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融用力丟出手中的鍍銀鋼筆,將整個身體往后窩進柔軟的皮椅之中。
她已經(jīng)和一堆數(shù)據(jù)奮戰(zhàn)了一個上午!脖子□得要死!
望著滿桌子的報表資料,祝雪融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忙?
闔上雙眼,祝雪融試圖把成堆的資料檔案從她的視線消除。
此時,敲門聲響!刚堖M!顾蚤]目養(yǎng)神著。
「學(xué)姊,」吳欣慧——祝雪融的學(xué)妹兼助理,正捧著一大捧紅玫瑰進來,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赣钟腥怂突▉砹_!」
「隨便放著吧!」她依然動都沒動。
「你不瞧瞧嗎?很漂亮哦!」吳欣慧走向置于辦公室角落的茶幾,并且換掉原有的花束。
「你喜歡就送你吧!」祝雪融嘆口氣道,不用想也知道花是誰送來的,而且一定是她最討厭的大紅玫瑰花。
「不好吧!這好歹也是陳大律師對你的一片心意!」吳欣慧抽起夾在花朵中的咔片,親自送到祝雪融面前。
其實,她和祝雪融是同年,但祝雪融卻是大學(xué)里高她兩屆的直屬學(xué)姊……倒不是因為她曾被留級或是聯(lián)考失利,實在是祝雪融「太厲害」的關(guān)系——只要是和祝雪融非凡的「成就」一比,她們這些同樣年紀(jì)的人就顯得遜色多了。
該怎么說呢?
首先,祝雪融的父親祝承祥是國內(nèi)知名的重量級律師,母親葉芳紋則是大學(xué)的數(shù)學(xué)教授,在外還兼營補習(xí)班,家庭環(huán)境可說是相當(dāng)優(yōu)渥。
但,請注意,這些都還不是祝雪融從小引人注目的真正原因——事實上,她是個超級資優(yōu)生。
沒錯,她真的很會念書,從小就是!而且成績總是超過同年齡的小孩甚多——
不但國小四年級時跳級就讀五年級,國二時還跨級參加高中聯(lián)考,并且順利考進第一志愿的女中;到高三那年,更是通過甄別測驗,保送第一志愿的大學(xué)就讀企業(yè)管理系。
所以,二十歲,她大學(xué)畢業(yè);二十二歲,就從美國拿到碩士學(xué)位回來,并且考取難考的會計師執(zhí)照,成為此間會計師事務(wù)所約聘的當(dāng)紅會計師,不但擁有獨立的辦公室,更擁有自己私人的助理。
以一個女人而言,才二十四歲就擁有這樣的成就,怎不羨煞他人呢?
像她,吳欣慧,就沒有這樣的能耐!
「學(xué)姊,你真的不看看咔片里寫些什么嗎?」吳欣慧仍不放棄強烈的好奇心。
「——別折騰我的眼睛了行不行——」祝雪融呻吟一聲,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整個人依然賴在皮椅上!肝移惹行枰菹⒁幌隆!
「好吧!那我就來念給你聽!箙切阑蹮嵝牡馈T谧Q┤谶來不及出聲阻止之前,即開始大聲朗讀。
「『給摯愛、可人的小雪,何時有幸能邀你月下共舞呢?』哇——好浪漫哦!」吳欣慧夸張地嘆道。
「浪漫?請你別污辱了這兩個字!棺Q┤谝允种盖弥~頭,覺得自己快吐了,她最受不了這種肉麻兮兮、忸怩造作的字眼。
「拜托,你不覺得很羅曼蒂克嗎?」吳欣慧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
陳逢志律師可是祝承祥律師事務(wù)所里最紅、也最有前途的年輕律師,人長得帥氣挺拔不說,更是許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
只可惜,陳逢志的「女人緣」在祝雪融眼中,是和「花花公子」畫上等號的。
祝雪融睜開眼睛,看都沒看那些玫瑰花一眼,即準(zhǔn)備繼續(xù)投入先前停頓下來的工作。
「聽說你今天要把全部的報紙剪完,請問你剪到哪兒了?」祝雪融問道。她平常是不會主動提醒工作進度的,可是一旦她這么做,就表示她不想再談?wù)撓惹暗脑掝}了。
「對哦!我差點忘記這件事!」吳欣慧敲敲腦袋瓜子,乖乖走回角落的辦公桌,繼續(xù)和桌上的報紙奮戰(zhàn)。
倏地,電話鈴響,祝雪融伸手越過重重的障礙,從桌子彼端接過電話。
「雪融——」電話里傳來祝承祥嚴(yán)肅而低沉的聲音。
「爸?什么事?」一聽到是祝承祥的聲音,原本「癱」在皮椅上的祝雪融,竟反射性地坐直了身體。
「明天晚上有事嗎?」
「明天……」祝雪融將話筒夾在額上,一面翻閱著行事歷,一邊回道:「我和人約了……」
「取消它!」
「嗄?」
「取消它,明天晚上回家吃飯,逢志要來家里!棺3邢榈恼Z氣不容拒絕。
她早該料到的!
只有和陳逢志相關(guān)的事,才會讓她父親這般勞師動眾地親自打電話與她確定行程。祝雪融眉頭皺得像包子,她實在不懂——父親欣賞陳逢志也就算了,為何每次都要刻意把她和他湊在一起?
「可是爸……」
「別可是,就這樣說走了。」喀!話筒彼端傳來被切斷的長音。
祝雪融輕輕掛回電話,若有所失地盯著桌上成堆的資料,已無心再工作。
從小,父親就習(xí)慣替她安排好一切——她該念哪所學(xué)校、哪個科系,該參加哪個社團、該不該交男朋友……任何事情!都得經(jīng)過他的同意。
也許,她該覺得滿足的。至少和別人比起來,無論是學(xué)業(yè)或是工作,她都走得平坦、順利……
只是,她總覺得好象少了些什么似的。祝雪融輕嘆口氣,這次,她當(dāng)然也明白父親想替她安排什么——
她的婚姻!
她覺得好煩!每個人都說陳逢志好,可沒辦法的是——無論別人好說歹說,她就是無法喜歡陳逢志……因為她不喜歡花心的男人。
每天送她一束花,在別人眼中可能是浪漫的行為,但在她看來,實在是太浪費了!
她無法忍受揮金如土的男人!
就在祝雪融獨自發(fā)愣的同時,一聲噗哧的笑聲迅速拉回了她的思緒。
祝雪融將注意力轉(zhuǎn)向吳欣慧!甘裁词?這么好笑?」
「沒……沒什么啦!只是看到一則很怪的廣告。」吳欣慧笑道,也不等祝雪融想不想聽,即指著報紙的一個小角落道:「你聽聽它寫的——『專門跟蹤、跟蹤專門,丟人、人丟,免錢!』很怪吧!」
「然后呢?」
「沒了!就這樣。很好笑對不對?」吳欣慧按著就說:「你不覺得它寫得很像以前某家美容機構(gòu)的廣告詞,像什么『超群整容、整容超群』之類的……唉,說到整容,現(xiàn)在的整容醫(yī)生實在不好當(dāng),隨時還得擔(dān)心通緝犯的威脅。學(xué)姊,如果你是整容醫(yī)師,有歹徒拿著槍強迫你幫他整容,你會不會就范?」
「我不是整容醫(yī)生,所以不會有這個問題。那則廣告是廣告什么樣的公司?」祝雪融立刻拉回正題。吳欣慧每次講話都會岔開話題,天南地北胡扯一番,所以她必須時時扮演「懸崖勒馬」的角色,講話才會有效率。
「不曉得耶!它是登在尋人啟事的旁邊……說起來也怪,哪有公司的廣告是登在尋人啟事上的?」吳欣慧偏著頭疑惑道!敢牢铱础欢ㄊ悄臣倚≌餍派绲膹V告。」
「征信社?」
「對啊,就是那種專門幫人跟蹤、抓外遇的。∠衲欠N捉奸在床的,通常都是雇偵探通風(fēng)報信,所以這廣告才會寫什么『丟人、人丟』的,想起來也真是的,被人捉奸在床也的確滿丟人的……」吳欣慧兀自詮釋道,話匣子又開了!赶裎矣幸粋親戚,她就是找這一類的征信社去抓她老公的把柄,結(jié)果……」
吳欣慧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進入祝雪融的耳里。
征信社。
只有這三個字不斷在祝雪融腦中回響:如果陳逢志真是如她想的那種人,她或許真的可以請征信社找到他「花心」的證據(jù),按著,她就有籌碼說服父親打消撮和他們的念頭,嗯——這真是不錯的方法!
只是……以祝承祥多年律師所累積下來的人脈,卻是很可怕的。
她相信國內(nèi)很多征信社一定有父親認(rèn)識的人,到時,難保這件事不會被泄漏出去……唉!
「……不過像這樣的小征信社,有時都很不保險……」吳欣慧仍興致高昂地說著。頓時,桌上的電話響起,吳欣慧皺了下眉頭,接起電話,一陣簡短的交談之后,吳欣慧站起身來,說道:「柜臺說有你的快遞,我去拿一下!
「哦,好,謝謝!棺Q┤陬h首道。
待吳欣慧走出辦公室之后,她強迫自己拉回思緒,望著一桌子的工作正等著她處理,祝雪融頓時覺得好煩。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要在這里拚命工作?
突地,一股強烈的念頭攫獲住她——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立刻關(guān)閉原有的電腦檔案,重新開啟新檔,手指飛快地敲動著鍵盤,態(tài)度果決。
這次,她是真的迫切需要休息了。
生平第一次,祝雪融決定好好放自己一次長假。
* 。 。
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
祝雪融皺著眉攤開手中的報紙,找到那欄被紅色簽字筆刻意圈起來的分類廣告——雖然報紙上只簡單地登了電話號碼,但她已打電話問過住址了,應(yīng)該就是這里沒錯,只是……
祝雪融忍不住抬頭再度打量眼前破舊不堪的公寓,心里升起一絲不確定……這里——看起來實在不像會有公司行號的感覺,她一直以為每家公司都應(yīng)該設(shè)在那種備有警衛(wèi)的辦公大廈里才對。
像這樣狹小混亂的公寓,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一直以為這種類似貧民區(qū)的建筑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繁華的臺北市里絕跡了才對……這里的巷子小到它的車子根本開不進來,只能停在一、兩百公尺遠的大馬路上,害她還得頂著大太陽,徒步穿過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巷子。
瞧眼前這公寓的入口,窄得甚至連身高未達一百六十的她都難以通過,更離譜的是,大門旁邊甚至還積了一大堆垃圾。
怎么有人能忍受在這樣臟亂的環(huán)境里過日子?
她無法理解!
像是應(yīng)和祝雪融的想法似的,她眼前破舊的紅色鐵門突然喀嚓一聲,被人從里頭開啟;一位老婦人正極度困難地推著手推車穿過狹窄的公寓大門出來。
「閃開閃開,別擋路!」老婦人沒好氣地嚷道。
祝雪融嚇了一跳,踉蹌地朝一旁退讓。
鏗鏗鏘鏘地,老婦人擠過一堆雜物,順利將手推車推了出來,并且開始在大門旁的垃圾堆里翻翻找找。
算了,井水不犯河水!祝雪融聳聳肩,不再理會老婦人的一舉一動,只是逕自拿起手上的資料再度確認(rèn)住址。
雖然已經(jīng)入秋,但頂著近年的大太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仍然抗議地從她每個毛細孔冒出。
她向來是怕熱的!
祝雪融從白色皮包里取出一條繡花的純白手帕,動作優(yōu)雅地拭干額上、鼻尖的汗珠,深怕一不小心就弄花了臉上的妝。
見祝雪融還杵在公寓門前不走,老婦人停下手邊的工作,骨碌碌著怪異的眼神來回在她身上流轉(zhuǎn)著——她全身一襲白色窄裙套裝,配搭同色系高跟鞋和皮包,整齊烏亮的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髻在腦后——典型高薪女強人的裝扮!
一看就知道不是常在這一帶出沒的人類。
「你找誰?」老婦人態(tài)度冷淡地問道。
「呃……」也許是被老婦人盯得有些不自在,祝雪融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鮮亮麗的裝扮,和周圍破舊的景物確實有些格格不入;她連退兩步,習(xí)慣性伸手將頰邊的發(fā)絲掠到耳后,這是她緊張時慣有的小動作。
「借過!」
另一句聲響倏地響起,只見一位衣著更為亮麗奢華的女人蠻橫地擠開祝雪融,匆匆忙忙閃進未合上的公寓鐵門里。
被這突來的一撞,祝雪融手上的報紙和資料順勢散落一地,而她那條繡著小碎花的手帕更是不幸掉進一旁的水溝里,慘遭滅頂。
「啊……」祝雪融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一條手帕逐漸沒入泥黑的水里。
她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這么沒有禮貌,撞了人達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跑了。
祝雪融蹲下身拾起散落的紙張,輕嘆口氣,算了!她還是趕緊辦完正事,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
拍拍紙袋上的灰塵,祝雪融決定鼓起勇氣,直接上樓去找那家名為「萬事達」的征信社,反正都已經(jīng)來了,就別做白工吧!無功而返有違她的作事原則。
決定既下,祝雪融片刻都不猶豫地大步走進公寓,直上四樓……
這間公寓的格局可真像迷宮啊!
祝雪融這回可真開了眼界,她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四戶人家的門牌號碼同樣是「九號四樓」,而且連A、B、C、D棟的區(qū)別都沒有,叫人如何分辨?
祝雪融站在四樓的「十字路口」,左右徘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其中一戶貼滿宣傳紙張的銅色鐵門倏地抓住了她的視線。
好……混亂的一扇門。
這是竄進祝雪融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
該不會真的就是這里吧!
接踵而來的猜測讓她心里突生不妙的感覺——她承認(rèn),為了怕遇到認(rèn)識父親的熟人,使她特意挑了一間沒有名氣的征信社,但,這似乎……也太破舊了點……怎會有公司連個招牌都沒有?
甚至……連張貼在門口的征人廣告紙條,也像個沒人要的孤兒,東倒西歪地垂斜半邊。
踩著細跟的高跟鞋,祝雪融走近那扇銅色大門,反射性將那張寫著「征會計兼助理」的紙條扶正,并順手撫平窄裙上的縐褶。
一切準(zhǔn)備就緒,正想按門鈴時,突然——門內(nèi)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按著,伴隨一連串咒罵的是東西被砸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里頭有人起了爭執(zhí)!
祝雪融楞了下,一時之間仍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那扇貼滿宣傳單的銅色大門就在她眼前大開——
先前在樓下撞倒祝雪融的女人突然氣呼呼地從屋內(nèi)沖了出來,并且以秋風(fēng)掃落葉的姿態(tài),不但再度掃落祝雪融手上的資料,更重重拐了她一記手肘子。
祝雪融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隨即重心不穩(wěn)、連退兩步,并一腳踩上掉落在地上的資料袋……她今天——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 。 。
天底下,就是有人不肯面對現(xiàn)實——
這女人絕對是最佳典范!
藍仲達高大堅實的身子斜靠著椅背,嘴里隨意叼了根煙,一派悠閑地看著眼前衣著高貴的女人。像個潑婦般歇斯底里地撕著照片,嘴里還不斷咒罵著粗俗難聽的字眼。
「喂,那些都是要錢的!顾{仲達像個沒事人似地提醒道。這種場面他可見多了。
「我不管,最慢下個星期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鼓桥思拥卮蠼械溃岩坏Y料重重丟在地上。
「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給你交代了!顾{仲達索性翹起二郎腿。
「我不接受!」那女人耍賴道。拎起皮包丟下一句:「反正這件事你就是要給我負責(zé)到底!我下個禮拜再來找你!」
說完,便氣沖沖地旋身開門離去。
「喂,門忘了替我?guī)狭!」藍仲達朝女人離去的背影喊道。而回應(yīng)他的,只是一連串啦啦的混亂響聲。
這女人的脾氣還真火爆!
藍仲達搖搖頭,無奈嘆了一口氣,熄掉手上的煙蒂,他只好自己起身去關(guān)門。
可才晃到門邊,就看見另一個女人正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呃……或許有點氣憤地看著先前離開的兇女人。
「如果你怕衣服太難洗的話,我可以明白告訴你,這里的地板向來不太干凈!顾{仲連雙手抱胸斜倚在門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祝雪融習(xí)慣性以手撩撥耳邊的發(fā)絲,困窘地低下頭,并且有些慌亂地收拾散落一地的資料……老天,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丟臉,她向來伶俐干練的形象完全毀于一旦。
跌倒?那已是她幼稚園后就沒再發(fā)生過的悲劇了!沒想到竟然……她從未這么糗過!
就在祝雪融兀自愧窘的同時,一雙黜黑結(jié)實的手臂及時介入她的視線范圍。
藍仲達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伸手幫忙拾起資料,并一把扶起她。
「謝……謝謝!」
祝雪融的喉嚨像咔了一顆鹵蛋似的,勉強擠出這么一句道謝的話;目光沿著藍仲達腳后跟被踩得扁扁的白布鞋,以及袖口半卷的手臂,她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力持鎮(zhèn)定。
當(dāng)她的視線和他接觸的剎那,祝雪融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相信在她認(rèn)得的人當(dāng)中,沒有人的穿著會如此的……呃……隨意!
眼前這位表情和服裝一樣都是懶洋洋的男子,和她所認(rèn)識無時無刻都穿西裝打領(lǐng)帶的男士們比起來,顯得邋遢多了。
不過,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高碩身形,本身就是很好的衣架子,盡管只是一件樣式普通的襯衫和一條洗白了的牛仔褲,仍掩不去他本身散發(fā)出的強烈個人風(fēng)格。
尤其是他掛在嘴角那抹嘲弄似的微笑——她敢保證,一定是他的注冊商標(biāo)!
雖然他的五官端正、濃眉鼻挺、眼光炯炯有神,和她印象中那種細眼鷹勾鼻的偵探形象有著極大的出入,但直覺仍告訴她,最好還是和這種男人保持距離——至少對她而言。
不由地,祝雪融想起先前聽到他和那個女人的爭執(zhí)——她確定她聽到那女人吼著要他負責(zé)……看來,他也是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對誰負責(zé)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不是嗎?
她只是來請他調(diào)查事情的,如此而已!
「祝雪融?」藍仲達開口,嘴角仍掛著一抹笑意。
「嗄?你——知道我的名字?」祝雪融滿臉驚訝,他認(rèn)識她?
「我一看就知道!」藍仲達的笑意更深了,笑容里,有著壞壞的捉弄意味。
打從她一踏進這條巷子起,他就注意到她了!當(dāng)時他正站在陽臺上抽煙,而她那一身全白的套裝和走起路來喀喀作響的高跟鞋,要人忽略她的存在都很難。
他承認(rèn)!他確實花了相當(dāng)多的時間打量她——沒辦法,誰叫她整整在公寓門口走來繞去有五分鐘之久。
五分鐘!就他觀察一個人而言,夠久了!
不錯,在別人眼中,她給人的形象也許真的是專業(yè)、干練的女強人。
但以他偵探的直覺看來,他倒覺得她像個偷穿媽媽衣服的小女孩;略帶娃娃臉的五官和她刻意裝扮過的外表,根本一點都不適合。她甚至還把頭發(fā)縮成一個老氣的髻,他一直以為這是年過五十的婦人才有的發(fā)型。
就算是刻意裝扮,也不必非把自己弄得那么老氣吧?
他敢打包票,她的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且她的內(nèi)在絕對沒有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精明——
這讓他禁不住想逗她。
「你一看……就知道我的名字?」祝雪融吃驚道。
隔行果然如隔山!她從來不知道現(xiàn)在的偵探都這么厲害,只需看別人一眼,就可猜出那個人的名字,簡直是神乎其技。
看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藍仲達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著她手上的資料袋,笑道:「這么大的三個字,我可沒有近視……」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名字,感覺上好象小學(xué)生才會有的習(xí)慣。
祝雪融低頭望了眼手上的資料袋,頓時覺得自己有種被耍的感覺,從來都沒有人取笑過她的行為;她有些不服氣地昂起驕傲的下巴,一副認(rèn)真而不妥協(xié)的模樣。
「我并不覺得我的名字有這么好笑……況且,在自己的東西標(biāo)上名字才不會有人拿錯或被偷走!這是很實際的作法!
「是滿實際的,不過……不太實用就是了!顾{仲達以一副「專業(yè)」的口吻說道:「你想想,如果今天你存心要偷一個人的東西,你會因為上頭有那個人的名字而罷手嗎?是我就不會!」
祝雪融緊抱著資料袋,神情嚴(yán)肅而鄭重地道:「我從來不偷任何人的東西,你這樣說實在很無禮。」
「我只是比喻!」藍仲達瞇起眼緊瞅著她,仿佛她有三頭六臂似的!改惴且@樣一板一眼的嗎?」
「我只是不容許別人質(zhì)疑我的人格!顾嵵芈暶,堅毅的下巴昂得更高了。
「很好!我欣賞!」藍仲達擊掌朗笑;按著,突然立刻收起笑臉,正色道:不過,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祝雪融全身充滿防備。
他傾身,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道:「你的裙子——裂開了……」
「啊?」祝雪融脹紅了臉,直覺低頭看向自己的裙子。
「騙你的!」藍仲達狂笑道。她真的很好騙!
「捉弄別人這么有趣嗎?」祝雪融氣道。這個男人簡直輕佻過頭了!她已不想再待下去忍受他無聊的玩笑,她別過頭,正舉步想要離去時……
「事實上是——你的鞋跟快斷了——」
啪,來不及了!
他的「好心」只換來高跟鞋的應(yīng)聲斷裂。
祝雪融瞪大了眼望著藍仲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今天會丟臉到這種地步——她的高跟鞋斷了,而且,她好象也扭到了腳。
「嘿,別瞪我,可不是我害你的喲——」藍仲達舉起雙手,無辜道。
祝雪融因他的話而感到一絲羞愧,她平常不是容易生氣的人,更不會胡亂遷怒別人,可能是因為今天丟臉的事做多了,才會這樣反常。
她實在不該隨便生氣的!
只是……穿著殘破的高跟鞋,讓她第一次體會到駝鳥把自己的臉埋在土里的心情。
就在祝雪融死盯著自己的腳,感到有些進退兩難的時候,藍仲達開口了:「看過曼陀珠的廣告嗎?」
「嗄?」沒來由的一句,她完全聽不懂。
「曼陀珠的好心情,記得嗎?」藍仲達比了個把鞋跟折斷的手勢。
「什么意思?」祝雪融搖搖頭。
「電視廣告!」藍仲達翻翻白眼,露出被打敗的表情!笡]吃過曼陀珠,也看過廣告吧!」
「我……很少看電視!
「那你顯然錯失了很多樂趣!顾{仲達聳聳肩!杆懔,你把鞋子脫下來吧!」他說道,并點頭示意她進屋去!覆唤橐獾脑,就進來坐一下吧!我?guī)湍惆研痈愣!?br />
他兩手插在口袋里,逕自悠哉地朝屋里走去。
「!」祝雪融突然驚叫一聲,經(jīng)過剛才的一番折騰,她竟然忘了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
她盯著滿是宣傳單的銅色鐵門,急問道:「請問,這里是萬事達征信社嗎?」
藍仲達回過身,微扯嘴角。「這里不是有寫?」他撥開層層迭迭的宣傳單,鐵門上果然出現(xiàn)小小的三個字——萬事達。
真是,寫這么小,誰會看到呢?祝雪融思忖著。
「那么,這里是不是有一位……藍仲達先生?」她小心翼翼地探問道。心想,他——應(yīng)該不會是她要找的人吧!她記得先前打電話來問地址時,接電話的那位藍先生非常持重沉穩(wěn)的,不像他……
「很不幸地——」藍仲達瞇著眼,笑道:「敝人在下我——就是藍仲達!