這塊玉姑娘我就收下啦!”莫琊截了他的話尾,順便把玉佩戴到脖子上。
“可是……你不是說……”
“哎呀!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哩!這么窮酸!這種玉我家不知道有幾袋呢!不過,唉!四海之內皆兄弟嘛!你誠心要送我東西,我也不好意思拒絕,讓你難堪;我看,我還是收下好了!免得你回家抱著枕頭偷哭!
于是乎,莫大姑娘就這么正大光明的“A”走完顏向濂的玉佩了。
完顏向濂眼看計謀得逞,心中竊笑不已。不過,表面上還是得克制一下,以免穿幫。
“可以請問姑娘芳名嗎?”
“我叫莫琊,就是上古時候傳說中寶劍之名是也!”她不可一世地介紹完后,才又問:“你呢?”
“我姓……狄,狄向濂!
“好,狄向濂,明天到我家來泡茶,我們順便來比賽斗蛐蛐兒,不敢來的是小烏龜哦!”
其實,莫琊對這個狄向濂的印象也還不錯啦!因為他很好欺負,而且她又“收”了人家一塊玉。
完顏向濂淡淡一笑。“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莫琊頑皮的笑了笑,轉身回家去也!
完顏向濂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不自覺的又露出了一抹極溫柔的微笑。
“什么夜光玉佩嘛!那個姓狄的小子居然敢騙我!”
莫大姑娘把玉佩放在漆黑的柜子里,為了觀賞什么叫做“夜光玉”,她還特地犧牲睡眠時間,并且把屋內的燈火都給熄了,結果都已是夜里三更了,那個夜光玉根本沒放出什么奇異的光來,想當然耳,她是被狄向濂給要了!
既然知道被要,自然就沒有繼續守株待兔的道理,于是乎,莫琊便伸個懶腰回房睡覺去了。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莫琊感覺自己“才”瞇了一下下,就被大門外不絕于耳的叫門聲給吵醒。
咱們莫大小姐睡覺可容不得一丁點兒噪音的,而這種高分貝的敲門聲,就像綁了條韁繩似的把她從周公的身邊硬拉了回來。于是乎,莫大姑娘便青著一張臉,“砰!”的一聲把門打開,大有預備將來人碎屁萬段的沖動。
“如果老天爺讓每個在睡眠中被吵醒的人有一個愿望,此刻我希望你下……地……獄……”莫琊看清來人之后,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憤怒的火焰立即襲上她的似水明眸:“原來是你!你還敢來?”莫琊的聲音陡地提高八度半。
就是這家伙害她犧牲睡眠,只為了看那個勞什子夜光玉!搞了半天,原來是唬人的把戲!
看她氣得放出憤怒的火花,完顏向濂順口胡謅的詭計八成已被她拆穿了。他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繼續裝蒜,這莫琊別瞧她個子小小,板起臉來可真有的瞧!
莫琊兩手叉腰,一雙黑白分明、朗朗如晨星的眸子此刻正凌厲無比地盯視著他,柔嫩如花瓣的粉頰因氣憤而泛起暈紅。
完顏向濂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他從不知道居然有女人能美得連生氣時都別有一番風情。是因她得天獨厚嗎?
莫琊的心情可和完顏向濂迥然不同,被捉弄得團團轉,她都快七竅生煙了,哪還有閑情逸致觀看狄向濂過份英挺的臉孔。
“喂!玉佩還你,我不要了!這次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拿這塊不值兩文錢的玉佩四處招搖撞騙,被我莫琊逮著了就要你好看!”
莫琊怒氣沖天地吼完,“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完顏向濂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而后做作地輕嘆了一口氣:“唉!真是伯樂難尋呀!這么一塊價值連城的夜光玉竟被評為不值兩文錢,真不識貨!”他故意提高了聲音道:“這塊玉非得以山泉水洗滌,并放置在窗臺上七七四十九天吸取日月精華不可,否則‘夜光玉’也只是普通的玉佩罷了!”完顏向濂又嘆了一口氣:“既然這寶貝沒人要,那我就帶走吧!”
“嗨!慢著!”
莫大姑娘立即推開門沖了出來,并伸出白皙的手指將“夜光玉”自完顏向濂手中拿走,還故作震驚地道:“咦?我的夜光玉佩什么時候被你拿走的;害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久呢!”
莫琊的態度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不過,古有明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是偉哉斯言!
“是嗎?”完顏向濂挑眉。
莫琊笑得很無辜:“不是嗎?”
于是乎,這塊玉便再度被莫琊從狄向濂的手上半騙半搶的拿了回來。莫琊暗自慶幸自己腦筋動得快,否則,這塊價值連城的寶貝可就要像煮熟的鴨子般飛了。
見狄向濂皺皺眉,還想開口說什么,莫琊已先聲奪人地道:“你渴了吧?我們進屋里泡茶!補充一下口水再來斗蛐蛐兒!”
完顏向濂笑著搖搖頭:“喝茶和斗蛐蛐兒這碼子事,八竿子也打不著一塊兒吧?”
“這你就不懂了!”莫琊正經八百地道:“斗蛐蛐兒一定要邊斗邊吆喝,吆喝要花力氣,會消耗口水的,所以,不補充一下口水,待會怎會有力氣喊?”
真是“偉大”的理論!
完顏向濂再次肯定這個小妮子不但能言善道,能將死的說成活的,黑的硬抹成白的;另外還有滿腦子常理所不能解釋的歪理!不過,和她說話拌嘴卻能挑起他的興致,一點也不感厭煩。
莫琊一面準備茶具,一面好奇地問:“狄向濂,你不是中原人,對不對?”
“何以見得?”他不答反問。
“你的衣著和我們中原人有些不同,而且,你的口音帶了個腔,很輕微,但是仔細聽還是聽得出來,我說的對不對?”莫琊得意地眨眨眼。
聰明的姑娘!
完顏向濂微笑了起來,她倒是相當有自信呵!
“是的,我并非本地人,”他承認:“我住在北方的國度。”
“你住在北方呀?”莫琊雙眼發亮:“我大哥說北方會下雪,我沒見過雪嘍!據說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種族,很好玩嗎?”
“這要經歷過才會曉礙!彼衩刭赓獾鼗卮稹
“可惡!吊本姑娘胃口!蹦鸸緡。
其實,以莫琊的個性而言,無論是再怎么遙遠的地方,只要能挑起她的新鮮感,她就會開始“不安于室”。不過,這些年來她莫大姑娘尚不曾離鄉背井,因為莫仲擎不肯帶這個專出狀況的惹禍精出門,原因之一是怕為了收拾這惹禍精所遺留的爛攤子而搞得他精神崩潰;另一個原因則是,以莫琊清艷脫俗的臉蛋而言,帶出門怕招來一群窮追不舍的跟屁蟲。
完顏向濂頗有興味地凝視著她。
若他帶她回女真部族,會引起一番怎樣的騷動?
“我可以帶你到北方去!
“真的?”莫琊眉飛色舞地叫。
“真的!彼手Z。
“那真是太棒了……”莫琊突然又泄氣似地道:“算了!那是不可能的,我大哥絕不會答應我遠行的。我長這么大了,我大哥出外經商仍不肯帶我同行,連他都沒有帶我出遠門的前例,更甭提是你了!”
“他為什么不曾帶你出門?”完顏向濂疑惑道。
“他會擔心呀!”
“擔心?”
莫琊很無奈地嘆口氣:“他擔心我……制造的禍端會讓他來不及收拾。”
完顏向濂仰首大笑了出來。
如果他夠聰明,就不該選在這個節骨眼上笑,咱們莫大姑娘可被他這陣豪笑給惹毛了。
莫琊瞪他一眼,“笑!笑!你還笑?你再笑我就把茶杯塞到你口中!”
“好,我不笑!”完顏向濂忍住笑。
不知莫琊的大哥是何等人物,對莫琊的個性有這等認知,可知他實非泛泛之輩!
“莫琊!”
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害得莫琊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去。
“糟了!我大哥回來了!”她手忙腳亂的把安置蛐蛐兒的小竹簍子扔進桌子底下,壓低了聲音道:“你快走,若被我大哥發現家中有個陌生男子,他鐵定不饒你!”
“他回來得正好,我想跟他談談關于我要帶你到北方去的事情!蓖觐佅蝈タ蓻]有離開的意思。
“哎呀!那事先擱著,往后再談!如果你不離開,就連我也有麻煩了!蹦鸾械。
莫仲擎若看見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一定會先宰了完顏向濂,再剝了莫琊的皮!惹莫仲擎生氣的后果可是很嚇人的,莫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莫仲擎翻起臉來毫不留情。
“好吧!”完顏向濂妥協道。
他那個“吧”字尾音尚未結束,他人已被莫琊推出后門。
“我會再來找你,并且和你大哥提這件事!蓖觐佅蝈ゲ煌嵝阉馈
“那么,你從今天開始就得養精蓄銳,鍛煉口才,要說動我大哥可是比登天還難。”莫琊笑著說完后,關上了門。
狄向濂可能說動大哥讓她到北方去嗎?老實說,她實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莫琊!”莫仲擎人已走到客廳,并卸下肩上的包袱。
“嗨!大哥回來啦?”莫琊開心地沖出來,不過不是沖向莫仲擎,而是沖向他的行李!按蟾缬袥]有帶新鮮的玩意兒回來給我?”
莫仲擎徑自倒了杯茶在椅子上坐下。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他早就習慣莫琊的招呼模式了。
“方才有人來過?”他看見桌上有兩杯茶都還冒著煙,其中一杯已喝掉了一半o
“嗯……嗯……哦!對呀!是隔壁的丁大嬸,她又來借蘿卜了。”
莫仲擎挑起眉看著她。
丁大嬸是有名的“錢嫂”,一分一厘都要再三盤算。以往就常常到家中來借蔥借蛋,而且絕對是一借不還。她還是村里中遠近馳名的三姑六婆,任何事情只要一傳到她耳中,保證一天內人盡皆知。
他知道莫琊最討厭愛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這會兒說她會特地倒茶盡盡地主之誼,那可是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
莫琊被莫仲擎看得有些心虛。不過,莫仲擎不想拆她的臺,反正她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放她一馬也無可厚非。
“哦?原來如此。”他淡淡的道。
莫琊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心里直偷笑自己逃過一劫。
不過,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莫仲擎看見了桌上的那塊“夜光玉”,他拿在手中端詳片刻,濃眉微蹙。
“這玉佩是打哪兒來的?”
莫琊暗叫不妙。
“莫琊?”他微微提高了聲音。
“是……一個商人送我的!
事到如今,只好照實說了。
“商人?”
一個商人居然會將這種價值不菲的古玉送給莫琊?真是令人疑心。他不在的這幾天,莫琊到底在搞什么鬼?
“這塊古玉是從女真部族傳過來的,相當名貴。既然是別人的饋贈,你就要好好珍藏,下回那商人再來,請他進屋里來坐坐,大哥要當面向他道謝。”
“哦?好!
這玉真的這么貴重嗎?狄向濂送我這塊玉到底有何用意?
莫琊也開始陷入了沉思。
☆ ☆ ☆
東方澤看完了一封奏摺后,他再也捺不下性子去看其余的奏摺。他索性將堆積如山的奏章往桌子兩旁推去,站起來喊:“來人!”
家丁立即必恭必敬地在門口待命:“在!”
“請大少爺到書房來。”
“是!”家丁銜命而去。
東方澤皺著眉在書房內踱方步,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靜不下心,處理政事的效率不及平日的二分之一。
片刻,東方戟頎長偉岸的身影便出現在書房門口。
“爹,您找我?”
看著這個令他佩服而又驕傲的長子,東方澤總算臉色稍霽。
“坐,我有事與你商量!
東方戟在他身旁坐下,微揚起一雙英挺昂揚的劍眉,等著東方澤開口。
“你……當真要找尋景玉公主?”
東方戟淡淡一笑。“我明早即動身。”
東方澤的眉頭皺得更深:“再怎么說,景玉公主乃是趙氏皇族,就算當真找到她,她也未必為我所用。”
“要想杜眾人之口,就得下重藥,找到景玉公主助你自立是最有效、最迅速的方法,若你擔心她的存在會威脅到你的帝位,自立后再除去她也不遲!
東方澤沉默良久!疤煜轮,景玉公主如何找起?”
東方戟唇角微揚,一雙星眸閃著冷硬、自信與嘲謔的神采:“我自有打算。不出十天,我一定會找著她!”
“十天?”東方澤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的眼:“你要昭告天下,重金懸賞知道景玉公主下落的人?”
“不!”弛的眸子再度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淡漠:“不能讓趙氏皇族知道我們要找尋景玉公主,否則事情怕有節外生枝之虞。”
“此話怎講?”
“雖然趙氏皇族此時尚無登基為帝的有力人選,而康王趙構如今又不知去向,若被對方先找到景玉公主,只怕屆時爹不但無法自立為帝,甚至可能累及九族,滿門抄斬!
東方戟深思熟慮,墻整件事的利害關系一語道破,容不得東方澤不正視問題的嚴重性。
“唔……”東方澤沉吟了一下!斑@件事就讓你全權處理,我想,我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給你,為父等你的好消息!
東方戟淡淡一笑,作了個揖便退下去。
目送兒子離開,東方澤釋然地笑了。
東方戟——他最驕傲的兒子,他總算沒有錯看他,他是天生的領導者、冷靜的軍事家,同時也是他東方澤最得力的助手;他的自信是他最有力的保證,他相信,東方戟會是他君臨天下的一張王牌!
☆ ☆ ☆
莫琊坐在石塊上兀自生著悶氣,粉嫩的雙頰鼓起兩個小皮球,一雙白皙的素手交疊在胸前,她生氣時的嬌俏模樣既可愛又逗人。
半個時辰了!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狄向濂那家伙居然連個影子都還沒瞧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放她鴿子,總之,教一個淑女等待實在是沒有紳士風度!
莫琊等得肚里三把火。那狄向濂要真放她鴿子也就罷了!若真的來,包準他吃不完兜著走!
莫琊捺著性子又等了半個時辰,終于聽見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總算來了!看你怎么對本姑娘交代。”
莫琊眼中閃過一抹惡作劇的促狹!安唤棠銍L嘗等待的滋味實在不甘心!
她決定了!她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莫琊爬上一株榕樹,不動聲色地觀察樹下的情況。
莫大姑娘終究料錯了這一回,馬蹄聲隨著距離的遠近愈發驚人,那不是狄向濂,而是……
“軍隊?”
莫琊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如果她沒記錯,現在大宋的國勢還算穩定,與女真部族相安無事,照理說,應該沒有打仗的理由,而且……他們并非全副武裝,為數也不多,又不像是要打仗的樣子,他們到底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軍隊朝著她的方向奔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匹黑色駿馬,黑馬上高坐著一個英挺的男子,黑衣黑鎧甲黑色眼罩,一身冷凝的氣勢卓然不凡。
他們在溪畔下馬休息,看樣子,她得在樹上待上一陣子了。
莫琊四處觀望一下,企圖找個較好、較舒適的地理位置以便坐下。怎料她才輕輕一動,系在她裙子上的夜光玉便應聲滾落,掉進草叢里。
莫琊松了口氣。好在掉得無聲無息,似乎沒有人發現。
“劍給我!”黑衣男子陡地開口,身后的手下立即奉上一把長劍。
他想干什么?練劍嗎?
莫琊尚不知他有何企圖,只是在心中不斷地閃著問號。
黑衣男子走向榕樹,一個可怕的想法立即閃過莫琊的腦海。
莫非他想拿這棵樹開刀?
莫琊嚇得魂都飛了。怎么辦?她慘遭池魚之殃了!
容不得她再想什么,他的劍已揮向樹身,榕樹頓時呈九十度往地面倒,莫琊尖叫了一聲,跌下樹梢……
“砰!”的一聲,她跌進了黑衣男子的懷里。
這下死定了!
莫琊捂住臉,把頭埋在膝上。
“抬起頭來!”
他的聲音冰冷的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光聽聲音,她就知道他有多么生氣。他也許是個手握重兵的將軍,而她恐怕被他當成跟蹤他們而來的奸細了。莫琊真的不敢抬頭看他,這個男子板起臉來的模樣絕對不會比大哥莫仲擎差到哪去,她很可能在看到他后,會克制不住的尖叫出聲。
“抬起頭來!”他再度命令。
“我不要!”莫琊脫口而出。
而后,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呼吸繃緊了。他風也似地放她下地,強硬的將她的手拉開,并抬起她的臉!
莫琊下意識的閉上眼,不敢與他的目光接觸;因此,她沒有發現他眸中一閃而逝的驚詫。
她是——景玉公主!
東方戟寒若霜雪的眼眸中泛起一縷極細微的漣漪,但所有的情緒波動立刻被他迅速地藏進了那汪深潭底下,冷傲的臉孔依舊是一貫的深沉冷靜。
即使莫琊閉著眼,仍能感覺到他灼人的凝視。她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望向面前高大壯碩的男子;她揚起長長的睫毛,迎視著他危險駭人的眸光。她知道他的眼神是極具侵略性的,迎視他眼神的她無疑是屈居弱勢,但她就是移不開她的視線,就好像……被他的視線緊緊鎖住。
許久,莫琊終于選擇調開眼光,順便溜了一眼周圍一個個眼睛瞪得比鴕鳥蛋還大的士兵,始終很不明白他們的驚詫所為何來。
不,他絕沒有認錯,她就是自小流落民間的大宋景玉公主!面前的她比畫像更勝三分,清艷絕倫而美麗不可方物!
“我是東方戟!彼_口。他將她困在他與樹干之間,圍成一小方天地,他的眼神明白表示出他也要她的回應。
莫琊對于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感到詫異,雖然有些惶惑,但她仍開了口:“我叫莫琊。我不認識你!
語畢,兩人之間漾起一陣靜默。每個人都以愕然的眼光看她,難道她說錯了什么?
莫琊還待開口發問,一陣突兀的馬蹄聲起伏有致地由遠而近響起,她有個預感,而在看清來人后,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狄向濂!
完顏向濂看見站在莫琊身旁的高大男子后微微一怔。是他!女真部族的死敵東方戟!
東方戟雖未見過完顏向濂,但他本能地升起一股戒心。
完顏向濂也相當有膽識,他翻身下馬,毫不畏懼的與東方戟對視。一時之間,這兩個男子之間暗濤洶涌,而莫琊卻只能在一旁窮緊張。
狄向濂這個渾球!早不來晚不來,偏又挑錯時間來!這會兒眼前這個局面,可怎么收拾?
完顏向濂詢問地望了莫琊一眼,對眼前的局面感到相當莫名其妙。
東方戟懾人的眼光強勢地鎖住她的視線,“他是誰?”他的語氣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認識他……沒見過……”莫琊結結巴巴的回答。
不會吧?難道他看狄向濂不順眼,又要有什么驚人之舉了嗎?
東方戟再度看向完顏向濂,低問:“你與她是何關系?”
完顏向濂看向莫琊,只見莫琊在東方戟身后拼命擺手,示意他與她串供,千萬別露出了馬腳。
莫琊也太天真了!她難道以為東方戟是這么好騙的角色嗎?完顏向濂在心底苦笑地想著。他的回答卻是:“我們是朋友!
莫琊一聽便像被仙人掌刺到般跳了起來,“我不認識他!真的!打死我都不認識他!”
真是名副其實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東方戟毫無預兆地將話鋒一轉,“你是誰派來的奸細?”
什么?
莫琊回他一個震驚的眸光!笆裁矗磕阏f我是奸細?”她指著自己的鼻尖叫道!
“我哪里看起來像個奸細了?”她不勝委屈。
東方戟緊盯著她!
“如果你不是奸細,你就不會爬上樹暗中觀察我們!你還有話可說嗎?”
“有!”莫琊理直氣壯,“誰說我爬上樹是為了偷窺你們?我是為了等他啦!”她一手指向狄向濂。突然,她意識到自己居然不打自招,立即僵在那里。莫琊看向東方戟,懊悔得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居然使用迂回戰術套她的話!
卑鄙小人!
東方戟雙手環胸,冷笑地望著她。果然!她不善撒謊,只消設下幾個釣餌她便上鉤了。
完顏向濂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對于莫琊那么輕易便被東方戟套出話來一點也不吃驚。
東方戟的眸中此時正凝聚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嚇得莫琊從頭頂冷到腳板底。她下意識的想逃,卻在雙腳來不及移動前被他扛上了肩。
“好痛!放開我啦!”莫琊對著他的身軀拳打腳踢。她不喜歡以腹部支撐全身的重量,那使她呼吸困難、頭暈目眩。
完顏向濂臉色一沉!胺砰_她!”
東方戟冷道:“你尚無此資格命令我,而且,你并非我大宋子民!
完顏向濂又是一怔。
好犀利的眼光!不愧為軍事天才東方戟!
他眼睜睜地看著莫琊被東方戟強抱上馬,自己卻連與東方戟一對一比劃的機會都沒有。不是他不敢,而是不能!他女真部族少主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否則將造成兩國間局勢的緊繃。
東方戟再對完顏向濂投去冷冷的一瞥,扯過披風包住莫琊便策馬而去,一行軍隊也隨之跟上,片刻后便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